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记(校对)第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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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股东当中不管哪一位的子嗣谈到重建台鲁森银行,他就会褫夺他的继承权。在这个方面,这个银行与这个国家可以等量齐观;这个国他们的继承权,而这些法律习俗也是长期遭到极力反对,但却因此而愈受尊重的。
这样,台鲁森得以成为一个集不方便之大成者,他们还以此而洋洋得意。随着入口处轻轻地吱嘎一响,那扇冥顽不灵的门砰然而开,你就跨下两级台阶到了台鲁森,而且立即感到置身于一间蹩脚的小铺之中。里面有两个小柜台,那最年长的老人,借着那扇最昏暗的窗户查看签名的时候,把你的支票弄得直抖,仿佛是风把它吹得沙沙作响。这些窗户总是不断洗着弗利特街(2)上泥浆的淋浴,而且还让它们自己那些铁栏杆和圣殿栅栏的浓重阴影遮得暗上加暗。如果你要办事情必须惠顾那位“行长”,那你就算是给投入了后面的一种死囚牢,你会在那儿懊悔光阴虚掷,直等到这位行长双手插在衣兜里走过来,而且在昏暗模糊的光亮之中,你几乎难于眨着眼睛看清他。你的钱钞从那虫蛀的旧木头抽屉里拿出来或者放进去,抽屉开合之际,它的木屑粉末就飞进你的鼻孔,冲进你的嗓子。你的钞票有一种陈腐味,仿佛它们在迅速腐烂,变成原来的破布(3)。你的名姓牌藏在四周的脏水池中间,各种污染一两天之内就会腐蚀掉它好看的光泽。你的文契归入暂作保险库的厨房和洗碗间。这些文契羊皮纸上的油脂渗出来,熏坏了银行里的空气。你那些装家传文书的轻便匣子送到了楼上一间巴米塞德(4)式的屋内,那里面总放着一张大饭桌,可是从来不开饭,而且,即使是在一千七百八十年间,你往日恋人或是小儿女们写给你的第一批书信,也只是新近才从一种恐怖之中解脱出来,这恐怖是由挂在圣殿栅栏上枭首示众的人头透过窗户向它们贪婪窥伺而来的(5),而这种枭首示众之野蛮无理和残酷无情则与阿比西尼亚(6)人与阿散蒂(7)人的不相上下。
但是,在那个年月,处以死刑对各行各业确实是甚为流行的丹方,而台鲁森银行也不例外。死亡既是大自然救治万物的一帖灵丹妙药,法律又何独不加以利用?于是乎,造假文书者处以死刑;使用伪币者处以死刑;私拆信件者处以死刑;偷窃四十先令六便士的窃贼处以死刑;在台鲁森门前为人牵马而却带马逃遁者处以死刑;私铸一先令伪币者处以死刑;全部刑法如果以一个完整的音阶比喻,有四分之三发音的符号要处以死刑。这样做从防止犯罪来说并没有一点好处——简直完全可以说,事实上适得其反——不过,对现世来说这倒了却了每一桩各别案件的棘手之处,不留任何尚需操心的瓜葛。就这样,台鲁森在它那个时候,像那些比它更大的营业所在,那些它的同行一样,曾经结果了那么多条人命,假如在台鲁森前面落地的那些人头一排排挂在圣殿栅栏上,而不是私下埋掉,那还真可能会毫不含糊地把透进一层楼的那一点点光都遮严呢。
