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队(精校)第5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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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看了一眼雷震,谢晋元的心里猛然闪过了这个词语。雷震拥有的。就是犹如野兽般,面对致命危险时本能的直觉!
  雷震上当受骗,在孤军营里传播假情报。虽然会让大家空欢喜一场,不过这并不可怕,顶多是让所有人士气稍稍低落。但是可怕的是这个假情报在军营的传播开来,所有人可能做出的反应。
  如果真的放任那些归心似箭的士兵收拾行囊,一旦看守孤军营的白俄士兵发现异状,或者干脆是有人通风报信,让他们在营房里找到证据,证明军营官兵即将“越狱”,本来只是普通的特邀教学,就会演变成一场后果不堪设想的流血事件。就算是这场意外事件最后可以得到和平解决。工部局对孤军营的看管,也会变得空前严格。
  到了那个时候,就连日本军方也会找到理由,向工部局施压,要求工部局将孤军营官兵“引渡”到虹口租界,接受他们日本军方的“制裁”。
  谢晋元推开房门,对一名站在附近的排长迅速命令道:“去把鬼才先生请过来!”
  几分钟后那位排长一路小跑的回来,向谢晋元道:“报告,在半个小时前鬼才先生已经离开军营!”
  “雷震。”谢晋元霍然转头,道:“把你和那位鬼才先生的对话,尽你可能地重复出来。记住,如果是记不清楚的,就不要说,不要加上想象和模糊的推测去自己杜撰!如果有非要说,而你自己又记不清楚的细节,要提前告诉我,我会去分辩你提供内容的真实程度。”
  雷震知道谢晋元叮嘱的这些话所代表的含意。谢晋元曾经和雷震做过一个测试,谢晋元事先在一张桌子上摆放了十几件大小不等的器具,在雷震坐在桌子前面几秒钟后,谢晋元突然要求雷震背出桌子上至少十二种器具。
  雷震当时背出来十一种器具,当他睁开双眼的时候,他发现有两种他说出名称的器具,根本不在桌子上,只是平时桌子上都会放那两件东西罢了。
  人的眼睛和大脑,毕竟不是照相机,不可能将自己看到的东西都分毫不差的放进自己的记忆当中。有些地方记忆深刻,就可能凭自己的记忆,重新在脑海中构画出原来的图案,有些地方记忆模糊,在这个时候人的思维,就会本能的在记忆中进行填补,加入一些逻辑推理后得出的画面。而雷震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来地那两件器具,甚至是它们的位置,只不过都是原来记忆画面的添补。
  对于务求精确的军事情报来说,接受这种经过填补的模糊记忆,是大忌中的大忌。一名好的情报官,或者是间谍,一定会接受针对模糊记忆的特殊训练,力求减少这种记忆误差。
  雷震的记忆力还算不错,在做过那场测试后,他也或多或少的接受了针对模糊记忆的训练,他一边思索一边背诵,将他和鬼才先生的对话,背出了大概九成。
  听完雷震的复述,用衣袖擦掉了额头上的汗水,谢晋元长长的吁出了一口闷气。“好险啊!”
  谢晋元道:“那位所谓的鬼才先生,能够掌握如此精确的情报,甚至能够推测出我由于接待的客人太多,不会有太多的精力分辨他的身份,却会把他推荐给你当特邀老师,进而利用你年少经历尚浅,容易轻信别人的缺点,实施计划引诱我们自己露出破绽,能做到这一点,又会不择手段要做到这一点的人,算来算去,也只有日本军部隶属的岩井情报机关罢了。”
  “雷震,记住今天的一切,我们两个都要记住,在今天我们一起品尝到了失败!”
