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是癞蛤蟆(精校)第16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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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言芝潸然泪下。
  一个男人,自嘲有两把枪的年轻男人,瘸了一条腿,鲜血布满整条大腿,一条胳膊下垂,滴着了门口一地血液。脸上挂着灿烂的笑意,印象中,跟黄浦江游轮上那回如出一辙,比哭还难看。只是那一次,他没能始终站在她身前,而是被杨策甩了出去。这一次,他却来了。在千岛湖畔,他说,这辈子总有一天要站在那个叫蔡言芝的女人身前,而不是站在她的身后喊蔡姨。今天,他做到了。代价是挨了两枪。
  他身旁,一位气焰威猛如金刚的古稀老人,麻衣麻裤,踩着一双布鞋,一柄独臂刀,武夫无双。
  杨策神采奕奕。
  离开房子的时候,是蔡言芝背着这个脑袋一直很聪明却偶尔很笨的家伙。
  他昏昏沉沉,染了她一身血迹,却咬牙逞强道:“口袋里有烟有打火机,姨,替我点上?”
  泪水布满那张绝美脸庞的蔡言芝却没有抽泣哽咽,而是柔声道:“以后有的是机会,乖,别说话。回头姨给你出气。”
  她背着他。
  走入夜幕。
  这以后,这个肯赌上命的年轻人,她的男人,注定再难锦衣夜行素袖藏金了。
第307章
波澜终于壮阔
  挨了结结实实两枪的赵甲第意识模糊前,最后对蔡言芝说了一句先别让我奶奶知道。就如挂了的枭魁杨青帝在日记所说,可以不学好语数外,但高中政治一定要学得用心,太多事情,并不以人的意志转移,赵家老佛爷知道心爱孙女受伤进医院的速度远比赵甲第预料来得迅速,老人第二天就直奔北京密云监狱,这是她第一次探监,其实有些违规,因为赵太祖暂时是未决犯,纪律上不接受探监,但当真以为黑白通吃三十年的赵太祖是吃素的?他除了人身自由受到限制,其实就跟修身养性并无异样,每天不耽误看报看电视,照样喝茶抽烟,《灰色帝国的倒塌》出版首日就通过特殊渠道送到了他手上,不过赵三金除了封面,书籍内容一眼没瞧一页没翻,嘲笑了一句狗屎玩意,看封面,比金海文化部的笔杆子还垃圾。王老太爷安慰王竹韵说这个家伙在监狱里闲情逸致的很,无聊了就教狱警如何理财投资,并不作假,才两周功夫,就让一帮在股市里有不同程度斩获真金白银的密云管理人员对他敬若神明,恨不得大鱼大肉供奉伺候着,这年代,能真正帮自己口袋里增添铜板的才是大爷啊。密云监狱里还关押着一些个官场商界都曾叱咤风云过的牛人,但无一例外对赵太祖敬畏得很,其中一个出事前管着北京大量招拍挂的正厅级干部,尤其盲目崇拜赵三金,直言要是等他再过4年出了局子,一定要去金海捞个职位耍耍,高层不敢,中层肯定胜任,赵三金也好说话,应承下来,不过这位赵太祖笑言到时候金海就不一定是金海了,但最不济也就是换个名字的事情。
  赵家老佛爷去密云探监,身边跟着金海那支庞大律师团队的两位核心成员,都是政法界执牛耳者,资格老到不能再老的古董级人物,经过了十多年的风波考验,忠诚度毋庸置疑,金海作为国内最为站在风口浪尖的民企,当然需要给他们打赢官司解决纠纷的“师爷”,金海的强大,不止是外行眼中的吸金环节,而是一个完整的链条,是隐藏在幕后的影子们,不过老佛爷这趟探监,却不是单纯想让两位老律师跟儿子“通气”金海的复杂局势,而是坐在赵三金面对,用最简洁的话告诉这个男人一个最真实的事实:小八两进了医院,两枪,一枪在胳膊上,一枪在大腿上。老佛爷语气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般激动,相反,面容安详,听着心平气和,但最熟悉母亲脾气的赵三金却慌了,从这个男人得知金海初期的“贵人”韩红军栽在了一个婊子的肚皮上,到他在一片哗然中锒铛入狱,他都泰然自若,毫无身陷囹圄应当怨天尤人的自觉,这一点,估计要让大量财经观察家们大跌眼镜。可眼前老娘的神情他再熟悉不过,当年儿子赵甲第被人绑架,她就是语气平静地问他是不是想直接准备两副棺材,她好进去躺着。唯一的区别是当时赵三金坐在书房,紫檀书桌上插了柄菜刀。
