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科波菲尔(校对)第16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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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的想法还是好的。”米考伯太太温和地说。
“我敢说,亲爱的,”米考伯先生回答说,“他的想法非常好;不过我还不曾发现,他在任何方面,把他的想法付诸行动呢。”
米考伯大少爷又露出了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带着几分怒气问道,他能干什么?他是不是生来就是个木匠,或者是个车辆油漆工?总不会生来就是只鸟儿吧?他是不是能到隔壁那条街上去开家药店?他是不是可以跑进邻近的巡回法院,自称是个律师?他是不是可以硬闯进歌剧院,凭暴力取得成功?他是不是可以一点不用培养,就能干任何事情?
我姨婆沉思了一会,然后说:
“米考伯先生,我觉得纳闷,你怎么从来没有动过移居海外的念头呢!”
“特洛伍德小姐,”米考伯先生回答说,“这是我年轻时的梦想,成年后的渺茫抱负啊。”不过我在这儿顺便说一句,我绝对相信,他这辈子从来都不曾想过这件事。
“是吗?”我姨婆看了我一眼,说,“哟,要是你们现在就移居海外,米考伯先生,米考伯太太,那对你们自己和你们的一家,都是多好的事情啊。”
“那得有资金,小姐,得有资金。”米考伯先生忧郁地强调说。
“这是主要的困难,我也可以说,是唯一的困难,我亲爱的科波菲尔先生。”他太太也附和说。
“资金?”我姨婆大声说,“你已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我可以说,已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了,因为从火炉里掏出来的东西,一定有很大用处——而我们能为你做的,还有比筹集这笔资金更好的事吗?”
“我不能把这笔资金当礼物收下,”米考伯先生充满热情,激动地说,“要是能筹得一笔足够的款子,是不是可以年息五厘,由我个人负责偿还——比方说,由我开出几张期票,分别以十二个月、十八个月、二十四个月为期,为的是好让我有时间时来运转——”
“能不能筹得?一定能,而且必须筹足,条件由你定,”我姨婆说,“只要你一句话。现在,你们两位都考虑一下。大卫有几个熟人,不久就要去澳大利亚。要是你们决定去,为什么你们不乘同一条船去呢?那样你们可以互相有个照应。这事现在你们可以考虑一下,米考伯先生,米考伯太太。花点时间,好好考虑一下吧!”
“只有一个问题,我亲爱的特洛伍德小姐,我想问一下,”米考伯太太说,“那儿的气候,我相信,不碍健康吧?”
“是全世界最好的!”我姨婆说。
“这就好了,”米考伯太太回答说,“可我的问题又来了。我是说,那儿的环境,对米考伯先生这样有才华的人,是否有足够的机会在社会上飞黄腾达?眼下我还不想说,他想当上总督,或者是任何一类的什么,但是那儿是不是有合理的出路,能让他那份才华有发展的机会——要有那就足够了——使他的才华能自由地发展?”
