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问情/仙路烟尘(精校)第29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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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话他大喝一声,顿时头顶飘来一朵乌云,在他们这方海面投下一片阴影。等阴翳罩定,醒言叫道:“丁甲、乙藏何在?”
  话音未落,便从他手掌之间冒出一团黑雾,其中影像幢幢,不久之后,便有俩青色鬼影分离出来,身形恍惚,面目分明,呲着牙咧着嘴跟醒言躬身一礼,口里咿咿呀呀说着旁人听不懂的鬼话。
  这之后,也不知召它们出来的少年口角微动跟它们说了什么,突然间这俩恶鬼一齐回头,红炭一样的鬼睛死死盯着骏台,口中嘶嘶冒烟,张牙舞爪如欲攫人!
  “嘿……骏台,莫非你现在还觉得能逃得出我的手掌?”
  拜孟章所赐,醒言现在在南海名声并不太好。现在再被头顶乌云一罩,脸色被身旁鬼影一映,更显得狰狞恐怖。借着这几分鬼气,醒言恶狠狠地恐吓:“我说雨师神,我劝你莫想差了念头,否则连鬼都做不成!说什么魂归西方去找什么王母公主再世为神?那我问你知不知道南海得道的鬼灵投往西方须经何处?摇头?我告诉你,是烛幽鬼域不垢川净土滨前的转生之门!你这样和我作对,惹得我生气,到那时我就去雇俩清闲的恶鬼,天天守在净土滨前把门堵你,看你到时候如何去转生!”
  醒言这番话,虽没前面那些讲道理,却比任何言语都管用。原本硬着头皮不准备屈服的雨师公子,这时忽然额角汗水涔涔,不再那么趾高气扬目中无人,而是低头默默不语。
  见得如此,醒言便知事情可能转圜,当即他便将二鬼收回司幽冥戒,散去乌云,在明丽的阳光中和颜悦色娓娓说话:“骏台,在下出身乡野,应是粗人,不懂多少大道理,却也知道退一步海阔天空。依我浅见,君上与其今日丧在我手,还不如顺从大道,离了孟章那野心之徒。雅奏天南,高音鲜和;四海名琴,非君谁赏?以阁下高才,若陷身兵火,玉石俱焚,实是天地憾事。公子又何必执着?圣人教化,言执惑有难,退必三乐。立宇宙中,逍遥天地间,与时显化,那是何等的快乐!”
  “再者,以我愚钝观之,都知那鬼灵渊中魔物悖天乱人,实为祸事。我便不信以雨师之才,竟会看不出你主公孟章想靠魔物施行野心,纯粹是与虎谋皮!”
  一番款谈,因为雨师公子乃文学之士,醒言正言劝慰时也优雅了言辞,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语说得温文曲丽,颇为动人。而在他侃侃而谈之际,也直到这时,一直不服忿的雨师神将才真正好好打量他一回——
  只见传说中阴险邪恶的不法之徒,竟然也生得相貌堂堂;看年纪正当风华之年,英风朗烈,清俊不俗,虽然修长的身躯上只罩着一袭普通的青衫,却在这渐渐偏西的斜阳中显得俊伟非凡。
  “怕是以前想错了!”
  见得如此,这位从来都特立独行的雨师神将叹息一声,终于缓和了神情,跟那位正在诚声劝说的少年开口:“张公子,你此言差矣。”
  “嗯?”
  “那孟章已不是我的主公了。”
  “呃!”
  忽听此言,醒言一时还没转过弯来,却听骏台继续说道:“张兄弟,你这些话这些道理,其实愚兄都懂。先前宁死不屈,也只是意气用事,其实不服为何竟会被你擒住。”
  “哈哈!”
  到这时,醒言终于明白骏台是何心意;暗中察看他颜色,不似作假,当即便也笑逐颜开,欣然跟他称兄道弟:“那骏台兄,既要面子,为何现在又来转圜?”
  “哈哈……”
  骏台一笑,毫不迟疑地说道:
  “其实无他,只是因为愚兄突然觉得还不想死。我想你也肯定知道,我骏台平生无他喜好,只耽于音律;若非如此,今日也不会堕你彀中。正因如此,今日聆过灵漪公主绝代仙音,又如何再忍心弃世而去。相比仙乐,那颜面执念又算得了什么?”
