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校对)第9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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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这个,余慈已经在学习一个新的符箓,以期将法印的用途开发出来。
  今夜功课做完,余慈将法印收起,视线转向一侧的“鸟笼”。
  此时笼子早去了蒙布,显露出里面的鱼龙。鱼龙被“三阴落魂栅”禁锢,懒洋洋地不愿动弹,只是出于本能,它仍在汲取天地元气并周边的生灵的生机,余慈刚才祭炼法印,隐约便感觉到这家伙的影响。
  他也很难估量这个小家伙的价值,不过既然谢严仙长指名要它,要在“易宝宴”上亮相,想必不会差到哪里去。
  正想着多看两眼,心中警兆骤起。
  危机临头之前,余慈身体早已相应地做出反应,他缩身、弹射、顺势伸手拿了“鸟笼”,朝着最近的墙壁直撞过去。
  预定的撞击没有出现,因为在前一刻,席卷过来的凌厉剑气已经催化了静室内外的一切,连带着所居独院的大半边,都在飞扬的尘雾中坍塌化灰。
  “白日府动手了?”
  念动瞬间,他就否定了这个可能。
  然后他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开口正想叫喊,磅礴的剑压已经临头,有一个冷淡的声音挟在里面:
  “用剑说话!”
  令人窒息的剑压出现了一丝缝隙,那是给他出剑的机会。
  余慈二话不说,随手抛去鸟笼,擎出纯阳符剑,火焰剑刃划空而出。
  “锵”地一声震鸣,火焰剑刃与对方剑身碰撞,毫无疑问,这是对方故意找上来的。
  剑气风暴骤起。
  余慈曾经和于舟交过手。那是他第一次与修为、剑术全面压倒他的高人交战,其结果全无悬念,但在对战过程中,余慈真切感受到了于舟收发自如、炉火纯青的剑术修为。
  然而这回,面对老道的同门挚友,他的感受却截然不同。
  修行界各类上乘剑意,一般走两条路子:一是入微,二是成势,更形象的说法便是雾化和虹化。
  前者讲究入微入化,把剑气精炼到如丝如缕、如气如雾,直至无形无质,典型的便有余慈莫名学成的半山蜃楼、传说杀性第一的天遁杀剑以及离尘宗的化离剑诀等,于舟老道在此中造诣深厚。
  而后者并没有刻意在剑气的精粹和纯化上下功夫,而是讲究无限提升剑气威力,直至分山断岳、截海分波、斩天裂地,到巅峰时,便只见得剑光化虹,一跨千里,气势无双。
  来人显然走的就是“虹化”的路子,挥剑时气势磅礴,剑气如飓风、如大潮、如雷暴……余慈也只能感受这么多,只因为接下来那一剑,便把他多余的念头都扫灭了。
  剑压如移山倒海般碾过去,几乎将他撕成碎片。明明知道对方身份,可是更强烈的本能压过了一切,在那一刻,他分明就要死了!
  那一瞬间,余慈什么都记不得了,惟有他手中的剑,是他仍存于世上的仅有凭依!
  等他回神,只看到自己持剑作势,纯阳符剑上火焰剑刃已经熄灭,剑尖却是刺在了前面那人咽喉上。粗钝的剑尖压着喉部柔软的皮肤向内凹陷。那人却丝毫不受影响,冷冷道:
  “胆大包天的小子,想杀我吗?”
  “谢师伯!”
  匆匆赶至的李佑叫出声来。
第117章
告死
  黑夜中的剑气声威,早把丹崖上下惊动。
  也许有很多人盼着余慈死掉,却又绝不敢让他死在丹崖上、死在绝壁城中。
  独院刚被剑气轰塌,周围的明线暗线便将信息传了出去,而在余慈纯阳符剑刺中来人咽喉之时,边上已经有十多个闻讯赶来的白日府中人。这些人一个个瞠目结舌,看着眼前的场景,说不出话来。
  赶过来的李佑刚叫出谢严的名字,便也愣了。他因为不放心余慈在白日府的安全,多留了一夜,准备等余慈和谢严正式见面之后,再启程返回宗门。哪知半夜惊起,看到的却是这么一幕。
  还好,李佑总算是对自家长辈的性情有所了解,惊后便笑:“谢师伯,你和余师弟演的这是哪一出啊!”
