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无双(精校)第60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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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已经是1952年了,夏季汛期淮江洪水泛滥,直接威胁北泰工业基地的安全,机械公司团委组织了青年突击队上大堤防洪抢险,陈北被任命为突击队副队长,马春花身为团委书记,正队长非她莫属。
  突击队在江堤上防守了十几个昼夜,每个人都没合过眼,困了就在泥水里眯一会,饿了啃一口冷干粮,饿了喝口脏水,为了保护社会主义财产,大伙儿全都豁出去了。
  洪水滔天,形势危急,堤防多次决口,突击队投下的沙包迅速被激流卷走,关键时刻,陈北赤膊上阵,扯了一根绳子下水充当人墙,突击队的工人们二话不说也跟着下水,炼铁厂那边也不甘示弱,有样学样,突击队下水手拉手用血肉之躯阻挡洪流。
  肆虐的洪水猛兽终于被工人们的钢铁意志所降服,援兵在马春花和党委一帮人的带领下赶到,加固了提防,大坝上响起胜利的欢呼声,红旗招展,满身泥水的工人们兴奋的互相拥抱。
  马春花看到站在激流中的陈北,心里一阵感动,这个资产阶级大少爷终于和无产阶级兄弟融为一体了,自己的一番努力没有白费。
  党委许书记也很欣慰,道:“小马,陈北的思想觉悟进步的很快,你功不可没啊。”
  马春花笑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陈北松开了绳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忽然一个浪头打来,他立足不稳,假肢陷在泥里拔不出来,整个人失去平衡,转瞬被洪水卷走。
  “陈科长落水了!”工人们大喊救人,可是洪水太湍急了,谁也来不及反应。
  马春花没有丝毫犹豫,狂奔几步,一个猛子扎下了水,奋力向陈北游去。
  “小马,危险!”许书记大喊一声,可是已经晚了。
  浊浪滔天,两个年轻人迅速被洪水淹没。
  工人们都默默摘下了帽子,流下热泪。
  书记哽咽着说:“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烈士的遗体。”
  天边滚雷划过,再次暴雨如注。
  ……
  马春花从小在大王河边长大,水性极佳,但任何游泳技术在洪水面前也是白搭,她灌了满满一肚子脏水,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湿滑的泥地上,身旁是枯萎的芦苇,大雨瓢泼,身上的衣服完全湿透贴着皮肤。
  不远处,陈北一动不动的仰面躺着,不知死活。
  “陈科长!”马春花扑上去救助,她学过一些急救方法,帮陈北按着胸腹,活动胳膊,一口浊水喷出,陈北悠悠活了过来,但依然没有恢复神智。
  马春花观察了一下,他们处在下游一个江心岛上,本来这个孤岛很大,但此刻被洪水淹没了大半,只剩下很小一块在水面上,岛上还有一个渔民搭建的草棚可以遮风挡雨。
  她费尽了力气,将陈北沉重的躯体拖到了草棚里,手搭上额头,滚烫。
  大雨如注,雨水浇在草棚上,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马春花跑出去折了许多芦苇加在草棚上,好歹挡住了雨水。
  很快天就黑了,陈北还没有苏醒,而且身体变得冰冷无比,马春花手足无措,急的团团转,忽然她一咬牙,脱掉全身衣服,用滚烫的胴体紧贴住陈北。
第十七章
阶级爱情
  原本陈北的身体素质还算不错,但近年来酗酒太多导致体质下降,在大堤坚守了十几个昼夜没合眼,就是铁人也抗不住,病来如山倒,他时而发烧,时而低温,游离在生死线上。