  听骏台说出这话,醒言大喜过望,赞道:
  “公子果然达人!”
  说罢心念动处,那缚神筋和元灵锁无风自落,转眼飞回醒言手中。
  当然,醒言也是谨慎之人,现在放得这般轻易,只因本来便打算攻心为上,并不真要坏他性命。既然骏台现在亲口承认,那即便今后再反悔,眼前也只能这么做。
  不过,后来证明这样担心确属多余。看起来这冥雨公子气质和醒言还有些不同,不会因“义之所在”便不择手段。从这一天起,骏台便明确表态,不再承认孟章领导南海,只愿奉大太子伯玉为主。而他这位法力通天的雨师神将,因为在音律上造诣惊人,又和醒言几人有这段轶事,自南海大战后便渐渐名声鹊起,最后竟成了世间乐工供奉的乐神!
  这些都是后话,暂不必提。再说骏台,在醒言放他之后,离去前又提出两点要求,说是如果这两个要求醒言不答应,那他今日之诺便概不履行。开始时,见他说话表情十分凝重,醒言不知是何严重要求,还小心着声气请他明言,谁知一问才知道,原来骏台要求之一竟是要请灵漪儿再弹一曲作为他倒戈的奖励;另一个条件则是要求张醒言学习音律,至少要精通一门乐器。因为骏台知道,这四渎公主灵漪已被许配给张醒言;他认为,以灵漪公主出神入化的琴技,若是以后夫君不精音律不谙乐器,那简直是天大的罪过。
  等骏台郑重其事地说完这条件,醒言稍微一愣便哑然失笑,胸有成竹道:“哈,还以为是何难事;这等小小要求,今日便可一齐满足!”
  “嗯?”
  听得醒言之言,骏台全然摸不着头脑。
  见他不解,醒言也不多言,当即将缚神筋和元灵锁暂交给琼肜保管,然后便取出那支随身携带的“神雪”玉笛,朝灵漪微一示意,二人便开始默契无比地合奏琴笛。
  出神入化的笛歌,若配上绝世无双的琴曲是何效果,这里不必细述;只知道那位听遍仙音凡曲的骏台公子听完之后,回去这般记录:“……拂千机于一弦,嘘万物于一气。腾霞入宙,天人无际!”
  而当时,当最后一抹琴笛互相缭绕的余音袅袅散入天际,骏台再听周围那海浪风涛之音时,却发现这些本该最和谐动听的自然之音,已变得嘈杂喑哑,不忍卒听。当曲终人散之时,骏台只能捂着耳朵问询:“此……何名?”
  为减少噪音,他说话变得十分简明?
  “曲名?这曲无名,不过是我和公主随心发挥,顺意而行……”
  只是正说“无名”,双手抱耳的雨师神却一脸不信,只管一脸期待地盯着他等待下文;见此情形,醒言也只好随便编了一个名字,将这耽音成癖之人应付过去:“……既在海天合奏,就叫‘云水问情’吧。”
  “谢……”
  勉强挤出一个音节,心满意足的雨师公子双手合上耳边最后一丝缝隙,头也不回地直返天南雨乡中去。一边回转,他心中还一边思忖:“也许花上两三个月时间,每天用丝竹之乐细细养着,这听力会恢复正常吧?”
  因为封闭了全部听觉,他这时已经听不到,就在他身后,那位天真的少女正指着他飘然而去的背影跟哥哥请教成语:“哥哥你看,他那样子是不是就是‘抱头鼠窜’?”