  谢晋元轻拍着雷震的肩膀,沉声道:“我们国军在战场上节节败退,并不仅仅是我们的武器装备还有训练不如日本军队,我们更输在了情报战上面。当你真正成长到可以率领部队独当一面的时候,你就会发现,除了要面对日本军队的正面进攻,你还必须要预防日本情报机构,从背后对你下的黑手。说实话,我真的很庆幸,你今天被骗了,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样至少在将来的战场上,你可以让身边的士兵少付出鲜血的代价。”
  雷震用力点头,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叩门的声音。在得到谢晋元的回应后,马兰推开了房门。她手一伸,将一只填装了灰色粉末的半透明塑料瓶放到了桌子上。“刚才军营里乱成一团的时候,有两个家伙趁机溜进了军营的厨房,想把这个瓶子里的东西倒进水缸里。”
  谢晋元拿起那只塑料瓶,不用问他也知道,这只塑料瓶里装的一定是慢性剧毒。一旦孤军营的水缸里真的被人成功投毒,整营的官兵都会死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迎着谢晋元询问的目光,马兰随手玩弄着一把散发着血腥气味的匕首,淡然道:“我刚才在军营外面问过了,可惜他们宁可血被放光也不愿意合作,看他们实战技术和对刑讯逼供的抵抗能力,一定接受过严格特殊训练。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日本‘梅’机关行动组的特工。”
  谢晋元点了点头,那位鬼才先生是岩井情报机关的特工,可是岩井情报机关一向不参与军事行动,也只有日本驻上海最高情报机构‘梅’机关,才会拥有这些直接执行各种特殊行动的特工。
  “同时派出岩井情报机关和‘梅’机关两组特工,为我们制定了这一套连环计,日本人还当真是够看得起我谢晋元了。”
  “那是当然!”马兰回应道:“我这些天在外面听到了一个消息,日本军方已经开出了二十万的价格,来买你的人头。如果能把你活着带到虹口租界,还能多领到十万!”
  “三十万?”
  谢晋元摸着自己的脑袋,轻叹道:“我一个月才能领不到三十块的军饷,这三十万可是能顶我将近一千年的兵粮了,我自己把自己卖了行不行?雷震,俗话说得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是我和马兰两个人的徒弟,以后日本人给你开的赏金最少也要到六十万!”
  “不行!”马兰连连摇头,“我们必须要考虑到物价上涨的因素,这样吧,我们就少算点,雷震你以后的人头赏金能达到一百万就算达标了。”
  
  第五卷
撕破苍穹
第五章
名将之路(上)
  
  为了纪念“八一一”出师和“八一三”抗战双周年,谢晋元团长再三与租界工部局协商,要求在八月十一日升起国旗。
  “我们中国没有灭亡,国旗就是我们的信念与国家主权的象征,只要是中国人,都有在中国的土地上升起国旗的权力!”
  就是在谢晋元的坚持,和“不到纪念日不悬挂国旗”的承诺下,租界工部局终于答应了谢晋元的请求,并送来了一根五米多长的旗杆。
  但是当旗杆在军营里竖起仅仅两个小时,谢晋元就接到了工部局的通知,要求他们取消升旗仪式。
  “日本人一直要求工部局将贵部引渡到虹口租界,接受审判,工部局严守中立立场,屡次拒绝日方要求。但是租界就等于是我大不列颠帝国的领土,如果任由贵部在我国的领土上悬挂国旗,我们大不列颠帝国就会失去一直刻守的公正立场,而日本当局就会持续对工部局施压。本着公正公平的立场,也考虑到贵部的安全,请谢团长务必取消八月十一日的升旗活动。”
  手里捏着工部局这一份口气还算礼貌,但是却态度坚决的书面通知,抬头看着那根已经竖立在军营中间的旗杆,谢晋元脸上满是苦涩的笑容。站在谢晋元身边,刚才还亲自铲土埋下棋杆的杨瑞符营长狠狠吐了一口口水,道:“小日本可真够给我们面子,派了这么多的汉奸、特务,就连我们竖起一根才五米长的旗杆这样的小事,他们都会立刻上报,再通过外交手段对工部局施压!英国人不是很牛逼吗,怎么现在也怕起小日本了?!”
  谢晋元微微摇了摇头,他回头看了一眼雷震,问道:“你怎么看?”
  “我在大山里生活了四年时间,为了能够活下去。我必须清楚的知道野兽的生活习惯。”雷震沉思着道:“如果是两头势均力敌的猛兽,它们在狭路相逢之后,都会亮出自己最锋利的爪子和牙齿,发出低低的咆哮来向对方示威,同时它们也会仔细打量对方,衡量双方的战斗力。在这个时候,这两头猛兽每一个动作都会小心翼翼,即要展露出自己强大的一面。又要防止做出过激的动作,引发一场只能是两败俱伤的战斗。而日本和英国现在的关系,就相当于两只同样强大,就算是彼此咆哮,却都在尽量避免强者对撞的野兽!”
  “可是在这种对峙时,一旦有一方转身或者是选择逃跑,另外一方就会立刻发动进攻!工部局不把我们交到日本人手里,这样一个凭走私、当海盗完成了原始资本积累,建立起一支强大海军四处侵略的国家,绝不是为了维护我们这支几百人的中国部队。而是为了保持和日本两强对峙时必要的尊严与立场;而他们禁止我们在军营内升起国旗。就是不想因为一个弱者的行为,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成为强者对决的导火索!”
