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共同的朋友(校对)第13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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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富于表达能力的面孔确实也是这样说的!”魏格大声说道,“是一份文件。盒子是上了锁的,捆住的,并且是封牢的。”上面有一张羊皮纸的签条,写着:“我的遗嘱,约翰·哈蒙,暂存此处。”
“我们必须知道它的内容。”维纳斯说道。
“——听我说下去呀,”魏格大声说道,“我当时也这么说,就打开了盒子。”
“而不来找我!”维纳斯大声宣称。
“一点儿不错,先生!”魏格和蔼而轻快地回答说,“我看我是引起您的兴趣了!听着,听着,听着!我决定,正像你明察秋毫的好见识所已经了解的那样,假如能让您感到粗—妻—布—衣的话,那一定会是一次彻底的粗—妻—布—衣,好了,先生。于是,正像蒙您给我面子所预期的那样,我检查了这份文件。规规矩矩签字生效,规规矩矩连署证明的,非常简短。因为他从来不交朋友,又因为他的家属都已众叛亲离,他,约翰·哈蒙把最小的一座垃圾山给了尼可达莫斯·鲍芬,这对他已经足够了,而把他其余的财产全部献给了王国政府。”
“必须查对一下那份已经批准执行的遗嘱上的日期,”维纳斯指出,“它可能比这一份更晚。”
“听我说下去呀!”魏格大声说,“我也这么说。我花了一个先令(其中您该付的那六便士别放在心上)去查过那份遗嘱。战友呀,那份遗嘱上的日期比这一份遗嘱早一个月。现在,作为一个同胞,作为一项友好行动中的伙伴,”魏格接着说,同时宽厚地再次用两只手抓住他的肩头,并且再次在他的两个膝盖上啪的拍了一下,“您说说看,我有没有鞠躬尽瘁、不遗余力地让您完全满意,您是否感到粗—妻—布—衣呢?”
维纳斯先生以怀疑的眼光打量着他的同胞和伙伴,然后硬邦邦地回答说:
“这的确是个重大的消息,魏格先生。无可否认。不过我还是希望您能够在您今天晚上这场惊恐之前,把它告诉我;我还是希望,在您认为您是在分担一种责任之前,便来问问我这个您的同伴,我们应该怎样做。”
“——听我说下去呀!”魏格大声说,“我知道您会这样说的。不过既然我独自一人承担了忧虑,就让我也独自一人来承受责难吧!”这句话是以一种极其宽宏大量的口气说的。
“现在,”维纳斯说道,“咱们来看看这份遗嘱和这个盒子吧。”
“我是否可以了解为,战友呀,”魏格以一种相当不情愿的态度回答说,“您表示了一种愿望,想要看一看这份遗嘱和这个——?”
维纳斯先生把桌子一拍。
“——听我说下去呀!”魏格说道,“听我说下去呀!我就把它们拿来。”
他去了有一阵子,仿佛由于他贪婪成性,因而很难下决心把这件珍宝拿给他的伙伴看。他回来时拿着一个破旧的皮制帽盒,他把另一个盒子放在这个盒子里,以便更好地保存它的一般外表,并且也免得别人怀疑。“但是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在这儿打开它,”赛拉斯低声地说,同时向四面张望着:“他可能回来,也可能还没有走呢。在我们刚才看见的事情发生之后,我们不知道他可能想干什么。”
“这里面有点儿道理,”维纳斯表示同意,“上我那儿去吧。”
魏格犹豫了,他舍不得不保管这个盒子,却又害怕在目前情况下打开来。“来,我告诉你,”维纳斯着急地重复说,“上我那儿去。”魏格先生觉得不大好拒绝,便用一连串“——听我说下去呀!——当然啰”来回答他。于是,他锁上宝屋的大门,他们便动身了:维纳斯先生抓住他的手臂,显然是抓住不放。