  在密云一直懒散的赵三金头回坐直了腰杆,轻声问道知道是谁动的手吗?老佛爷冷笑道我一个头昏眼花不管事的老太婆,怎么知道?这难道不是你该做的事情吗?怎么,蹲监狱还不够,急着想让商虹从加拿大过来扇你耳光?要不我这个做娘的,先帮这个媳妇扇两下?赵三金苦笑,但更多的是猛然间褪去全部慵懒显得极其锋芒冷冽的眼神,说道娘,你别担心,这事情我来解决。一直尽力克制的老佛爷怒道你解决?三金,你真是天大的好记性!当年,要不是小八两自己解决,我这个老太婆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送得还不是儿子,而是孙子!你欠商虹这个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媳妇的还不够吗?!
  赵三金沉默了,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下意识做了一个皱眉的轻微动作,这个细节,恐怕连王厚德这些个只算是中途加入金海大佬都不曾见过,唯有傅放等寥寥无几的创业元老,才知道这个动作,绝对不是好兆头,因为创业初期,像《灰色帝国》所说,有太多涉黑和灰色情节,飞黄腾达的道路上,可是满满的鲜血淋漓,而再熟悉不过的,就是廖银周樟木这帮在赵阎王身边呆过许多年的黑道枭雄了。
  老佛爷却根本不管眉心煞气的赵三金,喃喃自语道:“这些年,你对小八两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娘其实知道,你多少还是希冀着这个儿子能够独立的出息起来,你故意冷落着,不想让他做那纨绔子弟,娘能理解,只不过你没给他的,我加倍强塞给小八两就是了,五年前,小八两读高二,你让人托话给唐山市姓谢的一个小中层,间接拆散了小八两和那个小妮子,娘还是忍着,因为娘也不看好那个如果没记错是叫谢思的女孩,太精明世故了,小家碧玉都称不上,共富贵时能够相夫教子,但患难却难逃水性杨花。这两三年,娘见到你们父子关系缓和,是打心眼高兴呐,如果不是等着抱曾孙子,就是马上合眼,也无所谓了。可你瞧瞧这次,你造的什么孽?!你要让小八两替你扛起重担,没问题,小八两孝顺,聪明,但你别忘了,小八两做事是一点不差,但做人不随你,随赵山虎,你真就放心让他一个人去面对那帮子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
  赵三金摸起一根烟,想了想,却没有点燃,怔怔出神。有种男人,确实是有气场的,不管是站是坐,哪怕不说话,都能让人不敢小觑,何况是集赵阎王和赵太祖于一身的赵鑫,他沉默的时候远比与黑道心腹或者公司下级嘻嘻哈哈来得威慑骇人。他抬起头,笑了笑,道:“娘,老头子一辈子做的很多事我都不赞同,但有一点我是真心认可,那就是做爹的,自己可以打儿子,但别人动手,就得打折他们的三条腿。娘,你等我消息,最多一个星期,我就把这档子狗屁倒灶的事情解决掉。如果不能让你满意,我伸过脸让你扇耳光,你要觉得费解,我自己来。但大局面,我还是希望能够继续由甲第来尝试着掌控,这点我先跟你事先说明,不管他以后接班与否,对他将来的人生都有裨益。”
  赵家老佛爷没有说话,轻声叹息一声。
  从这一天起,原先在密云一直很好说话的赵三金出现了一身生人勿近的彪炳气势。
  ……
  王家四合院,王竹韵哭红肿了眼睛站在王家老太爷的书房,伤心程度,不输当年赵三金净身出户,情感外露程度,更胜一筹,她紧抿起嘴唇,手中拿着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张的纸巾,似乎这些年的委屈辛酸一股脑都宣泄出来,她是从小就不擅长撒娇的女人,与赵三金分道扬镳,谁也不曾见她如此失神落魄,只是不带一物地去了舟山普陀山,过起了与世隔离的生活,这样才愈发显得事态严重。王家老太爷耐着性子等她讲完事情大概,过程和缘由目前还云遮雾绕,但老人相信以赵甲第那年轻孩子的秉性,决不至于主动与人结仇,但竟然吃了两枪?这都什么年代了?!修心养气超一流的老人都忍不住一拍桌子,道:“简直是无法无天!”