  
  第六章
天真乐道,淡浩然其何求
  
  一方神豪,本非言语可动,谁知在醒言威逼利诱之下竟然倒戈。这件事看起来颇为儿戏,后来让许多人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这件事也并非完全不可理喻。表面看来,似乎是痴迷音律的“乐神”骏台割舍不下龙女的妙曲,才不得不转变态度。其实内里,自有主张的雨师神将早就厌倦了主公孟章那样野心勃勃的行事。“过刚易折”,对于南海今天的局面,骏台并非完全没有思想准备。也正因这样,才让许多人觉得他骏台行事独特,并不轻易附和孟章种种计策。在这原因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那便是外人很难知道,原来这骏台和那位龙神大太子伯玉十分投契。一个温文如玉,一个儒雅风流,本就惺惺相惜,现在四渎主张伯玉主持南海,骏台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
  闲言少叙,再说醒言几人。完成这件大事后自然十分开心,也无心逗留,便直往翠树云关而去。一路上醒言行在最前,琼肜其次,灵漪则在最后抱琴缓缓而行。
  说起来,劝服骏台这事也花了许多工夫。早上朝阳初起时就出来,等到现在返回时已是夕阳西下时候。从烟波中一路返回,醒言已看到海面渐渐升起一层层夜雾。白纱一样的雾气,被西边斜阳的返影一照,便映出一道道淡丽的虹彩;而这时白天原本低垂大海四周的白云,不知何时也渐渐弥漫集聚,铺满苍穹,映着西天海日明亮的光辉幻成一天浓烈的霞霓。
  像今晚这样绚烂的火烧云,即便在空气纯净的南海也不能经常看到。归途中,醒言抬头朝天上四周看看,只见天空中浓云尽染,云团中央像烛火一样鲜烈通明,边缘则镶嵌灿烂的金边。陆离斑斓的云霞流满一天,就好像天宫神人的熔炉倾倒,将神炭炉火倾泄满天。在这壮丽瑰伟的落日夕霞中凌波而回,偶尔回头望时,醒言便见到那龙女正裹在夕阳之中,遍裳霞色,嫣然颀秀的身姿徐徐而行。虽然往日有时也古灵精怪,但天生便有一股别样的庄静气质。凌波微步若往若还时,灵漪正掩住身后那轮光辉烂然的落日;千万条的霞晖丽彩只能从她身边绕过,在这云霞乱色的天水之间画出一个绝美的轮廓。
  “嘻……”
  夕阳西下,云鲜其色。正当醒言眯着眼睛想看清灵漪脸上是什么神色,灵漪却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嘻然一笑——原来静处时的天姿国色,展动容颜时更加惊心动魄,醒言一个不提防,脚下一个踉跄,竟差点失了那御气凌波之术!
  不过,即使这样行色从容,他们沿着烟波霞路御气而行,不到半个时辰也就回到神树岛。到了岛上大营,见天色已晚,醒言也不急去九井洲跟云中君禀报,只是跟现今镇守神树诸岛的淮河水神湕邪禀告今天情形,再请他找人去跟云中君禀报状况。对于这淮河水神,几月来的战况早已让他对醒言敬重有加,现在听说他大功告成,自然满口称赞。不过,目睹过先前几次战例,他现在对醒言办成这件大事倒也不觉得如何惊异。
  略去这中间种种琐碎事务,到了这晚,醒言感念今日灵漪出了大力,便自告奋勇亲自下厨,在那为灵漪专设的公主小灶上忙忙碌碌,要为她做几个菜表示谢意。这烹饪之事,虽然醒言并没亲学,但往日在饶州茶楼酒肆中打杂,耳濡目染也大致知道怎么回事;后来在千鸟崖上,虽然一贯由雪宜打理厨中之事,但闲得无聊时也偶尔搭手帮忙;因此,现在丰富的食料摆在面前,醒言回忆那鄱阳湖水中居的白芦蒸鲥鱼,或是望湖楼的清淡小菜,一番忙碌后倒也做出几个菜,盛在白瓷盘中倒也像模像样。当然,这会儿鲥鱼变成海鲜,苔菜代替白芦,虽然材料各异,但因为四渎为灵漪所供食材十分新鲜,做出来一样清香扑鼻,反倒别有一番风味。
