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浇愁(校对)第4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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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正在盘算,近期有时间是不是要回一趟族中祭坛,手机忽然一震。有个人要加他微信,来自平倩如拉的那个群里的谷月汐。
  宣玑顺手点了接受,谷月汐那边很快敲来一大段话:“宣主任,这事可能是我多嘴,但我想了想,以防万一您不知道,还是跟您说一声——今天您剑灵给您挡了一下,您去扶的时候,我本打算过去帮忙,听见他说‘别碰有血’,有点担心,就用透视眼看了一眼。”
  宣玑怪别扭地拽了拽衣服,觉得以后还是离这位女同志远一点。
  谷月汐紧接着又发了一条信息:“我看见他的伤口其实已经愈合了,但是被您的阵法刺穿的部分一直被腐蚀,伤处有特殊的能量反应。我记得刚入职的时候安全部培训过,那好像属于某种不祥的邪恶力量。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提醒您小心一点,毕竟是剑,武器接触过的东西很多,有可能会被污染的。”
  盛灵渊又不是真的剑灵,自己就够邪的了,什么东西能污染他?
  不过……被腐蚀?
  宣玑沉思片刻,站起来走到卫生间门口:“您真不用帮忙吗?”
  说话间,他的手按在了门上,门那头传来的刺骨的寒意让他手指一缩。
  宣玑一眯眼,门上有禁制。
  就在这时,卫生间里突然爆出一阵压抑的低咳,宣玑明显感觉那禁制松动了片刻,他拍在门上的手掌立刻腾起火焰,火光下,酒店的卫生间门透明起来,清清楚楚地映出了那一边冰封的禁制,宣玑并指如刀,冰茬一下被他划开,禁制破了,门猛地向里面弹开——
  盛灵渊从自己胸口抽出了最后一根“线”,人仍站着。
  镜子、水池、地上,一串一串的血迹像凄艳的红梅。
  此情此景一下撞进宣玑眼里,他好像突然被吊在了万丈深渊上,心发抖似的狂跳起来。
  他眼前掠过一个画面——周围都是滚滚的岩浆,他的视线里一片死亡一样的灿烂,一个人影从空中落下,笔直地砸在他面前,被岩浆吞下又抛起。他惊慌失措地扑了上去,一把抱住那人,用尽全力想保护他,却反而将人往地火更深处拖去。
  最后一根“线”应该是扎在肺腑上的,伤口愈合之前,盛灵渊有点喘不过气来,声音都不对了:“出去……沾了血,我不好过,你就……你就舒坦吗?”
  宣玑倏地回过神来,一身冷汗地落回人间,下意识地抬起的腿僵住。
  好一会,盛灵渊才算攒够了一点力气,他伸手在空中虚虚地抓了一把,水龙头里的水流就随着他的手势开始冲刷周围溅上的血。
  “不用……咳,”宣玑发现自己声音很涩,连忙清了清喉咙,“不用这么费事,把那花洒摘下来冲一下就行。花洒就是……唉,算了。”
  他弹出一枚硬币,这回的硬币变成了一根很细的小铁链,缠住了花洒,摘了下来,又用另一枚硬币隔空撞开了淋浴热水,
  感谢便捷的当代科技,周围溅上的血珠很快冲干净了,并且不像盛灵渊预想的那样满地积水,而是自动顺着角落里的下水道流走了。
  盛灵渊忍不住赞叹了一句:“这倒方便。”
  他突然出声,不知道走什么神的宣玑吓了一跳,手一哆嗦,喷头里的水一多半喷在了陛下身上。
  盛灵渊的头发顿时被打湿成绺,原本能遮体的长发分开,露出半个肩膀。
  宣玑整个人都石化了。
  “啧,”陛下看起来倒不太介意,可能是战争年月不能太讲究,手比脚还笨的废物仆人经历过不少,“怎么毛手毛脚的——过来,小妖,帮朕沐浴。”
  宣玑像误食了自己的羽毛,一口气呛在嗓子里,咳成了狗。
第3卷
妄子
第45章
  宣玑的脸皮属于“厚实耐用”型,
所以平时七情不露,
不过相比起来,
身上其他地方就有点“偷工减料”了,这一呛,他脸没红,
脖子到耳垂一线却泄露了血色。
  盛灵渊作为封建社会的最高统治者,洗澡的时候没弄来一帮大美人捶背揉肩,已经属于比较朴素正派的皇帝了,
随口一句使唤,
其实并没有多想,不料招来这么大反应。
  他诧异地一侧头,
发现宣玑碰到他的目光,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一下撞在了衣柜上,样子就像个惨遭调戏的幼崽。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察觉到宣玑的窘迫,立刻起了拿人家消遣的心思,不怀好意地一笑,
盛灵渊故意压低了声音,
问:“怎么,你这个品种怕水啊?”