  王书生,在党史上可是有过无数次对老总们吹胡子瞪眼睛记录的著名儒将,他一旦认定的事情,公认的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和许大酒坛子有异曲同工之妙。早年就有传言说王书生放话真正能打硬仗的只有他所在的部队,四野这几个比不上,不过就是一路南下捞战绩而已,风波不小,而听闻此事后的王老太爷对此不作评价,还真没谁敢去登门求证真伪。随着红色功勋们一位位逐渐陨落,谁敢去动绵里藏针的老太爷的虎须?有些老人,只要活着,就是最宝贵的资源,要不咋说家有一老胜似一宝,对国家也是如此。生活秘书田增被老首长的拍案给吓了一跳,这位跟着老太爷学会了修身养性的涵养中年人极少见到老首长发火,何况是更为罕见的雷霆大怒,屈指可数。他一直喊老人首长,对时下一些喜欢让主角秘书喊上司“老板”的拙劣却畅销的官场小说,一直嗤之以鼻,他还真没听说北京政界哪个同行吃饱了撑着喊谁老板,或者说这是地方省市上的恶趣味?反正他觉着自己要是不知死活敢喊老太爷一声老板,当天就得卷铺盖滚蛋,有多远滚多远。田增听到王竹韵并无可疑渲染的哭诉,也有些动容悚然,他平心而论,对赵甲第这个孩子有不错的观感,性子稳,脾气好,但不缺锋芒才华,难怪眼高于顶的王竹韵会格外器重心疼,瞧得出老首长也同样对他印象上佳,一场登门拜年才过去几天,就有人敢朝赵甲第出手,而且还是数一数二违禁品的枪支?这不是在老太爷的太岁头上动土吗?政界后辈可以不理解王家老太爷只要建在王家就存在着的能量,但田增再心知肚明不过,这一点,前来四合院拜年的官员级数就一览无余。说句难听却实在的,你挂个厅局级官帽的,都没胆量进门。老太爷沉声问道:“虎妞呢?”
