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共同的朋友(校对)第21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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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敢保证说,社交界对她的冷淡你不会感觉到(为了他,我说为了她)一丁点儿吗?”
“噢!你我确实有理由在说这话时吞吞吐吐,犹豫不决,”尤金笑着回答他,“我们是指我们的蒂平斯吗?”
“也许是的吧。”
“确实!我们是指她!”尤金非常兴奋地回答说,“不管我们怎么拐弯抹角,旁敲侧击,可是我们当真是指她!现在,莫蒂默呀,比起蒂平斯来,我的妻子跟我的心贴得更近些,比起对蒂平斯来,我应该对她稍微多几分感激,我为她,比起以前为蒂平斯来,也更加感到骄傲。所以,我要在公开的战场上跟她一起,也为了她,拼命干到底。假如我把她藏在一个洞窟里,或是角落里,假如我在为她而干的时候表现怯懦,你——我在这个世界上所爱的第二个人——会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也是我最应该听到的话!——那天晚上当我眼看着要流尽鲜血死去的时候,她本来应该一脚踢翻我,并且在我卑怯的脸上吐一口唾沫的。”
当他说这番话时,他脸上发出的光辉使他的容貌大放光彩,因而一时之间,他看起来好像从来也没有遭到伤残一样。他朋友的反应正是尤金所希望得到的反应,于是他们畅谈着未来,直谈到丽齐回来。她又来到了自己在他身旁所占有的位置上,温柔地摸摸他的手和头,她说——
“尤金,亲爱的,你叫我出去,可是我应该留下来陪着你的。你这会儿比你这些天都激动。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尤金回答说,“只在盼你回来呀。”
“还跟莱特伍德先生谈话,”丽齐说,朝莱特伍德微微一笑。“可别是社交界又让你烦心了吧。”
“确实,我亲爱的爱人!”尤金像他平时那样自由自在地回答,一边回答,一边亲吻她,“我倒不如认为社交界从前让我烦心呢!”
那天夜晚,在莫蒂默·莱特伍德回法学协会他的家里去的途中,心中一直萦绕着这句话,因此,他决定去社交界看一看。他已经相当长时间没有见过那些人了。
最后一章 社会舆论
因此,莫蒂默·莱特伍德应该向维尼林夫妇发出的“恭请光临,不胜荣幸”的宴会请帖给以答复,表示莫蒂默·莱特伍德先生愉快地接受这种被邀赴宴的荣幸。维尼林家一如往常,仍在不屈不挠地向社会发出宴会请帖,有意参与者,务请从速,因为,在那专司破产事宜的命运之神的簿子上已经写明,下礼拜维尼林即将彻底完蛋。是的,由于那个巨大的秘密已经被人识破,知道有些人怎样可以不必量入为出地过生活,由于他受袖珍选区的清白选民之托,来到这大千世界上当个专司立法的议员,把那营私舞弊的勾当做得太多,下礼拜维尼林即将去接受契尔特恩区契尔特恩区,英国当时一个养鹿的地区,管理官员是一个挂名的职位,直属王室,议员在退出议会之前,一般都暂时先取得这个职位。的那几百个英镑的俸禄了,而受不列颠委托的那位合法的绅士则将再收一次那个袖珍选区的几千个英镑。同时,维尼林夫妇将退隐到加来加来,法国海港城市。去,在那儿靠维尼林太太的金刚钻过活(维尼林先生,作为一个好丈夫,在这方面长期以来作过数目可观的投资),并且在那儿向海神尼普顿尼普顿,罗马神话中的海神。和其他人叙说,在维尼林退出议会之前,众议院如何由他以及六百五十七位他在世界上的最老、最亲密的朋友所组成。当时英国众议院的议员是六百五十八人。而且,在同一时期,社交界将尽可能快地发现,他们从来都是瞧不起维尼林、不信任维尼林的,当他们去维尼林家赴宴时,心中总是满怀疑虑的——虽然那时似乎是不便于说出口来,而且完全是在私下里悄悄地怀疑。
无论如何,下礼拜的专司破产的命运之神的那本簿子现在尚未打开,人们仍然照常拥向维尼林家中,去彼此而并非跟他们夫妇二人共进晚餐。上那儿去的有蒂平斯夫人、伟大的波茨纳普和波茨纳普太太、特威姆娄、布弗尔、布茨和布鲁尔、那位承包商(他是五十万生灵的上帝),那位每星期要跑三千英里路程的主席先生,以及那位光辉的天才,他把他的股票变成一笔非常精确的数目:三十七万五千英镑,一个先令或便士的零头都没有。
莫蒂默·莱特伍德也来凑数,来到这群人中间,重新摆出他当年那副懒洋洋的神情,这种神情是他在讲述那个来自某处的人的故事时,从尤金那儿学来的。
那位生机盎然的神仙蒂平斯,看见她的虚情假意的追求者,差点儿没尖叫一声。她用扇子召唤这个叛徒到她身边来;可是这个叛徒却下定决心不过来,只顾和波茨纳普谈论不列颠。波茨纳普老是在谈论不列颠的事,他谈起不列颠来仿佛自己是个什么保护不列颠的私人侦探似的,是为防备其他国家侵犯不列颠的利益才受雇而来的。“我们知道俄国打算干什么,先生,”波茨纳普说,“我们知道法国想要干什么,我们看出美国准备干什么,可是我们知道英国是个什么。对于我们来说,这就够了。”
然而,晚餐席上,莱特伍德坐在他的老位子上,在蒂平斯夫人对面,便再也没法挡开她了。“放逐已久的鲁滨逊·克鲁索鲁滨逊·克鲁索,英国作家笛福(Daniel
Defoe,1659—1731)所著小说《鲁滨逊飘流记》中的主人公。”这迷人的人儿向他问好,“您怎么离开您的小岛的?”
