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古玩店(校对)第5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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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人们对于这种死亡所带来的教训很难铭记在心,但是任何人都不要否认这种教训,而必须从这里学点儿什么,这是威力无比的普遍真理呀。死神打击的是纯洁的人、年轻的人,要从易碎的躯体里超脱那残喘的灵魂,因此各种各样的道德,以怜悯、慈善和仁爱的形式出现在人世上,并给人类赐福。在这绿草萋萋的墓地上,悲伤的人流着眼泪,每一滴泪水里都有一些善念萌生,随之产生一些更为善良的秉性。富有光彩的创造力量从毁灭之神的脚下跃起,与其威力抗衡,因此通往死神的黑暗小径要变成光明大道,通向天国。
那个小男孩引着老人散步回来,以某种借口带他到了自己家里,因此老人很晚才回到家里。他由于走了很多的路,再加上近几天缺少睡眠,所以很快就在火炉旁沉沉入睡了。他已经精疲力竭,大家也尽量小心些不要惊醒他。睡神把他挽留了很长时间。一直睡到月光普照大地,他才醒了过来。
先前老人在外,久久未归,弟弟心里不安,一直在门口等候。看到老人和小向导回来时,他便前往迎接,让老人靠着他的臂膀,对他体贴入微,引着他往屋里走,脚步缓慢而又哆嗦。
他直接朝她的卧房里面走。他没有找到先前留在房里的人,急得疯了似的来到大伙儿待在一起的屋里,接着又从那儿急匆匆地到了教师的房子,叫喊她的名字。大家在他后面紧紧相随;他找了一阵没有找到,他们又带他回到家里。
他们尽量用怜悯的话、怜爱的话,设法劝他,劝他和大伙儿坐在一起,听听他们说几句话。他们用尽各种方法,让他对不可避免要发生的事从思想上有所准备。他们说得热情洋溢,拐弯抹角提到她已经走向了幸福的命运,最后告诉了他事实真相。他们的话一出口,老人像是遭到惨杀一样,立即就昏倒在他们当中。
他昏了好半天,大家几乎失去了希望,以为他不能苏醒。但是,悲哀的力量很顽强,他醒了过来。
任何人要是从来没有体会过:死亡之后的一片茫然;寂寞无聊的空虚;熟悉的和心爱的东西随时失去,意志再坚强的人也会愁肠百结;当家庭守护神成了墓碑、房间成了一座坟地时,没有生气和没有知觉的东西就会连在一起,构成回忆的目标——任何人要是从来没有上述体会,而是凭自己的经验来证实,那他就不可能理解:老人这么多日子怎么会心力交瘁,苦度时光,就像要寻找什么而四处徘徊,结果丝毫没有找到足以安慰的东西。
他的思考能力、记忆能力不管所剩还有多少,那全都局限在她一个人身上。至于对他那位弟弟,他根本就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或者似乎犯不着去明白。大家对他的亲热和关心,他仍然无动于衷。人们要是就这方面或是其他方面与他谈话,他也能耐心听一会儿,可是很快就走开,像以前一样继续寻找什么去了,只是谈到一个话题时对他才是例外。
在他的思想上以及在大家的思想上都有那么一个主题,可是谁都不可能提起。死!这个字他无法忍受,连听也不能听。要是提这个字,无论说得怎么轻描淡写,他就会突然发作,犹如他初次听到那个消息一样。他究竟心存什么希望,谁也说不清楚;不过他总有那么一点希望:把她重新找到——这种希望很渺茫,很模糊,他一天又一天都抱住不放,因此谁都看得一目了然:他日益病重,日益痛苦。
他们想到一个办法:转移这种悲哀的场面;试一试换个地方,他会不会情绪好转,受些鼓舞。他弟弟便听从这方面有经验的人的劝告,他们还来帮着观察。有的就留在原地不走,他要说话就陪他说话;他要是沉默不语,独自徘徊时就注意对他观察。他们说,无论带他到哪儿,他总会寻找到原来的地方,对老地方念念不忘;要是对他实行严密限制,严加防范,那就会把他当成了囚犯。即使那样,只要有法子逃跑,他肯定还要徘徊到老地方,要么在途中死去。
那个小男孩起初说话对他还有作用,没隔多久连他的话也不灵了。有时候,老人愿意让孩子待在身旁和他散步,甚至还让他牵着自己的手,要么站着吻吻他的脸,或者拍拍他的头;可是有时候,他又叫孩子走开,态度倒不是不和蔼,他不肯和孩子在一起。但是,他一个人也好,和那个纤弱的小朋友在一起也好,或是与那些不顾一切给他安慰、想方设法使他心安的人在一起也好,他始终是一成不变的老样子:对于人生的一切,他既没有什么热爱,也谈不上什么操心,他的心完全碎了。
到后来有一天,大家发现他老早就起了床,背上了那个行李袋,手提拐杖,带着她的草帽,还有她用的小篮子,篮子里装的全是她过去装的一类东西,就这么走了。大伙儿正准备四处去寻找,一个小学生大惊失色地跑了过来,他说他刚刚一会儿前看到了他,就坐在教堂那儿——在她的坟墓上坐着。
大伙儿很快就赶到那里,往门口那儿走时,脚步很轻,注意窥看,他那种姿态就像是在耐心等待着什么。他们当时并没有惊动他,而是注意他,注意了整整一天。天色黑了的时候,他便起身回家,睡觉去了,一面喃喃自语:“明天她会来的!”