  王竹韵好不容易止住了悲怆情绪,轻声道:“去医院看八两了,守了一天一夜,一直没肯哭。”
  老太爷担忧道:“没哭?这不是什么好事,你去跟虎妞说,这事儿只要甲第没大错,老太爷替他撑腰。算了,我自己给虎妞打电话。”
  王竹韵苦着脸道:“半斤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老太爷无奈地摇了摇头,真不愧是老王家的闺女,转头望向田增吩咐道:“小田,这事你去办一下,动用一点资源也无伤大雅,不过先去趟甲第所在的医院,让虎妞放下心,千万别让她做出傻事。”
  田增轻轻离开书房,情绪稳定了一些的王竹韵坐在椅子上,还有点魂不守舍,老太爷笑着唏嘘了一句不知道能否算是安慰的话:“在我看来,甲第比赵鑫要强。”
  王竹韵终于展颜一笑。
  老太爷正色道:“既然可以开始准备给这孩子铺路,竹韵,你抽时间跟他说明一点,感情问题可以稍微偏离传统,但有一件事不能碰。”
  王竹韵点头道:“我会跟小八两说清楚的。坚决不让他走赵鑫的路。”
  老人轻轻感慨道:“如果甲第做人如下棋,就不枉费我这番一而再再而三今后估计还有四五六的破例了。”
  王竹韵继而会心一笑。
  ……
  一家医院附近的高档酒楼,五六位在京津圈可谓功成名就的中年男人首度聚在一起,有孑然一身的莽夫廖银,也有组建温馨家庭的周樟木,当然也不缺二奶小蜜金丝雀一只手数不过来的无良款爷,他们的身世性格品性都迥异,当初是赵太祖将这帮草莽龙蛇聚集在一起,后来光耀门楣的光耀门楣,锦衣而归的锦衣而归,自立门户的自立门户,大体都有结成了善果,周樟木口无遮拦,但当年有一句醉话得到了所有人赞同——跟着赵爷混,他娘的就是不容易死,发财致富倒是轻松。这几位因为性格和事业关系,脱离赵氏地下王朝后,从未坐在一起吃饭,今天是被廖银召集起来,廖银在他们这个曾经张牙舞爪得令人恐惧的小圈子中不是最能打的,也不是最诡计多端的,但无疑是最一根筋的,认命信命,为了这个,连老婆孩子都不愿意要一对,一直被笑话光会赚钱拼命不会享福,所以廖银的地位并不超然,却是较有话语权的一个,一群人酒足饭饱,大家有意无意回避了一个话题,这个敏感话题有关赵阎王,有关那座灰色帝国,后来变成有关一个同样姓赵的年轻人,廖银把这帮昔日的兄弟哥们喊来,却诡异地没有主动扯起话题,让人如释重负的同时又有些不约而同的伤感,想当年,那一段黑色如墨猩红如血的苍莽岁月,杀人当真是不过头点地,谁会眨一下眼谁他妈就是个娘们。可如今,富贵煊赫了,又是怎样?在座好几位都拖儿带女大腹便便了。
  廖银终了,并没有像其余几位一样急着起身,而是坐定在位置上,伸手指了个方向,板着脸道:“两百米外,老板的儿子中了两枪,躺在医院病床上。周樟木,鲁兵,王钟,卢晓东,邵旭,你们五个,给我一句明白话。”
  直性子的山东汉子鲁兵重新坐下,拿了根牙签叼在嘴上,豪爽道:“明白话没有,屁话有一句,你和周木头运气好谱子大,有幸被大老板的儿子召见过,我错过了一茬,这回可不想错过,我倒想瞪大眼珠子见识见识这个小八两是不是真如廖银说的那样靠谱。”
  王钟和卢晓东相视一笑,也坐下来,王钟火爆脾气,大大咧咧骂娘道:“狗日的,竟然敢对老板的儿子出手,我得把那帮家伙的脑袋塞进他们屁眼里。”
  曾婉拒一次的周樟木沉默了片刻,笑了笑,道:“你们这帮王八蛋看什么看,我脸上有花?出了这事,我再磨磨唧唧,都怕自己在床上不举!”
  混黑最富心机靠脑袋上位的邵旭呵呵笑着起身,走向房门,右手只剩下一根大拇指的廖银眯起眼睛,隐然动了杀机,只是邵旭踏出房门一步后一个转身,做了个实在不可爱的鬼脸,径直坐回位置,用一口四川口音笑骂道:“日你们仙人板板,真以为劳资要做缩头乌龟啊,嘿,没有劳资给你们谋划谋划,你们这帮只会打打杀杀的娃能干啥子哦。”
  不太擅长表达情感的廖银并没有说什么客套话,而是眼神炙热道:“我肯把你们都拖进来,不只是因为赵甲第是老板的儿子。他那一晚是真猛啊,加上黄凤图这位老神仙,两个人就挑翻了一群。但这还不是最牛的,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这里,这里,这家伙中了两枪,还瘸拐着去见了那个当年杨青帝最器重的女人,蔡言芝,那可是在上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竹叶青呐,但赵甲第这一下子,天底下就没哪个娘们扛得住!”