  果然是谢严!
  这位在于舟老道和李佑口中都极是孤僻的仙长,看上去确实有那么点儿味道。他颧骨甚高,面部便显瘦,嘴唇总是抿着的,颇是严肃。让人印象深刻的是,此人的眼眸是水色的,瞳仁近乎透明,像是一块琉璃打制的假眼,又像是蒙着一层冰霜,直视之下就非常别扭,与其表情合在一起,便感觉他时刻都在挑剔别人的错处。
  总之,这是个让人第一眼很难生出好感的人物。
  此时,这位仙长用那怪异的眼睛盯着他,余慈这才记起,自家的符剑还抵在人家喉咙下,忙收了剑,却发现自己的腿脚已是软绵绵地不着力,偏偏现在又绝不能泄劲儿,只能强撑着拱拱手:
  “弟子余慈,见过谢仙长。”
  谢严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拿眼打量,半晌,方道:
  “很直接,杀性很重……”
  这当然不是说余慈的招呼,而是指他刚才的剑势。余慈现在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从清醒后的情况来看,当时他或许是拿出了以命搏命的姿态,对他来说,这就是本能。
  看语气神情,谢严对那贯喉一剑并不介意,倒似是等着余慈使出那一剑似的。目光再一转,见这位仙长手中持一把黑鞘长剑,样式简单朴素,是个剑不离手的,余慈便有点儿明白,这位仙长刚才所说的“用剑说话”的意思了。
  大概是认为“剑如其人”吧……未免偏颇了些。
  谢严才不管余慈是怎么个想法,事实上那句评价过后,他就移过视线,对笑嘻嘻迎上来的李佑也懒得搭理,只对着旁观的白日府诸人道:
  “金焕何在?”
  在白日府诸人眼中,谢严和余慈是完全两个概念。即使是府主被直呼其名,他们也觉得理所当然。马上就有刚刚赶到的陆扬出列,恭恭敬敬地道:“禀仙长,府主因西山有妖魔影踪,外出……”
  谢严直接打断陆扬的话:“叫他回来见我。”
  陆扬忙又应声,且迅速将这命令吩咐下去。
  余慈看着这一幕,突然间很想知道那个高傲的金焕面对谢严的时候,又会是怎么一种模样,是摆出以往的姿态,还是换一副面孔?那样的金焕,他可真要好好见识一下。
  李佑被谢严无视惯了,也不尴尬,径直凑到余慈身边,对他竖起了大拇指,低笑道:“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刺谢师伯的脖子,你那一剑真是爽利!”
  “那是仙长让我……”
  “废话,他当然是让你。谢师伯可是步虚上阶修为,和真人长生的境界也只差一线而已,毫无疑义是三代弟子第一人。可是敢在他剑下还手强攻的,全宗门的小辈里能有几个?不怕你笑话,第一次和谢师伯对剑,我直接把剑扔了,后来好惨……”
  余慈方一笑,却听那边谢严道:“品相不错,却没有半点儿精气神,等着那群奸商砍价吗?”