“谢谢您,”莱特伍德说,“那地方不管是哪儿都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
“说说看,您怎么离开您的那些野蛮人的?”蒂平斯夫人问。
“在我离开朱昂·费德兰德斯岛朱昂·费德兰德斯岛,《鲁滨逊飘流记》中的岛名。的时候,他们都在开化了,”莱特伍德说,“至少是他们都在互相吞噬,从这一点看来,就是获得文明了呀。”
“磨人精!”这位亲爱的年轻的人儿回答他说,“您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可是您故意逗我不耐烦。马上给我说点那一对结了婚的人的事儿。他们结婚那天您在场的呀。”
“是吗,让我想想看!”莫蒂默从容不迫,假装在考虑,“啊,我是在场的。”
“那位新娘子穿的什么衣裳呀?划船服吗?”
莫蒂默面色阴沉,不高兴回答她。
“我想,她是掌着舵,划着桨,摇着橹,朝左舷划,朝右舷再划,或者还有什么其他专门名词儿,来参加婚礼的吧?”这位嬉皮笑脸的蒂平斯继续说。
“不管她是怎么来的吧,是她让这场婚礼有了光彩。”莫蒂默说。
蒂平斯夫人用一声轻佻的低低的尖叫引起普遍的注意。“有了光彩呀!当心别让我晕倒了,维尼林。他想告诉我们,一个粗俗的船娘有光彩呀!”
“原谅我。我什么都不打算告诉您,蒂平斯夫人。”莱特伍德回答。他说到做到,摆出一副极其满不在乎的态度吃他的饭。
“您想用这种办法逃掉是办不到的,您这个乖僻的野人。”蒂平斯夫人回嘴说,“您躲不开这个问题的,您想躲开,好掩护当众出了这场丑的您的朋友尤金。一定要让您彻底明白,这样一桩荒唐事是受到社会舆论谴责的。我亲爱的维尼林太太,咱们下决心来成立一个关于这个问题的有全体议员参加的委员会吧。”
维尼林太太一向受这位喋喋不休的窈窕淑女的迷惑,她大喊道:“噢,对呀!咱们一定下决心来成立一个全体议员参加的委员会!妙极了!”维尼林说:“凡是同意的,说赞成——不同意的,说不赞成——赞成的占多数。”然而,没有任何人对他的笑话给予丝毫的注意。
“现在,我是委员会的女主席!”蒂平斯夫人大叫道。
(“她的精神多好啊!”维尼林太太呼喊着;也没有一个人理睬她。)
“这是一个,”那位活泼愉快的夫人继续说,“是一个全体议员组成的委员会,目的是——怎么说来着——诱发——我想是吧——社会舆论。委员会所面临的问题是:一个出身良好、相貌英俊,颇有才能的年轻人,娶了一个后来做了女工的船娘,这人是当了个傻瓜呢,还是当了个聪明人。”
“未必如此吧,”顽固的莫蒂默打断她的话说,“依我看,问题是:蒂平斯太太,一个像您所描写的人,娶了一位勇敢的女人(我且不说她的美貌),这个女人以惊人的精力和熟练的本领救了他的性命,他知道她是一个品德高尚的善良的女人,他早就爱慕她,而她也深深地钟情于他。他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呢。”
“可是,请原谅,”波茨纳普说,他的衬衫领子跟他的脾气同样都乱了套,“这个年轻的女人是否是一个船娘?”
“从来不是,不过据我所知,她有时候跟她父亲一起划船。”
全场骚动,反对这个年轻的女人。布鲁尔在摇头。布茨在摇头。布弗尔在摇头。
“现在,莱特伍德先生,”波茨纳普先生继续说,他的愤怒已经上升到他的刷子般的头发里,“她是不是一个女工?”
“从来不是。不过据我所知,她在一家造纸厂里干过一点活儿。”全场再度骚动。布鲁尔说:“哎呀呀!”布茨说:“哎呀呀!”布弗尔说:“哎呀呀!”人声嘈杂地表示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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