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浇愁(校对)第4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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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重点,”谷月汐急忙追问,“人怎么样?”
  “可说呢,幸亏是个雷电系,不然明天大伙就得给他开追悼会了。”王队说,“现在送医院了,不过刚才陪着过去的同事说情况挺稳定,问题不大。”
  众外勤们听说,集体松了口气,宣玑看了看他们,欣慰地想:“还是有点战友情的。”
  就见谷月汐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万一肖爸爸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以后咱们行动预算超支可怎么办啊,拜谁去啊?”
  宣玑:“……”
  人间真相真是赤裸裸的。
  王队三言两语,大致把巫人塚上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又回头问宣玑:“对了,宣主任,你剑灵刚才是不是说他放了个什么雷符。”
  宣玑揉了揉眉心:“嗯,他应该是在阿洛津的尸身上做了手脚,故意留在那等那个操纵阴沉祭的人上钩,不过看来钓上来的好像只是个分身,分身被雷劈了,真身还能打电话坑咱们一回。回去可以先查查方才那通电话是从哪打出来的。”
  谷月汐见他脸色不对,敏感地问:“怎么了?”
  “阿洛津——就是刚才那个魔头,他说布下阴沉祭文的人想让赤渊火重新烧起来,当中提到了很多名词,我没太听懂,发音接近于‘妖族’‘影族’和‘高山族’……别问我这些都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宣玑心事重重地说,“我怀疑这事还没完。”
  张昭问:“‘赤渊火重新烧起来’是什么意思?烧起来会怎么样?火山爆发吗?”
  宣玑摇摇头,没回答。
  赤渊火重新烧起来,真的会像阿洛津说的那样,回到九州混战前那样吗?他忍不住看了盛灵渊一眼,盛灵渊安静地蜷在半放倒的座椅上,头偏向窗外,留恋着什么似的。
  宣玑心里其实还有一点,百思不得其解——阴沉祭文召唤来的人是随机的吗?
  有资格成为大魔头的,性情一定不会温顺平和,那这个操纵阴沉祭文的人,就不怕强扭的瓜不甜,招来一帮给自己捣乱的吗?
  反正这第一位就很不配合。
  这种操作听着像玩火撞大运,不太符合阴谋家的作风。
  那么……如果不是随机的,什么样的人会响应那祭文呢?
  宣玑记得自己第一次在赤渊见到盛灵渊的时候,他说过“阴沉祭文是沟通天地之术,我既然被此人唤醒,必有与他相通之处,否则,他的血流不到我棺材里”。
  要说起来,所有人都有相通之处,人性框架在那摆着,大家的基本情绪就那么几种,这个“相通之处”的概念太宽泛了。
  那会是什么?
  东川的一天已经开始了,各大早点摊位蒸腾起烟火,早高峰初见端倪,回程速度慢了不少。
  到了酒店,老远就看见楼下商场里围了一大帮人,好像在说什么地板“塌陷”的事,几个外勤都是管杀不管埋的老手,纷纷假装没看见,神不知鬼不觉地还了车,悄悄溜了回去。
  宣玑把盛灵渊放回酒店,试了一下他的体温,已经不那么烫了。
  还好,他想,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盛灵渊这具躯壳会流血、会受伤、会发烧,看着简直像肉体凡胎,可是赤渊火烧不化,又当了三千年的剑,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属于哪个物种?这都说不清,真有问题,人的医药手段肯定处理不了。
  宣玑总算是得以片刻喘息,他给自己泡了杯茶,又简单洗了个澡,靠在另一张床上,本想闭目养神片刻,一闭上眼,眼前却总是浮现出那个挡在他面前的背影,挥之不去,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于是他摸出了手机,在阅读软件上搜到一本《齐武帝记事》,付费买了。