局促于台鲁森各式各样幽暗的小橱大柜之间,那些年迈的人一本正经地办着业务。他们一旦把一个年轻人收进台鲁森的伦敦银行,就把他塞到一个地方,一直到老。他们把他像块干酪似地放在暗处,直到他浑身染上十足的台鲁森味儿,长霉变绿。只有这个时候,才有可能看到他大大方方地查阅大部头账本,并把他的短裤和护腿(8)投入这家买卖的总分量中去。
台鲁森银行有一个打杂的临时工——除非召请,不得入内——有时跑跑腿,有时送送信儿。他给这座房子提供了一块活招牌。营业时间他从不缺席,除非出差公干,而在那种时候,他儿子就来顶替。他儿子是个十二岁的淘气精,长得令人生畏,和他一模一样。大家都知道,台鲁森银行是宽容大度地默认了这个临时杂役的。这家银行总是默默认可某个人的职位,而时势潮流又已经把这个人推上了这个岗位。他本姓克软彻,而他早年在东部的豪恩兹第契区(9)教堂的一个场合,由他的代理人宣布弃绝那些黑暗龌龊勾当之时,他又加添了杰瑞这样一个雅号(10)。
地点是白衣修士区(11)悬剑巷克软彻先生的私人住宅,时间是安诺·多米尼(12)一七八〇年一个刮风天早晨的七点半钟。(克软彻先生总是把我主降生后多少年说成是安娜·多米诺(13)多少年,很显然,在他的印象中基督纪年是由一位女士发明了一种大众化的游戏算起的,她还以她的名字为其命名。)
克软彻先生的公寓可不是在体面宜人的地带,而且,如果把里面那个镶着一块玻璃的盥洗室算上,也才只有两间屋子。不过,它们收拾得还很像样。在三月里那个刮风天的早晨,就在那么早,他躺在里边睡觉的那间屋子就已经擦洗得干干净净了;笨重的松木桌上铺着一块干干净净的白台布,早餐用的杯盘已经摆好。
克软彻先生安卧在杂色碎布缝缀起来的床罩下面,像是一个家中的哈里昆(14)。开头,他睡得很沉,可是渐渐地开始在被子里翻滚蠕动,最后终于翻出来起身了。他那铁蒺藜似的头发看来仿佛要把被单划成一条一条碎布似的。正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用一种怒不可遏的声音大声惊呼:
“真倒霉!她要是没又干那个才怪呢!”
一个显得整洁勤快的妇人从跪着的角落里站起身来,她那慌里慌张哆里哆嗦的样子表明,她就是克软彻所指的那个人。
“怎么!”克软彻先生一边说一边探头到床外边找一只靴子。“你又在干那一套了,是不是?”
用这第二次问候道早安之后,他把一只靴子朝那妇人身上扔去,作为第三次问候。这是一只沾满污泥的靴子,它可以说明克软彻先生治家的奇特之处;那就是尽管他常常在银行下班之后穿着干净靴子回家,第二天早晨却常常发现这同一双靴子上边满是泥土。
“怎么,”克软彻先生在没有打中之后改变了语气——“你想怎么样,扫帚星?”
“我只是念了几句祷词。”
“念你的祷词。真是个贤惠女人!你跪下咒我打算干什么?”
“我没有咒你,我是为你祷告。”
“你没有。就算有,我也不许可你这么随便胡闹。看吧,小杰瑞,你妈是个贤惠女人,咒你爹倒霉呢。你有一个恭顺尽心的妈,你有啊,儿子。你有一个诚心信教的妈,你有啊,孩子:她跑到那儿去跪在地上,祷告上帝保佑她从她独生子的嘴里把黄油面包抢走。”
身穿内衣的克软彻少爷认为这非常糟糕,转向他母亲,强烈反对任何使他遭受口腹之患的祷告。
“你这个痴心妄想的娘们,”克软彻先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前后矛盾,“你以为你的祷告能值多少钱?你说说你给你的祷告标多少价儿?”
