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行(校对)第25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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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住,不要慌。往城里冲。淮贼来自江上,根本来不及登陆!”
  “站住,不要慌。往城里头冲。淮贼来自江上,根本来不及登陆!”
  “站住,不要慌。尽管往城里头冲。淮贼来自江上,根本来不及登陆!”
  ……
  答矢八都鲁之子,四川行省平章孛罗帖木儿带领百余名亲兵,将主帅的命令一遍遍大声重复。
  他们父子的判断不可谓不准确,淮安军的炮火虽然激烈,但士兵却无法在短时间内杀到蕲州城下。而蒙元官兵只要赶在淮安军之前控制住了蕲州城,就可以将阖城百姓劫做人质,凭借优势的兵力固守。届时,淮安军顾及到朱重九的好名声,未必敢朝着无辜百姓狂轰滥炸。光凭着战舰上携带的辎重,也不足以支持淮贼与官军来一场旷日持久地战争。
  只是,短短几分内的巨大落差,让他们父子麾下的蒙元将士,根本无法稳定心神。只想尽快从铺天盖地的炮火下退出去,尽快远离蕲州城这个受诅咒的地方。一股股顺着刚刚打开的西门夺路而出,如同受了惊的蚂蚱。
  “跟我来,堵住城门!”孛罗帖木儿气得两眼冒火,将刀一摆,就准备带领麾下亲信去封堵所有人的退路。
  答矢八都鲁却从身后拉住了他,两只眼睛里充满了失望,“别去了,来不及了!撤兵,传我的命令,现在就撤!”
  “阿爷——!”孛罗帖木儿气得跳着脚大叫,“总计也没几条船,我就不信,他们凭着火炮,就能把大伙全都轰死!”
  “撤兵!”答矢八都鲁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厉声怒吼。“你带着人先撤,我带人断后。稳住阵脚,别多哆嗦!”
  “您?!”孛罗帖木儿被打得晕头转向,梗着脖子怒视。
  “少将军,城外,城外大营!”参知脱欢轻轻扯了他的绊甲丝绦一下,用极低的声音提醒。“城外大营那边起火了。再不撤,我军形势威矣!”
  “啊——?”孛罗帖木儿如梦方醒,扭头朝五里外眺望。只见漫天星斗下,有股妖异的火光拔地而起。火光所处位置,正是官军的大营。
  “不要声张,组织人马后退!大营里有一万弟兄留守,即便遭到偷袭,也不至于立刻被淮贼拿下!”答矢八都鲁的声音再度从他耳畔响起,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焦灼。
  敌方典型是在用攻心之计,先派一哨奇兵去大营内四下纵火,然后又用乱炮轰击正在进城的官军。然而,蕲州城与大营之间相距如此远,骤然受挫的大元将士们,怎么可能坚信他们的后路没丢?万一此刻军心崩溃,哪怕杀上岸的淮贼只有三千,也足够让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
  “遵命!”孛罗帖木儿好歹也跟在其父身后打了三、四年的仗了,基本功非常扎实。稍微冷静下来,就立刻明白了自家父亲的用心良苦。赶紧拱手行了个礼,转身带领亲信去组织撤退。
  在他们父子的齐心协力下,刚刚夺取了西城墙和部分城区的蒙元官兵,潮水般向城外涌去。哪怕是头顶上的炮火再厉害,也无法让他们再多做片刻停留。至于那些受伤的兵卒,则被他们毫不犹豫地丢在了城墙附近,任凭后者如何哀求、唾骂,都绝不回头。
  “鞑子撤了,弟兄们,跟我去杀倪文俊!”陈友谅迅速捕捉到了战机,再度跳起来,呐喊着冲向了北城门。
  “杀倪文俊,杀倪文俊!”张定边,张必先等人紧随其后,再往后,则是仅存的七十余名残兵。
  这支浑身是血的残兵,沿着到处是火头的街道大步前行。预见敢发国难财的地痞流氓,就上前用乱刀砍成肉酱。遇到落单的自家弟兄,则不由分说地将他们拉进队伍。
  “杀倪文俊!杀倪文俊!别让姓倪的逃了!”
