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记(校对)第2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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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啦,杰瑞,”克软彻先生学着说了一遍,坐下来喝茶。“啊哈!就是是啦,杰瑞。就是这么回事。你可以说是啦,杰瑞。”
克软彻先生怒气冲冲地这样说,并没有什么要特别肯定他们的意思,只不过像一般人并非不常做的那样,要表示一下普通常见的暗含挖苦的不满。
“你和你那一套是啦,杰瑞,”克软彻先生说着,从他的黄油面包上咬下一口来,就好像他是就着香肠里的一大块看不见的牡蛎一起吞下去了似的。“啊哈!我想是这么回事。我信你的。”
“你今天晚上要出去?”他又咬了一口的时候,他那位贤淑的太太问道。
“嗯,出去。”
“我跟你去,行吗,爸爸?”他儿子问,劲头来了。
“不,你不行。我要去——这你妈知道——去钓鱼。这就是我要去的地方。去钓鱼。”
“你的鱼竿都锈得够可以的了吧,爸爸?”
“用不着你管。”
“你能弄回点儿什么鱼来吗,爸爸?”
“要是弄不着,你们明天就没什么吃的,”这位先生摇着头说,“那对你可就真成问题了;等你都睡了老半天了,我才出去呢。”
在这天晚上剩下的时间里,他让自己高度警觉地守着克软彻太太,而且一直绷着脸跟她说话,不让她作那些咒他倒霉的祷告。由于他怀着这么一种目的,所以催促他儿子也一直跟她说话,这样一来,就使得这位苦命妇人不断听他诉说他所能想到的种种斥责非难的理由,痛苦难熬,而使她没有片刻工夫自己思考。哪怕一位最忠实笃信的人,对真诚祈祷所怀的坚信的程度,也决不会超过他不相信他妻子的程度。这就像是一个自认不信鬼的人也会让鬼故事吓得要命一样。
“那你小心着点儿!”克软彻先生说。“明天别耍花招。要是我这个正正经经的生意人弄来了一块两块的肉,你不许说不吃,只肯啃你的干面包;要是我这个正正经经的生意人能弄到点啤酒,你也不许说只想喝白水。你到了罗马,就照罗马那样行事(6),不然,你就会觉得罗马是个难对付的家伙。你要知道,我就是你的罗马。”
然后他又开始咕咕哝哝地抱怨起来:
“尽跟你自己的吃喝作对!我真不明白,就凭你那种下跪的戏法和你那种没心肝的行为,怎么就能在这儿弄出吃喝来。瞧瞧你的孩子:他是你的孩子,是不是?他都瘦成一把骨头了。难道你嘴上喊自己是个当妈的,可不懂得当妈的头等职责就是把自己的孩子催肥?”
这些话说到了小杰瑞的心坎儿上;于是,他请求他母亲履行她的头等职责,而且不管其他事情她是做了还是没做,首先得把做母亲的职责放在重要位置上,按照他那另外一位尊亲那样令人感动和体贴周到的吩咐去做。
克软彻家的晚上就这样消磨了,于是小杰瑞给打发上床,他母亲得到同样的命令,她遵命服从了。克软彻先生在前半夜几小时里独自抽烟消磨时间,直到将近一点钟的时候,才开始出动。在这深更半夜鬼怪出没的时刻,他从座位上站起身,从衣兜里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一口上了锁的橱柜,找出一个口袋,一把大小适中的撬棍,一根绳子和一条铁链,还有其他这类渔具,他熟练地把这些物件在浑身上下装备好了,就向克软彻太太投以临别挑战的一瞥,灭了灯,走了出去。
小杰瑞刚才上床的时候,只是假装脱了衣服,他没过多久也跟着他父亲出去了。乘着黑夜,他跟着出了门,跟着下了楼,跟着出了院子,跟着到了街上。他一点也不怕回来进屋的时候有什么麻烦,因为这幢房子里住满了人,大门是整夜都虚掩着的。
小杰瑞有一种值得称赞的雄心壮志,要研究他父亲这种正当体面行业的技术和诀窍。他在这种雄心壮志驱使下,就像他那对一只紧挨另一只的斗眼一样,一直紧挨房子正面、墙根、过道,始终瞅着他那位体面的尊亲。这位体面的尊亲一直朝北走,没走多远,就见到了另一位艾泽克·沃尔顿(7)的门徒,于是他们两人就一起继续跋涉。
