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故事集(校对)第3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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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门希·纽科姆笨拙地撞了一下桌子,弄得茶杯和盘子叮当作响。
“嗨,出了什么事呀?”
“都是这个可恶的蓝包,”克莱门希说,“总是绊人脚。”
“我是说,世上总有一种目的和意图,”斯尼奇继续说,“它要求得到人们的尊重。人生就是一场闹剧吗,医生?有了法律还是这样?”
医生笑了,看着艾尔弗雷德。
“好吧,就算战争是愚蠢的,”斯尼奇说。“这一点我们同意。举个例子,这里是个美好的国家,”他用叉子向空中一指,“一度被兵士占领——他们个个都是入侵者——在炮火残杀中沦为一片废墟。嘿!嘿!难道会有人自愿蒙受这战火之灾吗?愚蠢,胡闹,实在荒唐,你看,当你想到这些时你会嘲笑你的同胞。但是请看看眼前这个美好的国家,想想那些关于不动产的法律,关于不动产的遗赠和遗嘱、不动产的抵押和赎回的法律,以及关于地产的租赁权、保有权和登录保有权等等的法律;想一想,”斯尼奇说着激动得咂起嘴来,“还有那些有关地契和地契证明的复杂的法律以及所有自相矛盾的判例和无数与之有关的议会法令;想一想那些无穷无尽的、没完没了的、巧妙的法庭诉讼案,而它们都是这个令人愉快的远景可能引起的。杰德勒医生,你得承认我们的这个制度还是有不成熟的地方的!我想,”斯尼奇先生瞧着他的合伙人,“我是代表自己和克雷格斯先生说这番话吧?”
克雷格斯先生表示同意,斯尼奇先生有点被自己刚才那流利的口才搞得兴奋起来,表示还想吃点牛肉和喝一杯茶。
“一般说,我并不袒护人生,”他擦擦手格格笑着加了一句,“人生充满了蠢事,充满了某种更糟糕的东西。表白责任呀,信心呀,无私呀,所有这一切,呸!呸呸!我们倒要看看它们究竟值多少钱。不过,你绝不能嘲笑人生,你还得玩一场赌博,真是一场非常严肃的赌博。人人都在同你对赌,你明白,你也在同他们对赌。喝!这可真够有趣的了。这里面的诀窍可多着呢。要是你赢了,杰德勒医生,你只准笑,但可别笑得太欢。嘿,嘿,嘿,千万别笑得太欢,”斯尼奇重复了一遍,摇晃着脑袋又眨眨眼,仿佛他本来还要加上这么一句:“要不你这样也行!”
“那么,艾尔弗雷德!”医生叫道,“现在你怎么说呀?”
“我说,先生,”艾尔弗雷德答道,“我倒是觉得,您所能赐予我同时也是给予您自己的最大恩惠是,在天天阳光普照的那个更加广阔的人生战场上,有时能设法忘掉这个战场和其他类似的处所。”
“说真的,我恐怕这并不能动摇他的看法,艾尔弗雷德先生,”斯尼奇说。“在这同一场人生的战斗中,战士们也是非常急切和痛苦的。也有大量的砍杀,以及从背后开枪打后脑勺的,还有可怕的镇压和蹂躏。这可是相当糟糕的事。”
“我认为,斯尼奇先生,”艾尔弗雷德说,“在人生的战斗中,也还有静悄悄的胜利和斗争,巨大的自我牺牲,崇高的英雄行为,即使其中有许多是出以表面轻松和矛盾的形式,但要完成这些也绝非易事,因为它们在世上没有任何记载或观众,是每天在各个角落,在小小的家庭里,在男人和女人的内心中进行着的,任何这样一种行动可以使最苛刻的人同这样一个世界和解,并且使他对世界充满信心和希望,尽管这世界上有四分之二的人在打仗,另一个四分之一遵守着法律;不过,这可是一句大胆的话呀!”