“对于一个品行端正、做事勤奋的人来说,”我姨婆说,“再没有别的什么地方比那儿更有出路了。”
“对于一个品行端正、做事勤奋的人来说,”米考伯太太用最明确的认真态度重复说,“一点没错。我看,澳大利亚显然是供米考伯先生活动最合适的舞台。”
“我坚决相信,我亲爱的特洛伍德小姐,”米考伯先生说,“在现有的情况下,澳大利亚是我和我的家人该去的地方,唯一该去的地方。一种非同寻常的机遇就要在彼岸出现。比较起来,路程并不远——你提出要我们考虑考虑,这固然出于你的好意,但我向你保证,其实,这只不过是一种形式而已。”
顷刻间,米考伯先生就成了个最乐观的人,眼看就要鸿运高照了,米考伯太太则立即谈论起袋鼠的习性来,那种情景,我怎能忘记啊!米考伯先生和我们一起走回事务所时,摆出一副吃苦耐劳、风尘仆仆的神情,显示出新到异地、还未安居的样子,而且还用澳大利亚农民的眼光,看着走过的公牛。每当我想到坎特伯雷集日的街市时,我怎能不同时想起米考伯先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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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黑太子(1330—1376),名爱德华,为英王爱德华三世之子,战功卓著,因喜穿黑铠甲,故名。死后葬于坎特伯雷大教堂内之地下拱墓,其铠甲等悬于墓上。
[2].鲨鱼喻贪婪的人、诈骗者;水蛭喻吸血鬼、寄生虫等。
[3].即法国人。
[4].参见莎士比亚《麦克白》第一幕第三场。
[5].丹麦人指丹麦王子哈姆莱特。参见莎士比亚《哈姆莱特》第三幕第四场。
[6].其词为:我等诅汝、咒汝,乞神祸汝,求天灾汝……使汝日间受天之罚,夜间受天之罚,卧时受天之罚,起时受天之罚,出时受天之罚,入时受天之罚,等等。
[7].指英国,也有人认为指法国。
[8].英国为三月二十五日,六月二十四日,九月二十九日和十二月二十五日。
[9].指英国海军名将纳尔逊。参见十三章注。
[10].引自歌曲《纳尔逊之死》。
[11].因梅德斯通为坎特伯雷所在的肯特郡首府。
第五十三章 再一次回顾
写到这儿,我必须再作一次停顿。哦,我的孩子气的太太啊!在我的记忆里,在那群来来往往的人中间,有一个身影,她平静安详,含着天真的爱和孩子气的美,对我说,停下来想想我吧——掉过头来看看小花朵吧,它正在往地上飘落啊!
我就那么做了。别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消失了。我又跟朵拉待在我们那座小房子里了。我已记不清她已病了多久。对她的生病,我已习以为常,因而都算不清时间了。实际上并不很久,几个星期或几个月罢了;可是在我的感受和体验上,那是一段令人多么沮丧心焦的时日啊。
他们已经不再跟我说“再等几天”的话了。我开始隐隐约约地害怕起来,我想要看到我那孩子气的太太和她的老朋友吉卜在阳光下奔跑的日子,也许永远也不会到来了。
吉卜好像突然就变得很衰老了。也许是因为它已不能再从它的主人身上得到使它生气勃勃和保持年轻的东西;因此它就无精打采、双目昏花、四肢无力了。现在它已不再讨厌我姨婆,它躺在朵拉床上时,反而悄悄地爬到她身旁——我姨婆就坐在床边——轻轻地舔她的手,我姨婆看了,很为它感到难过。
朵拉躺在那儿,含笑望着我们,她还是那么美丽,一句急躁、埋怨的话也没有。她只说,我们待她都非常好;她说,她知道,她的亲爱的、细心周到的大孩子可累坏了;还说我姨婆老是睡不成觉,一直那么警醒,既热心,又慈爱。有时候,她的两位小鸟般的姑妈来看她,于是我们就谈起我们结婚的日子,以及所有那段幸福的时光。
我坐在安静、整洁而有遮掩的房间里,我那孩子气的太太用她那碧蓝的眼睛注视着我,她那小小的指头勾绕着我的手,这番情景,在我的生活中——在整个生活中,不论是在室内,还是室外——好像有着一种多么不可思议的安息和停顿啊!我就这样坐着,坐了许多许多个时辰,但是,在所有这些时辰里,有三次,在我的脑海里出现得最为清晰。
一次是在早晨;这时朵拉被我姨婆亲手打扮得整整齐齐,她给我看她的鬈发在枕头上仍然蜷曲起伏,多么长,多么有光泽,她多么喜欢把它松开拢在她戴的发网里。
“嗨,我这并不是认为自己的头发了不起,你这爱笑人的孩子,”她看到我微笑着,说,“而是因为你常说,你认为我的头发非常美;还因为我最初开始想念你的时候,我总是往镜子里看,想知道你是不是很想有我的一绺头发。哦,后来我给了你一绺的时候,多迪,你那副样子多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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