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共同的朋友(校对)第18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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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这样,贝拉。”
“可是,假若不管因为什么我们的钱减少了,不是这么多了——假若我们不得不紧缩一点儿开支,不能像我们现在这样买东西了——你是不是还确实相信我仍然是非常满足的呢,约翰?”
“同样完完全全确实相信,我的心肝。”
“谢谢你,亲爱的约翰,成千上万次地谢谢你。我毫无疑问,也认为你当然会跟我一样感到满足的吧,约翰,”她有点儿支支吾吾地说,“啊不,对了,我知道我会这样认为的。因为,既然知道我能这样,我就会多么有把握地知道你一定能这样;你比我要强得多、坚定得多,也更懂得道理,更慷慨大方。”
“嘘!”她丈夫说,“我不要听这个。你这话完全不对头,虽然你在别的事情上都是完全正确的。现在,我要说一个小小的消息,我最亲爱的,我本来应当今天晚上早些儿告诉你的。我有很充足的理由确信,我们的收入决不会比我们现在更少。”
她原该对这个消息表现出更大的兴趣来;然而因为她重又专注地去察看那颗几小时前占住她心思的纽扣了,所以好像几乎是没有留意到他说的话。
“现在我们终于把事情搞清楚了,”她丈夫跟她打趣地大声说,“这就是那种让你变得那么紧张的事情吧?”
“不是,亲爱的,”贝拉说,一边拧着那粒纽扣,一边摇着头,“不是这个。”
“怎么,老天爷保佑我这个小妻子吧,她还有第四点啦!”约翰惊叫着。
“这一点让我有点儿担心思,还有第二点也让我担过心,”贝拉说,还在一心拧那只纽扣,“可我说的完全是另一种紧张呢——一种深刻得多、也沉静得多的紧张呢,亲爱的约翰。”
当他把脸俯下去贴近她的脸时,她也抬起脸来凑近他,并把一只纤小的右手蒙住他的眼睛,蒙住不松开。
“你记得吗,约翰,我们结婚那天,爸说的可能从不知哪儿的大海里正向我们驶来的那些大船?”
“完全记得,我心爱的!”
“我想……在那些航行在大海中的船只里……有一只……正给你跟我……带来……一个小娃娃呢,约翰。”
第六章 呼救
天色已晚,造纸厂停止工作了,人们结束在厂里一天的劳动正走回家去,一簇簇分散地行走在四周的大路和小径上。人群中有男有女有儿童,因此在傍晚轻轻吹拂的微风中,到处是生动活跃的色彩迎风飞扬,各种各样的话音和笑声混合在一起给耳朵留下的愉快印象、和这种色彩的飞扬给眼睛留下的印象相仿。平静的河水反映出泛着红霞的天空,呈现在这活跃的画面的前景上,一小群顽童正往水里掷石块,注视着一圈圈的细浪向四周扩展。因此,在这玫瑰色的黄昏,你可以极目眺望那不断延伸开的自然美景——越过这些新下班的漫步回家的工人——越过银色的河——越过深绿色的广阔的麦田,小麦长得那么茂密,这些在其间狭窄的线一般的小径上游荡着的工人,仿佛漂浮在齐胸深的水浪里一样——越过一行行树篱和一簇簇丛林,——越过山坡上一架架的风磨——向远方不断地延伸,直伸到那天与地似乎彼此衔接的地方,仿佛在人间与天堂当中并不存在一个广大无垠的空间。
这是一个星期六的黄昏,村里的狗对人的事务一向总是比对它们同类的事务更感兴趣,在这种时刻它们尤其活跃了。在杂货店里、肉店里、酒馆里,它们流露出一种永不厌足的好奇心。它们对酒馆特别有兴趣,这似乎暗示着狗类性格中某些潜在的放荡品质;因为那儿可吃的东西很少,既然对啤酒和烟草并无胃口(哈巴尔德夫人哈巴尔德夫人,英国童话中的人物。的狗据说是抽烟的,但是这话尚无可查证),就只可能是出于对游手好闲、吃喝玩乐的习惯过于赞赏,而被吸引到那里去的。而且酒馆里正有一把恶劣已极的提琴在演奏着;这琴拉得实在说不出的坏,因此,一条瘦瘦的、身体很长的杂种狗,它的听觉比其他的狗更好些,发现它隔一阵便被迫在屋角里打一个转身,并且嚎叫几声。然而即使它也像那些嗜杯成性的醉鬼一样,每次都顽固地又来到这家酒馆里。
