汉魏文魁(校对)第7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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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猜得还真不错,刘协见了面果然就问:“今日未能辩经,是卿可遗憾否?”是勋心说我昨晚白复习了,从这个角度来说,还真是有点儿小遗憾,不过嘛……照我的意思,这类活动最好永远也别再举行。当然他不可能这样回答刘协,只好毕恭毕敬地安慰道:“许下初建,博士不全,故而难以辩经。然新都既定,天下行将安泰,四方才杰之士必然云涌而来,假以时日,辩经之会,定然还可复见。天子勿忧。”
  刘协说我前阵子派人去青州征召郑康成,可惜他辞以疾病,不肯来许,要不然是卿你帮忙跑一趟去劝劝?是勋心说我是出差专业户吗?这从华阴回来还不到一个月嘛,就又要我奔青州去?再说了,我还打算年后请假回鄄城看儿子哪。可是他不好直接驳皇帝的面子,沉吟少顷,忽然开口道:“只恐便勋前往,郑师亦不肯入许来就职或讲经也。”
  刘协皱眉问道:“是何缘故?”是勋假装很为难地咂巴咂巴嘴,直到刘协追问道:“但说无妨。”他才大胆回奏:“五经博士之中,无古文的位置!”
  汉代经学,分为今、古两派,其中今文学派产生较早,所谓“今文”,就是指秦火之后,汉人搜集整理散佚的儒家典籍,因为以当时流行的隶书(今文)写成,因而得名。博士官就是御用的、官方认定的思想家,原本持诸子之言者皆可入选,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后,就只由儒门子弟担任了,专门研究和传播儒家核心的“五经”,故名“五经博士”。
  武帝初立“五经博士”,共有七家,比世迭有增减,进入东汉以后,固定为十四家,即施、孟、梁丘、京氏四家《易》,欧阳和大、小夏侯的《尚书》、齐、鲁、韩三家《诗》,大、小戴的《礼》,以及严、颜两家《春秋》(《公羊传》和《谷梁传》)。
  逮至西汉末年,又有“古文经学”兴起,其缘由是陆续发现了很多以籀书写就的古代文本,时人重新解读,自成一派,故称“古文”。古文经学与今文经学不同之处:一是反对将孔子过于神圣化,反对谶纬之说;二是重视对古代典章制度的考证,而不仅仅抠字眼儿,从古籍中寻找甚至是附会“微言大义”;三是讲求融会贯通五经,而不是一辈子光抱着一部经书死啃。
  古文兴起的时候,今文已经是妥妥的官学了,所以两派除了学术之争外,又逐渐掺杂进了利益之争。古文学者孜孜以求挤进博士的圈子,使自家学说得到官方认可,而今文学者为了保护自己和自家学派的地位,拦着就是不让进,为此先后进行过多次的公开或不公开大辩论。其实到了东汉后期,古文学派已经大行其道,今文学派逐渐衰败,何休之后,再无大家,可是因为灵帝之后朝局混乱,所以“五经博士”的资格始终都没有更换过。也就是说,古文再繁荣,也是私学,今文再衰落,也是官方认可的思想。
  在原本的历史上,魏晋以后不设五经博士,儒学的传承就此进入一段混乱期,三国时代王肃的王学替代郑玄的郑学成为显学,随即王学又掺杂佛、道等思想,衍生出了玄学。在中国古代思想史的发展过程中,玄学处于非常重要的地位,但对于加强中央统治,培养汉人的尚武、奋发精神来说,玄学却是失败的、倒退的。
  是勋不怎么喜欢玄学,但这不是他跟刘协说那句话的主要原因——他还没能想那么远,终究前一世他并不研究古代思想史——他只是在想啊,要是能让古文经学尤其是郑学成为官方认可的思想,得置博士,重修太学,广为传布,那自己这郑门再传的名声也能更上一层楼哪。
  刘协听了是勋的话,不禁沉吟,好半晌才说:“朕亦更喜古文,尤慕郑康成之学。然祖宗之法,可遽然而改之乎?朕安有此能?”我要真是个说了算的皇帝吧,那还有点儿可能,可是我如今还没成年亲政,就使不上力气啊。
  是勋劝说刘协:“孰谓祖宗之法?若依高祖时法,百家皆可为博士;依孝武时法,五经博士只有七家;依孝宣时法,《谷梁》不入官学。况前改置博士,皆引至御前,使与博士辩经,如今博士星散,如何可辩……”五经博士最盛时共有一百多人,太学诸生达到三万余,可是如今许都朝廷里残存的博士还不到十个,太学压根儿就还没盖起来——“若不趁此时以兴古文之学,恐日后更为艰难。勋以为,若陛下俯允,三公首肯,尚书肯于制诏,则古文立可入官,康成先生亦必欣然而喜,束装成行矣。”
  看起来刘协对郑玄那真是崇敬得不得了,当下听了是勋最后一句话,小脸上就满放光彩,当即一拍桌案:“朕允了是卿所请,便请是卿去探问曹司空如何主张吧。”小孩子不傻,他知道现在朝内三公,只有曹操说了算,杨彪、赵温那都是虚的,而且尚书令荀彧就是曹操的人,只要曹操答应了,那不就等于三公答应了,并且尚书肯制诏了吗?
