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骚(精校)第53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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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常洛叹道:“少有的奇才啊。”
  钟太监道:“忠孝仁义,人品亦佳。”
  朱常洛点点头,对口若悬河的张原道:“张修撰不必再自辩,周侍讲是误会你了。”
  周延儒知道自己这次弹劾张原已完全失败,姚宗文说得一点不错,张原狡猾无比啊,而且也的确有过人之能,强记且不说,这份镇定就人所难及,而且,皇长孙和那两个太监明显偏袒张原,张原怎么说他们都点头附和,这让他如何辩驳,看来他这次弹劾张原还是太轻率了,对张原的狡猾估计不足,现在处境很不妙——
  周延儒当即向皇太子跪下道:“太子殿下,小臣愚昧,听得片言只语未加详察,只凭一腔忠心就错怪张修撰,小臣甘受太子殿下责罚。”
  朱常洛见周延儒言语诚恳,也只以为周延儒是误会了张原,让钟本华把周延儒搀起,说道:“周侍讲不须自责,你与张修撰同为东宫讲官,都为教导我儿殚精竭虑,都是一片忠心,两位莫要因此事生了隔阂,以后还要共同教育好我儿由校。”
  张原当即表态:“周侍讲既已承认是误会了下官,下官如何还敢有怨言,以后下官有什么做得不妥之处,还望周侍讲照样指出来,下官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这话听得真别扭啊,周延儒却只得忍了,还要向张原道歉,他必须这么做,为的是保住东宫讲官这个位子,也力图挽回皇长孙对他的印象。
  朱常洛道:“今日之事几位莫要外传,免得流言说我东宫讲官不和睦。”
  钱龙锡、孙承宗、周延儒、张原一起躬身道:“遵命。”
  朱常洛又道:“误会已解,那就今日照常进讲吧。”让钟本华陪着周延儒去主敬殿给朱由校上课,待周延儒走后,朱常洛又安慰、夸赞了张原几句,让内侍送孙承宗和张原出宫,他这边由钱龙锡开讲《易经》。
  巳时末刻,张原与孙承宗出了东华门,张原长舒了一口气,对孙承宗道:“多亏孙大人事先提醒,下官是一身冷汗哪。”
  孙承宗黑脸在烈日下放光,摸了摸胡子,笑道:“张修撰的自辩精彩之至,让我大开眼界。”
  张原道:“惭愧,说得口干舌燥,才勉强过关——下官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是人情世故不通达,还是处事不圆滑,总有人跳出来非难我,让我防不胜防,很是烦恼。”
  孙承宗道:“朝中党争纷乱,私心杂念者多,朝政日坏、饥荒四起、军备不修、边虏猖獗,这些事却少有人关注,我知张修撰是不甘庸庸碌碌只谋自己高官富贵的,时下是想要做点事就遭人忌,但张修撰也清楚,有敌就有友,所以不要太在意一些无端弹劾之语。”
  张原道:“孙大人指教得是。”心想:“不知周延儒还怎么教那皇长孙?”
  第四百零五章
奸臣
  皇长孙朱由校回到主敬殿,坐在书案边一言不发,伴读高起潜也赶紧跪坐着,既然哥儿没向周讲官行礼,他又岂敢妄动,不然岂不是衬托出哥儿没礼貌。
  周延儒知道皇长孙对他有些怨气,也就没摆出老师的样子责怪皇长孙无礼,周延儒心想皇长孙年幼,即使现在对他有些不满,但只要他曲为解说,让皇长孙明白他是出于忠心,相信过不了几天,皇长孙的芥蒂就消了,毕竟是十二岁的孩子嘛——
  周延儒徐徐道:“请殿下将《大学》第一章读三遍。”
  不料朱由校却道:“周先生今日不问上回张先生教了些什么了吗?”问这话时眼睛看着书本。
  就好比一个巴掌冷不丁抽过来,周延儒来不及闪避,都能感觉到脸颊火烧火燎的痛,呼吸骤然急促,勉强镇定下来,解释道:“殿下,小臣非是——”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朱由校根本不听周延儒的解释,谦卑称臣也没用,自顾捧起书来大声念诵,身后的小高跟着小声念诵,这《大学》第一章不过两百字,三遍念下来也不须半刻时,念完之后朱由校又板着脸一声不吭了,他虽是十二岁的少年,但尊贵的身份摆在那里,这样冷然无语的样子还是很让其他人感到心慌和压抑的——
  周延儒脸颊的灼热感渐渐消退,心想少年人正在的气头上,还是暂不要解释,现在就是解释皇长孙也听不进去,只会火上浇油、适得其反,沉默了一会,翻开四书,说道:“今日开讲大学第二章,我念一句,殿下跟着念一句。”
  朱由校并不象往常那样答应一声“是”,而是坐在那里默不作声。
  周延儒提高声音道:“殿下听到我说话没有?”
  朱由校回答道:“周先生,我有一话说。”
  周延儒心道:“只要你肯开口就好,我知道你心里到底是何想法才好解释、开导。”温言道:“殿下请讲。”
  朱由校道:“周先生第一次给我讲《大学》时曾背诵了一遍,当时我是对着书看的,发现周先生漏了一个字,第二天说给张先生听,张先生教导我说周先生这是小错误,是无心之失,应该宽容,而周先生呢?哼哼——”朱由校都不屑往下说了。
  少年朱由校的这些话等于又是一记耳光,周延儒年轻白皙的脸庞霎时又涨得通红,起身分辩道:“殿下请听我一言——”
  朱由校板着脸道:“周先生,我出阁读书机会难得,不要说废话,请讲课吧。”
  周延儒没想到这位看着有些呆傻的皇长孙竟然句句刺人,就和方才张原在前殿对他那样,这让周延儒如何受得了,今日必须要把事情说清楚,不然他哪有心情讲课,说道:“殿下,学习必先诚心,殿下既对我存了偏见,那我讲什么殿下都听不进去,我必须向殿下把事情说清楚,然后再讲课——”
  朱由校左右看看,主敬殿上除了他和周延儒,只有钟太监和小高,这两个人都是帮着他的,便干脆道:“周先生明白就好,我就是不爱听你讲课,你说什么都没用。”
  钟本华一直在看戏,这时出声责备道:“哥儿,不得对周先生无礼。”语气却简直是温和。
  周延儒居高临下看着皇长孙,沉声道:“这就是殿下的尊师之道吗!”
  朱由校怕皇祖父、怕爹爹、怕郑贵妃、怕西李,可不怕周延儒,当下来了一句更狠的:“周先生,你人品学问远远不及张先生,我看你象是个奸臣。”
  “奸臣”一词是朱由校上次听皇祖父骂那个御史刘光复说的,感觉很犀利,所以今日果断用到周延儒头上,把周延儒气得浑身发抖,皇长孙把话都说到这般地步了,他再想忍辱负重也不可能了,骂他是“奸臣”,这谁受得了!
  “啪”的一声,周延儒将手里的书丢在书案上,拂袖大步而去,钟本华叫着“周先生,周先生”追上去想要挽留,周延儒头也不回,一径去了,可见羞愤已极。
  朱由校这时害怕起来了,脸色有些发青,问钟太监:“钟师傅,周先生会不会去爹爹那里告我的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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