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仙路(精校)第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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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翼轸天人交际一闪即逝,他心中不知,自然也不觉得可惜。只是体内忽的有了一股生生不息的热力让他欣喜不已,刚刚因为劳作的疲乏竟一扫而空,浑身精力充沛,这让张翼轸窃喜不已:不成想那日青蛇咬他一口,不但没死,反而能让他身康体健,劲头十足,当初救它一命倒也值得。这股力气不用可惜,明日再清理一些空地出来,可以砍些竹子,搭一座竹屋,就算来了客人也有地方居住。
  且不说少年这般如何安排生活的心思,孰不知他的体力热力呼吸之间运转不止,在他竹屋中的那本《金刚经》中所挟着的两根金色羽毛突兀地发出了金光,金光一明一暗,正是暗合少年的呼吸。金光犹如活物,竟要沿着书页间的缝隙向外扩散,眼见金光就要照到书本的外面,蓦地《金刚经》发出红色的光将两根羽毛笼罩其间。金羽似乎很是惧怕这红色,金光微微颤动,渐渐地黯淡了下去,最终又恢复如常。片刻之后,《金刚经》也收敛了光芒,一切如旧,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晚饭时没有见到灵空,张翼轸也不在意,知道这灵空如天马行空,随意自在惯了,在三元宫辈份极高,没人管得了他。张翼轸除了吃饭之时回到三元宫之外,平常便一人独处小妙境。又得灵动掌门特许,他无须参加早课晚课,所以张翼轸也是乐得自由自在。
  不过张翼轸并不知晓的是,灵空虽然收他为徒,但三元宫并没有真正将他收录门墙,登录在册。因为灵空在三元宫的身份特殊,假若按灵空的身份排辈,张翼轸这个十几岁的少年竟比几十岁的入门多年的二代弟子辈份一样,更有相同年龄的三代弟子须得称他为师叔。灵动顾忌众人想法,便将许多核心弟子必须参加的各项事宜一并不让张翼轸参加,最初让他入住早已废弃的小妙境便是将他闲置一边之意。
  张翼轸并不解灵动之意,倒也非常满意目前处境。大概两三日便见灵空匆匆露上一面,然后不知所踪,每次想开口问他方丈之事,灵空总是避而不答,或者干脆转身便走,令他心生不满却又奈何不得,只是不管如何,日子也便得这样一天天过去。少年一边日日熟练那吐纳之法,一边琢摸灵空所教的道法,摸索了一些时日却不得要领。
  道法未见精进,但小妙境的环境却大大改进。一个整洁有序的院子形成不算,一座竹屋也基本成形,不出几日,少年便准备封上屋顶,正式将他平生建造的第一座房屋命名为:无烦居。不料这一日,他的小妙境无烦居竟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第一卷
少年游
第十二章
夜深忽有访客至
  
  还未起床,张翼轸便被窗外的鸟鸣惊醒,呼吸间热力遍布全身,便觉精神一振。推开屋门,满眼阳光明媚,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掺杂着花香和淡淡的水雾,好一个明艳清亮的早晨。
  张翼轸蓦地呆立当场:眼光所及处,耗费他七八个时日搭建的无烦居,只差今日封上屋顶便可大功告成的无烦居,但现在却不知何故变成了一堆乱竹!竹子东倒西歪,仿佛无烦居被一只从天而降的巨手一把拍扁,远远望去,昨日还像模像样的无烦居现在却完全变成了一堆乱七八糟堆放的竹子!