姐妹俩专心地听着。
“得了,得了,”医生说,“我太老了,已无法改变了,不管是这里我的朋友斯尼奇,还是我那未婚的好妹妹玛莎·杰德勒,都改变不了我。我的妹妹好多年前经受过她所谓的家庭考验,打那以后,她便同各种各样的人过着一种和谐的生活,她同你的看法很相像(只不过她是女人就不太理智,而且比你还固执些),我们俩很难统一看法,因此很少见面。我是生在这个战场上的,我从小就开始思考着这个战场的真实历史,一晃六十年过去了,在这个基督世界里,尽管天知道究竟有多少慈爱的母亲和像我的女儿这样善良的姑娘,可是除了看到人们疯狂地热衷于战场之外我什么也看不见。任何事物中都存在着种种同样的矛盾。人们面对这种惊人的自相矛盾,不是笑便是哭,而我则宁愿笑。”
一直非常阴郁而全神贯注地倾听着他们每个人说话的不列颠,他似乎突然决定赞成笑这一种选择,如果说他这时禁不住发出的那种低沉的声音可以看做表示了笑的话。不过他的面孔在发出这声音的前后竟丝毫没受影响,以致那些正在吃早餐的人中虽然有那么一两个被一种不可思议的声音吓了一跳,并四处观望,但谁也没有把它同这个肇事者联系起来。
只有克莱门希·纽科姆这个同他一起伺候用餐的伙伴除外,她用自己所喜爱的手肘关节戳了他一下,并以轻轻责备的口吻问他在笑什么。
“不是笑你!”不列颠说。
“那是笑谁呀?”
“笑人类,”不列颠说。“那才是开玩笑!”
“居然敢在主人和律师们之间插嘴,他可真是一天比一天糊涂了!”克莱门希说着,用另一只臂肘朝他戳去,算是一种精神振奋剂。“你知道自己的地位吗?你是想要被解雇吗?”
“我什么也不知道,”不列颠说,眼光呆滞,面孔毫无表情。“我什么也不在乎,我什么也不明白。我什么也不相信,而且什么也不想要。”
虽然本杰明·不列颠对自己的一般情况所作的这种绝望的概括,也许有点过分夸大了泄气的一面,然而他(有时我们称他小不列颠,把他同大不列颠区别开来,就像我们说年轻的英格兰,把它同老英格兰断然区别开来那样)对自己实际情况的描述比人们所设想的要准确得多。因为他像迈尔斯[2]伺候修道士培根那样伺候着医生,天天听着医生在各式各样的人面前高谈阔论(那无非是说他本人的存在充其量只是一场误会或无稽之谈),这个倒霉的仆人便逐渐堕入了由内心与外界的种种刺激所形成的混乱与矛盾的深渊之中,以致同不列颠的迷惑程度比起来,本来隐蔽的真理反而显得昭明彰著了。他唯一清楚的是,斯尼奇和克雷格斯通常在这些讨论中带来的新因素从来不曾使问题弄明白,倒似乎总是让医生的意见占了上风和得到肯定。因此他把这两位律师看成是造成他目前这种思想状态的最直接的原因,于是便对他们深恶痛绝。
“不过,这不是我们今天要谈论的事情,艾尔弗雷德,”医生说。“如你所说,今天我不再是你的保护人了,你将满载着从这里中学学到的知识离开我们,然后你在伦敦的学习将给你增添新的知识,而像我这么一个呆板的乡村老医生的实际知识倒是可以把两者衔接起来。现在你要离开这里进入社会了。你那可怜的父亲给你指定的第一期见习已经完成,现在你走了,将自己做主去完成他的第二个愿望。在外国医科学校要学习三个学年,在学年结束之前,你会把我们忘了。天哪,不到半年你就会轻易地把我们忘了!”
“要是我会这样——不过你知道得更清楚,我干吗非要对你讲呢!”艾尔弗雷德笑着说。
“我不知道这类事,”医生答道,“玛丽安,你怎么说呢?”
