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共同的朋友(校对)第15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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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怪不了您,魏格先生,我必须承认,”维纳斯说,“那天晚上让他弄走了那个荷兰酒瓶子。”
“您说得真漂亮,伙计!对,这怪不了我。我本来是要把那个瓶子夺过来的。难道可以容忍吗?让他黑天半夜像个贼似的过来挖东西,从里边挖出财宝来拿走?那些东西要说是他的,倒还不如说是我们的(因为我们可以让他一文不剩,假如他不按我们出的数目收买我们的话)。不行,不能容忍这个。也是为了这个,一定得让他吃点儿苦头才行。”
“您打算怎么做呢?”
“让他吃苦头吗?”这位可敬的人回答说,“我打算公开侮辱他。并且,假如他敢冲着我的眼睛回一句嘴,就在他还没喘过气的时候顶回他,‘你这条老垃圾狗,再敢说一个字儿,就会变成个叫花子!’”
“假如他一句话也不说呢,魏格先生?”
“那么,”魏格回答说,“我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达成协议,我就要来整垮他,随意支使他。维纳斯先生,我要给他套上缰绳,我要牢牢地降伏他,我还要整垮他,支使他。把这个老垃圾支使得愈是苦,先生,他付的钱就会愈是多。我要让他付个大价钱的,维纳斯先生,您记住我的话。”
“您这话说得很有些报仇雪恨的口气呢,魏格先生。”
“报仇雪恨的口气吗,先生?难道不是为了他,我曾经一夜接一夜地去‘衰亡’指他曾为鲍芬先生朗读《罗马帝国衰亡史》。?不是为了让他开心,我像一副九柱戏一种游戏,竖立九个瓶状的木柱,从一段距离外滚球撞击,以击倒数目多少定胜负。的木头棍儿似的,到晚上便在家里恭候着,让他把我竖起来撞倒,竖起来再撞倒,随他高兴用个什么球儿——或者用本什么书来对付我?怎么,我这人比他身价高一百倍,先生,高五百倍呢!”
维纳斯先生或许是恶意地存心要激恼他,使他显出最坏的面目来,便仿佛是不大相信地望着他。
“什么,在这个命运的宠儿和光阴的蠹虫现在可耻地据为己有的那幢房子外面,”魏格说,使用了最强烈的措辞来贬斥他,还拍了一下柜台,“难道不是我,赛拉斯·魏格,一个一向比他身价高五百倍的人,一年四季坐在那儿,等一趟跑腿的差事或者一个顾客?难道不是我,就在那幢房子外边,第一个看见他,丰衣美食,摇摇摆摆地走过来,而我却在那儿卖半便士一张的歌片儿谋生?我就该趴在尘埃里让他从头上踩过去吗?不!”
在那位法国绅士鬼一般的面庞上,由于火光的摇曳,出现了一丝露齿的微笑,似乎他正在计算着,有几千几万个诽谤者和奸诈之徒正成群结队,以一些和魏格所执的完全一致的理由,来跟幸运的人作对。你也许会想象,那两个大头婴儿站立不稳,歪倒在那里,是因为他们充满水分的脑袋正在企图计算,有多少人类的儿孙用与此相同的方法把他们的恩主变成他们的仇人而恩将仇报。那条鳄鱼的一两码长的笑脸可能意味着:“所有这些,在污泥池沼的最深处,在许多个世纪以前,早已是尽人皆知的事情。”
“但是,”魏格说,很可能是对上述的效果多少有所感受,“维纳斯先生,您的会说话的面孔表示出,您认为我这人比一般人更阴郁些,也更残忍些。或许我是让我自己盘算得过多了一点儿。去你的吧,阴沉的烦恼啊!这些都过去了,先生。我来看望过您了,帝国也又恢复了它的统治权。意为:他的心情又恢复正常,不再为烦恼所苦。因为,像那支歌子里所说的——请您指正,先生——当一颗男人的心因烦恼而失意,只须维纳斯出现,浓雾便会消去。好似琴弦上的曲调,先生,您甜美地,甜美地使我们精神振奋,使我们两耳入迷。”
引自约翰·盖伊(John
Gay,1685—1732)所写的《穷人的歌剧》(1728)。原文中,第二行的“维纳斯”是“一个女人”,第三行的“先生”是没有的。
“晚安,先生。”
“过几天我有两句话要跟您讲,魏格先生,”维纳斯说,“关于我在我们所谈的计划当中所占的那一份儿的事。”
“先生,”魏格回答说,“随时恭候您。同时,对您讲个明白,我不会忘记施加磨石般的压力,也不会忘记把拾垃圾的鲍芬的鼻子放在磨石上。”原文在此处是化用了一条英文成语:“bring
somebodys
nose
to
the
grindstone”直译是:把某人的鼻子放在磨石上,意思是“折磨某人”。“一旦把他的鼻子放上了,我定要用这两只手按住它,维纳斯先生,——直磨到它火花飞溅为止。”
魏格在许过这个愉快的诺言之后,便笃笃地走出去,随手带上了店门。“等我点燃蜡烛再出来,鲍芬先生,”维纳斯说,“那您会出来得更便当些。”于是他点起一支蜡烛,伸直手臂擎着它,鲍芬先生便从鳄鱼的笑脸后面脱身爬出来,他的面容显得那么沮丧,因此让人觉得,这条鳄鱼似乎不仅完全是跟自己开玩笑,而且似乎想出这个玩笑来取笑鲍芬先生。
“这是一个奸诈的家伙,”鲍芬先生说,一边钻出来,一边拍打着手臂上和腿上的灰尘,跟那条鳄鱼相处,只能沾染上这些污秽。“这是一个可怕的家伙。”
“是说那条鳄鱼吗,先生?”维纳斯说道。
“不,维纳斯,不。是说那条毒蛇。”
“请您留意,鲍芬先生,”维纳斯说,“我刚才一句也没对他提到我完全退出这件事的话,因为我不希望以任何方式让您感到突然。不过,鲍芬先生,从我满足自己的心愿说,是愈快退出愈好。现在请您决定,您认为我什么时候退出来合适?”