在开头那半小时里,他们躲着那些眨巴眼儿的灯,还有那些更是眨巴眼儿的守夜人,走到了一条僻静的大道上。在这儿,又来了一个钓鱼的——而且也是那么悄然无声地,要是小杰瑞迷信的话,他真会以为是那第二位门徒突然之间施展了一个分身法呢。
这三个继续往前走着,小杰瑞继续往前走着,后来这三个在一座矗立在道边的堤坡下面站住了。这堤坡上头有一道矮矮的砖墙,上面还安着一道铁栅栏。顺着堤坡和墙的黑影,这三个拐弯离开大路,走进了一条死胡同,那道墙——在那儿有八尺到十尺高——正是这条胡同的一边。小杰瑞缩在一个墙角里,偷偷往胡同那头看,他紧接着看见的东西,就是他那正经的父亲的身影,在朦胧的月色下相当清楚,他灵巧地爬上了一座铁门,很快就翻过去了,然后那第二个钓鱼的也翻了过去,然后是第三个。他们都轻轻地跳到门里边的地上,还在那儿趴了一会儿——大概是在听有没有动静,随后,用手和膝盖往前爬去。
此时轮到小杰瑞走近大门了:他是憋住气走过去的。他又缩在一个墙角里,往里边看。他看清了这三个钓鱼的正在爬过茂密的草丛,墓地上所有的墓碑——他们进去的地方是一块很大的教堂墓地——就像是一些穿白衣服的鬼,而那教堂的高塔,看着就像一个可怕巨人的鬼魂。他们没有爬多远就不爬了,而且站了起来。于是他们开始钓鱼。
起初,他们用铁锹钓鱼,一会儿,这位正经的父亲又好像改用了一种类似大螺丝锥的家什。不管他们用什么工具干,他们都干得很卖力气,一直干到教堂的钟瘆人地敲响了,把小杰瑞吓得撒腿就跑,头发都像他父亲那样竖了起来。
可是,他心中久藏渴望,要把这些公干看个究竟,这不但止住了他逃跑的脚步,而且还把他勾引了回来。他第二次在大门口偷看的时候,他们仍然在坚持不懈地钓;可是,这时候他们好像钩住了什么,下边发出一种钻东西和抱怨的声音,他们弯着腰的身影仿佛让一件重家伙坠得很吃力。一点一点地,这重家伙破土而出,露出地面。小杰瑞非常清楚那会是什么东西;可是等他看见那家伙,并且看见他那正经的父亲要把它使劲儿撬开的时候,因为他是头一次看见,还是怕得要命,于是又撒腿跑开,一直跑了一里多地都没有停歇。
要不是因为必须喘口气,他那时候是不会住脚的,他那种跑法儿,简直像在和鬼怪赛跑,而且最大的愿望就是一直跑到底。他只觉得他刚才看见的那副棺材正跟在他后边跑,而且想象着那棺材仿佛是跟在他后边一跳一跳地跑,窄头朝下竖着窜,总是马上要赶上他,就在他旁边跳——也许就要抓住他的胳臂——这个追人的东西可非要躲开不可。这也是一个时隐时现而且无处不在的恶魔,因为它让整个黑夜都在他背后,使他心里发毛,于是他就冲到车道上去,避开那些黑咕隆咚的小胡同,生怕它像一个掉了尾巴和翅膀的浮肿小孩风筝,从那些地方窜出来。这东西也藏在门道里,顶着门蹭它那可怕的肩膀,还把它们耸到靠近耳朵的地方,仿佛它是在耸肩大笑。它跑到路的暗处,狡黠地仰面朝天躺着,好把他绊倒。在整个这段时间里,它不停地在他身后蹦,并且越追离他越近,所以等这孩子到了自家门口的时候,完全可以说他已经吓得半死了。而且就是到了这个时候,那东西也没放开他,而是跟他上了楼,每上一步就嘎噔一响,它还和他一起爬进被子里,等他睡着的时候,又死沉死沉地压在他的心口上。
小杰瑞在他那间小屋里压得难受地睡着,天刚刚亮,还没出太阳以前,他父亲到家把他闹醒了。他碰到了什么不对头的事;至少,小杰瑞看见他揪着克软彻太太的耳朵,把她的后脑勺往床头上碰的情形,也可以作这样的猜想。
“我告诉过你我会干的,”克软彻先生说,“还真干了。”
“杰瑞,杰瑞,杰瑞!”他太太哀求着。
“你自己反对做这笔生意得利,”杰瑞说,“可我跟我的伙计们就得遭殃。你本应该尊重、服从;你怎么不呢?真见鬼!”
“我是想尽量当个好妻子的呀,杰瑞。”这个可怜的妇人流着眼泪为自己辩解。
“反对自己丈夫的生意是当好妻子了吗?不尊重你丈夫的生意是尊重他吗?不服从你丈夫生意的节骨眼儿上的事是服从他吗?”
