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克威克外传(校对)第15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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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时期终了他就死了,我想是吧,"匹克威克先生说.
"他没有死,先生,"山姆答."他起了一个念头,到对街的一家新开的酒店去喝啤酒;那间房子非常好,所以他后来每夜都想去,这样干了好久,每次都有规律地在关大门之前一刻钟回来,一切都是舒舒服服的.最后,他开始惬意得太过份,就常常忘掉时间,或者根本不把时间放在心上,越到后来回家越迟;后来有一夜,他的老朋友正在关门的时候......实际上已经把锁旋上了......他才回来.'慢一点,毕尔,,他说.'什么,你还没有回家,二十号?,看守说,'我以为你早进来了.,'没有呵,,小矮子说,微笑一下.'那末,我要告诉你,我的朋友,,看守说,很慢地并且很不高兴地把大门打开,"我认为你最近交上坏朋友了,那是我很不赞成的.现在我不愿意干叫你下不去的事,,他说,'不过,你假使不能把稳只和好人在一道,稳当得像你现在站着那样,按时候回家,我就要把你根本关在外面了!,小矮子吓得大大地抖了一阵,从此以后就再没有走出过监狱的围墙!"
山姆说完之后,匹克威克先生慢慢地折回身子走下楼梯.天黑了,画场上几乎无一人,他在那里若有所思地兜了几圈之后,他告诉维勒先生说,他认为是他歇夜的时候了;他叫他在附近的酒店里找一张铺位,早上早一点来,准备到乔治和兀鹰去搬主人的衣服.塞缪尔.维勒先生对于这个要求尽量装出高兴的神情加以服从,然而又带着很强烈的勉强表情.他甚至试着作了种种无效的暗示,表示他躺在石子上过夜很便利;但是他看到匹克威克先生对于这种提议固执地不加理睬,最后只好退出了.
无可否认,匹克威克先生觉得很沮丧和不快乐......并不是因为没有人作伴,因为监牢里人多得很,而一杯葡萄酒就马上可以买到一些优秀分子的最高友谊,无需乎其他任何介绍的礼节;不过他是独自置身于粗俗的人群之中,因为想到自己被囚禁而没有释放的希望,当然感觉到精神上很沮丧和心情很消沉了.至于满足道孙和福格的毒辣心肠而解救自己,这个念头却一瞬都没有涌上他的心头.
他在这种心情之下重新走进咖啡间组的过道,慢慢地来回走着.这地方脏得令人不能容忍,烟草的烟味十分令人窒息.那些房门不断地随着进进出出的人发出的响声;人们的说话声和脚步声的喧哗经常在过道里回荡而又回荡.一个青年妇女,手里抱着一个由于衰弱和贫困几乎还不会爬的婴孩,和她的丈夫在过道里走来走去谈话,因为他没有别的地方接待她.他们从匹克威克先生身旁走过的时候,他可以听见那女子在辛酸地抽噎;有一次,她的悲伤突然发作起来,不得不倚在墙上以免跌倒,而男子就把小孩抱过来,并且就想安慰她.
匹克威克先生的心实在沉重得不能再忍受了,就上楼去睡觉.
那间看守的房间虽然很不好:装璜和设备的每一点都比一所州立监狱的普通病房要差几百倍,但是现在却有一个好处,就是除了匹克威克先生之外,里面没有一个人.所以他在他的小铁床的脚头坐下,开始设想看守每年会由这间污秽的房间弄多少钱.他用数字计算一下来满足了自己,知道那大约相当于有着伦敦郊外一条小街的产权的岁收,于是又想到是什么引诱力使那只在他裤子上爬着的肮脏的苍蝇在可以挑选外面空旷地方的时候,却钻进这狭小的牢房里来:他的思路引导他所达到的不可避免的结论是,那昆虫发了疯.解决了这一问题他开始发觉自己睡意蒙了,所以就从口袋里拿出早上特地塞在里面的睡帽,从容地脱了衣服,进了被窝,睡着了.
"好啊!踮起脚尖来......快跑......干呀,西风,歌剧院要不是你的地盘算我该死.干下去.呜拉!"说这些话的声音非常响亮,并且随之而起的是几声雷鸣般的哄笑,把匹克威克先生从沉睡中惊醒了:他这一觉实际上只睡了半个钟头光景,但是睡的人却仿佛觉得已经延长了三四个星期似的.
声音刚静下来,房屋却摇得那么厉害,连窗子都在框子里震动起来,他的床架又发抖起来.匹克威克先生吃惊地坐起身,在默默惊恐之中望着眼前的景象楞了几分钟.
在地板上,有一个穿着宽边绿色上衣.条纹棉布短裤和灰色棉纱袜子的男子,正在表演最通俗的水手舞的步法,那种粗俗而滑稽化了的优雅和活泼,配上他的服装的非常别致的特色,荒唐得无从形容.另外一个男子,显然是大醉了,也许是被同伴们扔上床的吧,坐在被子里像鸟叫似的想背出一只滑稽歌,带着极其强烈的感伤表情.第三位呢,坐在一张床上,带着一位高明的鉴赏家的神气称赞着两位演员,用刚才已经惊醒匹克威克先生的那种洋溢奔放的感情在鼓励他们.
最后这位是某一阶层的一个可敬的标本,除了在这种地方,否则永远也不能够见到他们的充分的完整形态的;......在马厩的院子里和在酒店里,偶尔可以遇到处在不完整的状态中的他们;但是除非在这种温床里,他们决不能达到全盛的地步:这种温床几乎像是立法机关专为培植他们而苦心设计的.