“谢谢,维纳斯,谢谢,维纳斯;不过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鲍芬先生回答,“我不知怎么办才好。他反正是要往我头上扑的。他看样子是完全下定决心要扑上来了,是吗?”
维纳斯认为,这显然是他的意图。
“假如您继续留在这件事情里面的话,您可以成为我的一种保护,”鲍芬先生说,“您可以立在我们两个人中间,使他的刀刃子别直冲着我。维纳斯,您不觉得您可以假装继续留在里面,直到我有时间转过身来的时候再退出来?”
维纳斯自然要问鲍芬先生认为他转过身来需要多长时间?
“说真的,我不知道,”这是一个全然不知所措的回答,“样样事情都乱七八糟。假如说我根本没有继承过这份财产,我原不会把它放在心上。可是既然继承了,要把我赶出来,可真是非常难受;喂,您难道不承认这会非常难受吗,维纳斯?”
维纳斯先生说,在这个微妙的问题上,他宁肯让鲍芬先生得出自己的结论。
“说真的,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鲍芬先生说,“假如我去请教另外一个人,这只可能招来另一个人让我花钱收买他,那样我还是得毁掉,倒不如放弃全部财产,干脆上救济院去。假如我去请教我的年轻人洛克史密斯,我也得收买他。当然啦,迟早他也会扑在我头上,像魏格一样。我活在世上就是为了让人家往我头上扑的,我觉得是这样。”
维纳斯先生默默倾听着这些叹息,同时鲍芬先生来来回回一颠一颠地走动着,双手捏着两个衣袋,仿佛衣袋里装着的是痛苦。
“说来说去,您还没说起您自己打算怎么办,维纳斯。您什么时间退出去,您打算怎样退出去?”
维纳斯回答说,既然魏格发现了那份文件,把它交给了他,那么他就打算把它交还给魏格,同时宣布对它不发表意见,也不发生关系,魏格必须自己决定如何行动,并且承担一切后果。
“然后他就会把全部重量拿来压在我头上!”鲍芬先生无可奈何地大声悲叹说,“我宁可让您来往我头上扑,也不肯让他来,或者哪怕是你们一道来,也比他一个人来强些!”
维纳斯先生只能再说一遍,他已打定主意,回到科学的道路上,并且终生走这条道路,不再偏离;对于与他同类的人,除非是死人,他决不下手,而对于死人,他也只是凭自己微薄的能力把他们的骨头尽可能好好儿拼接起来。
“能说服您在这件事情里假装留多少时间呢?”鲍芬先生问道,他又回到他那另一个想法,“您能不能维持到这些垃圾堆清除以后呢?”
“不行。这样会使他精神上的忧虑拖延得太长久。”维纳斯先生说。
“我给您把理由摆出来也不行吗?”鲍芬先生追问道,“我给您摆出正当和充分的理由来也不行吗?”
假如鲍芬先生所摆的正当和充分的理由意思是指诚实和清白的理由的话,那有可能压倒维纳斯先生的个人愿望和便利。然而他必须补充说,他认为要他摆出这种理由来的可能性是完全不存在的。
“您来找找我,维纳斯,”鲍芬先生说,“上我家来。”
“理由是放在您家里的吗,先生?”维纳斯问道,脸上带着怀疑的笑容,眼睛眨巴着。
“可能是这样,也可能不是,”鲍芬先生说,“看您怎么说了。不过在这段时间里,别退出这件事情。听我说。您就这么做。您向我保证,不会瞒过我对魏格采取任何步骤,就像我曾经向您保证过,不瞒着您对他做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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