第十六章、飞来干醋
  从皇宫出来,是勋就直奔曹操的司空府。今天这事儿,他虽然是临时起意,但是下来仔细一想——唔,有好处,干得过。但是这事还不能耽搁,因为在他印象中,郑玄没两年就要死了,要是不能赶早把那面“郑”字大旗竖起来,古文学中就很难再找到一位来镇场子——郑玄之下,貌似也就只有荆州的颍容颍子严了吧,连赵岐都未够班啊。
  至于郑康成赴许之后,会不会考较他这个几乎有名无实的徒孙儿的学问……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所以他直奔了司空府,可是才刚进门,迎面就冲过来一个小子,当胸一头,撞得是勋就是一个趔趄,“噔噔噔”连退三步,要不是门子从后面顶住,估计就得被门坎绊一屁蹲儿。等站稳了定睛一瞧,那孩子却早蹿得不知去向了。是勋心说这谁啊?是文皇帝呢,还是黄须将军?
  谜底很快就揭晓了,就见曹昂单手擒着那小子,赶过来给是勋赔礼。是勋定睛一瞧,果然就是曹丕——嗯,以曹彰现在的个头儿,才能撞到自己肚子,撞不到自己的胸。只见曹丕撅着个嘴,在大哥的威压下,不情不愿地就要跪下去磕头,是勋赶紧给拦住了,问他:“你为何往门外跑啊?”
  曹昂答道:“丕儿这几日一直缠着太史将军要学武艺,今日元旦,原该合家团聚,不许出门,他却不听,觑保姆不防,便想偷出门去。”是勋拍拍曹丕的头,微笑着教训道:“汝若缓步而出,亦不会撞到我,亦不会为汝大兄所擒,这个就叫‘欲速则不达’了,可明白么?”曹丕撅着嘴点头:“多承姑婿教导。”
  是勋问曹昂你爹在家吗?现在有客吗?曹昂说爹的头疼病犯了,正让医生诊治,不过这是老毛病了,吃两剂药就好,不妨事的,姑婿请跟我进去。是勋跟他一路往府里走,一路就打问曹操的病情,他心说不知道华佗如今在哪里,曹操这年月还算不上位高权重,也没有仇家满天下、怨谤满朝廷,说不定就敢让华佗开刀,把这病给根除了。不过,大斧劈颅……即便换了来自两千年后的自己,也不大敢去冒这个险吧……
  到了曹操的寝室门口,正碰上医者出来。曹昂给是勋道了罪,拉着医生问了几句,然后才帮忙通报:“姑婿求见大人。”就听曹操的声音有点儿有气无力:“请他进来。”
  是勋进门一瞧,曹操正紧皱双眉,半躺在榻上嘬牙花呢。他假装客气几句,说你要是实在不舒服,我改天再来吧。曹操轻轻摇头:“宿疾也,无妨的。宏辅此来,可是为了适才与天子所言,立五经博士之事么?”