玛丽安玩弄着茶杯,她似乎要说(不过没说出来),如果他能忘了的话,那倒是很好的。格雷丝将自己的脸贴近妹妹青春焕发的面孔,微笑着。
“在履行我的职责方面,我但愿自己还不是一个不太公正的保护人,”医生继续说道,“不过,无论如何,今天早晨将正式免除我的义务,把我解放,如此等等;这里有我的好朋友斯尼奇和克雷格斯,他们带着一口袋的证件、账单和文件,准备把信托金结算清楚并移交给你(我倒希望这是一桩更难于处理的事,艾尔弗雷德,不过,你一定得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并那样去做),还有其他类似的玩意儿。都得签名,加封,移交给你。”
“而且根据法律,需要有适当的证人,”斯尼奇说着,将盘子推开,取出那些证件,并让他的合伙人把证件摊放在桌上;“就这笔资金而言,我和克雷格斯一直同你,医生,是共同的委托人,我们想请你的两位用人来为这些签名作证。你识字吗,纽科姆太太?”
“我还没结婚呢,先生,”克莱门希说。
“噢,请原谅。我不该这样称呼你,”斯尼奇格格笑着朝她那与众不同的身材瞟了一眼,“你能认字吗?”
“认一点儿,”克莱门希答道。
“看得懂结婚祈祷文,早祷文和晚祷文吗?”律师幽默地说。
“看不懂,”克莱门希说。“太难了。我只会认顶针。”
“认顶针!”斯尼奇复述了一遍,“你倒是在说些什么呀,年轻的女人?”
克莱门希点点头。“还会认豆蔻擦板。”
“哎唷,真是个疯子!应该提交给大法官审理!”斯尼奇这样说,瞪大眼睛瞧着她。
“要是还有点财产的话,”克雷格斯补充道。
不过格雷丝插话了,她解释说克莱门希所提到的那两件东西上面都刻有一句格言,这就成了克莱门希·纽科姆的袖珍图书馆,实际上她并没有读过什么书。
“哦,是这么回事儿,是这样,格雷丝小姐!”斯尼奇说。
“是的,是的。哈!哈!哈!我还以为我们的朋友是个白痴呢。她可真像个白痴,”他傲慢地瞟了她一眼。“纽科姆太太,顶针上说些什么呀?”
“我还没结婚呢,先生,”克莱门希说。
“好吧,纽科姆。这样叫行吧?”律师说。“顶针上说些什么呀,纽科姆?”
克莱门希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先把一个衣兜打开,低下头去往裂着大口子的兜底搜索那个顶针,但顶针并不在那里,然后她又打开另一个衣兜,好像寻找价值万贯的珍珠宝贝似的在兜底搜索,把兜里的障碍物,诸如一块手绢,一个蜡烛头,一只红苹果,一个橘子,一枚吉利便士,一个骨制夹子,一把挂锁,一把带套的剪刀(可以更生动地形容为前途无量的新剪刀),还有一小把散珠子,几团棉线,一个针线盒,一叠精致的卷发纸,以及一块饼干——所有这些统统拿了出来,一样样交给不列颠拿着,但还是没有找到顶针。
于是她决定把衣兜口抓住,不许它摆动(因为它总想摇摆,绕着最靠近的衣角扭转不已)。她作出一种显然同人体和地球引力法则不一致的姿势,而且平静地保持着这种姿势。总之她最后还是胜利地从手指头上摘下了顶针,并且把那块豆蔻擦板摇得格格响。这两样小玩意上面的文字显然由于摩擦过度而模糊不清了。
“就是这个顶针,是吗,年轻的女人?”斯尼奇以取笑逗乐的口气说,“顶针怎么说呀?”
“它说,”克莱门希的眼光慢慢地绕着顶针辨认着,好像那顶针是座宝塔似的,“‘勿念旧恶!’”