他是一个高个儿,有一张橄榄形的脸,黑色的长头发,一副很浓的在下巴下面连成一片的络腮胡子.他没有打领带,因为打了一天的球,他的敞开的衬衫领子里露出茸茸的毛.头上戴着一顶普通的十八便士一顶的法兰西式便帽,上面垂下一大撮漂亮的缨络,和他的粗斜纹布上衣偏巧非常调和.他的腿很长,但苦于很衰弱,穿上一条紫蓝色的裤子,足以显出它们的匀称.不过因为系得马虎,而且掉了些钮子,所以两条裤管不甚雅观地垂在一双后跟塌得厉害的鞋上,露出一双纯白的袜子.他全身有一种放荡的.光棍派头的时髦和一种嚣张的流氓气,那是举世无双的无价之宝.
第一个发现匹克威克先生在旁边看着的,就是这位;因此他对那位西风霎霎眼睛,用嘲弄的庄重态度请他不要惊醒那位绅士.
"嗳呀,保佑这位绅士的诚实的心和灵魂!"西风说,转过身来做出极端惊讶的样子;"这位绅士已经醒了.喂,莎士比亚!你好吗,先生?玛丽亚和撒拉怎么样,先生?还有家里那位亲爱的老太太呢,先生,......呃,先生?请你把我的问候附在你要寄去的第一个小包裹里好不好,先生,就说我早想致敬了,只是怕在货车里打破了呵,先生?"
"不要用平常的礼貌来麻烦这位绅士,你没看见他急于要喝点什么吗?"长着络腮胡子的绅士带着开玩笑的神情说."你为什么不问问这位绅士要喝哪一样呢?"
"嗳呀......我倒全忘了,"那一位答."你要喝什么呢,先生?你要红葡萄酒还是白葡萄酒,先生?我可以推荐你喝啤酒,先生;或者,也许你高兴尝一尝黑啤酒吧,先生?允许我有这样的荣幸,替你把睡帽挂起来吧,先生."
说着,发言者就一把从匹克威克先生头上抢去那件服饰用品,一霎眼之间就套上了那醉汉的头,醉汉呢,还是坚决相信他是在替一个人数很多的集会取乐,继续用无以复加的最忧郁的调子乱哼着滑稽歌.
用粗暴的手法从一个人的额头上夺走睡帽.并且戴到一个肮脏的不相识的人的头上,无论这事本身是多么美妙的诙谐勾当,却无疑是一种所谓的恶作剧.匹克威克先生的看法恰恰是如此,所以他丝毫不透露目的地,猛然跳下床来,给那西风当胸一拳,打得猛烈,使他失掉很大一部分有时带上他这名字的商品;(指空气;意谓一拳打得他胸口瘪了许多气.)随后,夺回了睡帽,勇敢地把身体摆成一副防御姿态.
"喂,"匹克威克先生说,由于激昂,也同样由于耗费了太多的力气而喘息着,"来吧......你们两个......两个都上来!"说过这句大方的邀请话,这位可敬的绅士把他的捏紧的拳头抡了一圈,为的是显一显他的拳术来吓倒敌手们.
或许是匹克威克先生的非常出人意外的勇敢,或许是他跳下床来连头带脚扑向舞蹈家的那种微妙复杂的样子感动了他的敌手们吧.他们是感动了;因为,他们并没有照匹克威克先生暗中预料的当时当地就进行杀人的勾当,反倒停止了动作,互相凝视了一会儿,而终于哄然大笑起来.
"好;你有种,因此我更欢喜你了,"西风说."还是跳上床去吧,否则你要害风湿病了.没有恶意吧,我希望?"那人说着伸出一只手来,像手套铺子的门上有时挂着的一丛黄色的手指那么大小.
"当然没有,"匹克威克先生很敏捷地说;激动已经过去,他开始觉得腿有点冷了.
"赏我一个光,先生?"那位长着络腮胡子的绅士说,伸出右手,他把"光"说成"公".
"荣幸之至,先生,"匹克威克先生说;长久而庄严地握了一阵手之后,重新进了被窝.
"我的名字叫史门格尔,先生,"长着络腮胡子的人说.
"啊,"匹克威克先生说.
"我是叫弥文斯,"穿长统袜子的人说.
"我很乐于知道,先生,"匹克威克先生说.
"哼,"史门格尔先生咳嗽一声.
"你说什么吗,先生?"匹克威克先生说.
"不,我没有说什么,先生,"史门格尔先生说.
"我以为你说了,先生,"匹克威克先生说.
这一切都是很文雅而愉快的;为了使得事情更加愉快,史门格尔先生多次向匹克威克先生保证他对于一位绅士的心情抱着很高的敬意;这个意见的确使他获得了无限的信誉,因为假使他不说,那无论如何也不能设想他居然是懂得的.
"你在过庭吗,先生?"史门格尔先生问.
"在过什么?"匹克威克先生说.
"上法庭呵......葡萄牙街的......解决那个......你知道的."(指葡萄牙街的破产法庭.后文详及.)
  "啊,不是,"匹克威克先生答."不,不是."
"要出去了吧,也许是?"弥文斯试探说.
"我恐怕还没有,"匹克威克先生答."我拒绝付赔偿费,所以就到这里来了."
"呵,"史门格尔先生说,"纸头毁了我."
"做文具生意的吧,我猜是,先生?"匹克威克先生天真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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