  “鞑子撤了,鞑子撤了。大伙去杀倪文俊,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
  一行人走走停停,不断驱散作乱的地痞流氓,不断收拢躲藏在角落里失魂落魄的溃兵。没等走到北城墙下,人数已经扩充了十倍。甚至一些天完王朝的底层小吏,以及达官显贵的家丁,也主动跟在了他们身后,试图在蕲州城的新主人到达之前,能拿到一份耀眼的投名状。
  陈友谅则是来者不拒,将张定边、张必先和欧普祥铁杆死党分派出去,让他们迅速整顿队伍。当视野里终于出现了北门两侧的马道,他立刻将刀尖前指,大声断喝,“跟我来!杀贼!”
  “杀贼!”已经膨胀到了一千出头的队伍,像潮水般冲上城头。看到挡路的倪部叛匪,立刻围拢上去,乱刃分尸!
第485章
犹豫(中)
  先前铺天盖地的炮击虽然与蕲州城的北墙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却已经让倪文俊和他的手下人心惶惶。
  突然掉头杀回来的陈友谅等人,更是令倪家军上下不知所措。
  战,他们肯定能轻松将陈友谅所率领的乌合之众杀个精光光,然而,他们却不知道淮安军已经走到了什么位置?不知道朱重九的兵马会不会紧跟着就杀到眼前来?更不知道淮安军这次前来争夺蕲州,所出动的兵马是三千五千,还是三万、五万?!
  如果是后者,恐怕答矢八都鲁都要退避三舍,倪家军更没有必要留在城墙上做无谓的挣扎。
  战场上,一分钟的耽搁,往往就能决定生死。
  对士兵们来说,最可怕的不是主帅做了错误决策,而是主帅迟迟不做任何决策。
  就在倪文俊在为去留问题犹豫不决之时,陈友谅已经带领其麾下的乌合之众冲上了城头。挡在他前面的倪军将士,要么被他亲手劈翻,要么被张定边和张必先二人挥刀砍死,被杀得节节败退。
  “倪文俊,还不赶紧逃命?!”陈友谅偏偏捡了便宜还卖乖,扯开早已嘶哑的嗓子,大声嘲笑,“你的蒙古主子都逃了,你这条老狗瞎坚持个啥?赶紧夹着尾巴滚蛋,看在同事多年的份上,本将军饶你不死!”
  “倪文俊,赶紧逃命,爷爷饶你不死!”
  “倪文俊,你主子已经滚蛋了。你个当奴才的还不赶紧去追?!”
  张定边,张必先两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一边挥刀向前冲杀,一边大声叫嚷。
  “倪文俊,赶紧逃命去吧!”
  “倪文俊,你主子早就滚蛋了!”
  ……
  众幸存下来的勇士,纷纷开口附和。声音不算响亮,但每一句,都好像狠狠抽了倪文俊一个大耳光。
  “老子先杀了你!”倪文俊被气得七窍生烟,瞪着通红的两只眼睛,就准备跟陈友谅拼命。才朝前走了三五步,就听见城墙外有人乱哄哄地喊道,“丞相,丞相快走。淮安军,淮安军杀过来!”
  “丞相快走,蒙古人自己跑了,弟兄们,弟兄们根本挡不住淮贼!”
  “丞相……”
  “丞相……”
  一个人喊声倪文俊可以充耳不闻,但几十人同时示警,却让他瞬间又乱了心神。踉跄着又向前挪动了好几步,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咬牙切齿地吩咐:“撤,立即撤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撤,赶紧撤!”众叛匪等得就是他这句话,霎那间,如蒙大赦。掉转头,顺着云梯两侧支柱就往下溜。
  “断后,留下一队人断后!!”倪文俊气得大喊大叫,不得不亲自点将,“夏柳松留下断后,其他人,一个接一个慢慢来!”
  “遵命!”被点了到了名字的亲兵百夫长夏柳松不得不答应,硬着头皮带领自己麾下的弟兄,迎战陈友谅。
  好在后者也是强弩之末,一时半会儿,倒不至于要了他的小命儿。趁着双方再度陷入僵持的机会,倪文俊果断推开挡路的弟兄,抢了一架云梯,快步冲下。
  “倪文俊,有种别跑!你个有爹养没爹教的孬种!”陈友谅冷眼看到倪文俊从城头上消失,立刻追着他的背影大喊大叫。
  张必先和张定边两人所带领其他弟兄闻听,精神顿时又是一振,刀光过处,人头滚滚。负责替倪文俊断后的夏柳松等人,则彻底失了士气。或者转头逃命,或者被陈友谅身旁的乌合之众冲上来砍死,溃不成军。
  “去死!”张定边手起刀落,从背后将百夫长夏柳松劈下了城墙。随即单手朝云梯上一搭,就准备冲出城外,继续追杀敌军。
  “回来!”陈友谅一把抓住了他的绊甲丝绦,用力摇头,“别逼傻狗进穷巷!咱们回头,去迎接淮安军!”
