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共同的朋友(校对)第14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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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那人用右手大拇指朝肩膀后面点了点,回答说,“那另一位老爷呀?”
“我不懂您的意思。”
“啊,您听着,”他用右手的食指钩住左手的两个手指头来证明他的见解,“这儿是两位老爷,是吗?一个加一个,两个——莱特伍德律师,我的第一根手指头,他是一个,是吗?好的;您大概认识我这根中指头,那另一位老爷吧?”
“这人我认识一点儿,”布拉德莱皱了皱眉头,目光往前方远处一瞟,说道,“我也就想认识他这么多。”
“好——呜——哇!”那人叫喊着,“好——呜——哇,这另一位的另一位老爷,好——呜——哇,这第三位老爷!我跟您想划儿一样的。”
“深更半夜的,别这样吵闹。您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您听着,这第三位老爷呀,”那人变得非常够交情的样子,声音嘶哑地回答说,“那另一位老爷他老是拿我寻开心,只因为,我相信,只因为我是个靠我额头上的汗水养活自己的诚实人。他可不是的,他也不会是的。”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第三位老爷呀,”那人用一种好像是无辜受屈的口气回答说,“要是您不喜欢听下去,就别听下去。您自个儿开的头。您说过,您还明明白白表现出,您根本不是他的好朋友。可是我并不想硬让谁跟我搭伴儿,或是听我的话。我是个诚实人,我就是这么个人。随便到码头上哪儿——哪儿都行,我不在乎——我都会说:‘老天爷,我是个诚实人。’随便到哪儿的证人席上——哪儿都行,我不在乎——我跟法官老爷也是说这个,我还吻那本书呢指证人在法庭上作证时,吻《圣经》以表诚实。我不是吻我的袖口儿,我吻那本书。”
布拉德莱·海德斯东回答说:“不必见怪。我无意阻止您讲话。在这个空旷的街道上,您声音太响了;我就是这个意思。”与其说这是出于对那些个人品德的有力证明表示尊重,还不如说他是在心烦意乱地寻求办法或者帮助,让自己能够跟自己全力以赴所要发现的东西接近一步。
“这第三位老爷呀,”赖德胡德先生回答,他安静了下来,态度神秘地说,“我知道啥么叫做声音响,我知道啥么叫做声音轻。我堂然知道,我要不知道那才怪呢,既然我的教名叫罗杰罗杰(Roger)与‘无赖’(Rogue)谐音。书中一般称他为无赖(Rogue)·赖德胡德。我父亲也叫哲个,他自个儿的父亲也叫哲个,虽然我家谁梯一个叫这个名字我堂然不必去说了,免得产生啥误解,我希望您的身体比你的脸色好一点儿,要从您的外表看,您的骨子里头准定不对劲儿。”
这话意味着,他的脸色把他的思想暴露得太多了,布拉德莱猛地一震,极力把自己的眉头舒展开来。虽然是在这样一个不适宜的钟点里,但是也许值得打听一下,这个陌生人跟莱特伍德,或者跟瑞伯恩,或者跟他们两个到底有什么事儿要办。他决心搞清楚这一点,因为这个人也许就是那两人之间的信差呢。
“您到法学协会去得太晚了。”他说话时笨拙地故作镇静。
“要是我没正打算着照样问问您呢,这第三位老爷呀,”赖德胡德先生嘶哑地笑着,大声说,“那就叫我去死吧!”
“我是碰巧的。”布拉德莱很窘地四面望望说。
“我也是碰巧的呀,”赖德胡德说,“可是即使告诉您为什么我也不在乎。我干吗要在乎告诉您呢?我是在河上给看船闸的当帮手的,我昨儿个不当班儿,明儿个当班儿。”
“是吗?”
“是呀。我是为私事儿上伦敦来的。我的私事儿是要求仁命我去当梯一把手的整式看闸的,还要控告一艘撞桥的破汽船,它把我淹死过。我可不能让活活儿淹死还一文钱不赔我!”