  他的身体像是已经习惯了毁伤之后快速修复的过程,把那几根致命的“线”拔出去,脸色顿时和缓了不少,这会浴室里逼人的寒意也被空调热风吹散了,
他这么一笑,周身灰败的神气立刻被冲散了,又是一副随时准备坑蒙拐骗的德行,看着让人牙根痒。
  宣玑:“……”
  惯得他毛病!
  宣玑把花洒上的铁链一撤,铁链弹回手心。卫生间对面就是衣柜和小吧台,他干脆往衣柜上一靠,顺手从小吧台的冰箱里摸了罐啤酒,一边“不看白不看”地拿美男下酒,一边嘴很欠地说:“陛下,这您就得接受一下我们新社会的价值观洗礼了——您有手有脚,挺大一人,吃喝拉撒这样的日常小事还要别人帮忙,不觉得很羞愧吗?”
  “唔,”盛灵渊捡起被他撂下的花洒,试了试水温,又把龙头往凉水一边拨了拨,从容不迫,一点也不在意有人看,“我为何羞愧?”
  宣玑嗓子有点痒,于是灌了一大口冰啤,人五人六地说:“你们这些旧社会的剥削阶级,压迫劳苦大众,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不值得羞愧吗?世界上有那么多高尚的精神追求,你们却每天耽于物质享受,奢靡浪费、自命不凡,像话吗?再说了,人人平等,凭什么别人就该为你们服务呢?”
  “有饭吃,有份例,有所求。”盛灵渊磕绊都不打一下,回答他,“你住这房,难道要自己铺床扫地?”
  宣玑冷漠地说:“哦,那我没领你工资,少来使唤我。”
  盛灵渊一秒就猜出了“工资”是什么意思,好整以暇地冲着自己的发梢:“嗯,说说看,你想要什么,万一我有呢。”
  这人就为了找人给他洗头,会不会也太没下限了?
  宣玑眼角一跳,感觉这破酒店的啤酒质量不行,干得噎嗓子:“陛下,只有伤病残疾、或者其他生活不能自理人士,才需要别人照顾,您属于哪一类?”
  话没说完,盛灵渊为了冲头发,往上抬了抬花洒,胳膊一提牵动了胸口的新伤,他动作一滞,虽然没吭声,却轻微的抽了口气。
  宣玑:“……”
  哦,他属于“伤”。
  一瞬间,宣玑方才那点脾气就烟消云散了,他只好认命地挽起袖口裤腿,又把空调调高了几度,走进了卫生间。
  虽然知道对方为他挡那一下,只是因为赤渊,并不是因为他本人,但谁让人家是为了他伤的呢?
  宣玑从盛灵渊手里接过花洒,用紧绷的下巴一点浴缸,又非礼勿视地只把目光放在他肩膀以上:“先说好,我可就管洗头。”
  不知道理发店里的洗头工都是怎么工作的……可能是每天面对太多脑袋,已经麻木了,但对于“偏好不明”的宣玑来说,此时此刻,他很难不心猿意马。
  在这个小说里男女主第一章
就恨不能“带球跑”的时代,很多东西开放得有些无聊,大家都学习紧张工作忙,凡事喜欢直奔主题,一对一对的红男绿女要么尽快“走肾”,走完一拍两散,要么坐在一起互相盘算家底、展望未来,仿佛两位促膝长谈的会计。
  很多幽微的美感丧失殆尽,“暧昧”也成了贬义词。
  而在宣玑看来,人身上最幽微暧昧的地方两处,一个是手,另一个就是头发——自古“青丝”通“情丝”,早有“结发”的说法,慢慢捋过另一个人的头发,会让他有种直接碰到对方万千思绪的错觉……尤其盛灵渊的头发又长又密,被水浸湿,就千丝万缕地纠缠在他手指间,旖旎得过了火。
  当然,宣玑也承认,这只是他个人的隐秘情结,并不被社交礼仪广泛接受,不然“Tony老师”们工作没法干了。所以更气人了,因为只有他一个人尴尬。
  “我说陛下,”宣玑试着给自己脱敏,“你雇洗头工,都不考察一下别人的性向吗?”