  “嗯……?!”张定边犹豫了一下,立刻明白了陈友谅的意思。倪文俊不敢在城头上多做停留,是怕淮安军赶过来,断了他退路,瓮中捉鳖,并非就是怕了他和陈友谅。而万一大伙追出了城外,追到了倪文俊随时都可以跑路的旷野当中,后者便不再有任何顾忌。真的反咬一口,大伙即便不死也得落一身伤。
  而回头去接应淮安军,任务就轻松多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冲入城内的官兵,如今早已经撤得干干净净。西城外纵使零星还有些歪瓜裂枣,也应该属于被答矢八都鲁故意留下来的“尾巴”,士气和战斗力都不值得一提……
  想到这儿,张定边对陈友谅佩服得五体投地。将血淋淋的钢刀一摆,扯开嗓子高声叫喊,“弟兄们,走,跟三哥去迎接淮安军!咱们早日合兵一处,杀鞑子一个屁滚尿流!”
  “合兵一处!”
  “合兵一处!”
  此刻在幸存下来的大多数天完将士眼里,陈友谅就是一尊金甲天神。无论发出什么谕旨,都必须无条件遵从。
  接下来大伙所看到的事情,也证明陈友谅的判断的确英明无比。从北墙敌楼一直走到西墙敌楼的遗骸处,除了被丢下的伤重等死者之外,大伙没有遇到一个还能站起来的元兵。
  从马道下了城,又沿着城门追出了半里之外,大伙所遇到的阻挡也是微不足道。只需要稍稍努力一冲,断后的元兵就立刻开始溃退,敌我双方,都没有多大伤亡。
  “答矢八都鲁老贼退得倒是果决!”张必先追得兴趣索然,将刀往地上一戳,喘息着说道。“好歹也是一省丞相,连淮安军的面儿都不敢见,他也不嫌丢人!”
  “黑灯瞎火的,他哪知道来了多少淮安军!”陈友谅也缓缓收住脚步,喘息着摇头,“不过我估计老贼也不会真的就这样一走了之。以他的秉性,宁可舍掉一部分兵马,也得给淮安军填点儿恶心!”
  话音刚落,就听见东南方一阵爆豆子般的脆响,紧跟着,无数黑影在星光下跌跌撞撞。有得向北,有的向南,人的哭喊声和战马的悲鸣声搅作一团。霎那间,仿佛地狱的大门忽然被炸碎,百鬼夜奔!
  “是淮安军!老贼给淮安军设下了套儿!”张必先又惊又怕,望着陈友谅的眼睛,脊背上冷汗滚滚。
  “三哥,三哥你真神了!”
  “陈将军,咱们该怎么办?!”
  ……
  其他将士乱纷纷地开口,烟熏火燎的面孔上,写满了对陈友谅的崇拜。
  “不用急!老贼舍不得下大本钱!”在一片期盼的目光当中,陈友谅信心十足地摆手,“留下的人不会太多。充其量,就是给淮安军一个下马威。让淮安军觉得他不好对付而已!咱们这就赶过去,刚好能给淮安军壮壮声势!”
  说着话,他将手中钢刀一举,带领大伙转头奔向正南方。才走了两三步,便又听到了一阵爆豆子般的声响,“呯!呯!呯!呯!呯!呯!呯!……”
  夜空下,跑动的人影更多,哭喊悲鸣声也愈发凄厉。
  “排铳!!”没等大伙停下来发问,陈友谅就抢着解释,“到底是朱总管亲手调教出来的嫡系,这配合,可比咱们的人娴熟多了。蒙古人即便派出了骑兵,恐怕也讨到任何好处!如果……”
  “呯!呯!呯!呯!呯!呯!呯!……”第三波射击声接踵而至,将他的话淹没在狂暴的旋律当中。
  紧跟着,就是第四波,第五波和第六波。淮安军不知道派了多少火铳手登岸,射击的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不多时,回声和火铳声就混在了一起,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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