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共同的朋友(校对)第8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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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贝拉!”
“是的,爸,事情就是这样。假如世界上曾经有过一个成天都在卑鄙地策划和盘算的唯利是图的阴谋家,我就是这个可爱的人物。但是我不在乎,我讨厌穷,憎恨穷,而假如我能跟钱结婚的话,我就不会穷了。现在您的头发蓬松得美妙极了,爸,可以把堂倌叫来算账,让他大吃一惊了。”
“但是,我亲爱的贝拉,在你的年纪说这种话,真是太吓人了。”
“我刚才这么说了,爸,可您不肯相信我,”贝拉用一种愉快的孩子气的认真口吻回答说,“难道这不可怕吗?”
“非常之可怕,假如你完全了解你说了些什么,我亲爱的,或者了解你的话是什么意思的话。”
“那么,爸,我只能告诉您我没有其他任何意思。跟我谈谈爱情吧!”贝拉轻蔑地说道;虽然她的面容和神情完全不显出谈这个题目对她是完全不调和的。“跟我谈谈大火龙的故事吧!可就是别跟我谈穷呀富呀的,谈起这些我们就真的要接触现实了。”
“我亲—爱—的,你的话越来越可怕了——”他父亲要着重地开始谈谈了;而这时她止住了他。
“爸,告诉我,你当时是跟钱结婚的吗?”
“你知道我不是的,我亲爱的。”
贝拉哼着《扫罗》里面的《死的进行曲》,并且说,反正这说明不了多少问题!然而当她看见他面色忧郁、情绪低沉的时候,她便两手钩着他的脖子,亲吻他,直到把他吻得重新愉快起来为止。
“最后那句话不是我要说的意思,爸;那只是说着玩儿的。现在记住!您不去揭发我,我也不去揭发您。这还不够;我答应什么都不瞒着您,爸,您可以放心,不论出现什么贪图钱财的事情,我总会原原本本告诉您的,我非常信任您。”
雷·维对这位可爱的女人所做的这点让步勉强表示满意,他打铃叫来堂倌,付了钱。“现在,所有剩下的钱,爸,”贝拉说,等堂倌走开以后,她把钱包卷起来,又用拳头在桌上捶打它,捶成小小的一团,然后把它塞进他的新上衣的一只口袋里,“是给您的,去买些礼物带给家里的她们,去支付开销,去随您喜欢分配它!您觉得怎么好就怎么用它,只是注意一点,爸,这可不是靠任何一项贪得无厌的计谋得来的。也许假如它是的话,您的这个贪财的小坏蛋女儿就不会这么随便地花掉它了。”
然后她两只手拉起他的外套,把他整个身子拉得向前倾斜,给他扣上外套的扣子,遮住上衣上那只宝贵的口袋,然后她用一种非常时髦的样式把她的两只酒窝包在帽子的两条带子里,从下面打一个结,便和他一同返回伦敦。到达鲍芬家的门口时,她让他背靠着门,亲切地拉住他的耳朵,作为达到她的目的的两个方便的把手,亲吻着他,吻得他的后脑勺在大门上低沉地连敲了两下。然后,她再次提醒他记住他们两人的契约,便愉快地和他告别了。
然而,她不是那么愉快了,当他沿着黑暗的街道走去时,她的两眼充满了泪水。她不是那么愉快了,而是一连几次地说着,“啊,可怜的小爸!啊,可怜的,亲爱的,挣扎的,破破烂烂的小爸!”然后她才忍着心去敲大门。她不是那么愉快了,那些金碧辉煌的家具似乎在瞪着眼睛望着她,仿佛坚持要她拿它们和家里那些又脏又破的家具做一个比较。她不是那么愉快了,她直到深夜都情绪非常低落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非常伤心地哭着,希望顶好是死去的老约翰·哈蒙从来没有留下一份关于她的遗嘱,顶好死去的小约翰·哈蒙能够活着并且娶了她。“我的希望多么自相矛盾啊,”贝拉说,“但是我的生活和命运都是如此地充满着矛盾,我又能够希望自己怎样呢!”
