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盖世英熊(校对)第7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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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杨大爷开始嗷嗷叫好,“打!往死里打!让他再偷看人姑娘洗澡!”
不知道他又穿越到了那个时代。
“屁大点儿个小崽子,还跟我聊起人生坎坷了?你刚活的哪儿到哪儿啊?买坟头的首付攒够了吗?刚我看你菜市场那儿,和人打牌打的五迷三道儿的,就知道你小子最近犯糊涂了。”
我伸手拦住孙大妈,“有,有话好好说,您别打我了。”
孙大妈放下韭菜,目光炯炯的瞪着我。
“我跟你唠唠磕,你当我跟你诉苦哪?你真是小瞧你阿姨我了。我孙彩霞,活这一辈子,就是折腾过来的。刚出生就赶上文革,没学上,大字不识一个。但我人勤快,八岁就能给全家做饭,弟弟妹妹全归我管。外面乱成一锅粥,回我们家桌上永远有菜有饭。工作以后,争当三八红旗手,码货清货有比赛,我大冬天的在仓库里一宿一宿的练,手上长了冻疮,戴上手套接着干,血冻在手套里头,摘都摘不下来。认识你杨大爷以后想结婚,他们家是清高人家,嫌我没文化,我从小学语文一年级,背到唐诗宋词三百首,就是不想让你大爷为难。结了婚以后,我们单位的领导爱给已婚妇女穿小鞋,把我逼急了,我带着一群姐们儿抄起板砖,把丫车砸了。后来生了小孩儿,闺女八岁得了肝炎,治不好以后且得受罪呢。北京医院跑遍了,人家说上海有个老大夫能治,一个月三次我带着她去上海。买两张硬座票,全让她躺着睡,我平躺在硬座地下的地板上。有一次睡醒到站,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把孩子的鞋给偷了,我就背着我闺女一路出了火车站,早上七八点,没商场开门,我就背着她在医院门口等着,身上一点儿劲都没有了,我闺女趴我耳边儿说,妈,以后我一定对你好。八岁的孩子,她懂什么啊,可我当时真是想嗷嗷的哭。俩孩子我都给养大了,身上一点儿毛病没有。上高中为了让他们有好学校,我砸锅卖铁换房子,搬到了咱们小区。儿子长大了处对象,女方嫌我们家穷,要聘礼要婚房,我工作辞了,承包了个小卖部,为了省几块钱的差价,天不亮就往新发地跑。非典的时候扎药店里抢板蓝根,全小区的板蓝根都跟我买的。我姑娘小子都风风光光的娶了,嫁了。我俩也退了休,开始带孙子。儿媳妇说不能老给我们看,要送双语幼儿园,我五十多岁人,开始学迪士尼英语,就为了让小孙子能多在我们俩身边留一阵儿。你说我这一辈子,有过踏实日子么?我要是不折腾,委委屈屈的活着,吃饭怕噎,走路怕跌,我能活到今天么?”
我被孙大妈这一长串人生履历给吓着了,蜷缩在沙发上发抖。这一刻,孙大妈又重新变回了当初那个在小花园里欺负我的女侠。
“所以我觉得,您晚年应该享福,这才值得啊??”
“什么叫值得?你跟老天爷讲道理,人凭什么搭理你啊!老话说的好,四条腿趴着的,是畜生。两条腿走路的才是人。你有胳膊有腿的站着,你得往前走啊。路宽路窄那是命,但你死赖着不挪窝,爹妈把你生下来,图什么?不就是让你开眼见世面么?你一路闯过来,福祸都担过,再回头看,好坏都值得。你杨大爷这个病,三年前就诊断出来了,大夫说也可以直接住院,省的我跟着劳心费神,我不干。我们好好的有个家呢,一辈子的福是享,一天的福也不能落下。我趁着他还明白,再好好伺候伺候他,趁着我还没病,我抓紧时间锻炼。所以我天天下楼跳舞,不光跳,我还得跟你柳大妈争个输赢。哪怕我明儿个就得陪你大爷搬到临终关怀养老院了,我今儿还活着呢,活着我就跳,我该干嘛干嘛。能包饺子,就不下挂面。人活着没退路,死都不是退路,死是哪儿说哪儿了完蛋操。但你今天还活着,日子就得这么过!能听进去么!”