“那么你没有去做那种怕人的生意吧,杰瑞。”
“当一个正经生意人的妻子,别管他去做生意还是不去做生意,你那妇道人家的脑子里别老是盘算这个盘算那个,这对你就足够了。”克软彻先生用这话堵她说。“一个尊重服从的妻子应该让他自去做他的生意。还说自己是个诚心信教的呢!你要是个诚心信教的,那就给我个不诚心信教的看看!你天生就没有一点儿责任心,就像这儿的泰晤士河对砸到河床里的木桩一样没有责任心,而且那木桩子也应该一个样儿地砸进你身子里去。”
这一番争吵是用很低的声音进行的,最后这位正正经经的生意人把他那双糊满烂泥的靴子甩下来,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才算告终。他儿子小心翼翼地偷偷看了看他仰面朝天躺着,用他那双锈里巴叽的手垫在脑袋下边当枕头,于是也躺下,又睡着了。
早饭没有鱼,而且别的东西也不多。克软彻先生垂头丧气,闷闷不乐,一直拿着个铁壶盖,准备一旦克软彻太太又有做饭前祷告的迹象,就扔出去教训她。他照往常的钟点梳洗,然后带上儿子出去从事他那公开的行当。
小杰瑞,胳臂底下夹着板凳,跟在他父亲旁边,走在阳光通明、行人拥挤的弗利特街上。这个小杰瑞,和头天夜里摸着黑儿跑回家,躲开那个一直追他的可怕东西的小杰瑞,真是判若两人。他那种机警伶俐劲儿,又跟着白天一起来了,而他那种惶恐不安劲儿则跟着黑夜一起去了——在这方面,在那个晴朗的早晨在弗利特街和伦敦老城他不大可能没有同道吧。
“爸爸,”小杰瑞边走边说,还小心翼翼地和他父亲保持一臂之隔,并且让凳子刚好放在他们两人之间:“什么叫起死回生的高手?”
克软彻先生答话以前竟然在便道上停了下来,“我怎么会知道?”
“我觉得你什么都知道,爸爸,”这个愣头愣脑的孩子说。
“哼!这个,”克软彻先生一边说,一边接着走,还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让那满头蒺藜随意竖起,“他是个生意人。”
“他的货是什么,爸爸?”兴致勃勃的小杰瑞问。
“他的货,”克软彻先生把这个问题在脑子里翻过来倒过去想了一番之后说,“一种科学性的货物。”
“是人的尸体,是不是,爸爸?”这个活泼的孩子问。
“我觉着是那类性质的什么东西。”克软彻先生说。
“噢,爸爸,等我长得够大了,我真想当个起死回生的高手。”
克软彻先生感到了宽慰,但却疑惑不定而又正经八百地摇头。“这得看你怎么发展你的天分。好好发展你的天分吧,可别再对人说不该说的话,再说,眼下根本就说不定你会不适合干什么事。”小杰瑞受到这样的勉励,往前走了几步去把凳子安置在圣殿栅栏的阴影里,这时候,克软彻先生又自言自语地加上一句:“杰瑞,你这个正正经经的生意人,这孩子会是你的一份福气,也是因为有他那么个妈,才给了你这么一份抵偿,这事大有盼头!”
本章注释
(1)
杰瑞的正式名字。
(2)
指冥土。
(3)
欧洲民间传说:一乡民欲渡河,便坐在河边等河水干涸。贺拉斯诗体书札第1卷第2章中说,“人而不早利用时光作正当之生活,则如乡氓待河之干。”
(4)
据说古代雅典诗人有此习惯。
(5)
在当时伦敦城的北郊区。
(6)
英国谚语“在罗马,就照罗马那样行事”,为入乡随俗之意。
(7)
艾泽克·沃尔顿(1593—1683),英国作家,曾写《钓鱼大全》,后由查理斯·科顿(1630—1687)续写。
第十五章 编织毛线
德发日先生的酒铺里酒喝得比往常早。早在清晨六点钟,几个面有菜色的人就顺着酒铺窗户的栅栏向里窥看,发现里边有些人埋头在酒器上。德发日先生在生意最好的时候卖的是很淡的葡萄酒,可是他这时候卖的酒却好像淡得不同寻常,而且是一种发酸的或者说是叫人发酸的葡萄酒,因为它对喝了这种酒的人在情绪上发生影响,就是让他们消沉沮丧。德发日先生压出来的葡萄酒里窜不出一点活蹦乱跳的巴克斯(1)火苗;但是有一股暗中燃烧着的闷火,却隐藏在这葡萄的残渣里。
这已经是一连第三天早晨了,德发日先生的酒铺里清晨很早就喝酒。那是从星期一开始的,这会儿是星期三。这里早早就来酝酿筹划的人比喝酒的人更多,因为很多人从店门一开就在这儿暗暗倾听,悄悄交头接耳,偷偷进进出出,他们根本就不能在柜台上交上一文钱来拯救他们的灵魂。不过他们对这地方十分感兴趣,仿佛所有这一桶桶的酒都可以归他们享用;而且他们从一个座位上溜到另一个座位上,从一个角落溜到另一个角落,带着贪婪的神气吞咽着话语过瘾。