  周樟木傻眼,他原先只以为是叫赵甲第的小伙子单纯被人欺负到了头上,没料到还有如此一出,记得当时餐桌上,那年轻人可是一副文质彬彬读书人的模样,连自己都看走眼了?
  邵旭哈哈大笑道:“要不再弄几瓶西凤酒?廖六指,你再给详细说说,这比说书还好听,听着带劲。”
  ……
  医院中。王半斤不吃不喝不合眼了三十个钟头,坐在床头,凝望着即便在熟睡中仍会因为疼痛下意识皱眉的年轻男人。
  王半斤,赵八两。
  半斤八两。
  多般配,不是吗?
  谁少了谁,都不会开心的。
  王半斤,或者说真名王后的她轻轻起身,出去洗了把脸,拍拍苍白脸蛋,强打精神,掏出已经关机的手机,低头看着,轻轻自言自语说了一句。最终开机,第一个拨打的号码,不是母亲王竹韵,甚至不是最心疼她的老太爷,而是一个与王家渊源极深但关系矛盾不输赵三金的男人,这个男人,曾经是她亲生父亲的最好兄弟,而且与她母亲青梅竹马了十年,但因为最狗血的桥段,为了深爱着却不爱他的女人丢弃了全部江山,一个本该乘黄飞腾的红色子弟竟然去闯荡黑道,在内蒙古硬是闯出了孙老虎的名号,他就是行事比赵太祖低调但实力只差些许的孙满弓。
  王后的父亲温文尔雅,可惜英年早逝,因为妻子的缘故,一直觉得亏欠这个兄弟太多,至死都心怀愧疚,但讷于言敏于行的孙满弓在这一点上一直很豁达,心中并无芥蒂。更把王后当做亲生女儿看待,当年王家的小虎妞大江南北逛荡旅行,经过内蒙古,长相朴实但手段狠辣能够媲美赵太祖的孙老虎全程陪同,如果说王竹韵把不是亲生的赵甲第视作比亲生儿子还亲近,那么孙满弓就是把不是亲生的王后看做比亲生女儿还宠溺,他在送王后出内蒙前,一路上话语寥寥的男人只是说了一句话:妮子,以后谁敢欺负你,一定要跟叔叔说。你小时候叔叔没机会给你大红包包书皮什么的,但给活人剥皮抽筋,拿手。
  ……
  蔡言芝如同一头出笼的雌虎,开始了一连串不计后果的举动。
  第一件事,就是让杨策带路救出了奄奄一息的“大狗腿子”,一个叫韩道德的老男人。
  如果说这是小事,那么第二件就是当之无愧的大事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着手将两株陈家隐秘种植的摇钱树连根拔起,完全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甚至是自损一千二的手法,不可理喻的疯狂行径。
  为数不多的局中人这才悚然惊醒,一场大戏的帷幕远未落下,似乎是刚刚开始。
  ……
  东北哈工大那家生意永远稀拉平常的小饭馆,纳兰长生端着柄店内唯一员工早就看腻的茶壶,笑意复杂,说不清道不明,感叹道:“要波澜壮阔江山如画了。”
第308章
王后
  赵甲第这个年过得好也不好,但最大的感觉就是累,甚至要比当初疯魔状态下捣鼓工行的社会责任模型还来得累,后者一团乱麻,但终究能算是他的擅长领域,抽丝剥茧,顺藤摸瓜,撼大摧坚,历时数月,好歹终于徐徐成功,修成了小正果,但金海的波折,对羽翼渐丰却远未飞黄青云的小八两来说,无异于烈日当空突然来了倾盆大雨,可怜赵甲第找雨伞都来不及,或者躲雨的地儿根本由不得他去选择,当他在生平最憎恶的病床上睁开眼,望着天花板,一句感慨让人哭笑不得:睡饱了,肚子好饿。