我愣愣的看着孙大妈,脑仁里像被针扎了一下,清醒了。
孙大妈歇了口气,放下手里的菜,开始帮我摘我脑袋上残留的韭菜叶。
“我话说的重了点儿,是为你好。我都这个岁数了,还蹦达呢,你就想认命了?我得替你爹妈把你骂醒喽。你和小柳那姑娘,想奔着一辈子去,就得一起折腾。你觉得我现在挺惨的,那是你不懂人事儿呢。你看你杨大爷纸上写的字。我陪他去医院,一帮老头病友,都做题,写名字,有的什么都写不出,有的画竖杠,有个老头儿,让他写十次名字,他十次写的都是”坎坷“两个字。可你看你杨大爷写的什么?他写的是‘快活自在’。”
我转头看向杨大爷,杨大爷被孙大妈一指,也愣愣的看向纸上自己刚刚写下的字,看了一会儿,杨大爷又拿起了笔。
“对,再试试,试试写自己名字。”孙大妈说。
杨大爷盯着纸犹豫了很久,然后行云流水的写下了“孙彩霞”三个字。
“那是我名字!写你自己的!”
杨大爷拿着纸向我凑过来,指着孙大妈的名字对我说,“这是我媳妇儿。彩霞。千紫万红,云蒸霞蔚。美不美?”
我点点头,“美。”
孙大妈笑着看着杨大爷,杨大爷看着纸上的字,哧哧笑着。
“俩人在一块儿处到老,回头看这夫妻一世,没什么物件儿是值钱的,值钱的是他过的好,他愿意记得你。你大爷现在老年痴呆了,脑子乱是乱了,可以前的好事儿都记得,这就不可惜。你青年痴呆才惨呢,等你老了,心里清楚的明镜儿似的,有什么用?有什么事儿值得你掏出来一遍遍琢磨呢?”
孙大妈的话,和她的一顿韭菜鞭打,把我心里一块儿一直不愿意碰的地方,叫醒了。
四条腿趴着的是畜生,两条腿站着的是人。这话没错。从小到大,我一直趴着,随波逐流,什么路不费工夫,我就漂着走。追郑有恩,是我人生里第一次主动去争取的事儿,可争取到以后,我又趴下了。
我看着孙大妈,“那您说,我现在开始努力,还来的及么?”
孙大妈刚要开口,一旁,杨大爷把我拽过去了,他握住我的手,“让我来劝。恩来啊,你记不记得,以前别人问你怎么看法国大革命,你回答的很好,你说的是,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
我点点头,“嗯。明白了。我努力还来得及。”
但转念一想,恩来?我看着杨大爷,“我,我是周恩来?”
杨大爷点点头,“啊。”
“那,那您是谁啊?”
杨大爷眼睛缓缓瞪圆,深吸一口气,脸色“腾”的红了,以迅雷之速,扇了我一个嘴巴。
“我他妈是你爸爸!”
在被孙大妈和杨大爷联手打过之后,我回家想了很多。
既然未来还有好多个明天,既然离住进临终关怀养老院还有很长的距离,那我现在正式成为两条腿走路的人类,就还来得及。
有恩说的一点儿错都没有。想要站起来的理由,其实根本和她无关。
在我清醒过来的这段时间里,我和有恩像往常一样约会,在酒店像往常一样值班。我开始明白,真正想做出改变的时候,并不存在洗心革面,天地焕然一新的过程,在纸上写多少励志鸡汤也没用。我只是视线变得清晰了,能清楚的看到脚下的每一道坎,和最近的路灯。
生活里没有什么大事儿发生,除了王牛郎为莫莉出头,和客人打了一架。
有一天莫莉从客人房间里出来,刚走到门口,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客人穿着浴袍追了出来,拽着莫莉的头发就开始骂,非说莫莉偷了他的表。大堂里人来人往,男客人把莫莉的包翻了个个儿,东西撒了一地,也没看到他说的那块儿十几万的表。
客人骂骂咧咧的不松手,前厅经理过来劝也没用。莫莉涨红着脸,眼影哭花成一片,词不达意的用中文说,“我不是偷,不偷。我,不坏的。”
男客人不依不饶,恨不得当场要把莫莉扒光了搜身。一旁站着的王牛郎,突然冲了上来,拎着男客人的浴袍领子,把他往出拽。客人又踢又打,嚷嚷着要投诉,王牛郎说,“那让警察来,先办你嫖娼的案子,再看看东西在不在姑娘身上。”
男客人显然有些忌讳。站在门口和王牛郎纠缠。那天的大堂经理是鲶鱼精,我一直心惊胆颤,怕王牛郎会被鲶鱼精法办。但有些出乎意料,鲶鱼精先是走到莫莉身边,帮她把假貂皮披上了,然后走到王牛郎身边说,“要打到五十米外打,不要在我酒店门口。我不想让别的客人看笑话。”
后来那男客人骂骂咧咧的自己上楼了。王牛郎帮莫莉叫了辆出租车,车门关上前,王牛郎低头和莫莉说,“回去吃点儿甜的,就把这事儿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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