  无烦居,取名无烦,在还没有建成之前,麻烦就来了。这个玩笑,开大了。
  愣了半晌,张翼轸才慌忙跑到近前。竹子个个完好无损,虽是横七竖八,但每根竹子都是完整无缺,没有坏掉。真是怪事,少年心生疑惑,昨夜未有大风,他自信手艺尚可,断断不会因为捆绑不严而自行散开;若是人为,夜来为何未听到丝毫声响,而且谁有这般大力,能将无烦居整个推倒。野猪一身蛮力,也最喜欢拱东西,它也不会将无烦居整个拱倒。最不解之处,不管是如何倒塌,偏偏连竹子都不坏一根,当真是咄咄怪事。
  张翼轸不死心,绕着小妙境检视一遍,未有丝毫发现。
  莫非是灵空故意捣乱?不像。灵空虽说行为不端,但他生性懒散,推倒无烦居耗费时间和精力,灵空想来不会做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张翼轸苦思不解,忽然笑了,管它作甚,既然倒了重建就是了,只是耗费些时日和力气而已。而眼下时间和力气对他来说,却有许多。
  省去了先前砍伐竹子运来的工序,重新搭建无烦居比上次快了许多,只花费了三天时间无烦居便又形成雏形,只差封顶。这次少年多费了些力气将地基打得更深些,竹子之间捆绑得更加牢固,心想这般手艺,便是飞沙走石的大风也难以撼动,看谁还能把他的无烦居如何?
  第二日便要封顶,是夜张翼轸强忍不睡,唯恐有变。不料只熬了前半夜,后半夜时分不知何时又睡了过去。一睁眼已是天光大亮,他一跃而起跑到院中一看,鱼不跳水不惊之间,无烦居和上次一般无二变成了散落一地的竹子。
  这下张翼轸气得拎起柴刀,一连在小妙境转了数圈,莫说人影,连个脚印也不见一个。不过他心中明亮,一非大风二非人为,如若不是山怪,莫非便是恶鬼?但那山怪恶鬼一类,怎会有如此玩耍的心思?若是那一路追随而至的恶鬼找上他,应该直接找上门来。推倒无烦居戏弄他一番,恶鬼哪会有如此闲情雅致?
  搜寻无果,少年自小的山野野性一时迸发,暗下决心:你这般推倒,我还这般搭建,看最后哪个服输?我偏不信了,拼了一晚上不睡觉,还抓不住你这个小贼?
  心里下定了被人再次推倒的想法,张翼轸重新搭建无烦居时依然一丝不苟,反而比前两次更加细巧,许多不足不之处一一补足。第三次建造无烦居,少年耐得了性子,不厌其烦地将做了两遍的活计再做了一遍,心中又重新构思了无烦居的布置,比前两次更加舒适更加宽敞。大到整个无烦居的布局,小到一根手指粗细的竹子的排列,少年心中事无巨细,第三次做起来轻车熟路,于心中历历在目,格外亮堂。
  于是,一连忙活了三天,张翼轸心中忽有所悟。灵空教他吐纳之法,他刚开始并不以为然,这呼吸人人都会,哪里还需要专门学着呼气吸气,岂非多此一举?待到一呼一吸之间引动胸口的热力,周而复始之间着实让他精力充沛,少年这才打心底深处认可了吐纳之法。吐纳之法虽然简单,但人人日用而不知,便如这无烦居,砍伐竹子人人都会,但将竹子排列成无烦居,会者便只有十之一二了。
  所谓简单易行,简单的其实未必易行。吐纳看似简单,人人时时刻刻都在呼吸间,但要是真是刻意控制呼吸,一时半刻还可以,时间一久十有八九便忘掉了。张翼轸开始也是花费了数日时间才能时刻记得吐纳之法,这几日静心修建无烦居,初时还在干活时不忘呼出浊气吸入清气,如是三番重建,第三次再建无烦居,重复先前一模一样的活计时,少年心无旁骛,将熟悉无比的过程再重做一遍,一时感觉呼吸之间便是不再刻意去想吐浊纳清,也一样自然而然自行运转。
  这便如日升日落,春来秋往,自是遵循各自的规律,无为而为,无意有意。春来花自开,秋到果自熟,一切随其自然。少年心中豁然明朗,呼吸之间哪里还分得清是有意还是无心,而那股一直在体内温热全身的热力便在少年的呼吸间,渐渐地化为无形,散发到全身各处。无所在又无处不在,只需少年动念间,这股热力便可从无到有,布满全身。
  这便是道力么?张翼轸自是不敢肯定如何称呼自己体内这股透露出古怪的热力。
  明日无烦居便又可封顶,是夜张翼轸假装睡下,片刻又悄悄从竹屋的后门溜出,唯恐被人发觉,特意绕了一个大圈,躲在了离无烦居有七八丈距离的一块巨石后面,静候那“猎物”出现。
  张翼轸屏住了呼吸,一尘不染万念不生,只等对方出现,看看是到底何方神圣戏耍于他。三更过后,夜色渐凉,四下空寂,时有鸟声自山涧传来,空旷辽远。张翼轸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看到无烦居周围的动静。一直守候到四更天,除了偶而几只野兔和麋鹿经过,一切静谧安详,就如同以前无数个美好宁静的夜晚一般,如果不是一个黑影突兀地出现在无烦居前!