虽然进进出出的主顾多得不同寻常,这位酒铺老板可没有露面儿。没有人想到他;因为跨过门槛的人,没有一个人找他,没有一个人打听他,没有一个人看到德发日太太独自在她的座位上掌管卖酒的生意觉得奇怪。她眼前放着一钵子用旧残缺了的小钱儿,都磨损破旧得失去了原来的花纹,就像那些原先从他们那破烂口袋里掏出这些小钱儿的人的脸面一样。
这种忐忑不安和心不在焉的气氛,那些在酒铺里东张西望的密探也许已经觉察到了,他们到处都这样东张西望,不管是高处还是低处,从国王的宫殿到罪犯的监狱。玩扑克牌的人玩得无精打采,打多米诺骨牌的人一边沉思一边用这些牌垒塔,喝酒的人用洒出来的酒在桌子上画画,德发日太太本人则一边用牙签在她的袖子上勾花样,一边看到并听见了远处某种无形可见无声可闻的东西。
就这样,圣安东区直到中午还是这么一副酒气冲天的样子。恰在正午的时候,两个风尘仆仆的人在圣安东区摇曳的街灯之下走过一条条大街:这两个人,一个是德发日先生,另一个,是个头戴蓝帽子的修路工。两个人都浑身是土,渴得要命,进了酒店。他们的到来,给圣安东的胸中点燃了一把火。他们一路走,火势就一路迅速蔓延,拨开和扇起大多数门口和窗口那些面孔上的光焰。不过,没有一个人跟着他们;他们走进酒铺的时候,虽然那里每个人的眼光都转向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日安,先生们!”德发日先生说。
这可能是一个放松众人口舌的暗号。这引起了异口同声的回答:“日安!”
“今天可是个坏天气,先生们!”德发日先生摇着头说。
听到这句话,每个人都看了看旁边的人,然后都垂下眼皮沉默不语地坐着,只有一个人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我的太太,”德发日大声叫着德发日太太,“我已经和这位叫雅克的好修路工一起走了不知多少里格了。我在离巴黎有一天半工夫的路上偶然碰见了他。这个叫雅克的修路工是个好小子,给他酒喝吧,我的太太!”
又一个人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德发日太太把酒放在叫雅克的修路工前面,他对这些酒客抬了抬他那顶蓝帽子,然后喝起酒来。在他的短上衣胸兜里,他带了一些粗粝的黑面包;他一会儿咬一口,坐在德发日太太的柜台边连嚼带喝。第三个人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德发日先生一口气喝下很多酒,解过乏来——可是,他喝的比这个生客少,因为酒对他并不稀罕——一直站在那里等这个乡下人吃完早饭;他没有看在场的任何人,这时谁也没看他;甚至连德发日太太也没看,她早就拿起了她的毛线活,正在织着。
“你吃完饭了吗,朋友?”他到适当的时候问道。
“完了,谢谢你。”
“那么来吧!你可以看看我跟你说你可以占用的那个房间了。那对你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走出酒铺到了街上,离开大街进了一个院子,离开院子走上一段很陡的楼梯,走上楼梯进入一间阁楼,就是从前一个白发苍苍的人坐在一个矮板凳上弯着腰埋头做鞋的那间阁楼。
现在那里没有什么白发苍苍的人了;但是刚才一个接着一个走出酒铺的那三个人却在那儿。而这三个人与远在异地的那个白发老人之间还有一丝联系,那就是这三个人曾经顺着墙缝往里瞧过那个白发老人。
德发日小心在意地关上了门,压低了嗓门说道:
“雅克一号、雅克二号、雅克三号!这是我雅克四号特意约来见面的见证人。他会全都告诉你们的,说吧,雅克五号!”
这个修路工,把帽子拿在手里,用它擦着黑黝黝的前额说道,“我应该从哪儿开始呢,先生?”
德发日先生不无道理的回答是:“从开头的地方开始。”
“那时候我看见他,先生们,”修路工开始了,“正是现在过的这个夏天的一年以前,他吊在侯爵的马车下边的链子上。就是那么一种样子。我收了工,太阳正在往下落,侯爵的马车慢慢爬着山,他吊在链子上——像这样。”
修路工又将故技重演了一番,因为在整整一年当中,这已经成了他在村子里准确可靠的消遣和必不可少的娱乐,所以到这时候他的表演已经十分熟练精湛了。
雅克一号打断他,问他,在那以前是否见过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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