  是勋听到这话,就不禁吓了一跳,心说我料到你肯定在皇帝身边安插了眼线,就没想消息传得这么快。可是你当面点破,究竟是啥用意了?是警告我,还是威胁我?转念再一想,曹操能够开口警告自己,而不是憋在肚子里静等自己越轨,情况倒还不算糟……
  当下深深一揖:“万事皆逃不过曹公的如炬之目啊。勋正为此事而来,曹公以为如何?”反正你都已经知道啦,我也就不废话了。
  曹操一边呲牙吸冷气,一边答话,整张脸都是扭曲的:“那些今文博士,妄言谶纬,又固守师法、家法,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异论,操厌之久矣。不过卿的本意,是为迎郑康成入许吧?”
  是勋心说这还真未见得是我的本意,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我也就干脆顺杆爬一爬:“康成先生弟子,遍布海内,先生若得入许,置为博士,则天下士人将引领以望许都。治国之要,在于得人,苟能得人,则天下可安,曹公尚有何忧耶?”
  曹操歪着嘴笑:“固知宏辅深谋,当世无人可及也——卿可肯往青州一行?”
  “这个么……”这回轮到是勋嘬牙花子了。曹操安慰他:“也不必急于一时,且正旦省事后再说吧。”
  从曹操府里回来,是勋返回家中,踏踏实实吃了一顿团圆饭——不过说是团圆饭,正经的家人也只有他和曹淼夫妇二人罢了,多少有点儿冷清。想想司空府内,妻妾成群、儿女成堆,就不知道有多热闹啊。
  第二天起来,闲得无事,只好又把经书给翻出来了。《诗》既已注完,下一部是《尚书》,可是《书》太过深奥,除了其中一两篇外,是勋前一世也没怎么仔细研读过,就觉得如同狗咬刺猬——无从下口。自己是不是应当接下前往青州去迎郑玄的工作呢?若能得着郑玄的师法,拿到他的经注,再篡改起来那就容易多了啊。
  晚上还是冷冷清清的一个人睡。是勋心说我忍住了不骚扰你还不成吗?有必要一定分房吗?曹淼未免太过小心了吧。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解脱外衣,曹淼派来帮他展席铺褥的丫环也在一旁相助,可是也怪,眼瞧着自己都要钻进被窝里去了,那丫环却还不肯走。
  是勋瞟了那丫环一眼,随口调笑道:“汝不出去,难道今晚要陪我睡么?”那丫环低着头,双手紧张地揉着自己腰上的衣带结:“主、主人若有吩咐……”
  是勋心里一跳,心说这是怎么个意思?这丫环是曹淼从娘家带来的,平常最听她家小姐的话,曹淼让向西她绝不向东,曹淼让带剑她绝不佩刀,就绝无瞒着主母来勾搭家主的道理,难道说……
  要是曹淼开门见山地允许是勋再纳一个妾,他如今空房寂寞,说不定就顺杆儿爬了——那六名带刀侍婢虽然说不上千娇百媚,比着徐州的甘氏、麋氏更差得很远,也勉强够看——可是这么不明不白的……她不会是在试探我吧!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存在,是勋当场泄气,摆摆手就把那丫环给轰出去了。可是等躺下以后,他又有点儿懊悔,完了又不禁想起了小丫环月儿……曹淼把月儿留在鄄城看顾管巳,究竟是故意的呢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月儿年纪也不小了,自己也该及早下决断,要么想办法收了,要么给许配个好人家,总不能耽误了姑娘的青春。
  翌日起身,曹淼过来伺候他洗漱,是勋就当面问道:“昨夜之事……你究竟是何用意?”曹淼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妾身暂时不能侍奉夫君,管氏又在鄄城,夫君夜夜独宿,难道便不寂寞么?”
  是勋听了这话该怎么回答?直承自己很寂寞,昨晚一时想太多错过了,今晚你再给派一个来?他还没这么天真,老婆随便一钓鱼就上钩。可是也不好撒谎说自己不寂寞,万一曹淼确实是好心呢,就把路都给堵死了呀……
  当下只好含糊地回答:“为夫暂无此意。”听清楚没有,暂时的哦,你别想让我赌咒发誓一辈子都不再纳妾!
  曹淼转过头去,故意不瞧是勋:“妾身见夫君时常往蔡氏家中去,还以为寂寞得很呢……”啊呦,原来是这样。是勋这才明白,敢情老婆是吃醋了,还是吃蔡琰的醋——这可真是无妄之灾,我跟蔡琰清清白白,根本就没啥事情发生啊!