第二天,从日出到天黑他一直待在那儿,然后回家睡觉,还是喃喃自语:“明天她会来的!”
他就这样一天又一天,整天待在她的墓地上等候。教堂这儿,古老,幽暗,寂静,他回想过在令人欢愉的乡间有多少趟新鲜的旅程;回想过在自由自在的广阔天空下休憩的地方;回想过去田畴和丛林里的徘徊;回想过人迹罕至的小径——这一切都是一幅又一幅的图画闪现在他的眼前!那一种声音发出多少腔调,他怎么也难以忘怀!那身材、那瑟瑟抖动的衣服、那在微风中高高兴兴飘动的头发,他目睹过多少回呀!过去的希望、未来的憧憬,在他的脑海里浮现过多少次呀!他心里想些什么,他要去什么地方,他从来不对大伙儿说。到了晚上,他也会和大家坐在一起。大家看出来,他心里暗自得意,在盘算着下一个夜晚再降临,他和她就要双双逃走;还能听到他祈祷时的悄悄请求:“上帝啊,让她明天回来吧!”
在暖融融的春天,那是最后一次了。这一天到了平常那时候他还没有回来,大家去找他,发现他躺在石板上,死了。
他们把他葬在她身旁,因为她是他最心爱的人儿;埋在教堂里,因为他们俩常常在那儿祈祷、沉思冥想,还手牵着手流连徘徊。小女孩和老人一块儿安眠了。
尾 声
这个故事的线轴富有魔力,没完没了地向前滚动,把编故事的人已经引得很遥远了;现在它放慢了速度,停了下来。它躺在目的地大门前,其跟踪的任务已经结束。
沿途上与我们同伴的有一小群,把其中重要的几位交代一下,也就结束了这趟旅程。
这当中首先是圆滑的桑普森·布拉斯和萨丽,他们双双引起我们的殷切关注。
前文已经交代过,桑普森先生当时在拜会法官时受到拘留,法官还强烈要求延长他的拘留期,他怎么也不能抗拒,只好在法官的保护下待了漫长的时日。这期间,主人对他严密监视,隔断了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除了一个石铺的小院,绝没有机会去外面运动。说实在的,和他打交道的人真的理解到他为人谨慎,不肯抛头露面,现在他不在了,大家都心存戒备,因此他们提出:由两个实力雄厚的房屋管理人,每人拿出一千五百镑,签订友好的担保合同,不然他们就不允许他走出那热情招待的住所——他们似乎顾虑重重,以为不这么做,一旦释放了他,就找不到别的方法把他召回来了。对于这么一个玩笑,布拉斯先生倒也识相,就彻底贯彻其精神。他从自己广泛的联络中找出两位朋友,可是两个人拿出的钱数总共才十五便士,还缺大约半个便士,就这么奉献出来作为保释金——这个词很有趣味,双方都同意这么称呼。在愉快地交谈二十四小时以后,两位绅士遭到拒绝,布拉斯先生同意再住下去,也确实住在那儿,后来一个精英组成的俱乐部(他们戏谑地)称作大审判团的传他审讯,就当着另外十二个滑稽角色的面审讯。那十二位都犯过伪证罪和欺诈罪,他们喜笑颜开,说话诙谐,都证实他犯了罪——不仅如此,就连公众也想入非非,在布拉斯先生乘马车前往那些滑稽角色聚集的住地时,沿途上人们还向他致敬,献出了臭鸡蛋和死猫子,还装作要撕碎他的身子,从而极大地增加了这件事的喜剧效果,不用说,他也深深领略了个中滋味。
这种诙谐的趣味还没有完呢。布拉斯先生的辩护人辩护说:他采取自己坦白罪行的做法,是因为得到了许诺,即保证他的安全和赦免其罪行。法律对于那些受了蒙蔽而肯坦白交代的人要施以恩惠,因此要暂缓对他的判决,在处理上要从宽。在严肃认真的辩论以后,这个问题(以及其他技术性问题,其滑稽可笑已经到了难以夸张的程度)要由法官们定夺。与此同时,桑普森还得送往先前的住地。到最后,对桑普森有利和不利的因素都有。判决是:免了他戴罪去国外安居,允许他为祖国效劳。不过还得附加一些微不足道的条件。