  等包裹如粽子的赵甲第收回视线,看到趴在床头沉睡的王半斤,试图伸手,可惜王半斤趴在左手边,恰好是他挨了一枪的胳膊,稍微一扯动就呲牙咧嘴起来,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世道,装孙子不需要啥本钱,装大爷装猛汉可是真不容易,报应啊。环视一周,病房不是一般的宽敞,套房,旁边就有一张空着的床,估摸着住这里比住酒店还耗费银子,王半斤熬了将近两天两夜,可始终没有在床上休息的念头,就这么趴着,床头有只小花瓶,装了一束不知名的花朵,不用猜都知道是不喜欢买花但喜欢摘花的王半斤从某角落顺手牵羊来的,除了花瓶和小花,床头柜上还有一叠财经杂志报纸,甚至有几分来自不同部位的内参文件,是王半斤让秘书田增送来的,所幸赵甲第还能勉强拿过来翻阅,翻页轻柔,没有喊醒王半斤的打算,病房外间有一名专业护士,不是年轻美眉那一类型,三十来岁,挺少妇丰韵的,大概是赵甲第的待遇级别被提到最高,连护士都是带长的,她隔三岔五就会进来观察病情,这一趟见他醒了,温柔一笑,见赵甲第立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身段婀娜的护士就降低嗓音,轻声询问要不要吃点东西,赵甲第说准备两份,她点头微笑着转身离开,摇曳着小女生断然没那个味道的成熟身姿,只不过当下的赵甲第没心情去苦中作乐,欣赏这股制服风情,挑了一份《南方周末》,南方系早先一直很乐得给政府挑刺,标榜良心精英,只不过如今也或多或少被招安的意味,良心还在,但分量不足,这年月明摆着谁不注水谁傻帽嘛。
  赵甲第看了一篇给政府相关部门“洗地”的文章,寻个乐呵,傻笑了一阵,突然发现王半斤已经醒来,抬头盯着他,赵甲第出了这档子祸事,底气不足,只得干笑装傻,眼睛红肿的王半斤也不说话,只是瞪着他,赵甲第扛不住了,主动坦白从宽道王半斤,我错了,不应该在天下无敌之前去龙潭虎穴展现英雄气概,下次我一定先把《九阴真经》《乾坤剑法》等等绝学秘笈钻研透了,再去装逼。王半斤白眼道你怎么不把《葵花宝典》一起学了。赵甲第呵呵道小鸡鸡还在,不好学。王半斤冷笑恨恨道你确定还在?早没了!赵甲第故作大惊失色,问道你咋知道的?!王半斤哼哼道这两天姐姐不知道摸过几遍了。赵甲第大怒道王半斤你敢再流氓一点吗?!你有没有一点身为优秀女性共产党员的思想觉悟?王半斤一把抓住赵甲第裤裆部位,凶神恶煞道你丫还敢凶我?信不信真让你的小鸡鸡挂掉?!赵甲第恼羞成怒,刚要发飙,眼角余光瞥见一位资深女王的曼妙身影,立即把话咽回肚子,苦笑道你来了啊。这句话也算是给言行无忌的王半斤一个提醒,不曾料到转头轻轻一瞥的王半斤见到这个上海女人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加重了力道,让下不了台的赵甲第恨得牙痒痒。
