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克威克外传(校对)第156部分在线阅读

维勒先生和他的朋友们之间的见面礼是严格遵从着这行业的规矩的;包括右手腕猛地转一圈,同时把小指在空中一挑.我们知道从前有两个有名的马车夫(他们现在死了,可怜的人们),他们是双胞兄弟,他们之间存在着一种自然而热诚的依恋.二十年来他们每天都在达浮路上打一个照面,除此以外,从来没有打过别的招呼;但是,当一个死了之后,另外一个也憔悴下去,不久就跟着去了!
"喂,乔治,"大维勒先生说,脱掉上衣,带着他习惯了的庄重神情就了座."怎么样啦?后面都妥当了.里面都满了吗?"(这句是马车夫临开车时惯于问的话,现在不过是"统统预备妥当了吗?"的意思.)"都妥当了,老朋友,"那位很为难的绅士回答说.
"那匹灰色母马转让给别人了没有?"维勒先生操心地问.
乔治点头作了肯定的答复.
"唔,那很好,"维勒先生说."马车也安排好了?"
"托付给靠得住的人了,"乔治答,揪掉半打虾子的头,以后毫不费力地吞了下去.
"很好,很好,"维勒先生说."下坡的时候永远要注意煞车呵,路单已经搞清楚,送去了吗?"
"清单(想必是破产者的财产清单,而维勒所谓路单是他本行的术语,原指乘客登记表或运货单.),先生,"派尔说,猜维勒先生指的是什么."清单是清楚而令人满意的,笔墨所能办到的不过如此了."
维勒先生点点头,那态度说明了他对于这些处置衷心里是赞许的;于是,指着他的朋友乔治对派尔先生说:
"你什么时候把他的衣服剥掉呢?"(想必是借用马车夫脱去马衣,准备上路的说法.)
"嗳,"派尔先生答,"他是被告名单上的第三名,我想大约半点钟之后就轮到他了.我关照过我的文书到时候来通知我们."
维勒先生很佩服地把代辩士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强调地说:
"你吃点什么呢,先生?"
"嘿,真是,"派尔先生答,"你是非常......说老实话,我不习惯......现在还是大清早上呵,所以,的确,我几乎......好,你不妨给我弄三个便士的甜酒吧,我的好人."
那端酒的少女在他们没有叫酒之前就预料到了,端来一杯放在派尔面前,然后退出.
"绅士们,"派尔先生说,环顾在座的人,"祝你们的朋友成功!我不欢喜吹牛,绅士们;那不是我的作风;不过我不得不说,假使你们的朋友要不是幸而碰到......但是我不想把我要说的说出来了.绅士们,我向各位敬一杯."一瞬间干了杯,派尔先生咂咂嘴,满意地环顾聚集在那里的马车夫们,他们显然是把他看作一种神了.
"让我想想看,"这位法律权威说......"我刚才说什么来着,绅士们?"
"我想你是说你不反对照样再来一杯,先生,"维勒先生说,带着一本正经的滑稽神情.
"哈,哈,"派尔先生大笑."不坏,不坏.真是个专家!在这样大清早上,那未免是一种太好的......罢了,我不知道,我的好人......不妨再来一杯吧,随你高兴,哼!"
这最后的声音是一声庄严而高贵的咳嗽,因为派尔先生看见他的听众里面有人有发笑的非礼倾向,所以觉得应该这么来一下.
"已故的法官大人是非常欢喜我的,绅士们,"派尔先生说.
"而且他是非常可钦佩的人呢,"维勒先生插嘴说.
"注意,"派尔先生的诉讼委托人赞同地说."为什么他会不是这样的人呢?"
"啊......的确呵!"一个脸孔很红的人说;他一直还没有说过话,而且看样子极像不会再说什么."他为什么不是呢?"
一阵喃喃的同意声掠过人群中.
"我记得,绅士们,"派尔先生说,"有一次和他一同吃饭;......只有我们两个人,但是一切就像预备二十个人吃饭一样丰富......一颗大印放在他右手的自动食品架上,一个带囊发(假发之一种,后部套以囊.).穿盔甲的人守着职仗(矛形武器,象征长官权力的仪仗之一种.),带着出鞘的刀,穿了长丝袜......那是永远如此的,绅士们,无论日夜;那时他说话了,'派尔,,他说;'不是假殷勤,派尔.你是个天才;你能够叫任何人通过破产法庭这一关,派尔;你的国家要以你为光荣.,这一字一句都是他说的......'我的大人,,我说,'你在恭维我.,......'派尔,,他说,'假使我是恭维,我就该受处罚.,"
"他那么说的吗?"维勒先生问.
"他嘛,"派尔答.
"唔,那末,"维勒先生说,"我说国会应该办这件事;假如他是一个穷人,他们早就不饶他了."
"不过,我的好朋友,"派尔争论说,"那是私下说的呵."
"什么?"维勒先生说.
"私下说的."
"啊!很好,"维勒先生想了一下之后答."假如他私下处罚自己,那当然是另外一回事了."
"当然是的罗,"派尔先生说."那种区别是很明显的,你看得出的呀."
"那末事情就完全不同了,"维勒先生说."说下去吧,先生."
"不;我不说了,先生,"派尔先生说,声调低沉而严肃."你提醒了我,先生,那谈话是私人的......私人的和秘密的,绅士们.绅士们,我是一个专家.在我这一行里我也许很受人看重,也许并不.大部分的人都知道的.我什么都不说.在这个房间里,已经发表过许多伤害我的高贵的朋友的声誉的议论.你们要原谅我,绅士们;我疏忽了.我觉得不得到他的同意我没有权利提这件事,谢谢你,先生;谢谢."派尔先生这么说了之后,就把手插进口袋,恶狠狠地皱着眉头向大家看看,怀着可怕的决心把三个半便士铜币捏到轧轧直响.
刚作出这种有道德的决定之后,学徒和蓝色公文袋......他们是形影不离的伴侣......横冲直撞地冲进房来,说(至少学徒说了,因为蓝色公文袋没有参加发言)案子马上开庭了.一接到这消息,全体连忙赶到对街,开始向法庭里挤......这种预备手续,照平常的情形计算要花费二十五到三十分钟的时间.
维勒先生因为是胖子,所以立刻冲进人群,拚命希望能够终于挤到一个适合于他的地方.他的成就和他的期望可不十分相等;因为他疏忽了,忘了脱掉帽子,所以重重地踩着了一个没有看清面目的人的脚趾,那人就把他的帽子打得罩在眼睛上.显然,那人马上就后悔自己孟浪了;因为,他喃喃地发出一声不清晰的惊呼,就把老头子拖到过道里,经过一番猛烈的挣扎以后,解放了他的头和脸.
"塞缪尔!"维勒先生因此能够看见他的救星之后,叫唤说.
山姆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