这些条件是:他在这一期年限以内,要住在宽敞的官邸,和其他几位绅士一起,吃住都由公家负担;穿朴素的灰制服,制服还露出黄领边;剪着很短很短的头发;稀饭和清汤作为主食;还要他从事一种运动,即不停地踩着没完没了的梯道
①;为了防止他的腿不适应这项工作而软了腿,要在他脚踝上安放铁制驱邪符。实施这些条件以后,他在一天晚上被解到了新居,随同前往的还有九位绅士和两位女士。他们都很高兴,因为移往新居乘的是皇家专车。
除了上述那些细枝末节的处罚以外,在律师名录里还要把他的名字划掉,也就是消除了;后世人始终把那种事当作奇耻大辱,给予严加斥责,因为那表明犯了惊人的罪行——这倒似乎也是实际情况,因为一些并没有多大价值的名字还保留在名录里,安然自得。
至于萨丽·布拉斯,外面传说不一。有人说得很肯定,说她女扮男装去了码头,当了一名女水手;还有人私下议论,说她入了伍,编在近卫步兵第二联队,还当了个上等兵,有人还见到她身穿制服站岗值勤——说是有一天晚上,她在圣詹姆士公园的哨所里值班,当时她的身子斜靠在毛瑟枪上。这些私下的传闻很多,也很广。但是,实际情况似乎是:大约隔了五年以后(这期间根本没有直接证据,说明见到过她这个人),人们不止一次地看到:黄昏以后,圣翟理士教堂最冷僻的地方鬼鬼祟祟地溜出了两个恶劣的家伙,拖着脚步,缩着战战兢兢的身子,沿着街道和阴沟寻找人们扔掉的残羹和抛弃的吃食。他们出来只选择在寒冷而阴暗的夜晚,正好也是妖魔鬼怪敢在街上露面的时候,因为在其他时间里,他们便躲在伦敦的阴暗角落,像拱道、黑魃魃的墓地以及地洞里。这些混合的精灵正是疾病、罪恶和饥荒的体现。知道这些情况的人便窃窃私语,说那就是桑普森和他妹妹萨丽。人们还说,他们直到今天有时候还扮作可恶的模样,乘着阴森的夜晚凑到行人胳膊肘旁乞讨,行人见到他们就吓得发抖。
奎尔普的尸体尽管漂了几天,还是找到了。尸体被冲到了岸边,也就在那儿附近进行验尸。根据一般推测,他是自杀。从他死时的各种情况分析,这样的推测似乎可以接受,因此也就以此作了判决。人们要把他埋在四条窄路的中心,还要把火刑柱插在他的心脏上。
后来人们传说:那样的埋葬仪式太可怕,也太野蛮,就取消了,说有人暗暗把尸体交给了汤姆·斯考特,但就这一点,人们说法又不一致。有人说,汤姆在深更半夜盗了尸,然后送到了死者遗孀指定的地点。这两种传说很可能都取自一个简单的事实:汤姆看到验尸时流了眼泪,事情似乎不同寻常,但汤姆淌眼泪倒是的确不假。不仅如此,他还跃跃欲试,要对陪审官动武,遭到制止并被撵出法庭以后,他又在窗边倒立,把那个唯一的窗口遮挡起来。后来一位法庭小吏机灵地捅了他的脚,才把他赶走。
由于主人死了,他就无依无靠,决心凭着头和脚四处漂泊,用翻斤斗糊口。可是他发现,他的事业发展遇到了无法克服的障碍,那就是因为他出生在英国(尽管武艺高超,蜚声遐迩),因此便改换了一个长得像意大利人的小伙子的名字,他和那人也很熟悉。从此以后,他翻斤斗的行当扶摇直上,每次表演座无虚席。
奎尔普家的那个小妇人因为对小女孩行了一次骗,她一直未能原谅自己,于心不安,每当谈到或是想到那件事,她没有一次不痛哭流涕。丈夫没有亲属,她现在成了富翁;丈夫没有留遗嘱,否则她可能一文不名。先前由于母亲的催促,她第一次结了婚。现在面临第二次选择,她自己做主,不同任何人商量。她看中了一个很帅的小伙子,可是他提了个先决条件:金尼温太太要分开居住,生活上可供养她。他们结婚以后,像普通人家一样,虽然也有争吵,但却过着快乐的日子,靠的是已故侏儒的遗产。