布拉德莱望着他,仿佛他在自称是一个鬼魂似的。
“那艘汽船呀,”赖德胡德固执地一个劲儿往下说,“撞在我身上,把我淹死啦。由于其它方面儿的干涉,才又把我给救转来;可是我从来没要求他们把我救转来,那艘汽船也从来没要求过。我意思是我要汽船给我抵命钱。”
“这就是你半夜三更上莱特伍德先生房间去要办的事情吗?”布拉德莱不信任地看着他问道。
“是为这个,还为拿一张东西去请求当梯一把手的看闸的。要找一份书面的推荐信,还有谁应该给我写这个?像我在我女儿代笔写下的这封信里说的,这封信我还画了押的,让它合乎法律。我说,除了您,莱特伍德律师,还有谁应该给我开这份合格的证明书呢,除了您,还有谁应该替我跟汽船打官司要求赔钱呢?因为(我在我画过押的信里就这么说的)我从您跟您的朋友那儿招惹的麻烦够多了。若是您莱特伍德律师真正一心一意支持我,若是那另一位老爷把我的话记录得一点儿没差错(我画了押这么说的),我这会儿早就值大钱了,就不会有一大船的坏名声扣在我头上了,还得强迫自食其言,这玩意儿,不管一个人胃口有多好,也不是一种好吃的东西呀!你说起半夜三更的话,第三位老爷呀,”赖德胡德先生咆哮着给他的冤屈作了个单调的总结来收场,“您瞧瞧我胳膊底下这捆行李吧,就知道我正要回到我的船闸上去的,法学协会是顺路经过的地方。”
在他刚才这段表演过程中,布拉德莱·海德斯东的面色有了变化,他比原先更加持久不移地注意观察着这个说话的人。
“您知道吗,”他在停了一会儿之后说,这其间他们肩并肩走着,“我认为我说得出您的尊姓大名来,要不要我试一试?”
“您就说说看,”这人回答,同时停下脚步,眼睛瞪起来,“试一试。”
“您的名字是赖德胡德。”
“一点儿不假,”那位先生回答说,“可是我并不知您尊姓。”
“那完全是另一回事儿,”布拉德莱说,“我从来就没以为您知道。”
布拉德莱一边走一边在思忖,他身边那个无赖一边走一边在咕哝。这咕哝的大意是:“这个无赖·赖德胡德啊,真是的!这好像成了公共财产,人人似乎都认为可以随便抓起他的名字来,好像抓起大街上公用抽水机一样。”那思忖的大意则是:“这倒是一件工具,我能利用它吗?”
他们沿河滨大道走着,走进蓓尔美尔街,转弯上坡,向海德公园一带走去;布拉德莱耐着性子合着赖德胡德的步调,慢慢跟着,由他去选路。这位教师的思维是那样迟钝,他的目标是那样模糊不清,他这个目标只不过是一个包罗一切的大目标的几条小支流而已——或者不如说,这些目标好像是阴霾的天空下的一行黑沉沉的树,它们只不过排成一列,划出一道深深的远景来,在这远景的尽头,他看见瑞伯恩和丽齐两人的身影,他的目光便集中在他们身上——因此他们至少走过了足足半英里路,他才开始说话。即使这时,他也不过是问了一声:
“您的船闸在哪里?”
“朝上游走,二十多英里——要是您高兴,说二十五英里多点儿也行。”那人闷声地回答。
“叫什么名字?”
“泼水堰磨坊闸。”
“比如说,我给您五个先令,怎么样?”
“那,我就收下呗。”赖德胡德先生说。
教师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两枚半克朗的硬币来,放在赖德胡德先生的手掌上;他在就近一家人的大门台阶上停住脚步,把两枚钱敲了敲辨辨真假,然后才表示收到。
“第三位老爷呀,您这人身上有这么一点儿东西,”赖德胡德一边说,一边重新往前走,“这点儿东西看起来挺不赖,有奔头。您是个能掏出现钱来的人。可是,”这时他小心翼翼地把两枚硬币放进身上离他新朋友最远的一边的口袋里,“您这是为啥呀?”
“给您的。”
“啊,当然啰,这我明白,”赖德胡德说,仿佛他要表明的是一件毋须赘言的事情,“我当然非常明白,没有哪个头脑正常的人会以为,钱到了我手里还会有什么东西能让我再吐出来。可是您给我钱干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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