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浇愁(校对)第6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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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领导,请问一下,您是宣主任?”外勤举着个手机,“总部电话,找您的,我说了您在休息,但……”
  “肖征吧?”宣玑揉了揉眉心,“没事,给我吧。”
  “你和风神一在搞什么?”肖主任的肺活量依旧惊人,“你不是告诉我你回家调休吗!你到底是调休还是调戏地球去了?”
  宣玑站起来,把点滴流速调慢了一点,给盛灵渊拉了拉被子,溜达到楼道里,压低声音:“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嫌疑人已经暂时托付给分局关押处理了,我回去给你书面报告吧。”
  电话那头的肖征一愣,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给我什么?你……不好意思您是哪位?麻烦帮我找一下总部善后科负责人宣玑。”
  “就是我,”宣玑叼出根烟,含含糊糊地说,“你得给我点时间,让我把事编圆啊。”
  肖征心累极了:“……我都已经秃了!你们到底还要让我怎样?三天之内,你跟王泽不滚回来给我个解释,就不用回来了!”
  “那不行,我第一个月工资……”
  电话里传来忙音,肖征愤怒地摔了电话。
  “一提工资就翻脸,这组织没什么前途。”宣玑冲旁边的小外勤摇了摇手机,“借我用一下啊,登陆个内网。”
  说完,他登进陆内网,调出之前关上的“全责协议”,看也没看就签了,完事把手机还回去:“谢了。”
  小外勤来去如风地跑了,隔壁病房门“吱呀”一声,王泽披着病号服,晃晃悠悠地走出来,手里拎着两罐能量饮料,一脸疲惫地递给宣玑一罐。
  “好点了?”宣玑说,“别喝了,你休息去吧,燕队那边有什么事我盯着就行。”
  王泽探头,透过病房门上的观察窗,往里看了盛灵渊一眼,忽然说:“我说,他不是剑灵吧?”
  宣玑一顿。
  “精通古语,跟那些童尸很熟,高山人秘辛张嘴就来,什么都知道……”王泽掰着手指数,“最后抓高山王的时候他用的那一招是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不瞒你说,当时我要是有尿,保准就被他吓出了。那不是什么正经术法,是吧?”
  “是鲛人语,”宣玑说,“用鲛人语说的诅咒,是很正经的禁术。”
  “那这算什么,”王泽沉默片刻,问,“两大魔头对决吗?”
  不等宣玑回答,他又一摆手:“你所谓的‘剑灵’完全不听你的,我还听见你喊他‘灵渊’,赤渊事件这么大的事,风神一就是第一拨接受调查的,我仔细看过相关材料。那上面还记载,说赤渊那个大魔头出现的时候,赤渊温度骤降,我感觉跟他今天冰冻海水的原理差不多。”
  宣玑定定地看着他,一只手背到身后,来回转着一枚不知道什么时候落进手心的硬币:“所以?”
  “我……我现在不想打听别的,”王泽的声音开始发抖,他清了一下嗓子,努力想稳住自己的声音,“既然他能在阴沉祭的反噬里活下来,那知春……”
  “阴沉祭反噬的是他一个分身,”宣玑轻轻地说,“因为……一些原因,他的真身就是我的剑,所以分身死后,反而回到了自己身上。”
  王泽愣了一会,眼睛里的光黯淡下去了:“哦……特殊情况啊。”
  宣玑说:“他从来没打算过回应阴沉祭,不管他是谁,你都应该看得出来,他算我们这边的。”
  “我知道,”王泽几不可闻地说,“要不是你,我们燕队可能已经凉了,我们欠你一人情,放心吧,你不想说的事,我不问,我和我的人都会闭嘴。”
  宣玑手里硬币一闪,缩回袖子里:“谢了。”
  王泽好像没听见,失魂落魄地往外走:“我去……我去看看燕队。”
  “等一下,”宣玑犹豫片刻,忽然叫住他,“关于知春,刀灵其实不是完全不可能……”
  王泽猛地扭过头去,差点把脖子从肩膀上拧下去。