加兰德先生夫妇和阿伯尔少爷还像以往一样过日子(只是家庭里发生了变化,且看下文)。过了一个时期,少爷便和公证人朋友合伙经营。开业那天,亲朋满座,有盛宴,有舞会,很有一些破费。巧得很,舞会上请来了一位小姐,她年轻貌美,还很腼腆,真是难得。阿伯尔少爷一见就倾心。至于这事是怎么由来,怎么被人觉察,谁先发现又传给了谁,这一切谁都无从说起。但是,下面的事是肯定的:过了一个时期,他们成了亲;他们是最幸福的一对;他们过着美满的日子理应如此。他们已经有了教养儿女的责任,把这一点写下来是令人愉快的事,因为美德和善良的衍生对于增加自然界的高尚情操有着非同小可的作用,就是普通大众对这样的事也是喜不自胜。
那匹小马有着独立的性格,一生都没有改变这条原则。它寿命很长,有小马中的老巴尔
①之美誉。它还是驾着那辆四轮小马车,在加兰德先生和他儿子之间频繁来往。老年人和年轻人需要经常待在一起,因此它在新居里就有了自己的一间马厩,它往里面走时,那副神态多么高贵啊。孩子们大了,知道和它交朋友,它也肯屈尊和他们在一起嬉戏,在小院子里跑上跑下个不停,像一条爱犬一样。它的性子有了很大的改变,孩子们可以抚摸它,甚至还允许他们看脚掌或是摇尾巴,但是谁要想骑它或骑着它走,那可绝对不允许,这表明彼此亲热也还得有一定的范围;在其他方面,他们之间也还有许多界限,不得越雷池半步。
小马到了晚年,并不是没有人情味。老牧师死了以后,那位心地善良的独身学士便和加兰德先生住到了一起。小马对他很讲交情。他驾驭它时,它非常听话,丝毫不调皮捣蛋。它歇了两三年没有干活,靠三叶草为生,然后死去了。临死之前,最后还发了一次火(像个好冲动的老绅士),那就是用脚踢了医生。
斯威夫勒先生的病渐渐得到了恢复,他已经开始领取年金了。他买了一大堆漂亮衣服给侯爵夫人,接着又送她入了学堂,这样他在病榻上许下的诺言兑现了。为了给她取一个适合她身份的名字,他苦苦思索良久,终于决定用索芙洛妮亚·斯芬克斯,这名字叫起来不仅声音和谐文雅,而且还带有一种神秘。侯爵夫人激动得热泪盈眶,就用这个名字进了他选择的学校。进校不久,她就把竞争者远远抛在后面,又过了许多学期,她便升入了较高年级学习。平心而论,斯威夫勒先生为了负担她读书的开支,尽管自己感到捉襟见肘,但是他始终满怀热情。每月他都去拜访女学监。听到(很严肃认真)的介绍总是说她学有长进,他完全感到心血没有白流。在女学监看来,他这个文人脾气古怪,引经据典,才华横溢。
总之,斯威夫勒先生在自己的寓所里一直负担着侯爵夫人,据保守估计,一直到她足足十九岁时他才认真考虑下一步的计划。这时候,她不仅聪慧美好,而且还性格温柔。在一次常规拜访中,他正对这个问题盘算着,就见侯爵夫人独自走上前来,那神情比往日更加喜笑颜开、活泼可爱。尽管他以往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此刻突然涌现在心头:她要是肯嫁给他,那他们在一起该多么美满!理查德就此作了询问,她无论怎么回答,可那意思是绝对没有一个“不”字。过了整整一个星期,他们就结了婚。以后,人们常常以此作为话题,谈起了斯威夫勒先生,说一位少女竟然贮存起来,就为了等他。