  话音响起的时候,谢严提起了地上的笼子。
  刚刚一轮剑气风暴,余慈居住的小院彻底坍塌,可笼内的鱼龙竟然是毫发无损,显然受了特殊照顾。
  余慈正想说话,便见谢严在笼顶一拍,栅栏嗡地一震,“三阴落魂栅”的禁制便给抹掉。笼子里,鱼龙开始也没反应过来,小脑袋还歪了歪,似乎在疑惑。但等它明白了局势,只虚影一闪,便从栅栏空隙中电射而出,转眼扑入黑暗之中,把惊人的速度展现得淋漓尽致。
  李佑在旁边叫起来:“哎,跑了……”
  话音未落,谢严手中长剑微颤,灼目的剑光瞬间将黑暗照亮,剑光到处,旁观围观的白日府仆役执事一个个东倒西歪。余慈瞪大了眼睛,他看得清楚,鱼龙细若游丝的身影瞬间便被剑光吞没,成为耀眼光芒中一个极细的暗影,随后剑气上卷,那小东西便像是被大风吹起的丝线,往天空中飘荡而去。
  “跟我来!”
  谢严的嗓音贯入耳内,余慈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便是一轻。眼前李佑的脸瞬时变得模糊,接着就是罡风呼啸,他被谢严剑气裹着,破空直上,转眼便到了数千尺高空。
  类似经历,余慈以前在叶缤那里也经过一回,所以他很快回神,想着大概是谢严有什么话要交待,这才到此僻静处。同时心里对步虚修士飞行绝迹的本事也是相当羡慕。
  高空中,冷夜寒星,罡风呼啸,脚下全无凭依,余慈却站得很稳,谢严的剑气将他护得很好,不用耗费他半点儿力气。而且在这个高度,景致非常不错,可以俯瞰整个绝壁城,包括更远的模糊的山岭。
  壮观的场面,让余慈有些怀念照神图了。
  转眼再看,只见那条鱼龙也被剑气卷上来,在夜空中飞舞盘旋,再不复笼中懒洋洋的姿态。夜色中,这条异种生灵一次闪掠便是百尺之遥,可无论它怎么飞动,一旦要越过方圆五里范围,便有一层剑气漩流平空生成,将小家伙卷入其中,再给甩回来。
  几次三番,鱼龙给甩得晕头转向,可这般情况总比在笼子里惬意得多,鱼龙简单的脑子慢慢就适应了,甚至将其视为乐趣,一时间冲上甩回,玩得不亦乐乎。
  见到谢严的剑气禁锢,余慈十分佩服,若在天裂谷时他有这般手段,捕捉鱼龙时哪会那么辛苦。
  便在此时,谢严开了口:“在我看到的鱼龙里,此条品相可排第二。”
  排第一的又是什么样?余慈很想问一句,不过此时谢严话锋一转:“可放在笼子里太久,消磨了精气神,不好出手。后面几日,便不要用笼子了,要放养!”
  “呃?”余慈忽觉得话里不对,不是将鱼龙交到谢严手里便算完成任务吗?怎么听起来,后面几天还他继续拿着?
  谢严却不给他置疑的机会:“鱼龙未点睛之前,头脑简单得很,我有一门控灵法,你今夜学会了,自能控制鱼龙。在易宝宴之前,你不但要护得它周全,还要与之气息互通,以本身元气滋养,即使不能使其品相再上一层,也要让它看起来状态更好。”
  斩钉截铁的语调,根本不给余慈任何置疑的空间。
  余慈皱起眉头,他非常不喜欢谢严的这种态度:“谢仙长……”
  他刚开了个头,谢严近乎无色的眼珠便盯过来,同时出言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来绝壁城有别的事情。易宝宴之后你如何我不管,可在宴前这几日,看顾好鱼龙,就是你的任务,其他的一切,统统给我让路!”
  余慈的眉毛立起来。
  这种强势的命令式的口气,由宗门长辈的说出来不是不可以。但余慈希望那是出自于舟、或者是解良口中,因为他对两位教授他、帮助他的仙长有足够的尊敬。
  但这位,也许和于舟、解良的关系非常好,可是今夜第一次见面,就拿出强硬态度,而且,是为了与绝壁城的局势全然无关的私事……
  这位仙长大概不知道,他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
  “要表现尊严和骨气,先等脚踏实地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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