斯尼奇和克雷格斯不由得大笑起来。“真新鲜!”斯尼奇说。“多容易!”克雷格斯说,“其中有多少关于人性的学问呀!”斯尼奇说。“对人情世道又多么适用呀!”克雷格斯说。
“那么,豆蔻擦板上又怎么说呀?”律师事务所的头头询问道。
“豆蔻擦板说,”克莱门希回答,“‘你要别人如何待你,你就那样待别人。’”
“你的意思是先下手为强,要不就会倒霉,是吗?”斯尼奇先生说。
“那我可不懂,”克莱门希毫无表情地摇摇头反驳道。“我又不是律师。”
“我恐怕要是她真成为律师的话,医生,”斯尼奇先生说着突然转向医生,好像料到如果他不回答,这句反驳会产生什么效果似的,“她会发现这格言就是她的半数诉讼委托人的金科玉律。他们对此是够严肃的(尽管你的世界那么反复无常),事后却归罪于我们。我们干这一行,只不过是一面镜子而已。艾尔弗雷德先生,不过通常来找我们商量问题的总是些爱发怒吵架的人,脸色总不好看,因此如果我们把那些令人厌恶的容貌给照出来,他们也就很难跟我们吵了。我想,”斯尼奇先生说,“我是代表自己和克雷格斯先生说话的,是吗?”
“当然,”克雷格斯说。
“因此,如果不列颠先生能给我们拿点墨水来,”斯尼奇先生说着便转向那些文件,“我们就可以尽快地签名、加封和移交,要不然,我们会糊里糊涂让马车开走了。”
要是从不列颠的样子来判断,他完全有可能在糊里糊涂中让马车开走了;因为他站在那里发呆,心里正琢磨着,拿医生来跟两位律师比较,然后又拿两个律师来跟医生比较,然后又拿他们的委托人来同医生和律师比较,并竭尽贫乏的心智要使顶针和豆蔻擦板上的格言同所有人的哲学体系一致起来(这对他说来是个新主意);一句话,他同他那伟大的同名者[3]一样被各种学说和学派搞得晕头转向了。但克莱门希是他的守护神(尽管他对她的理解能力持极其蔑视的态度,理由是她很少在抽象的冥想中自寻烦恼,而总是在适当的时候做应该做的事情),她一眨眼工夫就把墨水拿来了,又进一步为他服务,用臂肘碰他一下,叫他醒悟过来;这么轻轻几下果然唤起了他的记忆(在此选用这一措词具有比通常更确切的意义),他很快就变得清醒和活跃起来了。
他心中十分苦恼,不敢在一份不是由他亲手书写的文件上签自己的大名,这可能会使自己糊里糊涂地和一件事牵扯到一块,或者会签掉大笔不明不白的金钱;当然,这种苦恼的心情对于像他那种身份的人毫不稀奇,因为对他来说,动用笔墨就是一件大事。他极不乐意同这些契约打交道,尽管医生逼他快签,他还是坚持在签名之前要看一遍文件(且不提文件上的那些术语,就是那难以辨认的字迹对他来说也像看中国字似的),而且把文件翻了又翻,看看里面是否有什么欺诈。签完名后,他还沮丧得像个失去了财产和权利的人似的——所有这一切,我可没有时间去描绘了。还有那藏着他的签名的蓝色公文包,后来又引起了他不可思议的兴趣,使他简直离不开它。还有克莱门希·纽科姆,一想到自己的重要性和尊严,便欣喜若狂地大笑起来,两只臂肘像雄鹰展翅般趴在桌子上,脑袋搁在左臂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写出那需要用许多墨水写成的玄妙的文字;同时她还伸出舌头在一个想象中的副本上签字。而且她一旦尝到了墨水的滋味,就像驯服了的老虎在尝到另一种液体之后总想再喝似的,渴望在每样东西上签名,在所有的地方签上她的名字。总之,医生总算就此解除了别人对他的委托和与之有关的种种责任,艾尔弗雷德自己把它承担起来,顺利地开始踏上人生的旅途。
“不列颠!”医生说。“快跑到大门口去等马车,时间过得真快呀,艾尔弗雷德。”
“是的,先生,是的,”年轻人急忙回答。
“亲爱的格雷丝!等一会儿!请记住,玛丽安这么年轻漂亮,这么迷人可爱,对我来说生活中没有比她更宝贵的了,我把玛丽安托付给你啦!”
