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无双(精校)第60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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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二喜道:“那啥,就不坐了,我们吃的差不多该回去了,你们慢慢喝。”
  铁厂的人走了,这边尽兴畅饮,到结账的时候一问,服务员说你们的酒菜钱已经结了。
  “谁结的?”
  “就是刚才那一桌客人。”
  陈北恍然大悟:“原来是铁厂的哥们,得,不打不相识,有空请他们喝酒。”
  同事们酒足饭饱,每人嘴上都叼了一根陈北给的骆驼香烟,正勾肩搭背往外走,只见团委书记马春花如同一尊铁塔般守在门口。
  “陈北,我有话和你谈。”马春花道。
  同事们怜悯的看了陈北一眼,一个个悄悄从马春花身边溜走。
  马春花转身就走:“边走边说吧。”
  被堵个正着,陈北无路可退,只好跟在马春花身后。
  马春花正在酝酿语言批评陈北,忽然一个人从身边飞奔而过,跑得比兔子还快,后面传来呼喊:“抓小偷!”
  原来是小偷!马春花下意识的掏枪,可她现在是团委书记,哪有配枪,说时迟那时快,陈北拔腿便追,他右腿装的是假肢根本跑不快,一把揪住路过的自行车,把车主掀下来,跳上自行车狂蹬而去。
  小偷跑得很快,赶得上百米赛跑的速度了,但两条腿终归跑不过两个轮子,陈北的假肢跑步不行,蹬自行车可是飞快,迅速接近小偷,一个虎扑上去,将小偷按在下面。
  掌声响起,围观群众都夸他身手敏捷利落。
  马春花和失主也赶了过来,将小偷绑起来,不大工夫,公安人员赶到,将他们全带到派出所去做笔录。
  小偷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赃物是一块烧饼。
  民警问他为什么要偷东西,他说饿。
  为啥饿?家里人呢?
  家里人不在了。
  再仔细一问,原来这个少年的父亲是原国民党军官,被政府镇压了,他娘悬梁自尽,只剩下这孩子一个人。
  民警们互相对视一眼,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办案民警笔走龙蛇,正在处理,陈北问道:“准备怎么办他?”
  “送去劳动教养,上梁不正下梁歪,老鼠孩子会打洞,反革命家属就该送去改造。”民警头也不抬的说。
  陈北道:“你们不能这样,他还是个孩子,不满十八岁,怎么能劳动教养?这样吧,我替他赔钱,负责管教他。”
  民警停下笔头,上下打量陈北:“你哪个单位的?怎么说话呢?你究竟站在哪一头?”
  马春花插言道:“他是机械公司保卫科副科长陈北同志,抗美援朝战场上下来的飞行员。”
  民警警惕的阶级斗争面孔立刻变得和缓了:“哎呀原来是陈科长,快坐,喝茶不,这位女同志是?”
  陈北道:“这是机械公司团委书记马春花,马大姐。”
  民警站了起来,敬礼:“马书记,欢迎到我们所指导工作。”
第十六章
以身相许
  社会主义一家亲,国家单位级别平行,陈北是副科长,马春花是正科级的团委书记,而民警只是一般办事员,遇到两位领导自然客客气气,什么话都好说,至于那位丢了烧饼的妇女,更是没意见。
  一块烧饼不值几个钱,够不上量刑标准,劳教是公安机关自主决定,劳不劳就是一句话的事儿,有两位领导说情,小偷自然不会处理,骂几句撵滚蛋了事。
  小偷出门的时候,忽然转身跪在地上,向陈北和马春花跪下,眼里带泪道:“谢谢叔,谢谢婶子。”砰砰两个头磕在地上。
  马春花臊的脸通红,咋成了叔和婶子了,这话怎么说的。
  不过也怨不得人家误会,都是一个厂的青年干部,级别差不多,简直天造地设一双,这大傍晚的一男一女在街上溜达,不是搞对象还能是啥。
  出了派出所,马春花的一腔怒气已经淡了很多,她说:“看不出你还挺有正义感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符合革命干部的道德品质要求,不过你的怜悯心用错了地方,那个小贼不值得同情,狗改不了吃屎,你帮了他这一回,他下次还偷。”
  陈北道:“人饿极了什么事都干,我小时候也偷过别人的东西,被我娘打了一顿才改的。”
  马春花道:“你就扯吧,你是剥削阶级大少爷,怎么能挨饿。”
  陈北道:“我从一生下来就跟娘走南闯北,街头卖艺,一直长到十一岁才认祖归宗,这世间的苦,我吃过不少,穷人是什么滋味,我比谁都清楚。”
  马春花惊愕了,她只知道陈北是纨绔子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经历。
  “你找我干什么来着?”陈北忽然问起。
