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共同的朋友(校对)第9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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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了,太太。我非常愿意,我非常感激,我全心全意地感激。”
于是他们亲了亲他,便把他留在那里,说好老贝蒂明天一早就回来,而任何人,除了洛克史密斯,都不确切知道医生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几天前就该来了。太晚啦!”
但是,洛克史密斯知道,他并且知道他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今后会让那位善良的女人感到高兴的,这位善良的女人是死去的那个孤苦无靠的约翰·哈蒙在他的童年时唯一的光明。于是他决定,他要在后半夜再回到约翰·哈蒙的同名者的床前来,看看他的情况如何。
这个由上帝召唤在一起的家庭并没有全都入睡,然而全都一声不响。一阵轻巧的女人脚步声和一张愉快清新的面庞在夜的寂静中从一张小床走向另一张小床。在柔和的灯光下,当这张面庞从床边走过的时候,时而会有一个小小的脑袋抬起来让它吻一吻自己——因为这些小病人都是非常可爱的——然后又顺从地让自己被哄着重新安静地躺下来休息。那个摔断了腿的小东西翻来覆去地呻吟着;然而过了一会儿,他把他的脸转向约翰尼的床,对那只方舟望了一眼,给自己增加了力量,便也睡着了。在大多数小床上方,玩具还像孩子们最终入睡而离开它们时那样堆放在那里,它们那天真无邪的怪模样和互不调和的形态显示,它们似乎象征着孩子们的梦境。
医生也进来了,来看看约翰尼的情况怎样。他和洛克史密斯站在一起,同情地低头望着约翰尼。
“你怎么啦,约翰尼?”发问的是洛克史密斯,这孩子挣扎了一下,洛克史密斯用一只手臂围抱着这个可怜的幼儿。
“给他!给他!”这个小人说,“那些!”
医生能够迅速地了解孩子的心意,他便拿起小马、方舟、小黄鸟和禁卫军的军官,从约翰尼的床边拿起来,轻轻地放在他近旁那位邻居的小床上。就是那个摔断一条腿的可怜的孩子的床上。
约翰尼疲惫地、然而却是心满意足地微微一笑,他动了一动,仿佛要把他小小的形体伸直来休息一会儿,又用支撑着自己的手臂把身躯向上抬起,用嘴唇寻找着洛克史密斯的面颊,说道:
“吻那个漂亮的小姐。”
把他所必须处理的一切都送给了别人,安排好了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事务,约翰尼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离开了这个世界。
第十章 后继有人
弗兰克·米尔维牧师的几位教友发现他们心里非常不舒服,因为要求他们去把一个心头蕴藏着太多希望的死者埋葬掉。然而,弗兰克教士却倾向于认为,还会要求他们(比如说吧!在他们的三十九件工作中)去再做一两件会使他们的良心更加不安的事情的,假如他们还像对这件事情一样喜欢对这些工作加以思索的话,因此他沉默不语。
的确,弗兰克·米尔维牧师是一个矜持稳重的人,他在他所工作的葡萄园里,注意到有许多枝条可悲地染上病菌,许多枝条被折断了,而他却并不大言不惭地宣称因此便使他吓人地聪明起来。他仅仅只领会到,他本人,通过他作为一个人的这种小小的有限的途径,知道得越多,便能够越加清楚地在离开主那么遥远的地方想象出万能的主可能知道些什么。
因此,假如说弗兰克牧师不是为约翰尼,而是为一个比他更为悲惨的人,不得不来宣读这段使他的几位教友心灵感到难受、而却能使数不清的其他人心灵获得教益的话语的话,他定会满怀他灵魂中的怜悯和谦卑之情来完成这项任务的。如今,当他在约翰尼的坟头上读着这段话语时,他心里想到的不是他自己的穷困,而是他自己的六个孩子,当他读着这段话语时,一双眼睛湿润了。他和他那位立在身旁倾听着的天性愉快的矮小妻子非常严肃地低着头,对这小小的坟墓凝望了一阵子,然后才手挽着手走回家去。
在那幢显贵的宅第里人们在伤心,而在宝屋里却有人在开心。魏格先生不服气地说,假如需要一个孤儿的话,他自己不就是一个孤儿吗?还能找到一个更好的吗?当你身边正有着一个现成的孤儿的时候,干吗要跑到布伦特福德的丛林里去,煞有介事地寻找一个对你不拥有任何权利、为你不承担任何牺牲的孤儿呢?而这个孤儿为了你还放弃过他的伊丽莎白小姐、乔治少爷、简大娘和派克大叔呢。
因此当魏格先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不禁露齿而笑。不但如此,有一位我们暂时不提及他姓名的人后来证明说,魏格先生躲在宝屋里,把他的那条木腿高高抬起,以一种芭蕾舞演员的姿态,用他所剩余的一条真腿表演了一次嘲弄性的、或者说是表示胜利的脚尖着地的旋转舞。
近来,约翰·洛克史密斯对待鲍芬太太的态度更像是一个年轻人对待自己母亲的态度,而不像是一位秘书对待他雇主的妻子的态度。这种态度中总是表现出一种温顺的、充满感情的尊重,这似乎是在他任职的第一天便萌发出来的:不管她的装束或者她的举止有多么稀奇古怪,对他来说似乎都毫不奇怪;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往往会显出一副静静的、趣味盎然的面容,但仍然让人觉得,似乎她和善的脾气和光彩照人的天性所给他带来的愉快,表现为一阵眼泪,也和表现为满脸笑容同样是自然而然。她想要有一个小约翰·哈蒙来由她爱护和抚养,对她的这场幻想他是完全同情的,这种同情表现在他的每一个行动和每一句话之中,而今,这场善良的幻想已经落空了,他以一种男性的温情和敬重来对待这件事,为此,她真是不知怎样感谢他才好。
“但是我真感谢您,洛克史密斯先生,”鲍芬太太说,“我非常衷心地感谢您。您爱孩子。”
“我想每个人都爱孩子吧。”
“应该这样,”鲍芬太太说,“但是并非我们所有的人都在做我们所应该做的事情,是吗?”
洛克史密斯回答说:“我们中间有些人补偿了其余人的不足。鲍芬先生曾经告诉我,您从前是很爱孩子的。”
“一点儿也不比他更爱。可是他老是这样的;他把一切好处都归在我身上。您说这话的样子很伤心呢,洛克史密斯先生。”
“是吗?”
“我听起来好像是这样。您有很多兄弟姐妹吗?”
他摇摇头。
“您父母只有您一个孩子?”
“不,还有一个。早就死去了。”
“父亲或者母亲还活着?”
“都死了。”
“那么您的其他亲人呢?”
“都死了——假如我有过任何在世的亲人的话。我从没听说我有过。”
当他们正谈到这里,贝拉脚步很轻地走进房来。她在门口停了一会儿,拿不定主意是留下呢还是走开;发现自己没有被察觉,她感到很窘。
“得了,别把一个老太太的话放在心上,”鲍芬太太说,“不过请您告诉我。您确实知道,洛克史密斯先生,您从来没有在爱情方面失意过吗?”
“我确实知道没有。您为什么问我呢?”
“喔,是因为这个:有时候您好像情绪很低呢,跟您的年龄不相称。您不会有三十岁吧?”
“我还不满三十岁。”
贝拉这时觉得应该让他们晓得有自己在场,便咳嗽了一声来引起注意,她表示了歉意,并且说她这就走,害怕自己会打断他们谈正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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