  正有些昏昏欲睡的张翼轸猛一激灵,睡意全消。眼前的黑影长身而立,月光下看不真切,看上去个子不高,肩膀也有些瘦弱。比量一番,少年自认以他的力气和身材与眼前这人的羸弱相比,打起架来应是胜多输少。
  只见黑影缓缓伸出双手,虚空划了一个圆,便见凭空生起一股旋风,围绕着无烦居转个不停。这风来得有些怪异,风势威猛,但却听不到任何声响,而黑影离无烦居不过一两丈远,他的衣服却丝毫没有被风吹动。
  黑影双手一紧,那股旋转不停的风蓦地停住,然后猛地下压。无烦居就如同狂风中的小草一样,瞬间被击得支离破碎。张翼轸精心搭建的无烦居倾刻间分崩离析,变成了一地散落的竹子。奇怪的是,自始至终看上去声势浩大的场面竟是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正是因为没有丝毫声音,才导致在一旁观看的张翼轸动作慢了半步。等他反应过来,黑影已然第三次毁掉了他的无烦居。带着怒意和不解,少年犹如蓄势待发的豹子,猛然暴发了全部的力量,一个箭步扑向了黑影,一时情急也忘记了刚才黑影所表现的法术是这般高强。
  黑影全神贯注施法之下,浑然不觉后面竟然隐藏着危险。等少年纵身跃出时黑影方才发觉,正待收法回身却已然躲避不及。
  便是少年也大吃一惊,不成想他意动身动,身内隐藏的热力在跃起的瞬间流转全身,顿觉身轻如燕,一跃之下竟腾起七八丈高,只一眨眼他就及身向前,离黑影不过一步之遥。少年始料不及,又不懂再次运转热力收住身形,收势不住,身体直直朝黑影张牙舞爪地扑去。
  黑影哪里见过这般以自身身体当武器的攻击,但见一人手舞足蹈朝自己迎面压来,情急之下,以前所学的种种法术全然忘记,只顾抱头缩身,“呀”的一声转身要跑。哪里还跑得掉,张翼轸半空中也是急得哇哇乱叫,直喊:“让开,快让开!”
  一个不会控制身形,一个不会躲闪,只听“哎哟”一声,张翼轸结结实实地撞在黑影身上,直把黑影撞倒在地还余势不减,二人又抱在一起连滚了两丈多远才被竹子挡住。只听得稀里哗啦声不断,一片狼藉。
  “小贼莫怪,我也不是故意撞你,谁叫你傻呆呆地不知让开……”张翼轸止住翻滚的身形,一只手仍然搭在黑影的腰间,口中埋怨了几句忽然感觉不对:这黑影腰间柔软细腻,盈盈一握,入手绵滑,少年虽然未经人事,但岂能不知是女子腰身,当即大惊之下急忙撤手,却还是迟了一步。
  只听得耳边“啪”的一声轻响,脸上已经结实地挨了一掌,紧接着便是一声清脆的斥骂。
  “无耻轻薄儿!”
