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浇愁(校对)第8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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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鬼,”王泽肯定地想,“绝对有鬼。”
  这么一琢磨,王泽就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催着肖主任三言两语说完正事,又跟宣玑通气说知春的事先在局里保密,就急忙要走。
  肖征:“你……不是,你推我干什么!”
  王泽:“哎呀,肖主任,您太闪耀了嘛,我看宣主任那小白脸也没抹那个……叫什么玩意来着?哦,防晒,一会您再把他晒黑了。”
  “二位,”送出来的宣玑忍不住靠在门口说,“请问我是什么时候失聪的来着?”
  王泽贼眉鼠眼地冲他摆摆手:“您没聋,您好着呢,悠着点哈,悠着点。”
  宣玑:“……”
  他们仨一走,屋里空气陡然安静。
  宣玑心里五脊六兽的,他一方面抓心挠肝地想知道盛灵渊在山顶的动作是什么意思,一方面又不敢问。
  正好这时候,送外卖的在错综复杂的居民区里迷路了,打电话问路,宣玑大松口气,感觉自己再次“得救”,没敢看盛灵渊的表情,匆匆撂下一句“我出去接你”就临阵脱逃。
  门都没关严。
  “慌成这样,”盛灵渊心想,“是……怕我吗?”
  盛灵渊兀自出了会神,扶着沙发坐下,目光落在了旁边的“书篓”上——其实是杂志架——他以前看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只当是后辈们的闲篇零碎,此时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他读简体字还很慢,也不习惯那些排得密密麻麻的小字,一页往往要翻上半天,但看得十分仔细。
  这些东西像珍贵的蛛丝马迹,字里行间,能填上天真烂漫的小剑灵和宣玑之间的空白。
  第一本讲各地风俗美景与奇闻异事,上面印了不少“风景画”,页面平整,跟新的一样,盛灵渊猜他大概只是随便翻了翻。就又拿起另一本,这本就不太像话了,上面有好多男男女女的人像,虽说个个都是美人,但有些人衣冠不整得过分了,露得跟没穿似的,文字内容也甚是低级趣味,都是些男男女女的风流绯闻。
  看得盛灵渊直皱眉。
  第三本上画着好多“小人”,花花绿绿的,挺热闹,文字里穿插了一堆番邦话,盛灵渊只大概能从标题上猜出说的是个什么游戏。
  这些后辈们可能一天到晚不干什么正事,天天琢磨吃喝玩乐,品类太丰富,盛灵渊翻了没一会,就眼花缭乱起来,想起同辈中那些烂泥扶不上墙的贵族子弟,一天到晚除了笙歌就是淫乱,都没什么别的花样,简直有点可怜。
  最后一本最旧,不知道是落了水渍还是油渍,纸页坑坑洼洼的,书合不平整,盛灵渊打开一看,不由得失笑,果然是菜谱。
  他心想:“还是馋。”
  忽然,盛灵渊嘴角的微笑一顿,头也没抬地一弹手指。
  阳台窗户“呼”地打开,一道小小的影子被黑雾卷了进来,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几圈,正是知春那个通心草娃娃。
  知春是回来找宣玑的,本来还在窗口犹豫,猝不及防间被拽进来,娃头上的通心草差点被晃掉。他四肢不协调地爬了起来,目光搜索了一圈,宣玑不在。与盛灵渊单独相处,知春无端有点瘆得慌,不由得往墙角靠了靠。
  “刀灵,”盛灵渊翻过一页菜谱,漫不经心地问,“什么事?”
  知春想起了电视剧里的场景——昏君懒得理政,“被迫营业”,懒洋洋地让旁边的太监“嗷”一嗓子“有本上奏,无本退朝”。
  知春犹豫了一下:“宣主任在吗?”
  盛灵渊偏头看了他一眼,知春忙下意识地解释说:“我……我是看他好像很懂炼刀的事,还熟悉通心草,所以有点事想求他……希望他别告诉别人,关于……”
  盛灵渊:“关于通心草用不了几年的事?”
  “您……”知春一愣,不由自主用了敬语,“您怎么知道?”
  “这种低级的巫人咒,时间长了自然会失效。”
  “我以前不知道,没用过,”知春拘谨地说,“最近被迫用它和外界沟通,才感觉到这个东西,有点像手机的蓄电池,里面的能量是会随着时间慢慢流失的。我操控这个通心草娃,一天比一天吃力。才一个来月,这娃娃已经不像刚开始那么轻盈了,我怕这么下去,过不了多久……”
  盛灵渊宽慰道:“不至于,你那个咒我看过,一两年应该不成问题。”
  知春苦笑,觉得这话不像安慰。
  每个人的通心草都是独特的,通心草必须是自己的意愿、亲手刻下,才会成立,通心草娃本身已经是个傀儡,傀儡再刻录的傀儡是没有效力的。
  也就是说,鉴于知春已经没有器身,他不可能有机会刻第二根属于自己的通心草了。
  一旦这根通心草“没电”了,他就只能回到刀灵那种没人能触碰的状态里。
  知春轻轻地说:“请您不要告诉秋山他们。”
  “我不说,过两天他们冷静下来也能猜得到。”盛灵渊翻过一页菜谱,“我想燕秋山应该不会在意你是刀还是人偶,你这偶身要是能长久,一开始也没必要避而不见,你自己的态度就说明一切了。”
  知春落寞地说:“我本来没想见他。”
  盛灵渊问:“燕秋山有高山人的血统么?”