他们发现,在维纳斯先生的住处,橱窗里像平时一样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人们只能隐约地看出那一对经常陈列在那里的青蛙标本,它们正剑拔弩张,还没有解决它们之间的荣誉问题。维纳斯先生在出来时是关了店门的,现在他用一把钥匙打开它,一等他们进去,便马上重新关紧;不过在锁门之前,先去合上店铺橱窗上的百叶门,并且上了闩。“现在我们不开门谁也进不来,”然后他说,“我们不会比在这儿更舒服了。”于是他把生锈的炉格上余热未尽的煤灰扒在一起,又生起火来,再把小柜台上蜡烛的芯剪掉。炉火闪闪烁烁地东一片西一片照耀在暗黑的、油腻的墙壁上;印度婴儿、非洲婴儿、用骨头连接起来的英国婴儿,各式各样的头盖骨以及其它的陈列品,会都突然出现在它们各自不同的位置上,仿佛它们刚才也和自己的主人家一样,全都出门去了,而现在又全都准时地返回,大家约好相会,来共同参与支持这项秘密。那位法国绅士自从魏格先生最后一次见它以来,已经增大了许多,现在已经装上两条腿和一颗脑袋,虽然它的两只手臂仍然暂告阙如。且不管这颗脑袋原来是属于什么人的,若不是它长了这许多牙齿,赛拉斯·魏格会认为它此时此刻是对自己的一种赞助。
赛拉斯无言地坐在火炉前那个木箱上,而维纳斯则重重地坐在他那只低矮的椅子上,从他那堆死人的手骨头里掏出一个茶盘和两个茶杯来,又把茶壶煨在火上,赛拉斯心里很是赞成他作的这些事情,因为他希望维纳斯先生灌饱茶水之后,头脑会变得不那么清醒。
“现在,先生,”维纳斯说,“既安全又清静。咱们来看看你的发现吧。”
魏格用那双仍然很不情愿的手打开帽盒,露出钱盒来,打开钱盒,露出遗嘱来。这其间,他并非不曾一连几次地向那堆死人的手骨头瞟去,好像他心怀疑虑,生怕其中有两只手会扑上前来一把抓走这份文件。他紧紧捏住这张纸头的一个角,而维纳斯则捏住另一个角,他们在仔细而当心地读着。
“我没说错吧,伙计?”魏格先生终于说道。
“伙计,您没说错。”维纳斯说道。
这时魏格先生便做出一种轻松而优雅的举动,似乎要把这张纸重新折好,然而维纳斯先生捏住纸角不放。
“不,先生,”维纳斯先生眨巴着他一双衰弱的眼睛,摇着头说道,“不,伙计。现在的问题是,由谁来保管这份文件。您知道该由谁来保管这份文件吗,伙计?”
“我。”魏格说道。
“啊,才不是呢,伙计,”维纳斯提出不同的意见,“那就错了。应该是我。听我说,魏格先生,我不想跟您吵嘴,更不想跟您来进行任何解剖学方面的研究。”
“您是什么意思?”魏格立即说道。
“我的意思是,伙计,”维纳斯慢吞吞地回答说,“几乎不可能有哪个人对另外一个人胜过此时此刻我对您怀有的亲切的感情了。但是我现在是在我自己家里,周围全都是我的手艺的纪念品,而且工具也都在手边,用起来非常方便。”
“您是什么意思,维纳斯先生?”魏格再次问道。
“我周围全都是,像我刚才说的,”维纳斯先生不动声色地说道,“我的手艺的纪念品。数量很大,我所剩下的各式各样的人骨头已经很多,铺子里塞得满满的,就目前来说,我并不想给我的手艺增加什么纪念品。但是我喜欢我的手艺,我也知道怎样施展我的手艺。”
“没人比得上呀。”魏格先生同意地说,多少有些显得心慌意乱。
“您坐着的那个箱子里(虽然您也许没有想到),堆放着几副人骨头标本,”维纳斯说,“门背后那件可爱的作品,也是几副人骨头标本凑在一起的。”他用头指了指那位法国绅士。“它还缺两只胳膊呢。我并不是说我急于要找两只胳膊给它装上。”
“您一定是头脑子有点儿想得太远了吧,伙计。”赛拉斯抗议说。
“假如我想得太远了的话,也要请您原谅啦!”维纳斯回答说,“我有时候颇容易犯这个毛病。我喜欢自己的手艺,我也知道怎样运用自己的手艺,而我打算由我来保管这份文件。”
“可是这跟您的手艺有什么关系,伙计?”魏格用一种暗示的口气问道。
维纳斯先生把他两只积劳成疾的眼睛同时眨了眨,伸手扶了扶火炉上的茶壶,用一种空洞的声音自言自语说,“再过一两分钟这壶要冒火啦。”
赛拉斯·魏格对茶壶瞟了一眼,对搁板瞟了一眼,对门背后那位法国绅士瞟了一眼,当他眼睛瞟到维纳斯先生,见他眨巴着一双红眼睛,用那只闲着的手伸进背心口袋里摸索着——或许是在摸一把柳叶尖刀吧,这时候,他有点儿畏缩了。他和维纳斯这时势必坐得很靠近,因为他们每人捏着那张文件的一个角,而这份文件只不过是一张普通的纸。
“伙计呀,”魏格比方才更加含有暗示意味地说,“我建议咱们把它撕成两半儿,各人保存一半儿。”
维纳斯在回答时摇晃着蓬乱的头发:“把它弄得支离破碎是不行的,伙计。那就可能像是已经作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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