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科波菲尔(校对)第9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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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想是这样。”
“行,那就过了明天再去吧。我本想要你到我家住几天。我来这儿,就是为了来请你的,可你却要飞到亚茅斯去了!”
“你竟说我飞走,斯蒂福思,你自己才真是飞来飞去呢,老是胡跑乱窜到什么没人知道的地方去!”
他没有作声,默默地朝我看了一会,过后才给我答话,他的两手仍按在我的肩上,还摇了几下。
“行了!你就过一天再去吧,明天你尽可能跟我们在一起待上一天。谁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啊。行了!你就过一天再去吧!我要你站在罗莎·达特尔和我之间。我要你把我们两人隔开。”
“没有我隔开,你们两人就要互相更爱了吗?”
“是的;或者更恨,”斯蒂福思笑着说,“管它是哪一种吧。行了!你过一天再去!”
我答应他过一天再去。于是他穿上大衣,点燃一支雪茄,动身回家。我发现他打算步行回去,也穿上大衣(不过没有点雪茄,因为那一阵子,我已经抽多了),跟他一起,一直在空旷的大道上走着。当时是晚上,大道上冷冷清清。一路上,他兴致都很高;分手后,我从后面看他昂然轻快地朝家中走去,我想到了他说的话,“冲过一切障碍,赢得比赛的胜利!”首先,我希望他参加的是一场有价值的比赛。
我在自己的卧室中脱衣服时,米考伯先生的信掉到了地板上,这时我才想起这封信来。于是我拆开信,读了起来。写这封信的时候,注明是在晚餐前一个半小时。我记不清以前是否提到过,米考伯先生每当遇到特别难以渡过的难关时,他往往爱用一些法律词藻,他似乎觉得,这样一来,他的事情就可以了断似的。
阁下——因我已不敢再称你为我亲爱的科波菲尔,本信之署名人已穷困潦倒矣,为此合当奉告。为不使阁下预知其灾难性之处境,此人曾闪烁其词,力图以微力掩饰,对此今日阁下想必已察知一二;然希望已经西沉,本信之署名人已穷困潦倒矣。
此信系在监我之人(我不能称之为伴我之人)耳目下写就。此人受雇于某扣押财物估价出售人,现已濒临酒醉状态。依据欠租扣押法令,该人已查封债务人之财产。
查封清单内,不仅包括本宅常年租户,即本信署名人之全部动产,且兼及寄宿人内殿[12]荣誉学会会员托马斯·特雷德尔先生之一切动产。“递到”(借用某不朽作家[13]之言)本信署名人唇边的苦酒之杯本已满溢,如尚有一滴者,以下事实是也:上述之托马斯·特雷德尔先生,出于友谊同意承兑本信署名人所立总额为二十三镑四先令九便士半之期票一纸,现已逾期,而该款尚未筹得。再者,本信署名人所负赡养之责,遵循常理,将因添一更无助困难者而增加,此苦难者,自今日起不出六个太阴月[14]——举整数而言——即将出世矣。
除上述诸项外,再补一言,即尘与灰已永远洒于此人头上[15]矣。
威尔金斯·米考伯
可怜的特雷德尔!我到这时已经认清米考伯先生的为人,料到他准能从这种打击中恢复过来。可是我想到特雷德尔,想到那位德文郡副牧师的女儿,十姐妹中的一个,那位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她可以为特雷德尔等到六十岁(不吉利的赞美!),甚至等到你能说出的任何年纪,想到他们,我心里非常难过,这一夜我睡得很不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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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放在餐桌旁,可以由进餐人自己移动。
[2].古希腊、罗马神话中的婚姻之神。
[3].苏格兰诗人彭斯名诗《往日的时光》中诗句,“高文”为苏格兰方言,意为“雏菊”。另见十七章注。
[4].当时规定,邮资由收信人支付,此处指明”邮资预付“,意即由寄信人预付。