  知春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微云王子的后人一直偷偷保管着我。”
  后代的血脉越来越杂、越来越稀薄,他是个无主的刀灵,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燕秋山之前,家里已经几代没出过特能了。
  远古高山人的气息似乎已经被时间洗净了。
  他成了一把家传的古董刀,静静地摆在橱窗里,偶尔被拿出来保养一下,只有来了尊贵的客人,才有被请出来展览的机会。
  然而仿佛是前世注定的,那个人一出生,知春就像是冥冥中被什么惊动了似的,忽然就睡不安稳了。
  燕秋山小时候淘气,学校组织活动,他偷偷把家传的古刀拿走扮将军,知春长刀出鞘,小燕秋山不甚划伤了手,意外觉醒了特能,而刀灵,也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中睁开了眼。
  “还是嫡系,”盛灵渊一挑眉,合上菜谱,“怎么,你怕他拿自己给你献祭么?”
  知春默默地贴着墙根坐了下来:“我……不应该忍不住出来的,是不是?”
  “你这刀灵,招惹个人做什么?”盛灵渊叹息一声,“非同类、必殊途的道理都不懂吗?”
  宣玑取回外卖,正要磨磨蹭蹭地回家,电梯门刚开,恰好听见自己家里飘出来这么一句,倏地愣住了。
  非同类,必殊途。
  悬在头顶的刀终于落了下来,劈头盖脸,砸了个痛快。
  “啊,”他想,“果然。”
  电梯里有个住楼上的小姑娘一起上来,一路低头玩手机,见门开就往外走,电梯门合上,她才发现走错了楼层,抱怨了一声去了楼梯间,正好掩盖了宣玑的行踪。
  盛灵渊听见了,也只当是下错电梯的小女孩,没往心里去,继续说:“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晚了,凡是难事,没有靠躲和拖能解决的,你过来。”
  知春不明所以地上前几步,盛灵渊隔空,虚虚地在他身上点了几下,一个漆黑的符咒成型,没入通心草娃娃的眉心。知春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发现娃头曾经开裂的地方居然缓缓地长上了,悬挂的通心草木牌被什么东西牢牢地贴在了娃头上。
  “有危险能替你挡一下,”盛灵渊说,“通心草这玩意人人能篡改,你最好还是小心点。去吧,别再跑了,从长计议,我有空替你想想办法。”
  知春按住娃娃的额头,茫然地问:“还……有办法吗?”
  “我一生都在逆天而行,有成有败,败多胜少,”盛灵渊打开窗户,西北风倏地卷起他的长发,永安正值凛冬,然而楼下车水马龙,人声如沸,让人一眼望过去,感觉不到寒意,“但那又怎样,总归有胜的时候。”
  他低低地咳嗽了几声,打了个指向,一团黑雾托起了知春的娃身,化作了一只鸟的形状,一双翅膀跟宣玑那付如出一辙。
  “要去哪,自己同它说,”盛灵渊说,“飞高一点,别被人看到。”
  电梯来回上下了几次,宣玑好像长在了电梯里,不按楼层,也不动,只是木然地站在一角,进进出出的邻居都忍不住看他。
  “小伙子,哎,小伙子!”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太太叫了几声,见他半天没反应,推了他一把,宣玑一激灵,老太太颤颤巍巍地拨着拐杖,嗓门大得好像要说给全小区的人听见,“发什么呆呢这是,你替我按一个十七,大妈够不着。”
  宣玑默不作声地替她按了十七楼,自己下了老牛破车似的电梯,钻进了楼梯间。
  “哦哟,”老太太缩了一下,嘀咕道,“气势汹汹的,这是要干嘛啊,寻仇啊?”
  楼梯间里没人,宣玑倏地化作一道影,只一息,就到了他家的楼层。
  “我等了三千年,”他想,“你说殊途就殊途?”
第85章
  大门“呼”地一下掀开,
跟从阳台窗户里钻进来的风汇聚成了一线,
呼啸着穿堂而过,
茶几上几个头重脚轻的空杯子纷纷倒下,方才翻开的菜谱也翻了个跟头,打开到了自制蛋黄酥的那一篇。
  盛灵渊披在身上的外衣从一边滑了下去,
他还没来得及回过头去,一只手就倏地越过他肩膀,一言不发地拽上了窗户,
一声巨响,
门窗同时卡死,嚣张的穿堂风从这边掐了头、又从那边去了尾,
戛然而止,一根原来插在花瓶里的红色羽毛在屋里飞了一阵,
打着旋地飘悠落下,正好飘落到宣玑肩膀上。
  所谓“朱雀神鸟”,
也是鸟雀的一种,有翼种族天生容易沉迷色相,因此自己也生的形容艳丽,
尤其是眉心的族徽浮起来的时候,
那双眉目几乎能摄人心魄。
  等等,眉心的族徽?
  妖族里,只有血统纯粹的大妖才有族徽,也不是天天挂在脑门上顶着,只有遇到危险或者情绪波动大的时候才会露出来。
  盛灵渊:“怎么了?”
  出去取个外卖,
谁又给他招得炸毛了?
  宣玑面沉似水地把外卖往阳台小桌上一放,手上动作却很轻柔,拉起盛灵渊滑下一半的外衣,轻轻搭好:“我有话要跟你说。”
  盛灵渊:“嗯?”
  宣玑风风火火地冲上楼,可是一对上他的目光,心里的火气突然就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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