  据说这虽然是本通俗读物,但是一位古代史方面的老专家写的,考证扎实,还算靠谱。一翻开书封,那张五大三粗的画像就跳了出来,宣玑忍不住瞄了盛灵渊一眼,把手机往被子里缩了缩,暗搓搓地握在手心里看……明明是本正经八百的科普读物,他的阅读姿势活像苟在地铁上偷看小黄书。
  “……武帝盛潇出生在第一次平渊之战时,有人说他是‘应劫而生’,那场惨烈的战役拉开了战乱二十年的序章,亲征的平帝战死,王朝凋零,初生的小皇子也在帝王将相们的仓皇溃败中失落,两年后才被大臣们寻回。”
  “这其中经历过什么样的过程不得而知,当年的朝臣们又是怎样确定小皇子的真实身份,也没找到相关史料,学界一直流传着一派说法,认为武帝并非平帝陈皇后的嫡子,否则他后来弑母的行为就太过反人性了。笔者个人认为这种推测缺乏证据。”
  “首先,《齐书》中确实有‘陈皇后有孕’的相关记载,按照生产时间推断,与盛潇的出生记录对得上。另外,‘狸猫换太子’的说法也很难立住脚,因为盛潇在之前,陈皇后另有一子盛唯,武帝这位亲兄长比他年长三岁,并在乱世中磕磕绊绊地活到了成年,陈皇后没必要为了巩固地位冒领别人的孩子,舍弃亲子、传帝位给冒领的孩子就更加不合常理。”
  “综上所述,虽然一些‘粉丝’情感上不能接受盛潇杀母的行为,提出各种假说来试图将其合理化,但都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持。纵观武帝的一生,有敌军围城时以身为饵、让一城百姓免遭屠戮的高光时刻,也有暴虐嗜杀、六亲不认的黑暗一面,我们应该以更加客观公正的角度看待历史人物……”
  后面一大段作者的史学观点,宣玑一目十行地跳过了,翻到下一章,见作者引述了一个人格心理学家的评价——
  “相传他虽然是在战乱中出生、行伍间长大,但个人生活习惯非常考究,控制欲很强。《齐书——武帝篇》里提到过,盛潇非常讨厌衣冠不整,除了少年时颠沛流离的日子,即使是自己的生母求见,也必要让她等自己沐浴更衣、打理整洁后才肯露面,有一次重病,昏迷三天,醒来后第一件事仍是屏退左右,打理个人形象。这似乎是对他早年居无定所、环境无限失控的某种补偿……”
  宣玑的目光在“非常讨厌衣冠不整”上停留了片刻,目光又飘到盛灵渊那草编的毛边烂袍子和乱发上。
  然后他鬼使神差地爬了起来,浸湿了毛巾,一边调水温一边想:“这算什么?我是不是有病……啧,不对,我这属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恩怨分明”的宣主任严肃地想着,“伟光正”地捧着湿漉漉的大毛巾来到床边,仔细研究了半天“古人”这件草编袍子是怎么系的,终于,找到了那复杂的腰带扣。
  “我这可不是耍流氓。”宣玑一边解一边想,“我就顺便看看他刚才被阵法反噬时候刺的伤……”
  一只苍白的手突然扣住了他的脉门。
  宣玑:“……”
  这位陛下还能不能好了?来得不是时候,晕得不是时候,血流得不是时候,“蓝牙”断得也不是时候……连醒过来都不是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注:核磁共振和微波炉一样,不能把金属塞进去
第44章
  宣玑脑子里,
一万个尴尬互相拉扯着呼啸而过,
他想解释,
但被尴尬践踏过的脑子忘了词,一时间,“废话上车拉”的人设竟然岌岌可危,
结结实实地体会了一回社交恐惧症患者的真实感受。
  谁知盛灵渊的反应异常平淡,他醒过神来,轻轻吐出口气,
放开宣玑,
又轻描淡写地摆摆手说:“不必伺候。”
  宣玑:“……”
  盛灵渊又有些吃力地坐了起来,不知牵动了哪里,
他起身时肩背一紧,手往上抬了半寸,
像是想捂住哪里,但随即又忍住了,
他默默地坐了一会,动作迟缓但沉稳地站了起来,指了指床单,
吩咐:“叫人撤换了吧。”
  宣玑匪夷所思地瞪着他,
见陛下脸上全是理所当然,一点也没有剥削劳动人民的羞愧。
  他于是半带嘲讽地问:“要不要小的服侍您沐浴更衣啊?”
  盛灵渊翻了翻扔在墙角的衣袋,被里头的几件衣裳寒碜得眼睛疼,这回连手都懒得摆,只是懒洋洋地弹了一下手指——不必,
你下去吧。
  宣玑:“……”
  这些万恶的封建统治阶级,什么狗态度!