  先是藏身候贼,其后飞身扑贼,不料腾空之际突生变故,身轻如燕却不能收放自如,意外将贼扑倒又翻滚一番,无意中手放腰间竟发现贼人竟是女子,紧接着便被贼人连骂带打,少年一时竟被这般错综复杂的状况弄得一头雾水,顿时惊呆无语。
  无耻、轻薄?张翼轸又猛然惊醒,冤枉,天大的冤枉。明明是贼人前来毁他无烦居,他光明正大地捉贼,现在却被贼人斥责为无耻轻薄儿,天下哪里有这般不讲道理的贼人。张翼轸猛地站起,见那贼人早已站立一旁,小心提防着,便义正言词地说道。
  “你这贼人,接二连三毁我无烦居还则罢了,还敢指责我无耻?那你这般毁人房屋戏耍别人的行径莫非就高尚了?”
  黑影正想离开,听张翼轸一说,便又站住,气恨恨地说道。
  “什么贼人,我乃堂堂的……大小姐,岂容你胡乱栽赃!毁掉你这破烂竹屋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用得着这般下作地……轻薄于我?我要杀了你。”
  “你举手之间便可毁掉我的无烦居,可知我要耗费数日之功才建这般样子?你这玩笑开得太不知轻重了!再说我只想将你拿住,不料收势不住将你扑倒,我并不知你是男是女又何谈轻薄一说?大小姐?我不管你是哪家的大小姐,你毁人房屋错在先,又骂我无耻轻薄错在后,还动辄以杀人相威胁,更是错上加错,如此没有家教不知礼仪更无半分女子修养的大小姐,你且说说,你姓什名谁,好教我得知告知你的父母大人,将你好好管教一番。”
  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有理有节,说得黑影半晌无语,低头沉思。一时二人静默对立,月下相隔两三丈,各自看不清面容,只见竹林间风过影斜,山涧中流水潺潺。夜深雾重,点点露水打湿了脚下。
  张翼轸心中猜测:竟没想到贼人却是女子,刚才这番言论不知是否让她心生廉耻、自行离去?
  “噗哧!”
  半天无语的贼人不成想一开口却忽然婉转啼笑,声音曼妙,让张翼轸心生感慨:这贼人的声音也恁的好听,都说百灵鸟歌喉美妙,怕是不及这女子十分之一。只可惜却是一名贼人!心思翻转之间忽然醒悟,这笑声与前几日无意中听到的笑声一般无二,莫非当日这贼人便来小妙境踩点?
  “好教张家小哥得知,小女子先前毁你房屋是我不对,这就向你赔礼道歉,还请张家小哥恕罪则个。从明日起,我便帮你搭建房屋,你意下如何?”
  “这个……”这女子前后变化之大,让张翼轸一时为难,难辨真假。三更半夜,她独身女子一人上小妙境,而这三元宫向来不收女弟子。女子来历不明,非妖即鬼。只因太平村恶鬼之事,张翼轸便对这世间妖物恶鬼一类再无恐惧之心,是故先前一直没有害怕贼人会是山怪鬼魂。
  “你这女子,你先前说你是哪家大小姐,但谁家小姐会三更半夜独自一人上山……毁人房屋?我虽是三元宫道士,但向来对妖怪鬼魂并无恶意,你且告知我真实身份,好教我心中有数。我对异类无有偏见,但并不见得我那师傅灵空还有这三元宫的无数弟子能容下异类?你且说来,你到底是妖还是鬼?”
  
  第一卷
少年游
第十三章
木石化形小竹仙
  
  “我其实便是这……竹林中的一株紫竹,因年深日久得日月精华,忽然间便有了意识,经过数百年的修行终得人身。只因见你砍伐同类修建竹屋,一时气愤这才出手毁你无烦居。张家小哥你且说说,我这般做法是对是错?”
  “嗯?”张翼轸一时语塞,果真如她所说这山间竹林俱是她的同类,那他砍伐竹子未经她允许自是有错在先,若是无主之物随意取之实属正常,但若竹林有主,恣意砍伐自然须得主人应允。少年沉吟片刻,不对呀,若这女子真是那竹林之主,理应在他砍伐竹子之前现身阻止,为何偏要在无烦居即将完工之际出手毁坏?