  盛灵渊从浴缸里抬起头,懒洋洋地掀起眼皮:“什么?”
  “性向……这词可能对你们古人来说太新潮了,就是……”宣玑迟疑了一会,谨慎地选了一个又委婉又好懂的说辞,“大多数情况吧,这个搞对象……结亲是一男一女,不过除了男女以外,还有一些人偏好其他的组合,比如……”
  盛灵渊:“龙阳之好?”
  宣玑:“……”
  他一顿之后,又不由得失笑。也是,混战时期,礼乐崩坏,盛灵渊什么事没见过,大概除了飞机大炮原子弹之类的硬核科技,这世界上没什么能让陛下觉得新潮了。
  盛灵渊又问:“你么?”
  “我的情况有点复杂,”宣玑清了清嗓子,“我比较‘广谱’,所以为免说不清楚,我不太和别的男人发展一起泡澡堂的友谊……呃,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盛灵渊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宣玑敏锐地从他脸上看出一句话——那关我什么事?
  宣玑:“……”
  对了,这帮糜烂的封建贵族以前还用侍女呢,当着一排大姑娘裸奔,也没见他们谁不好意思过。
  万恶的旧社会,真不要脸!
  阶级矛盾终于驱散了绮思,宣玑无端而起的“心猿”就这么骑着“意马”跑了,专心致志地做起了洗头工。
  又过了半个小时,宣玑脑子里非但已经毫无杂念,还想把陛下剃成秃瓢——这头发实在太难洗了!
  酒店高层的水压不够,花洒水流不够冲,他那头发光是用水浸透就得冲好半天,一捧攥不过来,比牛仔裤还难洗!抠门的酒店给每个房间配的洗漱用品是旅行装的,洗发水根本不够用,宣玑只好把什么洗脸的、沐浴液……一股脑地搀和在一起,胡抹乱揉。
  更缺德的是,狭小的浴室里没有洗头凳,宣玑只能一直弯着腰,腰弯了半个多小时,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直”了起来,忍无可忍,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拎过方才放在一边的啤酒罐。
  还没来得及往嘴里送,浴缸里那位快睡着的爷就忽然睁开眼,问了他一个灵魂问题。
  “我忘了问,”盛灵渊说,“你怎么称呼?”
  宣玑:“……”
  他是把啤酒浇这货脸上呢?还是把这颗气死人不偿命的脑袋按进浴缸里呢?
  “取字‘璇玑’,”盛灵渊好像没听出他回答里的咬牙切齿,又问,“怎么想起叫这个名字的?”
  可能是已经被盛灵渊套出来历,觉得细枝末节没必要隐瞒了,也可能是半罐啤酒加速了心率,降低了他的防备,宣玑沉默了一会,回答:“不是我自己起的。”
  他重新打开花洒,冲掉盛灵渊头发上的浮沫:“我们守火人,没爹没妈,在上一任的尸身前出生,哪来的名字?这是个……假身份——十年前,边城下辖县城盘山道上,有个男孩准备去大学报道,他父亲开车送他去火车站的路上汽车爆胎,处理不当,从盘山路上翻下去了,我当时刚从赤渊出来,正好经过,顺手拦了一下,没让车滚下山崖。我找了个地方把车里的人扒出来,给开车的父亲度了口气……那孩子没救回来,翻车的时候他在后座,没系安全带,撞头了,当时就没了。”
  “我那时候对凡人这边不太熟,看了看周围都是荒山野岭,也不知道应该把这父子俩往哪送,就捏了一小撮随身带的赤渊土,放进了那孩子耳朵里——赤渊土是我们守火人祭坛里的土,当年赤渊火最后就是在那彻底灭的,放进刚死不久的人耳朵里,能听见一部分生前记忆,但是听见多少、听见什么,得看运气。我想知道这周围哪有可以求助的地方,没听见,听了一堆鸡毛蒜皮的小事。”
  家里的事、学校里的事,对未来的憧憬,与暗恋的女孩天各一方的惆怅,鲜活的青春一股脑地灌进了他的耳朵,继而又随着尸体的体温随风消散,叫人又是羡慕,又是痛惜。
  盛灵渊问:“借尸还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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