  “但别跟别人说,”宣玑说,“我不确定,条件很苛刻,别让他们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第65章
  宣玑冲王泽招招手,
把他叫到跟前:“‘相生相克’这个概念你有的,
对吧?最基本的,
水灭火,火克金——但我们也知道,抛开剂量谈疗效是耍流氓,
比如说,如果是森林大火,你拎个水龙头过去,
就浇不灭。”
  “对,
除了剂量,还有属性,
你打童尸的时候放的火能在海里烧,因为里面掺着特殊能量,
海水浇不灭。宣主任,咱能不从基础物理化学说起吗,
”王泽打断他,急得抓耳挠腮,“这跟知春有什么关系?哎,
老兄,
我以前居然以为你是个痛快人。”
  “正要讲到,”宣玑捏开易拉罐,“当代从微观角度看,是能量问题,但古人没有这些概念,
所以他们通过观察和总结宏观规律,认为世界上的所有的规则都是分等级的。同等级的事物会相生相克,但这个规律不适用与高等级和低等级的之间——高等级的东西可以无条件压制低等级,破坏低等级里的一切规则。”
  王泽听出了点意思:“你是说……”
  “古人排序方法有很多种,各门各派、各时代意见都不统一,但有一些基本规律,是大家一致同意的。比如最高等的规则,是‘生老病死、自然规律’,这属于鬼神范畴,人力不能及。次一等的,叫做‘类同生死’——生灵堕魔,高山人炼器,都属于这一类。”
  王泽听到“炼器”俩字,连忙追问:“啥叫‘类同生死’?”
  “就是绝对不可逆,”宣玑说,“就像活人可以死,死人不能复活一样,人魔不再有做人的资格,器灵也不可能变回生灵,这就是你们查遍所有资料,都告诉你刀剑灵不能再生的原因。因为炼器的规则级别太高,那些各种各样的献祭,只有少数几个……像大阴沉祭这样的,能够得着这个级别,但也只是同等,还是不能破坏规则。”
  王泽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扶住后腰——后腰头天晚上在海上磕青了——他苦涩地问:“宣主任,您引经据典,就是在告诉我‘别做梦’了吗?”
  “我吃饱撑的?”宣玑说,“你刚才没听见我说么,高等级可以压制低等级的一切规则,所以有一种情况,是器身损毁后,器灵并不会跟着消散,就是器灵本身被更高等级的规则约束。”
  王泽哭丧着脸说:“可你刚才还说,炼器属于第二等,第一等是鬼神范畴……那意思不就是封建迷信范畴吗?所以我们怎么搞,找几个神庙参拜一下?”
  “知春刀身已经被销毁过一次了,但他仍然能以刀灵身份存在,你没觉得很奇怪吗?除了他以外,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器灵能操控多个器身的先例,就好像他能凌驾于刀本身上似的,所以我怀疑他有很特别的地方。”宣玑顿了顿,其实他第一次在海水中见到知春,就觉得他太不像一把刀,就算是水果刀也有刀刃,他实在是缺了点锋芒,“都跟你说了,只是个初步的猜测,我还要去仔细查查知春的来历——所以才让你先不要告诉别人。”
  “那你凭什么告诉我啊?就因为我看起来很坚强?”王泽丧丧地说,“实话告诉你把宣主任,就算我长得像条硬汉,但谁内心还不是个宝贝儿呢!不行,我不能一个人承担这么多,得把我的小弟们一起祸祸起来,凭什么我默默背负,他们安心享受surprise。”
  宣玑觉得能量饮料有点齁,喝得他反胃:“王兄,您可真是个硬核的宝贝儿。”
  王泽刚抬腿要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头说:“宣主任,我觉得你这两天……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可能是我不小心又帅了吧?”宣玑不动声色地冲他一笑,又敷衍地解释了一句,“我前一阵回老家取回了点家族传承,恶补了点课,这不是刚从业余转专业,想提高点业务水平么。”
  王泽张了张嘴——他指的不是那些神秘的鲛人语、各种奇怪的知识。
  善后科宣玑,在异控局本来就是个传说,深藏不露、来历不明,以前就是一位时而厉害、时而捣乱的编外人员,一代不如一代的废物异控局连他的完整资料都拿不到,只能“招安”。不管他会什么秘术,王泽都觉得理所当然。