  马春花发现,陈北的断肢处这些日子摩擦剧烈,又沾了污水开始发炎感染,想必这也是他昏迷不醒的原因之一。
  第二天,天终于放晴了,放眼望去,到处尽成泽国,淹死的牲口比比皆是,想必政府的救灾任务很重,短时间内没人来救自己了。
  水流依然很急,天上太阳暴晒,水里冲上来一些家具、厨具、淹死的猫狗猪羊,还有几条活蹦乱跳的鱼。
  陈北依然在棚子里昏睡,马春花把他剥得干净,衣服晾在树杈上,兜里一个铜壳美国造煤油打火机派上了用场,马春花用它点燃晒干的柴火和芦苇,生了一堆火,又捡了两个锅子,用细沙做成过滤器,滤了一些清水煮沸,一些用来饮用,一些用来煮鱼。
  马春花用净水清洗了陈北的伤口,想喂他喝水,却撬不开牙关,反正方圆十几里都没人,女英雄也豁出去了,干脆自己喝了一口水,嘴对嘴的喂他。
  这一嘴对嘴,如同暗夜中的一道闪电,将陈北从无尽深渊中拉了上来,虽然他的神智还没有恢复,却下意识的热吻起来,初次被男人亲到的马春花羞愤交加,却又感到莫名的愉悦,渐渐的,两个人滚到一起……
  陈北自从驾机起义以来,已经两年没碰过女人了,憋得太久体内淤积了不少毒素,骤然一排,神清气爽,竟然慢慢醒转了。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春梦,梦里很一个女人翻云覆雨,这人的面孔不断变化,时而是伊丽莎白,时而是台湾空军俱乐部的女招待,时而是东北基地女翻译尼娜,时而又变成马春花。
  一摸身上,光溜溜的,陈北猛地坐了起来,感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再看外面,马春花正背对着他烧锅呢。
  “马书记,是你么?”陈北问。
  马春花没回头,将树杈上陈北的衣服丢了过来:“晒干了,穿上吧。”
  陈北急忙蹬上裤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马春花煮了两条鱼,虽然没油没盐,但清水煮活鱼还是鲜美至极,陈北吃完之后大发感慨:“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
  “劳动人民的饭菜是最香的,剥削阶级就算是龙肝凤胆也不香。”马春花时时不忘教育陈北。
  “是啊。”陈北由衷道。
  马春花个子不高,但很壮实,透着劳动人民的健美,皮肤黑里透红,齐耳的五四头,浓眉大眼体健貌端,裤子卷到膝盖,上面就穿一个背心,大概是里面还扎着布带子,胸部并没有波涛汹涌。
  “有船!”马春花忽然放下手头的东西,手搭凉棚看远处,机器船的马达突突地响着,距离还很远。
  两人立刻挥舞双手,大声喊叫,船上的人没有听见,径直向下游去了。马春花赶紧在火上加了一根湿柴火,烟雾腾空而去,远去的机器船掉了个头,冲这边开了过来。
  来的是水上公安分局的执勤船,他们是奉了地委的命令前来寻找马春花和陈北的遗体的,没想到竟然找回来两个大活人,同志们都很高兴,在船上欢呼雀跃起来,差点把船踩翻。
  江北地区人民行政公署,领导们愁眉紧锁,虽然城市保住了,但洪水摧毁了许多几百个村庄,造成人民群众生命财产的极大损失,水灾之后就是瘟疫,大家肩上的担子会很重。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省主席陈子锟的长子,机械公司保卫科副科长陈北同志,在抗洪抢险中英勇牺牲,遗体被洪水冲走下落不明,所以行署还没有上报,想等遗体找到再汇报省里。
  陈北的追悼会已经在筹备了,悼词也写好了,就等省委宣传部把关了,至于另一个牺牲的女同志马春花,追悼会的规格也一样,只是她家里没什么人,不用通知谁了。
  忽然电话铃急促响起,一位领导拿起电话,威严无比:“喂,哪里?什么,你再说一遍!”
