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明朝当王爷(精校)第41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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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义、苗逵连忙道:“皇上英明,皇上说的是。”
  正德哂然一笑,反问道:“我英明么?我英明会把一个奸佞视作至亲至信的人,留他在身边这么久,绝对地信任他?”
  他悠悠闭起双目,伤心地叹道:“我对杨卿决无怀疑,可他避门不出以避嫌,那是对朕生了嫌隙了,他担心朕会连他也疑心了,心魔已生,情谊不复……伴君如伴虎,伴君如伴虎啊,君王命中注定就该是孤独的?就该永远没有朋友、没有可信的人……?”
  指尖一滴血珠坠下,两颗泪珠也从少年天子的腮上滑落。
  他握有天下最大的权力,但是情感上,他能够亲近倚靠的人却不多,原本心中最亲近的两个人,一个背叛了他,一个为了避嫌远远地逃开了他,那种空落难过的感觉充塞了他的胸臆。
  “朕,不要做孤家寡人!”朱厚照愤然抬手,身前的古琴被他抛了出去,叮叮咚咚地滚了开去,那残破的声音一如他此刻受伤的心灵。
  忽然,一个小黄门踮着脚尖儿悄悄走过来,战战兢兢地道:“皇……皇上,威国公求见!”
  正德闻言霍然抬头,眼中已是一片狂喜、一片欣慰、一片释然。
  戴义、苗逵齐吁口气,脸上同时露出轻松的笑意。
  一个青袍书生在正德略显朦胧的目光中翩翩而来,他身穿圆领青襟大袖袍,头戴月白四方巾,身材修长、面如冠玉,一派儒雅风流,正德心神一阵恍惚,忽然间又似回到了两年前太子宫中初相见……
  “杨侍读!”一声呼唤,脱口而出。
  正德欣然唤着,眼中虽还有泪,脸上却已溢起一片笑意,一片真正发自内心的笑。
  这一刻间,两人的心重又贴在了一起,那是一种超越了君臣尊卑的兄弟之情,当今世上,也唯有杨凌,能给他这种感觉。
  “臣向义妹一仙学过箫技,只是造诣不高。皇上既有雅兴,臣便现丑,与皇上合奏一曲如何?”
  “好!奏什么曲子?”
  “就奏皇上所谱的那首……《杀边乐》!”
  戴义、苗逵见机,连忙自室中又取出一捧玉琴、一管竹箫。
  苍凉激越的琴声又复响起,铮铮铿铿,充满慷慨之气。杨凌一身儒衣,手执竹箫,在左掌心中轻轻击打合拍,听到琴声婉转幽幽,袅袅直上九霄之际,忽地在阔室中踏步而行,举箫于唇,一缕应和的箫音随之而起。
  箫声与琴声你高我低、你低我高,彼此应和逗趣,恰似一双鱼儿,水中畅游,自得其趣。
  正德抚琴,目注杨凌,笑微微指下如飞。杨凌箫技虽差,但二人仿若心有灵犀,但见正德双眉一挑,杨凌箫音立即转低,娓娓而来,琴声果然高亢而起。若见杨凌脚下一重,正德指下琴音也便趋弱,应和箫声扶摇直上。
  这一曲奏来,虽不及与唐一仙合奏的娴熟韵味,但洋洋洒洒,心意相通之乐,却令人更觉畅快……
  不知何时,张永悄然来到殿中,瞧见这番情景,连忙捧着一摞东西在殿边上站住了不敢惊扰。正德旁若无人,一曲奏罢,方按琴大笑道:“快哉!快哉!郁郁十余日,就只今日今时,朕心中最是快乐。”
  他说罢转向张永,收敛了笑意,平静地问道:“审完了?”