  衣裳盛灵渊是会穿的,刚从赤渊醒来的时候,他正好碰上了那几个游客,那会他什么都不记得,见此地风土人情十分古怪,就暗中跟了那些人一段路,然后照着那几个人的装束,用树叶和简单的幻术给自己捏了一身——衣与裳的样式、颜色,往往有很复杂的讲究,初来乍到,要是犯了什么忌讳就不好了,盛灵渊是个仔细人,所以他研究了每个人穿着的特点,总结出了共性和他们身上几种最常用、看起来最安全的颜色。
  不过现在知道了,当时他谨慎过头了,这里的人简直百无禁忌。
  “活得真放肆啊。”他又艳羡又嫌弃地想,“就是自由了过头,有点不知美丑。”
  这两年正流行“大长腿”,人们都在想方设法地拉高所谓“腰线”,上衣要么短小,要么就塞进裤子里,这在陛下眼里简直就是“衣不遮体”,就算干苦力的穿“短衣”,那也没有这么短的!
  盛灵渊把一件电光蓝的“超人”背心丢在一边,骚气绿的那套他可能是怀疑有毒,碰都没碰,最后矬子里拔将军,他捏着鼻子,捡了一身白色运动服,凑合拿走了。
  卫生间的门有锁,但盛灵渊不会上,于是带上门后,他先是生疏地拧开了水龙头,手指将水流引出,回手点在卫生间的门上,水流迅速在门上爬出了一道禁制,继而在他手心凝结成冰,卫生间里的温度直线下降,整扇门都给冻住了,空调热风“嗡”地一声。
  盛灵渊被空调出风口的动静惊动,抬头看了一眼,虽然宣玑跟他说过那是什么,但这些当代人都能充耳不闻的环境噪音还是会让他紧张。
  几个简单的动作,盛灵渊额角已经冒出了冷汗,他伸手撑住水池。手抖得不成样子,衣带拽了几次才磕磕绊绊地解开。
  生死花藤织就的袍子一离开他,立刻萎顿成一把死气沉沉的枯草。
  盛灵渊死死地按住胸口,把一声闷哼锁进喉咙里——他的胸口上并没有血迹,而是黑气缭绕,几根火焰色的“线”若隐若现地卡在他的胸口里,周围的血肉不断被腐蚀,又不断自己愈合,反复拉锯,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盛灵渊的手指骤然发力,直接杵进了自己胸口,掏心似的揪住一根“线”,强行往外拽去。
  外面的宣玑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随便挑了个台,当背景音放,然后拿出早餐菜单叫客房服务。
  放下电话,他就彻底没事干了,五脊六兽地在屋里晃了几圈,他拿出手机,把刚下的那本破历史读物……以及几本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耽美小说删了。
  自然界里,但凡是长了翅膀的,大部分都好臭美、好色,宣玑虽不是什么真鸟,但因为后背上多了这么个不正经的器官,所以也没能免俗——男色女色各种色,他都有胃口欣赏。
  “可是好归好,”宣玑手里把手机翻来覆去地盘,语重心长地劝自己,“还是得有理智啊。”
  说着,“有理智”的宣主任竖起耳朵,听了听隔壁卫生间的声音。
  没动静。
  宣玑不由得“替古人担心”起来——听说这些腐败糜烂的封建统治阶级连饭都要别人喂,生活到底能不能自理?”
  “我说陛下,是不是忘了怎么开热水了?墙上那个不锈钢——就那个铁把手,抬起来,往红的那边拨一点!”
  盛灵渊没理他。
  宣玑翘起二郎腿,仰头靠在沙发上,盯着电视上又唱又跳的女团看了一会,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个组合,但今天不知怎么的,半天也没听进去她们唱了什么。
  脑子闲下来,他把这兵荒马乱的几天里所有的事飞快地过了一遍,渐渐皱起眉。
  他能感觉到自己和盛灵渊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单是沾了对方的血就会强行心神相连。持续了十年的梦,一直温养在后脊里的剑……还有巫人塚里初见盛灵渊时,千头万绪的情绪。
  直到这时,那种激烈又陌生的情绪仍徘徊不去,稍微一个念头,就立刻卷土重来。
  宣玑不适应的动了动空了的手指——对了,还有那枚碎了的圣火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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