[5].拿没有到期的票据到银行兑现或做支付手段,并由银行从中扣除从交付日至到期日期间的利息。
[6].即英国首都伦敦的市中心,为全国商业、金融业的中心。
[7].即伦敦的皮卡迪利大街,以其豪华时尚的商店、俱乐部、旅馆和住宅著称。
[8].由英国剧作家伯戈因将军(1722—1792)作词,英国作曲家毕肖普(1786—1855)谱曲。
[9].英国作曲家斯托雷斯(1763—1796)所作喜剧《三点和两点》中的一支歌。
[10].锡巴里斯为古希腊城市,在今意大利南部,曾以其富饶和奢靡闻名,毁于公元前510年。西方人习惯称奢靡的人为锡巴里斯人。
[11].指死神的脚步声。
[12].即内殿法学院,为伦敦四个法学院之一。
[13].指莎士比亚,详见莎剧《麦克白》第一幕第七场第十一行。
[14].太阴月每月为二十九天十二小时四十四分。
[15].尘与灰洒于头上,表示忏悔或耻辱。
第二十九章 重访斯蒂福思家
早晨,我对斯潘洛先生说,我要请几天短假。由于我还没有领取任何薪金,因而这事并没有使那位铁面无情的乔金斯先生感到十分不快,所以没费什么口舌就准了我的假了。我趁机向斯潘洛小姐问好。说这话时,我的声音黏在喉咙里,两眼变得模糊不清。斯潘洛先生答话时,毫无感情,好像说的是一个普通人一样。他说,他非常感谢我的问候,他女儿一切都好。
我们这些签约的学生,由于是代诉人这种高贵人物的苗子,得到很多优待,因而我几乎什么时候都是自由的。不过,我不想在下午一两点钟之前就去海盖特,而且那天上午,我们的法庭又要审查一件小小的逐出教会案,该案件称为蒂普金为拯救布洛克的灵魂提起的诉讼案。我跟着斯潘洛先生前往出庭,非常愉快地在那儿待了一两个小时。案情起因于两位堂区俗人委员发生扭打,据说其中一个把另一个推倒在水泵上;这个水泵的把手伸进一所学校的校舍,而这所学校的校舍坐落在教堂屋顶的山墙下面,因此,这一推就构成了亵渎教会罪。案子很可笑,我坐在公共马车的车厢上去海盖特时,一路上都想着博士公堂和斯潘洛先生说的有关博士公堂的话,他说碰了博士公堂,国家就要垮台。
斯蒂福思的母亲见了我很高兴,罗莎·达特尔也一样。我发现利提摩不在,这使我颇为惊喜;伺候我们的是个谦恭的、客厅专用的小女仆。她的帽子上系着蓝丝带,要是你偶尔朝她看上一眼,比起那位体面的男仆来,她的眼睛要让人舒心得多,不会使你心慌意乱。不过,抵达这家还不到半个小时,我就特别注意到,达特尔小姐一直密切地注视着我,似乎还悄悄地拿我的脸跟斯蒂福思的脸作着比较,以及拿斯蒂福思的跟我的作比较,伺机刺探这两张脸之间会透露出什么。因此,每次我朝她看时,总能看到她脸上那急切的神情、令人生畏的黑眼睛和寻根究底的额头,全都专注地对着我的脸。要不就突然从我的脸上转向斯蒂福思的脸,或者把我们俩同时摄入眼中。在这种山猫似的炯炯目光刺探下,一当她看到我也在注意她,她毫不畏缩,反而用她那锐利的目光更加专注地紧盯着我。虽然,不管她会疑心我做了什么坏事,我都问心无愧,也明知如此,可是我还是尽量避开她那双奇特的眼睛,我实在受不了她眼睛中那如饥似渴的光芒。
在那一整天里,她好像都弥漫在整个住宅之中。我要是在斯蒂福思房里跟他说话,就会听到外面小过道里传来她衣服的窸窣声。我跟斯蒂福思在屋后草坪上玩我们从前玩过的游戏,就看到她的脸从一个窗口移到另一个窗口,就像是神出鬼没的灯火,直到在一个窗口停下,盯住监视我们。下午我们四人一起去散步,她的瘦手就像弹簧一般,紧紧扣住我的胳臂,把我留在后面,让斯蒂福思跟他母亲往前走去,直到听不到我们说话的声音,她才跟我说话。
“你很久没上我们这儿来了,”她说,“难道你的职业真的那么迷人有趣,吸引住了你的全部心思?我所以这样问,是因为我无知无识,总想得到指教。不过,这是真的吗?”
我回答说,我对自己的职业还是够喜欢的,不过我也确实不能把它说得那么有趣。
“哦!这我明白了,很高兴,因为我错了的时候,总喜欢旁人把我纠正过来。”罗莎·达特尔说,“你的意思也许是说,那工作有点枯燥吧?”
“嗯,”我回答说,“也许是有点枯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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