说来可怕,这村庄里居然还有一个类乎小集市似的地方。一些无可救药的、在全国各地求售而不得的姜饼,在它艰苦的历程中蒙上了厚厚一层灰土,如今又在一个摇摇欲坠的带篷的小摊上求助于人群了。一堆毛栗子情况也是如此,它们从巴塞罗那巴塞罗那,西班牙的港口。被赶出来已经很久很久了,而今英语说得太差了,把它们自己每十四枚称做一个品脱品脱,英国容量单位,而非重量单位或“打”之类的习惯上的出售数目起点相当于0568升。即使是“打”,也应为十二枚。一架西洋镜在诱惑着爱好图画故事的研究家,它开头是一幅滑铁卢战役,接下去表演后来的每个战役时,仅仅是把威灵顿威灵顿(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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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llington,1769—1852),英国统帅,后任首相。1815年在滑铁卢打败拿破仑率领的法国军队。公爵的鼻子换上另一个人的鼻子。在距离几码远的左近有一幅其人大小的画像,画的是一个胖女人,她大约是靠吃猪肉来维持营养的,因为跟她画在一道的她的生意上的伙伴是一头貌似博学的胖猪,这女人穿一件袒胸露肩的上衣,这是她进宫觐见皇上的时候的模样。这是一幅邪恶的景象,在英国这片土地上,那些引车卖浆、砍柴挑水的苦力们现在,乃至将来,都只可能想象到这种可怜的消遣娱乐。他们是一定不可能用娱乐来替换掉他们所患的风湿病的。他们可能用热病和疟疾来替换它,或者用各种各样风湿病的变种来替换它,这些变种之多,恰像他们身上关节的数目一样;然而,他们肯定不可能用按照他们自己的方式所作的娱乐来替换它。
从这个腐败不堪的场景中升起的种种声响在向远处飘逸,直飘进那寂静的黄昏的天空,它们自己在阵阵涌去时所能达到的每一个地点上,随距离增加而变得柔和悦耳了,并使这黄昏相形之下,变得更加寂静,当尤金·瑞伯恩反背两手沿那条河漫步走着的时候,他所感受到的,就是这种黄昏时的寂静。
他慢慢地走着,有节奏地迈着步子,一副全神贯注的神情,每个正在等候着谁的人都是这种样子。他在两点之间踱步,一头是一片柳树林,一头是一丛在水面漂浮着的睡莲花,每走到一头,他便停下来,期待地向一个方向望去。
“这里真安静啊。”他说。
这里真安静。几只羊在河岸上吃草,他似乎觉得自己过去从不曾听到过它们嚼食青草时的这种清脆、急切的声音。他悠闲地停下步子,眼望着它们。
“我看你们是够愚蠢的。可是假如你们聪明到能让你们满意地过上好日子,那你们就会胜过我了,虽然我是一个人,而你们只是一堆肉!”
矮树篱后的田野里传来的一阵好似衣襟的声吸引了他的注意。“走到这儿来干吗?”他自己问自己,慢吞吞地向篱墙的开口处走,一边抬头越过树篱望去。“不会是哪个好忌妒的纸厂工人吧?这块地方不会有人打猎玩吧?很可能是附近有人捉鱼吧!”
地里刚割过庄稼,黄绿色的地面上还留有长柄大镰刀的痕迹,麦草已经运走的地方,还留有车轮的辙印。顺车辙望去,最终看见的是边上一个新摞起的草垛子。
现在,假设他向草垛走过去,围着它绕一圈,会怎样呢?然而,如果要发生的事终于会发生的话,这一类的设想是多么没有意义!再说,假设他是走过去了,一个脸朝下躺在那儿的船夫又会引起他什么警觉呢?
“是一只鸟在往树篱上飞吧,”他所想到的只是这个,于是他回转身来,重新来回踱步。
“假若我不信任她是个说真话的人,”尤金说,这时他又来回走过十几趟了,“我会开始认为,她又第二次从我面前溜走了。可是她答应过,而且她是一个言而有信的女子。”
当他再次走向那丛睡莲花时,他看见她来了,于是走向前去迎她。
“丽齐,我在对自己说您一定会来的,虽然来晚了。”
“我不得不从村子里慢慢荡过来,好像我不是去办什么事情似的,我还不得不沿路跟几个人说两句话,瑞伯恩先生。”
“村子里的小伙子——还有女人们——都是些喜欢飞短流长的人吗?”他问道,同时拉起她的手让她钩住自己的臂膀。
她顺从地慢慢随他向前走,两眼低垂着。他把她的手送到自己的唇边,她却轻轻地把手抽开了。
“请您走在我旁边,别碰着我好吗,瑞伯恩先生?”因为他的一只手臂已经悄悄地搂住她的腰。
她停下不走了,恳切地、祈求似的望了他一眼,“好啦,丽齐,好啦!”他态度安闲地说,虽然他心中并不感到安闲。“别不高兴呀,别责怪我吧。”
“我没法让自己高兴起来,可是我并没有意思责怪您。瑞伯恩先生,我恳求您明天一早就离开这一带地方。”
“丽齐,丽齐,丽齐!”他争辩说,“您这样丝毫不近情理跟责怪我是一个样呀。我不能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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