  蔡言芝这段时间除了送医院那一次,只来探望过一次,停留时间短暂,与王半斤算是有过丁点儿的交集,明显王半斤琢磨出了小八两的重伤与这个容颜气质不输宿敌齐冬草的娘们有莫大干系,好脸色都欠奉,这次也不例外,蔡言芝没带花没带水果,空手站在门口,甚至不准备坐在床头,她只是轻轻说道韩道德也在医院里,要不要搬进来?赵甲第如释重负,重重点头,这一刻,悬着的心放了大半,之所以不是全部,不能怪他,这一次金海风波,他自认能看能说能做的,并不多,更办不到一锤定音之举,做一些不画蛇添足的雪中送小炭,赵甲第就很知足,在蔡言芝出去吩咐让人把倒霉大叔韩道德送进来的时候,赵甲第忍不住问王半斤:奶奶知道没?王半斤摇头道不知道,起码我没有告密。赵甲第笑道再过几天好了,好歹等我能拄着拐杖下床再说。接下来一幕让赵甲第目瞪口呆,韩道德比他还粽子,差不多就露出个脑袋,那张磕碜的显老脸庞特别醒目,还挤着一张勉强的灿烂笑脸,嘴里说着给大少爷丢脸了,躺在隔壁病床上,两张床摆放着两颗粽子,不愧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这番场景,甚至连蔡言芝都忍不住嘴角微微翘起。但这一幕滑稽,紧接着就是震慑人心了,暗中戒备严密的医院病房来了一个谁都预料不中的人物,高大魁梧不说,还有一股子也不知道是先天生就还是后天培养的跋扈气势,当他独自进了房间,氛围瞬间剧变。
  赵鑫。
  也就赵家老佛爷或者陈靖等死党寥寥数人敢跟着赵甲第的习惯调侃一句赵三金。《灰色帝国的坍塌》不一样对这个男人冠以赵太祖的头衔?虽然《灰色帝国》一书的用心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即便如此,作者仍然不得不在书中提到“金海作为一家民营企业,却的确有意无意承担了很多的社会责任,解决了很多寒门学子的温饱小康甚至是出人头地,从这一点上讲,不管是谁,都应该向赵鑫致敬。”
  他见到蔡言芝,笑道幸好没有女大十八变。蔡言芝微微一笑,算是轻描淡写应付过去。当年赵阎王单枪匹马会见杨青帝,她见过这个男人。四面楚歌,谈笑风生。赵甲第疑惑道你能出来?赵三金搬了条椅子坐下,离病床不远不近,说道赚钱不如赚人情嘛,赚了钱就要舍得花,人情不一样的道理,总让别人花我的钱欠我的人情,他们会愧疚的,反而不好。
  赵甲第没好气道就你豪迈,进了局子还闲庭信步的架子,搁在电视小说里你这类boss装逼最容易遭雷劈。赵鑫哈哈大笑,掏出一包烟,抛给赵甲第一根,似乎好不容易瞅见了瞠目结舌的韩道德,在赵三金的庞大帝国中,韩道德撑死只算下属的下属的下属以此类推无数次,双方位置隔了十万八千里,不过这次,赵太祖还是破天荒丢了一根烟过去,韩道德一时半会没回神,而且回神也没用,他现在全身无法动弹,也抽不上烟。
  赵甲第刚要点烟,被王半斤夺走,她还气势十足喊道赵三金,这里不许抽烟,你敢抽,我跟你急!赵三金悻悻然收手,对这个不是亲生的闺女,他还是很中意的,漂亮,灵犀,情商高,关键是有着世家女稀缺的野蛮个性,本来是任何一个男人的正宫首选,有她坐镇家宅,天塌了,家还乱不掉。记得小时候王半斤最喜欢玩警察抓土匪的游戏,非要让赵鑫这个东北黑道头头扮演坏人,她就拿着玩具枪一顿扫射,赵鑫不作势倒地阵亡,她铁定抗议,让赵阎王憋屈得不行,要知道那枪还是他送这妮子的。等王半斤出国留学,花钱如流水,一没钱了就娇滴滴直接打电话给赵三金,语气干脆:老爹,没票子了,预支一点嫁妆呗。预支预支着,王半斤不就把徕卡和哈苏系列两种相机给集齐了。不过赵三金对此毫不介意,他对亲生儿子赵甲第吝啬得令人发指,对王半斤是真心宠爱,哪怕她说老爹,给女儿在英国买栋庄园城堡呗,他照样会给。