  张永诧异地看看皇帝镇静自信的模样,又瞧瞧站在他身旁的杨凌、戴义等人,不明白自己去午门时还一脸忧伤悲愤、彷徨失措的皇帝,为什么突然变了模样。
  他不敢再看,忙躬身道:“是,果如皇上所料,刘瑾在午门飞扬跋扈,呵斥百官如训家奴,无人敢予应答,幸赖皇上天威,老奴带了人去,刘瑾才有所收敛,三法司会审,共计大罪三十五,小罪六十八,刘瑾供认不讳,现皆抄录于此。”
  张永恭恭敬敬呈上那叠卷录,说道:“这些罪状,还需三法司逐项核对,调问案件相关人员,收集口供、物证、人证,并且从天下各地把一些受其乱政酷法迫害,以致家破人亡的受害者调来京师……”
  正德淡淡地道:“不必了,照你们这么审,旷日持久,要审到什么时候?他家里巨量的黄金白银、违禁的兵器甲胄、被他迫害致死的文武官员、乱政枉法下家破人亡的无辜百姓,一桩桩一件件,任其一都够取死之道了。”
  他刷地扯过一张信笺,戴义苗逵眼睛一亮,就像阎王面前两个小鬼儿,嗖地一下扑了过来,一个捧墨,一个递笔,眼巴巴地盼着这位小爷朱笔一勾,生死簿上涂了那老鬼的名字。
  正德擎笔在手,刷刷刷写下三个大字,略一沉吟,一咬牙又写下三个大字,然后把笔一丢,信笺向张永猛地一拂,白纸飘摇而起,亏得张永眼疾手快,抢上一步跪接在手中。
  白纸上墨迹淋漓、森森然六个大字:“毋复奏,凌迟之!”
  张永一见,心中大喜,皇上下了中旨,那就无需再审再查,刘瑾老儿死定了。
  皇帝的旨意,必须要经过中书省才能奏效。一代女皇武则天睥睨天下,也得把中书省改为凤阁,门下省改为鸾台,旨意不出于凤阁鸾台,便不算诏命。至大明,废中书省而建内阁,旨意就得经过内阁下达。
  不过律法归律法,事实是事实,皇帝的手谕、密诏在任何朝代都存在。正德偷偷去大同,留下的旨意就是中旨,杨凌在霸州接获的密旨还是中旨,此刻的旨意仍是如是,只要没有人反对,它就能执行,有人反对,它一样能执行。
  问题是,下旨杀刘瑾,谁会反对?
  杨凌已觑见那六个大字,斗了这么久的对手,时时想着致自己于死地的冤家终于到了授首之时,他的心中却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儿,轻松,但是绝无欣喜。
  张永已捧旨退下好久了,杨凌才趋前一礼,轻轻道:“皇上,臣……想去探视一下刘瑾,乞皇上恩准。”
  正德转身,凝视着杨凌,眼神儿十分奇特。
  戴义和苗逵顿时捏了一把冷汗:“一个试图弑君造反的逆贼,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威国公居然要去看他?这不是犯糊涂吗?”
  杨凌坦然迎着正德皇帝的目光,正德渐渐溢起一眼笑意,起身说道:“好,带些酒菜,替朕为他饯行。”
  杨凌躬身道:“恭送皇上。”直起腰来,戴义和苗逵已亦步亦趋地随着正德皇帝离开了。
  池中春水荡漾,两只鸳鸯浮波。架上藤萝爬满了新绿,几盈鲜艳点缀其中。杨凌长长叹了一口气,亦缓步离去,太子宫重新陷入沉寂之中。
  ……
  一张小桌,摆满了酒食,刘瑾、杨凌对面而坐。
  两个人心平气和,好似多年的好友促膝而谈,看不出一丝生死大仇的味道。
  “咱家现在,真怀念在钟鼓司的日子啊,早上起得是早了点,钟鼓一罢,喝杯热茶,吃些点心,就可以去睡个回笼觉。下午,陪着皇上逗逗乐子,一天也没什么大事,不操什么闲心,教坊司隔三岔五还有点孝敬,得上三五十两银子,往箱子里一放,眼瞅着它满起来,乐呵啊!”