  这可耽搁不得,当下赶紧撇清。曹淼却道:“她是孀妇,家中并无男子,夫君时常登门拜访,须防流言,便无私也似有私啊。”是勋紧张地问她:“难道许下已有流言了么?”曹淼摇头:“妾身只是希望夫君防微杜渐罢了。”说完这话,象是瞧着是勋面色不豫,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又似乎只是单纯的炫耀:“此为夫君奏章中语,妾身可用得对么?”
  是勋心说对,对,防微杜渐这个成语用在这儿正合适——正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自己的灵魂来自后世,一时没过脑子,倒是幸亏曹淼提醒,这见天儿往蔡家跑,就可能会影响到文姬的清誉啊。当然啦,倘若自己有意纳蔡琰为妾,那就没啥关碍,终究此时的社会风气还没后世那么保守。然而……自己真的愿纳她为妾吗?
  蔡琰在是勋心中,就和徐州的甘氏一般,都是一尊玉像。甘氏其美如玉,自己难免妄想,而蔡琰其洁如玉,却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者也。女作家是用来拜的,用来做红颜知己的,还真不好直接迎进家门。即便自己现在还是单身,都未必胆敢娶蔡琰为正室,更何况纳她为妾呢?不可亵渎啊,不可亵渎啊,余身虽在混沌乱世,却仍然希望内心深处可以保有洁净的一隅啊。
  当下捻着胡子,半晌不语。曹淼见他这般模样,倒有些慌了,当下小心地试探道:“莫非,夫君真有意纳蔡氏为妾?若真如此,妾身遣人去……”是勋都懒得听她说明白是遣人去说合,还是遣人去教训蔡琰,就烦躁地一摆手,打断了她的话:“蔡伯喈之女,岂可为人做妾?此事为夫自有主张,汝且休再妄语!”
第十七章、含饴弄孙
  隔天是勋又去拜望曹操,献上了蔡琰年前才刚默写下来的几篇蔡邕的章记。趁着这个机会,他就跟曹操商量:“蔡氏孀居已久,其年尚在青春,难道便永远独守空闺不成么?蔡公既殁,曹公便如同她的家长一般,理应有所筹划才是。”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曹操的表情,生怕曹操一拍胸脯:“纳入我家便是。”所以他才要用话先挤兑住曹操——你跟蔡邕是平辈论交的,蔡邕死了,你就好比蔡文姬的家长,是她长辈,你可别有什么不规矩的想法啊。
  可是话虽然这么说,他心里还在打鼓。因为这年月婚姻关系还不是那么看重辈分,只要不是直系血亲,舅父娶甥女、表姨嫁外甥,那都是常事儿。比方说霍光两个女儿,一嫁昭帝为后,一嫁宣帝为后,而其实昭、宣二帝差着两辈儿呢,昭帝就是宣帝的嫡亲叔祖。至于汉惠帝娶其姐鲁元公主之女,亲舅舅娶了亲侄女儿,这种近亲异辈通婚的情况,儒学大兴以后就见不到了。
  所以就算把曹操敲死是蔡琰的长辈,终究没有血缘关系,曹操要真有心,是勋肯定拦不住。好在是勋又想多了,曹孟德虽然是人妻控、熟女控,倒还并没有见到个人妻熟女就想扯进寝室的变态欲望。反过来,他倒是斜瞥着是勋,似笑非笑地问道:“莫非宏辅属意与她?”
  是勋大义凛然地撇清道:“是何言欤?蔡中郎之女岂可为人做妾?!”