“这只是出于一片心意,它们再贵也抵不过这个。”
“再贵也抵不过这个,”克软彻把话重说了一遍。“那么,它们值不了多少。管它值不值,我告诉你,我都不要你再替我祷告。我担不起。我不想让你那鬼鬼祟祟的玩艺儿弄得我倒运。要是你非得让自己下跪不可,那就为给你丈夫和孩子带来好处下跪吧,可是别为跟他们过不去下跪。要是我有个随便什么样的只要不是这么个别扭老婆,要是这可怜的孩子有个随便什么样的只要不是这么个别扭妈,我上星期就会弄到些钱,也不会遭咒骂,遭暗算,遭宗教陷害,倒邪霉了。真倒——倒——倒霉!”克软彻先生说这段话的时候,一直都在穿衣服,“我上个星期要是没又遇上诚心敬神,又遇上这件那件不顺心的事儿,上了当,落得像个正经生意人倒上邪霉那样地倒了霉,那才怪呢!小杰瑞,穿好衣服,孩子,我擦靴子的时候,你要好好看着你妈,要是看到一丁点儿又要下跪的苗头,就叫我一声。嗳,我告诉你,”说到这里他又对他妻子说,“照这样子我是再也混不下去了。我摇摇晃晃,就像一辆出租马车,我瞌睡得就像鸦片酊(15),我的腰弯得那么厉害,要不是因为疼(16),连我也不知道那是我的还是别人的了,再说,我的腰包也没因为这个就好了多少;我还疑心,你从早到晚干那一套,就是为了不让我的腰包会因为这个变得好点儿,我再也受不了那一套了,扫帚星,你这会儿还有什么说的!”
他咆哮着又加上了这么几句:“啊!是啊!你也是真心信教的。你是不会让自己站在反对你丈夫和孩子的利益那边儿的,是吧?你不会!”他一边让自己的愤慨像飞速转动的磨轮一样,又迸出另一些讥诮的火花,一边动手去擦靴子和作平常上班的准备。与此同时,他那个儿子,头上装饰着比较软的铁蒺藜,那两只幼小的眼睛,像他父亲一样也是一对斗鸡眼,一直遵命看着他母亲。他不时从那间他睡觉并兼作盥洗室用的小窝窝里冲出来,压低嗓门喊叫“你又快跪下了,妈——喂,爸爸!”等到引起这样一场虚惊之后,就没大没小地龇牙笑笑,又冲进去。他就这样把这个可怜的妇人弄得心神不安。
克软彻先生来进餐的时候,脾气毫无改变。他对克软彻太太的感恩祷告(17)特别深恶痛绝。
“喂,扫帚星!你安的什么心?又来那一套了?”
他妻子解释说她只不过做了一次“祈福”。
“别来那一套!”他一边说着一边四下里打量,仿佛很想看到因为他妻子祈福而面包不见了。“我可不打算让你给祷告得没有了房子没有了家,我可不想让胡乱祷告给弄得没了吃喝。闭嘴!”
杰瑞·克软彻眼睛通红,面貌狰狞,仿佛参加了一个样样俱全,只欠狂欢滥饮的宴会,通宵未眠。他吃早餐简直是狼吞虎咽,而不是吃,就像野兽笼子里任何一只四足居住者那样,面对吃食咕噜着吼叫。快到九点钟的时候,他舒平了一肚子怒气,摆出一副体体面面、正经办事的样子,尽可能把本性掩盖起来,动身去干他白天的行当。
要不是因为他自己爱把自己说成“一个正经生意人”,他干的那一行简直不能叫做一种生意。他的家什是一个掉了椅子背的板凳,小杰瑞每天早晨走在他父亲旁边,把它带到银行靠圣殿栅栏最近的窗户那儿,再拾起一把过路车辆掉下来的草秸垫在下面,就能给这位临时杂役的脚御寒防潮。这也就算在白天安营扎寨了。克软彻先生在他的这个岗位上,同那座栅栏一模一样,在弗利特街和圣殿区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也几乎是一样地不堪入目。
九点差一刻安营扎寨,杰瑞刚好可以赶上在那些年迈的长者经过这里进入台鲁森银行的时候用手碰碰他的三角帽(18)。在三月里那个刮风天的早晨,杰瑞坚守他的岗位,小杰瑞侍立一旁。只要没有过路的小男孩(这种小男孩都是小得足够承受他那友好意图的),他没有穿过栅栏发动突袭,对他们加以某种性质严重的肉体和精神伤害,他就总是侍立一旁。这父子二人,彼此酷肖,一声不响地观看弗利特街早晨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他们的两个头彼此靠得很近,就像他们两人都长着的那对斗鸡眼一样,两人活脱像一对猴子。当老杰瑞正在边嚼边吐草秸,而小杰瑞一眨一眨的眼睛正像看弗利特街上其他东西一样,把他不停地看了又看的时候,此二人那种酷肖,并未因这种临时发生的情况而有所减损。
这时台鲁森银行正式的内勤信差中有一个把头探到门外,传出话来:
“叫你送口信儿!”