  “所以……根据我的判断。禁止我们在军营内升起国旗,并不是日本政府向租界工部局施压的结果,而是工部局为了避免争端,而做出的单方面行为!”雷震在这个时候当真是语出如刀:“虽然英国和日本同样强大,但是相比较而言,英国这只猛兽已经老了,他们已经强大了几百年时间,他们已经有了太多的土地和利益,他们已经老了,他们就像是一只吃饱了连眼睛都不想睁开。只想保持现状的狮子。而日本却不同,他们年轻,他们气盛,他们野心勃勃富有侵略性,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还远远没有吃饱,甚至是还饿着肚子!所以在这场对峙中,并不排斥战争的日本,是绝对主导方。而英国却只是在被动防守!”
  看着眼前这个就算把医院里那一段时间也算上,跟着自己学习还不到九个月时间地徒弟,惊讶、赞赏、甚至是羡慕,各种复杂的表情从谢晋元的脸上不断交替,最后变成了一个大大地、开怀的、由衷的笑容。
  雷震在强存劣汰的大自然中,孤独的生活了四年时间,在那一段时间,风是他的敌人,雨是他的敌人,雪是他的敌人,猛兽是他的敌人,饥饿是他的敌人,疾病是他的敌人!为了活下去,他只有动用自己所有的潜能,所有的智慧与力量。他虽然年轻,但是他已经自发自觉的学会了观查入微,并对战斗有了自己见解,当他终于将大自然的生存之道,和谢晋元的兵法融合到一起时,就拥有了如此独特又如此接近真理的战争哲学!
  站在谢晋元面前的,就是一头用智慧和知识渐渐武装起来的野兽!
  “雷震!”
  谢晋元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如果你是孤军营的指挥官,面对这种情况,你会怎么解决?!”
  雷震断然道:“旗,必须要升,这是不能动摇的底线!”
  谢晋元轻轻一挑眉毛,不置可否的道:“哦?”
  “我们现在所处的孤军营,就是所谓的兵家绝地!我们没有支援,没有退路,甚至看不到希望,而支持所有人一直坚持下去的理由,就是因为在师父您的带领下,大家把这样平静而枯燥的生活,都当成了战斗!”
  雷震伸手指着那一根刚刚竖立起来的旗杆,道:“如果在这根旗杆竖立起来之前,工部局最后还是拒绝了师父的提议,那也无所谓,我们只是失去了一个提升军营士气的机会罢了。但是当这根旗杆竖立在操场上,并被所有人看到的时候,它已经成为了我们孤军营的一个精神信标,或者是一个新的战场。假如我们真的因为工部局的勒令,而取消了升旗仪式,在这场和工部局的对峙中,我们就等于是选择了逃跑。到了那个时候,师父您的个人威信就会受到无可弥补的重创,一旦您的个人统率力被动摇,我们这支孤军、弃卒,就真的完了!”
  站在他们身边聆听着这一对师徒对话的杨瑞符营长不由耸然动容,他看着还不到二十岁,身上却同时包含了激进与沉稳两种绝对矛盾气质的雷震,本着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习惯了在战场上接受上级命令冲锋陷阵的杨瑞符营长必须承认,在见识与判断力方面,他已经被雷震这样一个后辈超越了,他真的没有看到这么远,更没有想得这么多。
  谢晋元淡然道:“按照你的看法,我们就只剩下和工部局硬顶这一条路了?”