  曹操闻言,赶紧收敛起了自己的奇怪表情,连连点头:“吾意与宏辅相同——然则宏辅胸中,可有蔡氏的良配?”是勋就是想好了才肯来找曹操的,当即提出人选:“王仲宣未婚。”
  这两天,是勋一直在考虑蔡琰的婚姻问题。说实话虽然对蔡文姬没啥妄想,然而每当接触这位知性女,就不禁如沐春风一般,内心无比的舒适、平静。虽然自己老跑蔡家,确实容易引发不必要的流言,对蔡琰的名声不好,可还真下不了决心从此断绝往来。要是蔡琰再婚了呢?这年月的风气还比较开放,只要自己跟她的新老公套上交情,时常前去拜访,那么蔡氏陪着丈夫出来接待、闲聊,也就很自然,很正常,不会惹人闲话了。
  所以给蔡琰找老公,就必须符合以下三个条件:首先,这男人最好跟是勋有交情,或者有机会套上交情;二,为了蔡琰婚姻生活幸福,这男人必须跟她有一定的共同语言,起码不能让她讨厌;三,总不能再把蔡琰嫁给董祀那种打酱油的货色,美女配英雄,佳人配才子,总得找个能在史书上留名甚至留传的人才成啊——当然不是指董祀这种因妻而留名的家伙。
  想来想去,那还能有谁了,只有王粲啊!
  王家跟蔡家是世交,王粲跟蔡琰关系貌似挺融洽,是勋觉得蔡琰瞧小王的眼神儿,就好象在瞧一位小师弟。不过说是小师弟,两人年龄也不过差个一两岁、两三岁,不能说不般配——女大三,抱金砖,女大四,福寿至,女大五,赛老母嘛。正所谓“干兄干妹(干姐干弟也一样)好做亲”嘛。最后加上一条,王粲跟是勋也交情匪浅。
  所以他就跑来跟曹操提,王粲还没娶妻,正好把他跟蔡琰配成一对。曹操捻须沉吟:“惜乎仲宣貌寝。”可惜王粲长得太难看。是勋心说蔡琰也不见得是天姿国色哪——“娶妇娶德,纳妾纳色,这择夫么……还当论其才学才是。”曹操一挑眉毛:“宏辅此言大善。如此,便请宏辅为媒如何?”
  是勋说这事儿我可不熟,您还是另请高明吧,当即如同脱缰的野狗一般就逃了出去。
  曹操这人就是个急性子,想到做到,正旦假期还没结束,他就派人分别去王府上和蔡府上提亲了——最后择定的媒人人选,乃是诗文无双、闲居无聊,加上最会来事儿的孔文举。孔北海名扬天下,他来提亲,王粲不敢不答应,而在文姬方面,她现在寄食于曹操篱下,正如是勋所说,曹操就如同她的家长一般,家长发话了,她哪有拒绝的可能啊?
  原本的历史上,蔡琰最后嫁给董祀,就也是曹操随手指的,而不是啥自由恋爱的结果。
  当下商定,于三月上巳日之前找个吉日,为王、蔡完婚。是勋听得消息,这才总算放下了心上的一块大石头。可是他也忍不住想,王粲虽然长得有点儿难看,却不算牛粪了,蔡琰就算不是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将来的夫妻生活也不会闹出太大矛盾来;相比起来,徐州那一对儿……不知道甘氏鲜花插牛粪,如今境况如何?
  等到节后开衙,是勋再度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去——这回孔融更有借口了,说我正忙着筹办王、蔡两家的婚事呢,实在没有上班的余暇,府中事务,就全都拜托宏辅你啦。隔天是勋觐见刘协,刘协问起五经博士之事来,说:“曹卿昨日言道,不论今文、古文,不论师学、家学,只要确有学识,能通一经以上,皆可聘为博士,尚书正在拟诏——是卿可愿往青州去,召迎郑康成先生啊?”
  是勋知道推不过去了,只好勉强答应,下来就找曹操抱怨。曹操说你不就是想回鄄城看儿子去嘛,我网开一面,允许你先跑趟鄄城,再奔青州,如何?是勋心说你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还能“如何”?好吧,用得着人家的时候,你就再不说啥“朝中事务繁多,正要劳烦宏辅”之类的话了……
  这是建安二年的正月下旬,是勋离了许都,前赴鄄城。他照样从曹操那儿借了孙汶当保镖——兖、豫之内,自可横行,但前赴青州嘛……袁谭内政能力有限,青州的治安始终就好不起来,说不上满地盗贼,可也未见得有多太平。
  鲁肃也请求跟随,反正他在许都也没啥事儿可干,他对是勋说:“宏辅文中有‘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语,确是箴言。肃见识太狭,正欲随君万里而行,赏名山大川,会仁人君子。”是勋当即答应了——他心说君臣名分未定,咱们只是普通的主客关系而已,我要不看着你,万一出点儿啥事儿你跑了可怎么办?
