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克威克外传(校对)第11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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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赶伊普斯威契马车的,他住我们的房间,"那孩子回答说."昨天早上他对我说,今天下午到乔治和兀鹰去找山姆."
"是我的父亲哪,我的亲爱的,"维勒先生用解释的神气对酒吧间里的一个青年女子说;"他要不知道我姓什么那就算我该死.那末,小芽儿,怎么呢?"
"怎么吗,"那人说,"就是要你在六点钟的时候到我们那里去看他,因为他要看你.......在来登霍尔市场的蓝色野公猪饭店.我对他说你要来的吗?"
"你不妨冒失点儿这么说吧,先生,"山姆答.那位青年绅士被这样赋与权力之后就走了,一路走出院子一路打了几次极其宏亮的唿哨,引起了满院的声,那种唿哨是忠贞而极端正确地模仿车夫们的唿哨的.
匹克威克先生是处在那种又激动又心烦的状态中,绝不会不高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所以维勒先生请准了假,走了,离约定的钟点还早得很就出发了;有充分的时间让他利用,他到公馆大厦,停留在那里,带着颇为冷静和达观的脸色默察那些集在那有名的热闹地点附近,使那儿的老太太辈的居民大为恐怖和惶惑的.无数的短程马车夫.维勒先生在那里勾留了大约半小时,然后就开始穿过许多小路和胡同,上来登霍尔市场去.他是在消磨空闲的时间,几乎眼光每接触到一个物件都要停下脚步来察看,所以,他站在一个卖文具和版画的小铺子橱窗前面是毫不足奇的;但是假使不加以进一步的解释,如下的事却有点奇怪:就是他的眼光一落在那些放着出卖的版画的某些张上,他就突然一惊,用劲把右腿一拍,大声地喊,"要不是这个东西,我就都忘掉了,等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山姆.维勒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所盯着的那一幅画,色彩鲜明,画的是两只人心被一支箭串着,在一堆旺盛的火上烤,有一男一女两个穿摩登服装的吃人生番:绅士穿了蓝色上衣和白色裤子,淑女穿了深红色的女大衣.打了一把同样颜色的阳伞,露着饥饿的眼光从一条通到火那边的弯弯曲曲的石子路走向烤着的肉那里去.还画了一位显然很粗野的青年绅士,有两只翅膀,别的什么都没有,正在照料着烧烤的工作;远处露出兰罕广场的教堂的尖塔;这全部就构成一幅圣范伦泰节的情景,橱窗里的题字说,这种货色店里备了许多,店主保证普遍发售给同胞们,定价克己,每张减售一先令六便士.
"要不我就忘掉了;要不我真会忘掉了!"山姆说着,马上跨进那文具铺子,说要买一张最好的金边信纸,和一支硬头子的保证不溅墨水点子的钢笔.他很快买了这些之后,就用跟刚才荡马路大不相同的大步子一直向来登霍尔市场走去.到那边四面一看,找到一块招牌,那上面由画师用他的艺术描画了一个东西,有一点类似一只天蓝色的象,只是有一只鹰钩鼻子代替了长而粗的象鼻.他正确地猜想那就是所谓蓝色野公猪了,于是跨进酒店,打听他的父亲.
"过了这三刻钟他就会来的,"一个管理蓝色野公猪的内部事务的青年女子说.
"很好,我的亲爱的,"山姆答."给我九便士掺上温水的白兰地,再拿个墨水缸来,好不好,小姐?"
掺上温水的白兰地和墨水缸送进小房间,青年女子小心地封上炉火,免得它烧旺起来,并且拿走了拨火棒,防止不先征求并且取得蓝色野公猪的参与和赞同就去拨火的那种可能性;于是山姆坐上靠近炉子的一口箱子,拿出那张金边信纸和硬头钢笔来.然后,仔细看清了笔尖上并没有头发,并且掸了掸桌子,免得信纸下面有面包屑,山姆就卷起袖子,弯着胳臂肘,就定下心写起信来.