第九章 孤儿在这一章里立下他的遗嘱
第二天清晨,当那位秘书正在那片泥淖里进行工作的时候,仆人报告说,有一个年轻人在客厅里候见,他说他名叫“斯洛皮”。进来通报的男仆在说出这个名字之前,先体面地停了停,这表示,他是在上述年轻人逼迫之下才勉强前来通报的,并且,假如这个年轻人脑子清楚点儿,趣味高级点儿,继承了另外一个什么名字的话,作为通报者,他也许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鲍芬太太会非常高兴的,”秘书以一种全然平静自若的态度说道,“请他进来吧。”
斯洛皮先生被带进来了,他停在门口:只见他浑身上下到处都显眼地暴露出许多令人惊异、令人惶惑、令人莫名其妙的纽扣来。
“看见您我很高兴,”约翰·洛克史密斯用一种快乐的表示欢迎的语调说,“我一直在等着您呢。”
斯洛皮解释说他本来是打算早点就来的,但是因为孤儿(他对于我们的约翰尼是这样称呼的)那时一直在生病,他是想等他病好了前来报告。
“那么他现在好啰?”秘书说。
“不,他没好。”斯洛皮说。
斯洛皮先生把头摇到一个相当大的幅度,然后才继续说,他认为约翰尼“一定是从那些收养的孩子身上染上它们的”。在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之后,他回答说,它们生满了他的全身,尤其是在他的胸脯上。在要求他做些说明之后,他又说,它们当中有一些六便士的铜钱也遮盖不住。当他被强烈要求用主格来表达时,他说,他认为它们红得不能再红了。“可是只要它们朝外攻,先生,”斯洛皮继续说,“那也没什么。要防备的是别让它们朝里攻。”
约翰·洛克史密斯是否希望这孩子已经得到医治了吗?“噢,是的。”斯洛皮说,已经带他到医生的店铺里去过一次了。那么医生说这是什么病呢?洛克史密斯问他。斯洛皮在困惑地回想了一会之后,脸上突然亮起来了,回答说:“他说是一种什么像‘斑点’可又比它更长的东西。”洛克史密斯说是不是出麻疹。“不,”斯洛皮颇有信心地说,“比出麻疹三个字还要长得多,先生!”(这一事实使得斯洛皮先生大为兴奋,他似乎认为这是给可怜的小病人增加光彩的地方。)
“鲍芬太太听到这个一定会难过的。”洛克史密斯说。
“希格登太太也这么说,先生,所以她不让她知道,希望我们的约翰尼能够撑过来。”
“那么我但愿他能撑过来吗?”洛克史密斯说,连忙转过脸来向着这位信使。
“我但愿是这样,”斯洛皮回答说,“这全都要看它们往里攻的情况了。”接着他继续说起,是约翰尼从收养的孩子们身上“染上了它们”呢,或者是收养的孩子们从约翰尼身上“染上了它们”,收养的孩子们全都送回家去了,也全都“染上它们”了。接着他说,希格登太太日日夜夜地一心照顾着我们的约翰尼。他从没离开过她的怀抱,所有那些轧布机上的事情都交给他自己了,他“可紧张呢”。当这个笨拙的诚实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闪光了,发红了,因为想起自己能对别人有用处而感到非常陶醉。
“昨天晚上,”斯洛皮说,“我摇轮子摇得很晚了,轧布机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我们约翰尼的呼吸声一样。开始时很美,过了一会儿有点儿发抖,开始不稳了,等它转得欢了,有种轧轧的和隆隆的声音,然后又平静下来,就这样继续转下去,让我几乎分不出哪种声音是轧布机的,哪种是我们约翰尼的。我们的约翰尼自己也不知道,他几乎是两种都不知道,因为有时候,轧布机隆隆价响,他就会说:‘我透不过气啊,奶奶!’这时候希格登太太就会把他搂在怀里,并且会对我说:‘等一会儿再摇,斯洛皮。’我们就全都停下来了。等我们的约翰尼又接上气了,我就重新摇,我们大家又全都干起来。”
斯洛皮说着说着,渐渐地瞪起眼睛来,并且毫无表情地咧着嘴巴,他现在一声不响,把刚才的叙述收缩成为一阵压制不住的眼泪,并且借口说自己太热了,用袖子的下半截抹眼睛,奇特地、笨拙地、吃力地、来回地抹着。
“这真是不幸,”洛克史密斯说,“我必须去说给鲍芬太太听。您在这里等一会儿,斯洛皮。”
斯洛皮留在那儿,直眉瞪眼地瞧着糊壁纸上的花纹,这样一直等到秘书和鲍芬太太一块儿走回来。跟鲍芬太太一块儿来的还有一位年轻的小姐(名字叫做贝拉·维尔弗小姐),斯洛皮感到这位小姐比那些最好看的糊壁纸更值得瞪着眼睛瞧。
“啊,我可怜的、亲爱的、漂亮的小约翰·哈蒙啊!”鲍芬太太大声地说。
“是的,太太。”富于同情心的斯洛皮说道。
“你不认为他的情况非常非常坏吧,是吗?”这位讨人喜欢的人儿用她热忱而亲切的态度问道。
人家相信他会说老实话,但是他又发现这和他的心愿相矛盾,斯洛皮便把头往后一仰,发出一种甜声甜气的喊叫,又把鼻子一吸,便停住不响了。
“就这么糟糕吗!”鲍芬太太喊着说,“贝蒂·希格登也不早点儿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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