伦敦西北郊的汉普斯泰德那里,有一座小房子待租。那房子的花园里,有文明社会所羡慕的设施——吸烟亭。他们同意当那里的房客,度过了蜜月就住了进去。每到星期日,查克斯特先生通常从早餐开始,就要在这个隐居地里消遣一整天。他在这儿大谈流行消息和时髦新闻。他与吉特誓不两立,相持了好几年,他声称:人家说他偷了五镑钞票,他反而看重他;后来表明清白无辜,他反而小看了他。因为他能犯那样的罪,说明他有胆量,有气魄;他的清白反而从另一方面表明他心地卑劣、诡计多端。但是,他和吉特终于渐渐言归于好,甚至还给他面子,让他惠顾,仿佛他已经有了某种程度的反省,因此也就原谅了他。但是,对于找补一先令看马活儿的旧案,他一直耿耿于怀,丝毫不肯宽恕。他坚持自己的看法:如果他当时回去干看马的活儿是想再挣一先令,那是无可非议;一定要说回去干活是为了弥补多拿的钱,这反倒玷污了他的品德,那无论是忏悔还是悔罪都无济于事。
斯威夫勒先生的性格一向达观,喜欢想入非非。他在吸烟亭里有时候浮想联翩,常常在思考那个神秘问题,就是索芙洛妮亚的父母究竟是谁。索芙洛妮亚本人以为她是孤儿。但是斯威夫勒先生综合了各种细微的情况,总以为这件事的详情布拉斯小姐一定知道。他还听到妻子说,萨丽同奎尔普见面的样子就很奇怪,那么那个人是不是在生前对这件事的秘密可能也难以揭开呢,这真使斯威夫勒先生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他尽管有种种猜疑,心里面毫无不安之感,因为索芙洛妮亚对他一直关怀备至,又精明能干,使他处处感到愉快;而狄克(只是偶尔冲着查克斯特先生发顿火,他这样做,她有充分理由支持而不是反对)不仅对她钟情,而且是个很会持家的丈夫。他们还在一起玩克里巴奇牌,玩过无数次了。还要补充一点,也是狄克的荣幸,那就是我们虽然叫她索芙洛妮亚,而他还是称她为侯爵夫人,终身不变;他还以在病房里发现她那一天作为纪念日,每年都搞庆祝活动,查克斯特先生到时非来不可,大家玩得痛痛快快。
瘦子伊萨克和兆尔那样的赌徒,以及他们信赖的同伙、头脑里根本记不住罪恶的詹姆斯·格洛乌斯先生在事业上成就不一,后来由于胆大冒险,使他们的职业垮了台,大家也就各奔前程,终于在突然之间落入威力无比的强大法律的手掌。失败归咎于新来的伙伴,也就是那位年轻人福来德立克·吐伦特,由于他露了马脚,从而无意中导致对他们一伙以及对他本人的惩罚。
那位年轻人在海外混了短暂的时期,为非作歹,耍弄小聪明,也就是使尽浑身解数,以此混日子。如果他的小聪明走上正道,他也不至于与畜生为伍。由于他甘心堕落,以至于连畜生都不如。没隔多久,一位陌生人认出了他的尸体。那人偶然去巴黎一家医院,就见到里面陈放着溺死的尸体等候招领;死者生前与人格斗而遍体鳞伤,简直不像人形,但是他还能辨认出来。不过这位陌生人没有声张,回国以后才说出真相。可是根本就没有人去领尸,更谈不上料理后事了。
那位弟弟,或者用大家更加熟悉一些的称呼就是独身绅士,对于孤孤单单深居的可怜的教师很想与其为伴为友。可是穷乡僻壤的教师对于喧嚣世界心存畏惧,他还恋恋不舍古老公墓的住所。在这个学校,在这个地方,还有“她”那位小朋友一片真情,他继续过着恬静的日子、安宁的生活。另外,只简单交代一下就行了,就是因为那位朋友对教师的感恩,穷教师已经不穷了。