“好哇,爸爸!有早活儿开张了!”
小杰瑞这样向他父亲道了一路平安之后,就稳坐在凳子上,享受着他爸爸咀嚼过的草秸的继承权,并且琢磨起来。
“老——老是锈味儿!他的手指头老——老是锈味儿!”小杰瑞咕哝着。“我爸爸从哪儿弄来的这股铁锈味儿呢?他不是在这儿弄上的!”
本章注释
(1)
此银行是以伦敦弗利特街当时之柴鲁德银行为原型的。
(2)
伦敦繁华街道,在泰晤士河以北,西接滨河街,东有圣保罗大教堂。
(3)
破布是纸币的原料。
(4)
典出《一千零一夜》中《理发师讲他第六个兄弟的故事》:富商巴米塞德宴请一穷人,但席上所置杯盘内皆空空如也,巴米塞德却佯装劝酒敬菜,客人亦佯装饮酒进食,最后佯装大醉,痛殴主人,主人方出真酒实菜款待之。
(5)
英国17世纪以前处死犯人后多枭首悬于圣殿栅栏或伦敦桥示众,至作家所述年代,圣殿栅栏处已停止悬头示众。
(6)
即今埃塞俄比亚。
(7)
位于西非,属今之加纳。
(8)
此为当时一般银行行员的穿着。
(9)
此为伦敦一教区,位于穷人聚居之伦敦东部。
(10)
此段意指克软彻出生受洗时取名杰瑞。按基督教教规,婴儿受洗时由主洗牧师宣布:“他要以天父及基督之名义和魔鬼及恶事交战。”(见《公祷书》中的《洗礼文》)
(11)
为当时伦敦一区,在弗利特街西面,为一著名藏污纳垢之地。
(12)
拉丁文Anno
Domini之译音,即公元。
(13)
Anna为女性名字;Dominoes为一种骨牌。此处系作者讽刺杰瑞误读拉丁文,张冠李戴;这里同时又是影射后文法国大革命中人们为断头台取名的方式。
(14)
意大利、英国等国的喜剧或哑剧中穿五颜六色服装之小丑。
(15)
意指像喝了鸦片酊。
(16)
因杰瑞夜间外出别有勾当,故出此语。
(17)
指基督教徒饭前祷告感谢上帝赐予了食物。
(18)
此为18世纪末及19世纪初普遍流行的一种帽子。以手触帽表示敬礼。
第二章 观者如堵
“你很熟悉老贝雷(1)这没问题吧?”最老的行员当中有一位问杰瑞信差。
“是——是,先生,”杰瑞带着那么一股硬着头皮的劲儿回答。“我的确熟悉那个贝雷。”
“那好,你也熟悉劳瑞先生吧?”
“我熟悉劳瑞先生,先生,比对老贝雷熟悉得多。”杰瑞说,不能不说像是一个出于无奈在那里出庭作证的人。“像我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的生意人也愿意对劳瑞先生比对那个贝雷熟悉得多。”
“很好,你去找到那个证人入口处,把给劳瑞先生的这个字条让守门的看看,他就会让你进去了。”
“到法庭里头去,先生?”
