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共同的朋友(校对)第15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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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居心叵测
太阳升起了,晨光普照伦敦,它光辉荣耀,不偏不倚,甚至于屈尊降临到阿尔福莱德·拉姆尔先生的胡须上,使它发出红橙黄绿青蓝紫的闪光来,这时他正坐在那儿享用早餐。阿尔福莱德·拉姆尔是需要从外部增加一些光彩的,因为从他的神色来看,在他内心里是够阴沉的了,他脸上显出一种严重的不满情绪。
阿尔福莱德·拉姆尔太太坐在他夫君的对面。这一对幸福的骗子,他们彼此联系的舒适的纽带是他们曾经互相诈骗过。他们闷闷不乐地坐在那里,眼睛盯着台布。这间早餐厅,尽管坐落在萨克维尔大街有太阳的一边,里面每样东西却都显得那么愁容满面,以至于随便哪家小本经营的商店的主人,透过窗帘一瞧,都可能得到启发,送上他的账单来,非讨不可。不过,说实话,这一点大多数小本经营的店家都已经做过了,毋须这种启发。
“我好像觉得,”拉姆尔太太说,“自从我们结婚以来,您身上一个大钱儿也不曾有过嘛。”
“您所觉得的,”拉姆尔先生说,“是那么回事儿,很有可能是那么回事儿。这有什么关系。”
这是拉姆尔先生和拉姆尔太太两人独有的特点呢,还是其他相亲相爱的夫妻之间也都照例如此?在这一类夫妇对话之中,他们从来不直接交谈,而总是似乎有某一个看不见的人物在场,在他们当中居间传递,或许,在诸如此类的家庭场景中,是那个碗橱里的骷髅架传说从前人们要找寻一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最后找到一位太太,在她被认为合乎全部条件之后,她领来访者上楼,打开一个碗橱,里面立着一个骷髅架。她说,这是她从前的情人,是与她现在的丈夫决斗而死的。她丈夫至今每夜都逼她与这副骷髅架接吻一次。“碗橱里的骷髅架”因此作为表示家丑的成语。此处形象地借喻这家人的不可告人的私情。出来参与谈话的吧?
“除了我自己的年金以外,”拉姆尔太太对骷髅架说,“我就从来没有在这幢房子里看见过一个大钱儿。我敢发誓。”
“您不必费神赌咒发誓了,”拉姆尔先生对骷髅架说,“我再说一遍,这有什么关系。您从来也没有把您的年金这样好地利用过。”
“这样好地利用过!怎么个好法儿?”拉姆尔太太问。
“用来取得人们的信任,过上舒服日子呀!”拉姆尔先生说。
或许这骷髅架在接受委托传递这个问题或回答时在轻蔑地发笑吧;拉姆尔太太无疑这样笑过,拉姆尔先生也这样笑过。
“那么下一步怎么办呢?”拉姆尔太太向骷髅架问道。
“下一步就完蛋呗。”拉姆尔先生对这同一位权威说道。
这以后,拉姆尔太太倨傲不恭地望着这个骷髅架——然而并不把她的目光继续移向拉姆尔先生——然后把她的两眼低垂下去。这以后,拉姆尔先生一丝不差地做着同样一件事,也把他的两眼低垂下去。接着一个仆人送烤面包进来,骷髅架便退进碗橱里,把自己隐藏起来。
“索福罗尼娅。”仆人退出之后,拉姆尔先生说道。接着再说一声,声音大了许多:“索福罗尼娅!”
“嗯?”
“听我说话,劳您驾。”他眼睛严厉地望着她,直望到她注意倾听为止,然后他继续说下去,“我想跟您商量一下,得啦,得啦,谈正经的。您知道我们的联盟和盟约。我们要一块儿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而工作,而您也跟我一样是一位老手了。假如您不是一位老手的话,咱俩也不会碰在一块儿了。怎么办呢?我们现在是进退维谷了。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您没有什么正在进行的计谋能够带来点儿进项吗?”
拉姆尔先生埋进他的大胡子里思索着,又毫无希望地钻出来:“没有;作为冒险家,我们不得不经常孤注一掷,去放长线钓大鱼,而近来我们一直是时运不济啊。”
她正要接着说:“您没有什么——”这时他止住她。
“我们,索福罗尼娅。我们,我们,我们!”
“我们没有什么可卖吗?”
“一点儿也没有。我给一个犹太人开了一张这些家具的卖契。他可能明天,今天,现在,就把家具全部搬走。他本来已经搬走了,我相信,亏得弗莱吉贝。”
“弗莱吉贝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认识他。在我没落进他手里之前提醒过我防备他。那时候,弗莱吉贝正在为另外一个人的事求他,正设法说服他。”
“您的意思是说,是弗莱吉贝让他对您手软了?”
“我们,索福罗尼娅。我们,我们,我们。”
“对我们手软了?”
“我的意思是,那个犹太人至今没有作出他可能作出的事,弗莱吉贝把这归功于自己,说是他让这人没有下手的。”
“您相信弗莱吉贝吗?”
“索福罗尼娅,我从来不相信任何人。自从我相信您以来,我亲爱的,就从来没再相信过任何人。不过看样子好像是如此。”
拉姆尔先生如此拐弯抹角地提醒她,让她知道她刚才对那位骷髅架所说的话是颇不驯顺的,然后,他从桌边站起来——也许更多是为了隐藏一次微笑,和他鼻梁四周出现的一两个白色斑点吧——在地毯上兜了一圈,走到壁炉前的小地毯上。
“假如我们能够用乔治娅娜打发掉这个畜生的话;——不过,反正是,已经无可挽回了。”
拉姆尔提起晨衣下摆,背向炉火,立在那儿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朝下望着他的妻子,而她脸色苍白地低头望着地面。由于感觉到自己的不忠,或许也由于感觉到她个人面临的危险——因为她很怕他——甚至怕他的手,怕他的脚,虽然他从来不曾对她粗暴——她连忙使自己在他眼中恢复正常。
“假如我们能够借点钱,阿尔福莱德——”
“讨钱,借钱,或者偷钱。对我们全都一样,索福罗尼娅。”她丈夫打断她说。
“——那么,我们这回能混过去啦?”
“毫无疑问。换一个新颖的和地道的说法,索福罗尼娅,二加二等于四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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