  “唔,我且问你,竹林的竹子不计其数,为何只有你修得人身?且我听灵空道长所言,这世间万物,唯人身最为宝贵,也只有人身可修道成仙,鸟兽一类,即使开化灵性,修行道法,也只能为妖为怪。而草木一类并无灵性,犹如铁石本无灵识,草木无情,非有情众生,如何又能修炼成人形?切莫骗我,还是快快从实说来你是何妖怪鬼魂!”
  女子一怔,倒没想到这个山村少年一时也有如此见解,竟当场揭穿她的谎言。哼,难道我会被你这个初入道门的张翼轸问倒?主意既定,她便开口娓娓道来。
  “张家小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天地万物各有造化,天道也最是利万物而不争,你只知木石无知,却不知机缘巧合,木石也有得道之因。虽说万无一二,但天道不绝可生之机,可知那百年难得一见的日蚀月蚀,便是天道为我等木石一类开化灵智种得道之因。”
  “但说这日蚀来临,天地万物陷入黑暗,日光不生,阴气暗长。日蚀过后,便在那黑暗将去,日光初生的片刻,最早降临大地的那一道日光汇聚天地初生时的精华照射到木石之上,木石便会从混沌之中初醒,灵识初现,便有了最早的自主意识。”
  “这天地初生的精华非同小可,待到那木石的灵识稳固,蕴含天地精华其中的天道便会自动指引木石修行。木石无欲无求,修行神速,百年便可得人形,再过百年便可得法力,再过百年便可飞升成仙,位列仙班。张家小哥你道如何,人身宝贵,但人心往往善恶不分,最易修行却又最难修行,反而不如这天地孕化的木石。我便是这一株最幸运的紫竹,非妖非鬼,乃是有幸得天道的木石化形小竹仙!”
  这番说法倒是闻所未闻,张翼轸将信将疑,踌躇片刻,还是道出了心中最后那一丝疑问。
  “如此说来,那阴云密布之际,忽的从云缝之间射出一缕阳光,或是那云开雾散之时,最早穿透林间的那一道日光,若说日蚀月蚀不多见,但这般景象不时常有,有幸得了这般日月精华的木石应是随处可见,但这世间木石精灵却不为人所知,是何道理?”
  女子心中暗笑,本想捉弄张翼轸一番,不成想这少年还真较真顶劲,在此问题上纠缠不休。心中暗道,饶是你再多思善变,我又岂能被你问倒,白白折了我的能言善辩的威名。
  “寻常的日隐日出,并无多少精华积累,所以那些得了这些精华的木石并未开发灵智,便是有百中一二有了些许意识,也因灵力不足无法化成人形,或许千百年修行可小有所成,也或者最终烟消云散,又归于虚无。毕竟木石不比人兽,得肉身不易,修行更是难上加难。张家小哥,你眼下还不信我便是这竹林中的小竹仙吗?”
  张翼轸听得木石修行如此不易,也不胜感慨,当下揖了一礼,说道:“翼轸不知竹林乃是小竹仙之地,未经仙子允许便砍伐竹林确实冒失,这便向仙子赔不是了!”