所以王半斤一声令下,赵三金就立马妥协,看得韩道德一阵恍惚,他可是做梦都想不想能再度近距离接触到赵太祖,一时间百感交集。赵甲第问道怎么样?赵三金笑道就那么样。王半斤撇了撇嘴道你们能别这么打机锋吗,小八两就算了,好歹是上了二本大学的人,赵三金,你丫没文化装文化。赵三金瞪了一眼这个口无遮拦的女儿,现在可有外人在场,好歹留点面子不是?王半斤哪里去理会赵三金的眼神,低头吃起护士送来的盒饭,清淡寡味,这几天都吃这些,味蕾早已麻木。赵三金没来由来了一句前年在书房听你跟一个王婆卖瓜的家伙瞎掰,我就没去海外市场抄底,现在看来是正确的。赵甲第笑道我可不是你智囊,你不用送了几辆宝马就是了。赵三金自嘲笑了笑,想起什么,问道听说你玩股票,需不需要我投一点钱,就当你给我挣烟钱了,你完全可以做庄家嘛,小打小闹,费神费力不说,风险还大。赵甲第摇头道我心软,这样的人笨点可以吃大波段,或者走养鸡吃蛋的路数,最多做长线庄,是不适合坐大庄的,你别忽悠我,你一个连筹码峰都不懂的门外汉,就别瞎掺和了,如果哪天我真缺钱,会找你借的,到时候利息低点就是,你别杀熟。赵三金被逗乐,下意识想抽烟,结果被眼尖的王半斤连整包烟都上缴掉,赵太祖一脸无可奈何。
  王半斤捧着饭盒走向外间,警告道:“你们父子慢慢聊,但不准抽烟!”
  蔡言芝也就一同离开,只是不等她离开病房,王半斤喂了一声把她喊住,径直问道你是小八两什么人?蔡言芝平静微笑道他以前喊我姨,我以后是他女人,就这么简单。
  王半斤盯着蔡言芝看了半分钟,只是哦了一声。蔡言芝见她没什么剧烈反应,情理之外意料之外,就要离开,不过王半斤接到一个电话,雀跃起来,随之敲门声响起,王半斤跑过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比赵鑫出现露面还来得让让竹叶青错愕的男人。这个手里提着两袋水果的中年男子虽然没有赵太祖那般刺人气焰,相貌平平,甚至有些神情木讷,穿着朴素,身材勉强算是敦实,但蔡言芝却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他是一头在外蒙古都能够一言九鼎的内蒙虎王。
  孙满弓。
  道上传言,这世上最想要赵太祖的命的男人,纳兰王爷当然算一个,但只能排第二。排首位的,正是蔡言芝眼前的孙老虎。理由很简单,赵三金对一个注定让孙满弓牵挂一生的女人始乱终弃。孙满弓和王竹韵,青梅竹马,本是北京城天造地设的一对,奈何造化弄人。王竹韵先是选择了一个风格与孙满弓截然不同的男人,第二次婚姻,仍旧没有孙满弓的机会。孙老虎见到见过数面的蔡言芝,只是冷淡点了点头,面朝王半斤,却是毫不掩饰慈祥宠溺的眼神,放下水果,刻板严谨地坐在椅子上,蔡言芝没理由留下来,轻轻离开,从来不善言辞的孙满弓开口道:“妮子,说吧。叔叔能做什么?”
  眼眶湿润的王半斤做了个鬼脸,“先吃饭。”
  孙满弓挠挠头,哪里像是在内蒙能让黑白两道所有人大气不敢出的孙老虎,呵呵道:“行的。”
  王半斤让医院再送了一份饭盒过来,笑道:“将就点,这里可没有烤全羊给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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