  “哦,你写的心得是怎么回事,满纸洋文,你这是欺负贫下中农不认识外语么?”马春花的火气已经不那么大了,但还是带着刺儿。
  “我小时候没上过学,认字少,后来在美国才强逼着上了几天课,英文就26个字母,比中国字好学,所以我就写了英文了。”陈北狡辩道,其实他就是故意要让马春花看不懂,所谓心得只是抄了一份英文小说的内容。
  没想到这个解释居然被马春花接受了:“没想到你也是苦孩子出身,我就暂且不追究你了,这样吧,明天继续政治学习,下班到我宿舍来。”
  ……
  第二天,陈北如约来到马春花宿舍,马春花给他带了一杯开水,拿了一把炒花生,这回没拿报纸,而是说:“陈北,死学报纸没有用,我给你讲讲我的个人经历吧。”
  于是马春花就讲起了自己的故事,她生在南泰县一个贫雇农家庭,父亲因为欠了地主的阎王账被活活打死,母亲跳井自杀,留下孤苦伶仃一个人,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地主喝的醉醺醺的闯进了马家小草棚,企图强奸十五岁的马春花,被她用镰刀割掉了下面的东西,也就是从这时候起,马春花加入了革命队伍。
  “后来呢,这地主怎么个下场?”陈北听得入神,时而握紧拳头,时而呼气放松,被马春花的讲述深深吸引。
  “后来解放了,这个没卵蛋的地主被土改工作队抓住,我特地走了一百里路赶回去,亲自枪决了他。”马春花淡淡的说。
  “杀的好!杀的痛快!”陈北脱口而出。
  马春花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大少爷的面目似乎也不那么可憎,心理也不是那么阴暗,至少是同情革命的,是可以挽救的。
  “我讲完了,你说说你的故事吧。”马春花道,她准备以交心的方式来改造挽救陈北。
  “我的故事没什么好说的,小时候练武,长大了开飞机,打日本,抗日战争的时候,我是飞虎队的成员,曾经打下二十八架日本飞机。”
  “吹牛。”马春花道。
  “这可是有正规记录的,我还获得过青天白日勋章呢。”陈北道。
  马春花变了脸色:“那种勋章不是荣誉,是耻辱!”
  陈北也急眼了:“打日本得来的勋章,怎么就是耻辱了,你给我说清楚!”
  这次学习,又是不欢而散。
  ……
  年底了,中央发出《关于反贪污斗争必须大张旗鼓地去进行的指示》,隔了一个月,又发出《关于在城市中限期展开大规模的坚决彻底的“五反”斗争的指示》。
  声势浩大的三反五反运动拉开了帷幕,运动首先在各大城市开始,以原石家庄市委副书记刘青山和原天津地委书记张子善被判处死刑达到高潮。
  五反运动打退了资本家的猖狂进攻,在私营企业中建立了工人监督制度,旧社会行贿偷税那一套把戏,得到彻底的根治。
  江北联合机械公司内也进行了大规模的三反运动,组织号召工人进行检举揭发,揪出一批被资产阶级思想腐蚀的干部,清理了干部队伍,净化了组织。
  马春花忙于三反五反运动的闲暇,还不忘对陈北进行帮扶教育,不过此时两人的对立情绪已经和缓了许多,像是普通朋友那样聊天了。
  有一天,陈北看到马春花相框里只有她一个人的相片,便问道:“怎么从不见你和杨树根的合影?”
  马春花道:“为什么要和他合影?”
  陈北道:“你们不是两口子么?”
  “当然不是,那只是掩护身份,我和他是纯洁的战友关系,没别的。”马春花赶紧解释,她可是黄花大闺女,被人误会成小媳妇多不好意思。
  陈北哦了一声:“这样啊,一百两黄金倒也没白花。”
  马春花立刻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什么一白两黄金。
  陈北却缄口不言,不愿意再提。
  晚上,马春花辗转反侧睡不着,她脑海里总是回想着陈北那一句一百两黄金,她怀疑这件事和自己刑场被释有关,因为她曾经询问过相关敌工人员,到底是谁救了自己,一直没有得到答案。
  陈北不愿意说,马春花有的是办法,她找到地区公安处要求调阅档案,寻找当事人,可当年的国民党相关人员不是被镇反,就是逃亡,千辛万苦才查到一个名字,正是当年刑场上释放自己的大胡子。
  马春花在劳改农场找到了被判无期徒刑的大胡子,他告诉马春花,确实有人花了黄金搭救她的性命,上上下下都得了好处,而这个行贿的人,正是陈子锟的某位夫人。
  “陈子锟的夫人想救一个人,还需要花钱么?”马春花有些不解。
  “报告政府,国民党反动当局腐朽透顶,就是内部人想办什么事情也要花钱行贿,上下打点,不然事情也不好办。”大胡子道。
  事到如今,马春花终于明白,自己这条命不是组织搭救的,而是陈北救得,虽然看的是杨树根的面子,但没有他们出手,自己早就成了烈士了。
  “我欠姓陈的一条命。”马春花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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