  他只是觉得,以前的宣玑有种飘忽不定的狡黠,像个深山老林里钻出来的精怪什么的,主要任务是游戏人间,在红尘万丈里撒欢打滚,虽然玩耍得也很投入,但总让人觉得,他一尽兴就会走,一来一去,谁也不知道他的来龙去脉。
  可是这几天,他突然“沉”了下来。
  原先,王泽觉得他的脚踩在风上,现在他的脚不光踩在了地上,还一步一个深坑,无端多了几分沉重的疲惫感。
  但仿佛是落地扎了根,他疲得很有生命力。
  宣玑冲他举了个杯,转身钻回了病房。
  头天晚上在海上,盛灵渊的血沾了宣玑一手,好在其中一位一直在昏迷,没什么意识。宣玑只能共感到他一些模糊的感觉——给他拉被子,就是宣玑觉出他有点冷。
  方才跟王泽在门口说了几句话,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盛灵渊好像还是被惊动了,宣玑听见他心里冒出几个“何人喧哗”一类的念头,连忙小心翼翼地掩上病房门,伸手蘸着巨难喝的饮料,在门上画了个古老的符咒。
  病房四周瞬间像多了一层降噪网,落针可闻地安静了下来。
  宣玑毕竟不是天魔剑了,有了自己独立的身体,只有碰到血,才能跟盛灵渊建立起短暂的联系,持续时间只有几个小时,周围能量场太强,时间还会再缩短。
  这会天已经亮了,宣玑有感觉,他俩的联系开始淡了。这让他又是恋恋不舍,又隐约地松了口气。
  燕秋山和知春三年不见,都还会面面相觑,不知从何说起,何况他和盛灵渊之间,已经隔了三千年。
  三千年里尘嚣起落、斗转星移,各自在生死的河里游过了一趟又一趟,什么都变了。
  共感对他俩现在的情况来说,实在太亲密无间。
  何况在海上,宣玑露出的破绽太多了,他自己现在也还有很多事没想起来、没理清楚。连王队都觉出了他的不对劲,以盛灵渊那一叶知秋的明察秋毫,他会毫无察觉吗?
  宣玑不清楚他是装的,还是有什么问题,盛灵渊往冰上撞的样子有点吓着他了。
  他轻手轻脚地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双肘抵在膝盖上,手撑着额头,闭上眼睛,全心全意地把自己蜷缩进那个人的意识里。
  他们俩生命中最初的记忆,就是被噩梦联在一起的,可是盛灵渊此时的识海中空空如也,只有一片黑暗。
  当然,睡眠是有周期的,谁也不是一梦一整宿。但让宣玑很不安的是,一夜过去,盛灵渊的识海里始终只有空荡荡的漆黑
  他真的没有做梦。
  “特能”的梦,有时候会有特殊的意义,不过那特指有完整情节、而且清醒以后能一五一十记住的梦。平时,他们也像普通人一样,也会在“快速眼动期”(注)做普通的梦,那都是正常的生理现象,梦到的也都是些没什么意义的片段,醒了也不会记住。
  为什么盛灵渊睡着以后,除了对周围环境变化有微弱反应,其他就跟死了一样?
  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宣玑试着沉入他的意识,集中注意力,打算趁共感联系没断之前,给他编造个梦境出来。
  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想让他睡得好一点。
  宣玑先是照着以前看过的电影场景,捏造了一个春天的花园,可还不等他把蔷薇花架支好,一回头,却发现方才摆好的假山和池塘都不见了,手头沾着露水的花没来得及开,又被盛灵渊识海里的黑暗不耐烦地一口吞噬。
  “嗯,不喜欢?”
  可能太西化了,古人接受不了。
  宣玑努力回忆了一下度陵宫的样子——度陵宫这种古迹,早就在封建王朝更迭中灰飞烟灭了,而天魔剑断以后才建成,宣玑总共没在里面待过几年,大部分时间神智还都不清醒,因此细节回忆得很艰难。
  一想起度陵宫,他脑子里就出现那除夕夜里,寂寞宫灯下的雪。
  “行吧,”他想,“也挺美的,陛下年轻时的审美没现在这么跑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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