  放下电话,领导激动万分:“陈北找到了,和马春花在一起,两人都被冲到下游去了,没死,活蹦乱跳的很呢。”
  ……
  陈北和马春花被送到了医院检查身体,省里领导对救灾非常重视,省主席陈子锟亲自来到北泰视察,带来了大批救灾物资和一支医疗队。
  陈子锟到医院探望了儿子,陈北躺在病床上,精神颇佳,对父亲说:“是马书记救了我的命。”
  马春花装得像头母牛,早就无大碍了,此时正陪同领导视察,陈子锟扭头看她,赞扬道:“小马同志果然是巾帼英雄,值得大家学习。”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马春花居然红了脸。
  陈子锟日理万机,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做,看望了其他因公受伤的同志后,离开医院下乡视察去了。
  马春花没跟着走,她拿起热水瓶到茶炉房去打热水,又去食堂帮着打饭,忙里忙外一条龙,邻床的病友说:“小陈,你爱人真能干。”
  陈北急忙解释:“她不是我媳妇,我们一个厂的。”
  病友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工人,他眯起眼睛看着外面忙碌的马春花,道:“腚大腰圆好生养,体健貌端素质高,娶了她,不但能生男孩,还是你一辈子的福气哩。”
  陈北没好气道:“同志,你别乱编排人家好不?”
  病友嘿嘿笑了,不再说话。
  忽然病房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白衬衫的男子拎着果盒子走进来,正是老友杨树根。
  一天前,杨树根看到淮江日报上关于抗洪英雄陈北的报道,才知道自己儿时的朋友已经从部队转业到江北机械公司工作,而此时自己正在苦水井乡下煎熬,这里条件实在太差,乡政府只有两辆日本人时期留下的脚踏车,一下雨满地泥泞,全靠两条腿走路,堂堂乡党委书记成了泥腿子,当真郁闷。
  他知道,陈北的父亲是陈子锟,省政府主席,如果走他的路线,兴许能调到城里工作,当然这话不能挑明了说,要迂回才行。
  于是,杨树根买了二斤点心,蹭了县政府的吉普车来到行署驻地北泰市,先去看望了行署的麦平麦领导,汇报一下思想工作,然后才到医院来探视陈北。
  老友相见,分外亲切,谈到各自的工作,都深有感触,正聊着,马春花捧着一盆衣服进来,奇道:“杨书记你怎么来了?”
  杨树根和马春花曾经假扮过一段时间的夫妻,但那完全是为了工作需要,两人之间没有肌肤之亲,也没有思想上的交流,就是一般革命同志关系,但杨树根绝对不敢小瞧马春花,这个娘们在政治上的前途比自己要远大的多,不但不能得罪,还要好好巴结一下呢。
  “哎呀,是马书记,好久不见,你这脸色愈发的红润了。”杨树根在基层久了,一张嘴也练出来了,见谁都有话说,还净挑对方爱听的说。
  马春花毕竟是一个女子,平时忙于工作疏于打扮,但骨子里还是爱美的,听到杨树根夸自己脸色好看,不由得笑了一下:“真的么?”
  病友见他们都是科长书记的,自惭形秽,讪讪道:“你们聊,我出去抽支烟。”
  三人互相都认识,谈起来就很随意自然,畅谈了一会,忽然门又开了,这回来的是陈嫣。
  杨树根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他始终没有忘记陈嫣,这是他的初恋,无疾而终但刻苦铭心,永记心头,在乡下工作多年,来往的不是面黄肌瘦的村妇,就是马春花这样泼辣健壮的“识字班”,此刻再见到陈嫣,如同万千狗尾巴花中一株碧莲,令人心旷神怡,回味悠长。
  陈嫣是省城调派的医疗工作队一员,专门来江北洪灾泛滥地区防治瘟疫的,抽空到医院来探望大哥,不巧竟遇见了杨树根,她主动打了招呼,杨树根刚才还谈笑风生,妙语连珠,此刻却变得笨嘴拙舌起来。
  “谢谢你救了我大哥。”陈嫣主动和马春花握手。
  马春花认识陈嫣,解放前就见过她,不过没打过太多交道,她打心眼里不喜欢这种资产阶级小姐,皮肤那么白,一看就没干过农活,腰那么细,仿佛一折就断,怎么挑担子,怎么背娃娃。
  陈嫣笑语盈盈看着杨树根和马春花:“你们贤伉俪有孩子了么?”
  “我们不是两口子!”杨树根和马春花异口同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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