  “中国人常说,狭路相逢勇者胜,但是再勇猛的老鼠,也不可能打过一只强壮的猫!在这种实力不成正比的情况下,硬拼只是最后无可奈何的下下之策。”
  在杨瑞符营长的注视下,雷震慢慢的道:“我刚才就说过,如果把英国比作是一只猛兽,那他们也是一只年老又吃饱喝足,只要好好睡觉的狮子。只要我们能先后退一步满足他们的自尊心,又能拿出一个皆大欢喜的解决方案,就可能在保证八月十一号升旗的情况下,解决此次事件。”
  “我们竖起来的旗杆有十五尺高,而我们军营的房屋,有十二尺高。”雷震伸出做出一个劈砍的动作,道:“如果我们把旗杆截断五尺,只留下十尺的高度,国旗就算升起来,也不会超过房屋的高度。军营里的人并不会有人在意,旗杆为什么会短了五尺,对他们而言,只要能把国旗升起来,就代表着一种胜利。而国旗被四周的房屋遮挡,不会太过招摇,那些汉奸特务也不是天天都跑到军营来报道,我们八月十一日早晨升起国旗,中午收起国旗,把时间尽量压缩减少发生突发事件的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工部局也很可能会接受我们这个后退一步式的变更。”
  雷震说出来的方法当真是让杨瑞符营长瞪大了双眼,但是谢晋元却在微笑的点头。
  “方法是怪异了一点,”谢晋元微笑道:“但是却同时兼顾了工部局的面子和我们不可动摇的底线,当真是难能可贵,我觉得这个计划可行!但是我们却不能直接把这个计划提交给工部局。”
  在雷震和杨瑞符营长竖直了耳朵的聆听中,谢晋元淡然道:“俗话说得好,太容易得到的东西,都不懂得珍惜。我们太容易退步,工部局很可能会得寸进尺步步进逼。所以我们一定要抗议、抗议再抗议,坚持、坚持再坚持,直到抗议到双方都两眼冒火,都希望找到一个台阶时,再以从身上割肉的姿态,抛出这个可以让双方皆大欢喜的计划。到了那个时候,工部局就会认为自己终于通过不断的施压,取得了一个保贵的胜利,他们更不会蠢得再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
  看到雷震脸上露出若有所悟的表情,杨瑞符营长轻拍着他的肩膀,微笑道:“俗话说得好,姜还是老的辣,小兄弟,你要跟着团长学习的东西,还多着呢。说真的,我看好你!”
  
  第五卷
撕破苍穹
第六章
名将之路(中)
  
  雷震还不到二十岁,无论他如何的有天分,又有什么样的良师指导,但是他毕竟还太年轻,年轻得还无法了解,在这个世界上想完成自己的目标,并不是设定一个合理的平衡点就行,有些事情必须要走迂回路线,必须要双方消耗大把的时间和口水,絮絮叨叨不停扯皮,不停的彼此试探,直到最后一刻才抛出自己的底线。
  但是不管怎么样,在谢晋元的不断交涉,不断据理力争,不断抗议的情况下,工部局最后终于还是接受了谢晋元的提议,在保证杆旗低于四周营房的情况下,允许谢晋元带领全营官兵于八月十一日这一天在军营升起中国国旗!
  按照谢晋元为军营制定的作息时间表,全营官兵每天都是凌晨四点三十分起床整理个人内务;四点五十五分准时在操场上集合,五点至七点进行早操;八点钟接近负责看守军营的白俄军队检查,清点军营人数;九点钟早餐,十点至十一点半,除了在自办工厂参加劳动的官兵,所有人接受文化教育;下午四时晚餐;下午五点至七点,由几名连长轮流教导大家徒手格斗;七点三十分至八点个人自由活动;晚上九点……全营熄灯睡觉。
  每一天谢晋元和孤军营的每一位官兵,都过着这样类似于苦行僧的的枯燥生活,用他们特有的战斗,慢慢迎来了一九三八年八月十一日。
  在这一天,空中刮着徐徐的晚风,送来一种上海这个国际大都会夜间特有的湿润与清新,和往常一样,时钟上的指针刚刚指向凌晨五点钟,在孤军营的操场上,整齐的脚步和响亮的口号,就狠狠划破了黑暗的天幕。
  到了清晨六点钟,远方的天边终于透出一丝鱼腹般地惨白时。孤军营全营三百七十七名官兵,已经进行了五公里跑操和队列练习,现在正以连为单位,整齐的排列在操场上。就在三百七十七双眼睛的注视下,谢晋元亲手在一根只有三米多长的旗杆上,在这片明明属于中国,却没有了主权的土地上,缓缓升起了中国的国旗。
  这面国旗升得真是好低。低得就算是站在军营里,只要隔着一栋低矮的房屋,就再也看不到它的身影。看着这面迎着徐徐吹来的夜风,轻轻招展身躯扬起一片灿烂的国旗,看着国旗上那象征着朗朗乾坤昭昭日月的青白天日,所有人都对着这面不知道有多少热血男儿为之抛头颅热血的国旗,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对着它敬上了一个军人最庄严的军礼。
  站在用几块砖头垒成的主席台上,谢晋元深深凝视在场所有的人,大家都在等待他在纪念仪式上的宣言。谢晋元也事先为主持这场仪式打好了腹稿。但是借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仔细打量着面前地每一个人,看着他们愈发削瘦地面孔,感受着他们对自己发自内心的尊敬和信任。谢晋元突然发现自己的喉咙不知道被什么给堵住了。
  到了今时今日,还驻扎着中国军队的孤军营理所当然成为上海一个绝对明亮的灯塔,甚至有人亲昵的把孤军营称为“上海的小重庆”。可是只有谢晋元这位指挥官才最清楚,孤军营的每一位士兵,过的都是什么样的生活。在他们的眼前,没有希望,甚至找不到未来的方向,在他们的身边列强环绕,日本军方更是把他们当成眼中钉肉中刺,这些势力无论谁轻轻动一根小指头。都会让他们这一支放弃了武装只能任人鱼肉地小部队全军覆没。
  而孤军营和谢晋元虽然被全国民众视为英雄,他们的事迹甚至被拍成了电影广为传播,但是他们在这里就算遭遇不幸,只怕国民政府,也只能是发表一篇无关痛痒的外交谴责罢了……如果国民政府真的愿意不惜一切来帮助他们,他们早就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大部队,重新拿起保家卫国的钢枪了!