“好好照看她,这始终是我的神圣职责,艾尔弗雷德。现在就更加是这样了。我一定不辜负这一委托,请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格雷丝,我很清楚。只要看看你的脸,听听你的声音,谁能不清楚呀!哦,格雷丝!要是我有你那种克制得很好的情绪和冷静的头脑,今天我会多么勇敢地离开这个地方啊!”
“是吗?”她安静地微笑着。
“不过,格雷丝——姐姐,这样称呼好像也自然的吧。”
“就这样称呼吧!”她立即说。“我很高兴听你这样称呼,不要叫我别的了。”
“那么,姐姐,”艾尔弗雷德说,“不过,玛丽安和我最好还是将你那真诚而坚定的品性留在这里给我们帮助,使我俩过得更美好幸福。我决不把它们带走用来支撑我自己,要是我办得到的话!”
“马车到山顶了!”不列颠喊道。
“时间过得真快呀,艾尔弗雷德,”医生说。
玛丽安独自站在一边,两眼盯着地板,但是一听到这个通报,她那年轻的情人便温柔地领她到姐姐站着的地方,把她放到姐姐的怀抱里。
“亲爱的玛丽安,我刚才正在跟格雷丝谈呢,”他说,“我把你托付给她了;这是我临别的珍贵嘱托。我最亲爱的,等到我回来要求收回我们面前展现一片婚后生活的幸福远景时,我们主要的欢乐之一就是愉快地商量如何使格雷丝幸福,如何揣测她的愿望,如何表示我们对她的感激和爱,如何报答她那样慷慨地给予我们的无穷恩惠。”
妹妹一只手让情人握着,另一只手搂住姐姐的脖子。她注视着姐姐的眼睛,这双眼睛是那样宁静,清澈,欢快,她自己的凝视中混合着亲切、钦佩、忧伤、惊叹乃至崇敬。她瞧着姐姐的脸,似乎那是某个快乐天使的脸,沉着、宁静而欢乐,那张脸转过来看着她,又看看她的情人。
“等时机来到,它总有一天会来到的,”艾尔弗雷德说,“我觉得奇怪的是它至今还没有来,不过格雷丝最清楚,因为格雷丝总是对的,什么时候她将需要一个听她倾诉衷情的朋友,一个对待她就像她对待我们这样的人。那个时候,玛丽安,就会证明我们是多么诚心诚意、多么高兴地知道,我们亲爱的好姐姐在跟一个人彼此相爱了,正如我们所希望的那样!”
妹妹仍然目不转睛地瞧着姐姐那双眼睛,甚至没有转身瞧一眼他。那双诚实的眼睛也仍然在瞧着她和她的情人,那样宁静、清澈而欢乐。
“当这一切都已过去,我们都老了,可还住在一起(我们一定住在一起!),紧密地住在一起的时候,谈论起昔日往事来,”艾尔弗雷德说,“这些日子将是最愉快的,尤其是今天;我们将彼此倾诉临别时的想法和感受,希望和忧虑,以及我们怎样依依惜别。”
“马车穿过树林了!”不列颠喊道。
“好!我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还会谈起我们怎样终于幸福地重逢;我们将把今天定为一年中最幸福的一天,使它成为三个人的生日。我们会这样吗,亲爱的?”
“会的!”姐姐满脸笑容,急切地插话。“会的!艾尔弗雷德,不要再耽搁了,没有时间了。跟玛丽安告别吧!上帝保佑你!”
他将妹妹紧紧贴在胸前,妹妹从他怀里出来后又抱住了姐姐;她以原先那种混合着各种感情的注视,又一次搜索着那双如此宁静、清澈而欢乐的眼睛。
“再见,我的孩子!”医生说。“谈论什么严肃的通信呀,或者什么严肃的感情呀,订婚呀,诸如此类,在这样一个——哈!哈!哈!——你明白我的意思——啊,当然,纯属无稽之谈。我能说的是,假如你和玛丽安依旧要这样傻下去,我不反对你不久成为我的女婿。”
“过桥了!”不列颠喊道。
“让它来吧!”艾尔弗雷德紧紧握住医生的手说。“有时想想我吧,我的老朋友和保护人,尽量严肃点!再见,斯尼奇先生!再见,克雷格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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