  一路来至鄄城,进了是家庄院,管巳出门迎接,一见面就把是勋给抱住了,并且竟然“嘤嘤”地哭泣起来。是勋吃了一惊,心说果然女人生了孩子性情便会改变,此前我哪儿见过这小萝莉掉眼泪呀。
  好言抚慰了一番以后,就问管巳,我儿何在?管巳撅着嘴道:“你还记得有个儿子啊!都快三个月大了,不但没能见到他爹,竟然连名字还都没取呢!”是勋说名字我早想好了啊,你我在复甑山下初遇,那便给他起名叫“复”吧。
  管巳带是勋去看儿子,敢情那小东西正由外祖父管亥照看着哪。也不知道是原本体格强健,所以逐渐地恢复了呢,还是得抱孙儿精神一振,就影响到了伤情呢,总之管亥比从前大有起色,竟然可以拄拐下地,勉强走上几十步了,日常生活也不需要总跟着个佣人伺候。是勋进屋的时候,就见管大帅正箕坐在席上,斜倚着几仗,单手抱着婴儿,跟那儿含饴弄孙呢。
  是勋吃了一惊,上去就拦,说:“大人口中之物,千万不能入孩童之口。”那实在是太不卫生了呀,天知道有多少细菌掺在里面。管亥横了他一眼:“我只是逗他而已,他才三个月,除了母乳,还能吃些啥了?”是勋说不说三个月,就是三岁,您也最好别嚼食喂之。
  当下从管亥手里接过孩子来看,小东西被襁褓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有小脸儿露在外面,显得好生痴肥。管巳指点着,说复儿哪儿象爹,哪儿象娘,是勋左瞧右瞧却实在瞧不出来。他只是觉得很神奇,怎么我的DNA掺杂小萝莉的DNA,就能造出一份新的DNA来了?所谓父亲之情,是纯粹的日久生亲情呢,还是真有看不见的神秘血缘纽带相系?
  他瞧着孩子发愣,小东西却有点儿不耐烦了——估计是勋从来就没抱过婴儿,姿势有点儿不太对,所以小家伙感觉不舒服——当下横了是勋一眼,小嘴一瘪,便大声嚎哭起来。这声嚎促起不意,吓得是勋就是一个哆嗦,差点儿把襁褓失手给落到地上,他不敢托大,赶紧递回给了管巳。
  当日晚间,是勋本打算跟管巳同房的,但可惜管巳偏要亲自哺乳,不肯去雇乳娘——按她的说法,儿子当然要喝娘的奶,就算奶水不足,也可以米汤替代,怎能去喝别人的奶呢——而那小家伙几乎是两个时辰一哭,撇着小嘴到处索奶喝,所以是勋的满腔欲火,又被迫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第二天起来,他搜肠刮肚,写下一百多字,要教管巳育儿。管巳抱着孩子瞪他:“我是他娘,天性便懂喂养,家中更多有过儿女的仆妇,难道都不会带吗?你个男人,懂得什么?”是勋说乡下村妇,多有恶俗,不可照单全收。当然啦,他上一世根本没有养过孩子,育儿知识也很空白,但起码知道有病要瞧医生——虽然这年月的医药,尤其是小儿科很不靠谱——不能光烧香祈祷,更不能给孩子喂啥符水。
  而且他还记得一句话,叫:“要想小儿安,常带三分饥与寒。”然后你看自家儿子,不到十个月就降生了,他娘脸小身小骨盆小,头胎竟然很顺利,肯定就大不了啊,可这才三个月,就给养得如此痴肥,真不知道是喂奶呢,是灌奶呢?虽然才过立春,但大概因为地势关系,是家庄院里尤其在屋中就挺暖和,可是偏要把孩子里三层外三层地裹得密不透风,是勋摸过孩子的脖子,又热又腻,里面不知道捂了多少汗呢。
  所以他毫不客气地朝管巳反瞪回去:“我的儿子,难道我会害他不成么?总之,你听我的话没有错!”
第十八章、我能兴郑
  是勋在庄院里呆了两天,第三天就入城去拜望曹德——曹操就任司空以后,就把兖州刺史之职让给了他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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