  等这些菜端上桌,灵漪细细品味时,欣喜中却带几分感动。在那时,和人间相似,四渎水族这样久居世俗之地的神灵,人情世故也和凡间相似。“君子远庖厨”,早就深入人心,不用说有点身份的,即使那最下层的平民百姓,无论男女都一向以男子下厨为耻。平常若有善心的丈夫实在心疼妻子厨事忙不过稍微搭了把手,也深以为耻,做可以做,但就和闺房秘事一样绝对不能对外说。若是不小心被哪位不速之客恰巧撞见,差不多就成了笑柄。
  在这样的情况下,灵漪刚才看醒言为自己在灶间忙来忙去,奔上奔下,心里真个十分感动。当时旁观那感觉,都似乎从来没有过。一绺暖暖的温流不知从身上还是心底涌起,转眼遍布全身,经久不散,酥酥麻麻,温温痒痒,仿佛整个身心浸泡在一汪滚烫的温泉中,如何舒服具体说不出,却只觉得好生感激这样的恩赐,自己要对他一辈子好。
  在这样奇异而美妙的感觉中,早就对醒言倾心相许的灵漪儿,又默默对心上人再次山盟海誓。
  不过,醒言却没想到这么多。忙活了半天,终于整齐一桌菜,端上桌,便招呼灵漪、琼肜一起来吃。进食之时,除了时常提醒琼肜不要吃得太快,要细嚼慢咽,醒言眼角的余光也常常留意灵漪的反应。谁知,无论他怎么凝神偷看,那龙女只是不置可否;整个用膳过程中只是低头不语,默默夹菜,静静吃饭,除了脸上映着烛光有些红晕,双眸中眼波盈盈,其他竟看不出任何异常。见得她真这样寝不言“食不语”,醒言便觉得自己这顿晚饭大抵失败。这样暗含着鬼胎,他便自始至终都没敢问灵漪他厨艺怎样。他却不知,那细细咀嚼的龙女其实心下竟是万分感动。
  不过,灵漪儿感动之余,倒还心生警惕:
  “呀……醒言厨艺如此之好,我却只懂烹些羹肴。以后……我还得多多研习烹调!”
  用完这顿看似寻常的晚膳,醒言便带着琼肜去岛上的湖湾净面,灵漪则赶回自己寝帐更衣打扮。
  灵漪儿晚妆完毕出来时,已是夜色深沉,星斗满天。等她缓步徐行,来到先前约定的那绿树环抱的水湖边时,便发现除醒言琼肜之外,又环绕着一圈道门的弟子。熟悉的话语随风朗朗而来,正是醒言在那里高谈阔论。
  未到近前,灵漪驻步,想听听他在说什么。听了一会儿,原来他正在讲解那炼神化虚之术。在醒言周围,都是一脸期待的道门弟子,灵漪依稀辨认了一下,自己知道姓名的那几位上清弟子都在那里。这时灵漪才想起,这些人间道门各门各派的弟子,虽然尽皆是各自门中英杰翘楚,但数十日的争战表明,他们现在并不适应那样大规模的妖神争斗,因此被龙君分派来这相对平静的神树洲帮忙防守。
  略去其中曲折;又过了一阵子,等听到醒言竭力讲解完,星光中灵漪发现,那些道徒一脸懵懂,并不似有什么领悟的模样。又过了一小会儿,才见那位名叫华飘尘的上清弟子打破沉默,有些郁闷地说道:“唉,也听过张堂主几次论道,虽以我粗浅修行也知堂主并无藏私,向来竭力讲演。可是这神术精深细微之处,却无论如何却辨想不懂,唉……”
  长叹了一声,这位上清翘楚瞬即又恢复神采出尘的模样,朗然说道:“道法自然,道法自然!今日终于真正明白这是什么含义。众妙之门,玄之又玄,自然就是这样,我等不能通悟又有何可叹!”
  此言一出,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这之后,道子们又开始好奇地询问琼肜,请教她如何能在那千军万马之中,独自一人奔上远古凶兽头顶摘下那驱兽的丹丸——听得终于有人跟她说话,还向她请教,小妹妹高兴之余,便知无不言倾囊相授:“当时啊,也没想那么多。只是听堂主哥哥跟那老爷爷说,因为肚子饿了就着急回去。琼肜听了也急了,想给哥找点吃的。可是当时只有那头大兽头顶有吃的,便去了。也许,这就是张堂主哥哥常教的做事要一心一意吧?”
  用着最庄重的口气把所有道理讲完,琼肜转着小脸环顾四周,想看看反响;谁知却见那些大哥哥大姐姐一脸木然,只呆呆地看着她,好像并没有听明白她的话。
  “……”
  见得这样,琼肜正想补充两句,却有一位年级稍长的道人回过神来,不死心地问道:“那、张姑娘,当时那只九夔虺凶猛非常,难道你就一点都步害怕么?”
  “不怕!”