  “嘻嘻!”女子终于计谋得逞,让张翼轸相信她便是竹林之主小竹仙,一时笑逐颜开。月影绰约看不分明,若是让张翼轸看到她这一笑之下,如云开雪霁明艳不可拟物,又如日出东方光芒万丈之亮丽,只怕这少年会更加相信仙子风姿,清丽曼妙,果如一株随风摇曳的紫色仙竹。
  “仙子……”
  “还是叫我倾颍罢!”女子对于她编造的这个身份博得张翼轸相信甚是得意,但对仙子称呼却是不满。不便透露真实身份的倾颍不知何故脱口而出说出自己真实姓名,似乎是让那张家小哥呼她真名才感到心慰,一念及此,不觉脸上一热,幸好月下昏暗看不分明。
  “嗯,倾颍,我这无烦居已然毁于你手,这竹子全是取于竹林,如何处置还请倾颍言明。”少年倒是一番诚意,言词恳切倒让这个假冒的竹林主人未免赧然,低头片刻,说道:“既然都已砍伐,明日就将你的无烦居完工罢,也好让这些竹子各有其所。”
  张翼轸一愣,倒没有想到主人找上门来理论一番,结果还是点头同意让他建成竹屋,当下欣喜不已,拱手致谢。一抬头,眼前已经人影渺渺,倾颍倾刻间凭空消失。
  果然是仙家手段,妙用无比。倾颍离去多时,少年犹如赞叹不已,心道不知何时他才能有如此成就,隐身化形来去自如,得成大道。如此便可上那方丈寻得亲生父母,一酬心志。
  不知不觉,东方已经泛白,一缕阳光正努力地跃过云层,驱赶走无边的黑暗。想不到这番捉贼竟然一夜未睡,张翼轸却没有丝毫困意,先是将散乱一地的竹子重新归整,待天光大亮时,便迈步前往竹林。
  张翼轸有心探视一番,看那化形而出的小竹仙的本体竹子是何等模样,也好向此间主人兼邻居倾颍再告个罪,因为封顶尚须几根竹子。竹林不大,不料少年巡视一遍,也未发现有奇异之处的紫竹。竹林中紫竹倒有不少,但不过手臂粗细,远不如其他竹子粗壮繁茂。少年也试探轻声呼唤倾颍,不见应答。搜索无果,他便冲竹林做了个揖道:“莫怪莫怪,再向倾颍借上几根竹子,正好将我无烦居封顶。倾颍如有听到,不回答翼轸便当你应允了。”
  扛了竹子回到无烦居,张翼轸忽然笑了,若是小竹仙的本体竹子大异于平常竹子,怕是早就被好事之人砍伐了。这般道理他竟没有想到,却也愚笨。自嘲了几句,便又动手重新搭建无烦居。
  期间灵空回来一次,张翼轸将遇到小竹仙的事情告知灵空,惹得灵空一顿批驳:“铁定是妖怪鬼魂骗你,幸好并无加害你之心。日后切莫再相信这木石化形之说,纯属虚妄之言。天下万物以人为灵,鸟兽也有修行者,但五百年的天劫便教它魂飞魄散,侥幸躲过一次,千年之期的天劫更是威力无比,无一幸免。上天有好生之德,但天有天道,鸟兽之类除非转世为人,否则以鸟兽身修行,得道者万无其一。”
  第三日,无烦居修成封顶,正式落成在小妙境。张翼轸望着凭借一已之力修建的无烦居,心生喜悦。无烦居方方正正,只有一间大小,虽说简陋粗劣,但总是自己亲手建造,便如同看到自己亲手种下的庄稼长势良好,许多事情总须亲承才能体会到其中意境。无烦居,便是所有修道之士所追求的无烦无忧、无欲无求的天道,张翼轸心念一动,正是: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寄言众儿女,何必觅闲愁。
  “诗是不错,只可惜意境俗气了些。这无烦居既然无烦无忧,就不要春梦和飞花这些词句毁了清净和无诤。”
  张翼轸吟诗完毕,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听声音不过二八芳华,声如莺啼,宛转悠扬。张翼轸回去一看,却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一脸促狭的笑容站在身后。
  她穿的是黄罗银泥裙、五晕罗银泥衫子,面如白玉,眉如翠羽,如花解语,似玉生香,直令张翼轸顿觉如坠入万道霞光之中,一时眼茫目眩,不敢直视眼前人。
  “咯咯……”这少女一声轻笑,也不理会张翼轸的失礼,纤纤素手一指无烦居,说道:“无烦居,好大的口气。世间凡人哪个敢说无烦无忧,便是这些修道之士,又有多少假修道之名,行贪财贪色之实。其中真有一些慕学好道者,为求天道放弃人间情爱和繁华,但又难免生出天道浩渺难求的烦忧,这无烦无忧,实在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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