“到法庭里头去。”
克软彻先生的一对眼睛仿佛斗得更近了一点,而且仿佛在相互询问,“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我是不是要在法庭里等着,先生?”经过这番切磋之后,他提出了这个问题。
“我这就告诉你。看门的会把这个字条传给劳瑞先生,你要打个手势,引起劳瑞先生注意,让他看见你站在哪儿。然后你要做的就是,在那儿等着,一直到他叫你为止。”
“就这些吗,先生?”
“就这些。他想要身边有个传信儿的(2)。这字条就是告诉他有你在那儿。”
这位年迈的行员把字条仔仔细细折叠起来,并在外边写上字,在此期间,克软彻先生是默不作声地打量着他,直到他使用吸墨纸的阶段,才开口言道:
“我想今天上午他们是要审判伪造文书罪吧?”
“通敌罪!”
“这是要把人大卸四块的,”杰瑞说,“真野蛮!”
“这是法律,”年迈的行员说道,戴着眼镜的眼睛转过来,吃惊地瞪着他。“这是法律。”
“我觉着法律上规定把人大卸四块太狠了,先生。把他杀死已经够狠的了,把他大卸四块实在狠得出格了。”
“一点儿也不,”年迈的行员答道。“别说法律的坏话,管好你的胸腔和脖子吧,我的好朋友,让法律自己去管好它自己吧。我这是劝你。”
“落到我的胸腔和脖子上就是晦气,先生,”杰瑞说,“我让你给评评,我这条谋生的路子有多晦气。”
“好了,好了,”老行员说,“咱们都有咱们各式各样的谋生路子。有人谋生的路子晦气,有人的路子轻松。这是信,去吧!”
杰瑞拿上信,鞠了一躬,却有点阳奉阴违地暗自说道:“你也是个老瘪三。”他顺便向他儿子交待了一下他的去向,就上路了。
在那个年月,绞刑在台本(3)执行,所以新门(4)外边的大街(5)还没有获得沾上这种营生以来那种远扬的臭名。不过,那监狱也是个腌臜所在,各种淫邪罪恶的勾当在这里习以为常,各种令人胆寒的疾病孳生繁衍,这些疾病还随着犯人来到法庭,有时从被告席径直冲向首席法官大人本人,把他拉下台来。这样的事并非绝无仅有:那位头戴黑帽的法官给自己宣布死刑,竟像给犯人宣布死刑一样准确无误,而且甚至死在犯人之前(6)。除此之外,老贝雷还以一种催命的客店场院而著称。面色惨白的旅客坐上马车从这里鱼贯出发,一路颠簸摇晃着进入另外一个世界中去,旅程大约是二英里半的通衢大道(7),使极为罕见的良民(如果还有的话)感到羞耻。习惯势力竟是如此强大,而且开初就切望蔚然成风。老贝雷还因木枷而著称,这是一种大智大慧的古老刑具,施加的惩罚令人难以估量;它也因鞭人柱(8)而著称,这是另外一种亲切可贵而又古老的刑具,运用中看来甚为人道,使人心性柔和;它又因血腥钱(9)的广泛流行而著称,这是世袭睿智的另一部分,导致普天之下最可怕的唯利是图的罪行,绝非偶然。总而言之,老贝雷,在那个年月,是一幅“凡存在者皆为是”(10)的绝妙图解;这句格言,人们本来视作理所当然,无需多费思索,但它却暗含着这样的推论:往昔不存在者皆为非,这就是出了麻烦。
在开庭审判的可怕现场,人们到处走来走去,这位信差以惯于悄悄择路者那种娴熟技巧,穿过恶臭的人群,找到他要找的门,把信从门上的活板窗口递进去。因为人们看老贝雷的戏恰和看贝德兰姆的戏(11)花费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前一种娱乐更为稀罕得多,因此老贝雷所有的门口都戒备森严——而各种罪犯得以进入的那些社会之门,却真都毫无戒备,并且永远大大开敞。
经过一番拖延犹豫,那门才勉强转开铰链,打开了很小的一条窄缝,让杰瑞·克软彻先生挤到法庭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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