  这问题一点都不难,琼肜斩钉截铁地回答。
  “为什么?”
  “因为我手里的火鸟刀能冒火啊!山里的野兽们都是怕火的,我想海里的也是这样吧!”
  “这……”
  此言一出,不惟众人无语,便连隐在远处的灵漪也忍不住被小女娃这自作聪明的话语给逗乐。灵漪轻轻一笑,立即被醒言听出,当即看他向自己遥遥招手,示意快过去。等灵漪飘飘过去,盈盈做到碧湖之畔的绿茵地上时,神树洲顶的那弯弦月便也移到中天。现在已是一月下旬,和北方中土大地相反,这远在天边的南海海洲仍是十分闷热,就好像夏天一样。虽然树木繁茂的神树岛已经清凉很多,但入夜之后也只有在这水光涵澹的清湖之畔才能感受到一丝透骨的凉意。
  等灵漪加入之后,在湖水边乘凉的众人慑于她的身份和容光,一时沉默下来,似乎连大气都不敢喘。见众人这样,还是醒言打破沉默,找个话头,跟大伙儿讲起白天慑服敌将的事情来。一番眉飞色舞、声情并茂地演讲,众人听得如痴如醉。不知是否他说得太过精彩,以至于最后好几位道子壮着胆子,出言恳求龙女公主能否再抚琴一曲。
  见众意拳拳,特别是醒言也帮着开口求告,灵漪便也不再矜持,伸手一招,凭空摄来她那把“落霞惊涛”,在这碧湖之畔芳草之茵,对着星光下平静的湖水为众人抚琴一曲。
  白日在那样骄阳飞浪之间,灵漪犹能从容弹度;现在心平气和,静夜如水,再弹拨起这悠悠淙淙的琴弦自然更加幽静清绝。古琴之前,龙女特地新换的罗纨绡縠洁白如雪;素手轻挥,稍一弹拂,便是裾生秋兰之气,袖起阳春之曲,雍容优雅,不可方物。在这样幽然化外的仙籁天音中,远渡而来的道家弟子全都半瞑眼目倾听,静静聆听时,仿佛觉得自己的心儿在被一点点抽出,随着那空灵洞澈的琴音化成一根根轻盈的游丝,在缭绕的琴音中渐飞渐远,渐飞渐高,直飞到那连星月也照不到的宇宙黑空,最后随缥缈琴声飞散,化作虚缈……
  这样虚无缥缈、无法言喻的天籁琴歌,不仅让眼前的道子神魂颠倒,不知身在何处,也振动了这神树芳洲中神秘的精灵。不久之后,或远或近,或高或低,随着琴音的飘荡,芳草丛中,翠树荫里,飞起一点点碧绿的光华,流萤一样闪闪烁烁,渐舞渐集,不久之后明镜一般的湖面上便飘满荡荡幽幽的绿光。这样荧然明灭的绿色精灵,在众人周围悠悠浮浮,一时之间这些凡间而来的道子只觉自己身坠梦中,已到达那梦想已久的三清彼岸。
  只是,在这些如痴如醉的听琴之人中,有一人的感受却不大相同。星空下,碧湖旁,听着姐姐那极其舒坦的琴音,琼肜却心思渺然,只管靠在哥哥胸前,仰着小脸盯着头顶的星空出神。
  难得这样的静夜这样的琴音,琼肜终于静了下来,细细点数起自己的往昔。主要,她对近日发生的一些事情进行了回顾。思想一阵,她便突然在这星空碧湖之间恍然大悟。琼肜想到,前些天她跟哥哥哭闹,是自己不对。现在想想,哥哥只不过问了她一句,她就那般哭闹,实是不乖。其实,就是哥哥对自己不好那又有什么呢?这几年自己也慢慢懂事,知晓了世情,童养媳被欺负,也是应该的吧。现在堂主哥哥已经对自己这么好,自己还啼哭闹脾气,真是不懂事……
  原来,自从那回郁林郡中大街上醒言为免尴尬,跟旁人矫言说琼肜是自己童养媳,结果这小妹妹就当了真,以为自己真就是堂主哥哥的童养媳。知道内情的灵漪儿,偶尔跟她开玩笑,说她不是,便总会遭她激烈地反对,以致现在四渎公主已经不敢拿这跟她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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