那位朋友,或独身绅士,或弟弟——怎么称呼都无妨,他忧心忡忡,但并没有悲观厌世,也没有出世的念头,而是以热爱世人的心态步入了人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沿着老人和小女孩所走过的路作了一番旅行(这只能根据她临死前的叙述而跟踪了),以此作为他的最大乐趣。在他们俩停过的地方他也停一停;在他们受过难的地方,他心里就难过;在他们高兴的地方,他也感到喜悦。凡对他们俩有恩的人,他就去找他们,一个也不遗漏。学校的爱德华姐妹是她的朋友,因为她们自己没有朋友;蜡像馆的乍莱太太、柯德林、短腿,这些人他全找到了,就连提供熔炉让他们过夜的工人,他也没忘记寻找,请相信我说的是实话。
吉特发生的那桩事已经广为流传,他因此而获得了许多朋友。关于他今后的生活,许多人都表示乐意承担。一开始他连想也不曾想过,他会辞掉加兰德先生家的工作;但是,那位老绅士认真相劝、好言相告,他才考虑这事到时候也有可能变换。他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差事,那么快就找到了,他真感到惊讶。为他找工作尽力的几位绅士原本轻信别人对他的控告,以为他有罪,因此深感不安而乐意为他帮忙。基于同样仁慈的理由,他母亲也不再缺吃少穿,过着幸福的生活。这正如吉特经常说的那样,他的大难反倒成了大福。
吉特这些日子究竟是打着光棍还是结了婚呢?当然是结了婚,当他老婆的不是巴巴拉还能是谁呀?喜上加喜的是,结婚不久,前面提到的两条腿上连长裤子都没有穿的小雅各竟然当了叔叔!另外一事虽不是什么大幸之事,但也要提一提,便是小弟弟也当上了叔叔。吉特母亲和巴巴拉母亲对这样的大事那股喜悦的心情简直没法说。两位母亲看到,他们夫妻俩处处琴瑟调和,干脆两家合并住到了一起,从此也成了莫逆之交。这幸福是不是由于他们每三个月要去阿斯特莱看一次戏,而且还要享受池座的缘故呢?上次油漆门面那时候,吉特母亲就老是说,这件事的促成就是因为吉特上一回的招待而成。她心里在想:如果戏院老板看到他们经过那里而又知道事情的原委,他有什么感触呢?
吉特的头两个孩子一个六岁、一个七岁,其中一个就取名叫巴巴拉,这个巴巴拉真是标致呢;还有一个简直和小雅各毕肖,那神情就像早年教他什么是牡蛎时一个样子;当然也有了取名阿伯尔的孩子,他的教父也就是阿伯尔·加兰德先生了;还有个孩子取名狄克,斯威夫勒先生特别宠他。每到晚上,这一伙孩子就围着吉特,要他再讲讲已经去世、心地善良的耐儿小姐的故事。吉特很乐意。孩子们听着听着都眼泪汪汪的,还希望他多讲一些。他就教导他们:她就像许多好心肠的人一样,已经进了天国;他们的心肠要是也像她那么好,有一天他们也可能去那里,就像他小时候那样看到她,并且和她相识。接着,他又向他们谈起:他过去家里贫穷,上不了学,她教他认字写字;老人还常常说“吉特傻乎乎的,她老是笑话他”。孩子们听到这儿一个个都擦干了眼泪,想到她那么做,又都哈哈笑了起来,气氛又显得很活跃。
有时候,他还带着孩子们到她住过的地方去,只是那里已经大大变了样,今非昔比了。先前的老屋已经拆除,代之而起的是漂亮的大道。开始到那儿去时,他还可以用手杖画出方块地来,说那一带就是先前老屋的地基。未隔多久,再去时他就说不准了,只能说个大概。他心里也在思忖:这些变化连他也晕头转向了。
这么几年工夫就发生了这些变化;万物也正是这样转瞬即逝,好像一声叹息
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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