  刘瑾蓬散着一头花白的头发,望着高高的透气窗儿射进的一束光柱,阳光中有浮尘飘浮,还有些小飞虫忙忙碌碌地飞来飞去。
  刘瑾惨笑两声,说道:“瞧那小东西,多快活。我呢,官儿做大了,谁见了都哈腰,风光!金子银子山一堆一堆地往家里放,倒没了感觉。就记着搂、搂、搂,咱家一个废人,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啊,为了这堆破铜烂铁得罪人,现在想想,真是不值啊!”
  “公公今日的想法,或许是真的,可是如果你能离开这个牢笼,你还会想尽办法回到皇上身边,变本加厉地祸害天下。人的想法啊,唉……当初离开杨家坪,我就想着攒上三五百两银子,置个小康之家,让爱妻衣食无忧。
  后来,官儿做大了,我就想着不能辜负了这一身权力、不能庸庸碌碌混吃等死、不能只顾自己的小家,得为百姓们做点实事儿,人的想法,没有一成不变的。”
  刘瑾被他揭穿了乞怜假象,不禁恶狠狠地瞪着他,杨凌若无其事,自斟而饮。
  刘瑾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神色,随即又垂头丧气地道:“我是自作孽啊,当初还是我去鸡鸣驿传旨,把你杨大人请回京来的,谁知道,我是为自己请了个灾星啊!”
  他一拍大腿,恨道:“告咱家谋反?我家里藏些盔甲兵器有什么用啊?外四家军掌握在你的手里,京营掌在张永手中,御马监是苗逵的,兵权你是始终不放啊!我家里藏几件盔甲刀枪,拿来干什么?百十个家将,一群乌合之众,我就能杀皇上?我不信,我不相信皇上会信!”
  杨凌淡淡一笑,说道:“不可置信?的确不可置信,但是事涉皇权,就不需要那么多质问了。况且,刘公难道不记得曹吉祥造反之事了么?”
  刘瑾一听,脸色不由一白:怎么忘了这位老前辈啊。曹吉祥,那是英宗年间的大太监,继王振之后第一权阉,这个猛人篡位谋逆的计划,也就是领着一帮子家将,准备进宫杀了皇帝,然后举行登基大典。
  有这么一个缺心眼的老前辈树在那儿做榜样,皇上能不信么?
  杨凌继续道:“你也知道兵权不在你的手中,于是拉拢都督神英等一批将领,于是在三厂一卫中安插亲信,于是把宫中锦衣卫首领杨玉、石文义引为亲信,收为干儿子,你在家乡为父母盖坟,规格超越王侯,这些事,在御史翰林们的手下足以织造出一张毫无破绽的天网,刘公公,不要痴心妄想了。”
  刘瑾直勾勾地望着他,半晌半晌不发一言。
  杨凌提起壶来,为他斟上一杯,缓缓道:“公公,说实话,你清丈土地,做官员离任考核,改变定期考核为随时突检、改革盐政,凡此种种,许多许多对我来说,都深为赞同,很多年之后,你今日的办法,一定还会有人用的。
  如果你仅仅是为了政事改革,纵然身死,也不失为一条汉子,说不定还能名垂青史。可惜你做这种种事情,都是为了一己私利。清丈土地,是为了讨好皇帝,自己从中渔利。离任考核,只是为了逼着贪官给你送礼,根本不去惩办他,使他们更加肆无忌惮。
  变三年一考为随时考核,只是为了把你的对手赶下去,把你的亲信、家奴们扶上官位。你所做的这些事,全是为了巩固你的个人权力,为了往你的库房里收罗钱财!
  你可知你刘公公不曾亲手杀一人,天下因你而死的不计其数?你可知你不曾亲手毁一家,天下因你而家破人亡、卖儿鬻女者有多少家?
  你,欺君误国、祸害无穷,罪大恶极,实无可恕!”