对于不习惯从事书写的女士们和绅士们,写一封信并不是很容易的工作;在这类情形之下,往往认为写字的人必须把头倚在左臂上,好使眼睛尽可能接近纸头的水平,斜眼看着他所写的字,并且用舌头在嘴里构成和手里写的字母相一致的想像中的字母.这些动作虽然对于作文的确是大有帮助,可是相当延缓了作者的进度.山姆用很小的正楷写着,写错的时候就用无名指擦掉,重新写上,但是新添的往往要重复描过才能从墨渍里看得出,这样不知不觉竟写了一个半钟点,直到房门开了,他的父亲走了进来,才惊动了他.
"喂,山姆,"父亲说.
"喂,我的普鲁士蓝,"儿子答,放下了笔."后娘的最后公报怎么样?"
"维勒太太一夜平安,但是今天早上却异常地乖张和不乐.大维勒老爷宣誓签署.那就是最后发表的公报呵,山姆,"维勒先生回答说,脱下围巾来.
"还没有好些?"山姆问.
"一切的征象更恶化了,"维勒先生答,摇着头."但是你那是在干什么......苦巴巴地求知识吗......呃,山姆?"
"我已经弄好了,"山姆带点窘态说;"我是在写东西."
"我看见的,"维勒先生答."我希望不是写给什么年轻女人的吧,山姆."
"你说不是那也没有用呵,"山姆答,"那是一个圣范伦泰.(这里是指圣范伦泰节寄发的情书.)"
"一个什么!"维勒先生喊,显然被那字眼吓坏了.
"一个圣范伦泰,"山姆答.
"塞缪尔,塞缪尔,"维勒先生说,带着责备的声调,"我想不到你会这样.你看到你父亲的坏嗜好的教训;你听见我对这个问题所说过的一切;你又亲眼见过你的后娘,还和她相处过,受了这种教训我原来以为无论哪个一生一世都忘不了的!"这些感慨使这位心地善良的老年人太受不住了.他把山姆的大酒杯举到嘴边喝光了."真想不到你会这样,真想不到!"
"你怎么啦!"山姆说.
"没有什么,山姆,"维勒先生答."那会是叫我终身受尽痛苦的磨难,不过我的身体是很强壮的,那是一种安慰,就象当农民说恐怕不能不杀掉火鸡卖到伦敦市场去的时候那老火鸡说的罗."
"什么磨难啊?"山姆问.
"看见你结了婚呵,山姆......看着你变成一个受人欺骗的牺牲,想着你无缘无故受那样的罪,"维勒先生答."那对于一个做父亲的人的感情是可怕的磨难呀,山姆."
"废话,"山姆说."我可不忙着结婚,你不用心烦啦;我知道你善于判断这些事情.叫人把你的烟斗拿来抽上,我把信念给你听听吧."
我们说不清楚,究竟是由于有了抽烟的指望呢,还是由于有了这一种自慰的想法:结婚是他们家族的血统里遗传下来的命中注定的安排,没有办法的,总之,这才使维勒先生的感情镇静下来,忧愁也逐渐消退了.我们倒是想说,他那样的结果是两种安慰共同造成的,因为,他几乎不断地低声重复着第二点,同时又拉铃叫人拿第一件东西.随后他就脱掉外套,点上烟斗,背着火靠近炉子站着,以便摄取它的全部热力,他倚在火炉铁架上,带着由于烟草的和缓作用而大为宽慰的脸色对着山姆,教他"开火".
山姆把笔插进墨水里,预备作必要的涂改之用,开始用非常富于戏剧性的调头念起来:
"'可爱的......,"
"且慢,"维勒先生说,拉拉铃."照老样子来两杯,我的亲爱的."
"就是啦,先生,"女侍者说;她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他们似乎摸着你的脾气啦,"山姆说.
"是的,"他父亲答,"我从前在年轻的时候常来.念下去,山姆."
"'可爱的人儿,,"山姆念.
"不是诗吧?"他父亲插嘴说.
"不是,不是,"山姆答.
"我很高兴,"维勒先生说."诗是不自然的;好好的人谁都不念诗,除非是教区差役在送礼节(送礼节:在圣诞节之次日,若适为星期日,则为再次一日,英俗在这一天赠送物品给邮差.脚夫.杂役等.)才念诗呀,不然就是华伦的鞋墨和劳伦的油呀,或者这些什么下流东西;你千万不要让自己堕落到念诗的地步,我的孩子.重新开始吧,山姆."
"'可爱的人儿,我觉得该死了......,"
"那不好,"维勒先生说,从嘴里拿开烟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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