  可就是在这种看不到光明,看不到未来。失去了所有依靠,随时都可能全军覆没的情况下,所有人仍然紧紧追随在谢晋元的身后,拼尽全力挤压出内心深处最后的勇气,用自己的实际行动,竖立起中国军人地风范。
  沉默了很久,谢晋元才轻声道:“大家……辛苦了!”
  没有人说话,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炽热的泪水,已经浸满了这些热血男儿的眼眶。没有亲身经历过孤军营的生活,没有感受过这种小心翼翼,让人憋得郁闷,憋得发疯,却不敢放声吼叫的环境,又有谁能真正明白谢晋元说的这五个字,所代表的含义与重量?!
  所有人都在轻轻吸着气,所有人都高高昂起了自己的头,在泪眼模糊中,紧紧盯着那面扬起了一片朗朗乾坤,飘起了一片青天白日的国旗,就在一片沉默一片肃穆中,集结到操场上的所有人,突然听到了一个绝对突兀声音:“把旗子撤下来!”
  谢晋元霍然转头,用命令的口气对他们提出这个要求的人,赫然是负责看守孤军营的白俄雇佣兵队长。这位在中国的土地上已经生活了十年时间的白俄队长,操着生硬的中文道:“日本当局通过外交途径,抗议工部局放任你们在领土内升起国旗,我接到上峰指令,要你们立刻撤下国旗!”
  谢晋元的瞳孔在瞬间就缩成了最危险的针芒状,看着眼前这个态度强硬,更带着白俄军人特有蛮横气息的队长,在战场和情报对抗领域拥有丰富经验的谢晋元,已经敏锐的嗅到阴谋的味道。
  “进攻,这是一场日本情报机关发动的,有计划有目标的进攻!”
  谢晋元迅速在心里思考着,“白俄军队一般在八点查点军营人数的时候,才会出现在操场上,现在才早晨六点钟,白俄队长突然出现,这只能说明军营里发生的一切,包括我们的计划,都在日本特务的监视之下。日本军方选择在这个时候通过正式外交途径向工部局施压,为了保持‘中立立场’。想通过谈判让工部局让步的可能已经被彻底封死。如果和他们硬顶,必然会让矛盾激化,很有可能演变成一场流血事件。可是如果我接受了工部局的命令,就等于在这场战斗中不战而逃。一支没有了希望,没有了凝聚力的军队,只怕不出一个月,就会彻底崩解。”
  撤,还是不撤?!
  谢晋元这一辈子走南闯北。不知道打过多少场战争,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可是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今天这样左右为难,甚至可以说根本无从选择的局面。在同时谢晋元必须承认,日本情报机关的这一手,在时间把握上当真是玩得妙到毫颠,等于是将一根钢针,直接卡到了他谢晋元的咽喉中间!
  谢晋元的目光落到了杨瑞符营长的脸上,杨瑞符深深皱着眉头,显然也想到了事情的关键。但是也和谢晋元一样左右为难。谢晋元的目光又落到了其他几位连长的脸上。看他们对着白俄队长怒目而视的样子,显然仅仅是因为升旗仪式被阻遏而怒愤,却还没有看穿此次事件背后隐藏的关键。当然更无法指望他们拿出什么合理的建议。
  就在这个时候,谢晋元听到了雷震的声音,“不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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