  刘瑾面如土色,身子微微发抖,却不发一言。
  杨凌语气放缓下来,说道:“你和我不是政争,如果只是政见不同,我或许忍不下心杀你,不过现在,你不要妄想了。今日来,我是替皇上,也是代表我自己,送你最后一程。”
  杨凌说着,从怀中摸出一颗朱红小丸,轻轻放在桌上,说道:“这是三步追魂的剧毒药物,是我唯一能为你、一个头顶上有无数冤魂在哀嚎的恶人,所做的好事。”
  刘瑾惊慌后退,从床上一直退到墙角,颤声道:“你……你要做什么?你要毒死我?来人啊,来人啊,杨凌要杀人啦,快救命啊!”
  声音在牢狱中回响,远近却不闻一点声息,望着杨凌怜悯的目光,刘瑾忽然跪在床上连连磕头:“杨大人,国公爷,您大人大量,您不要杀我,我不想死、不想死,您不要杀我……”
  杨凌轻轻叹了口气,慢慢下了床站直了身子,刘瑾又吓得像只耗子似的缩到了墙角,杨凌轻轻地道:“皇上判了你凌迟之罪。凌迟,你该知道,那样的酷刑实非血肉之躯所能承受。吃了这颗药,自寻一个痛快吧。”
  “刘公公,告辞了,你……好自为之!”
  杨凌当头一揖,拉开门慢慢走了出去。片刻工夫,两个如狼似虎的牢子冲了进来,哗愣一声又将大门锁死。
  刘瑾看到那番子也走开了,连忙手脚并用地爬到桌前,拈起那粒药仔细看了半晌,忽然嘿嘿地笑起来。
  “我就不信,皇上会杀我?他是咱家看着长大的,我还不知道他的为人秉性?嘿嘿嘿,姓杨的,你这奸诈的小贼,一定是皇上要饶了咱家,你想诓我自尽,哈哈哈哈……我会上当?我会上当?哈哈哈哈……”
  刘瑾披头散发形同饿鬼,把那药丸儿一扔,咕噜噜滚到了草堆之中。刘瑾望着透气孔上的阳光,两眼熠熠放光:“明天,皇上一定会放我出去!一定会!”
  ……
  大明的死刑五花八门,但是最常用的死刑有三种,一绞二斩三凌迟。绞刑最轻,可以容人留个全尸,以白绫束颈,三收三放,气绝始罢。其次是斩,杀了头,自己家属找皮匠再缝合起来,也勉强算个全尸。第三种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才使用的重刑:凌迟!
  凌迟,又名“脔割”,俗称为“剐”,根据恨有多深爱有多深定理,妇女同志又称之为“杀千刀的”。凌迟是要把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地割下,使人痛极哀呼,极人世未有之惨,就连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也为之心软。
  因此,刽子手或者是受了贿嘱,或者是自己做好事积阴德,往往在动手之际,暗暗在受刑人胸口偷刺一刀,使人立即毙命,让他少受痛苦,自己再动手剐的不是活人,而是死尸,心里也好受些。
  可是凌迟刘瑾,谁敢循私?凌迟之日万人空巷啊,被他的爪牙迫害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者咬牙切齿,要赶来泄愤,因修盖玄明宫,祖坟被刨了,尸骸被野狗拖的到处都是,子孙连祖宗尸骨都认不全的,更是披麻戴孝,却不是为他带的,而是捧着灵位、祭香,跑这儿告祭祖先来了。
  宣武门前西市菜市口,当初杨凌被问罪开刀的地方,一大早就万头攒动,人山人海,都为的是要看巨奸伏法,一吐胸中肮脏之气。可是直到接近午时,一辆驴车,才在如临大敌的官兵押解下赶到。
  刘瑾直到此时犹不死心,他拧着脖子死死盯着皇宫方向,盼望皇帝临时改变主意,能赦他死罪。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刽子手将他半拖半扶地拉到刑场中央,脱去上衣绑在木桩上,然后抖开一张渔网,在他裹在里边,缠至身后用木棍绞紧,这一来尽管刘瑾不算胖,身上的肉也一块块地从网眼里凸了出来,勒得他脸色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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