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征服史(精校)第4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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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庆头也不回,只盯着越来越近的码头,森然道:“没时间耽搁,让他们自己游上来罢!”
  郑凌回望那些落水者,脸上闪过一丝不忍,有不少都是从小到大的玩伴啊。他们都穿了纸甲,这纸甲一旦沾湿,就坚如铁甲,能防箭矢刀砍,但对于落水的郑家子弟来说,也如同在身上压了一件铁甲,就算水性再高,也无法施展得开,游上岸去。郑凌不愿去想,在沉入水底前,有几人能及时把甲胄卸下?他硬起心肠,把头转回来,轻声对自己道:“只怪他们命不好!”
  须臾,两船已近至码头三十丈。只见船上帆蓬一落,船舵一摆,两艘十数丈长的千五百料海船齐齐的在水面上划个半圆,借助转向的缓冲之力,一左一右,稳稳的停在栈桥边。这操船之艺,已是妙至毫巅。
  不待战船停稳,郑庆一把拔出了腰刀,扯起一根帆索,当先跳下甲板。人在空中,却大喝道:“孩儿们,跟我上!”
  赵瑜高卧未起,昨夜他与赵文忙碌到三更,把召回船行诸船的计划表都罗列了出来,哪些航线要保留,哪些航线得废弃,哪艘船可多调些人,哪艘船需补充人手,这些琐事虽是繁芜,却不得不一一理清。幸好有刚从各地分号召回的一批帐房、主事,才能在半天之内把计划定下。
  与郑家开战在即,许多事都得事先备起,以防措手不及,只剩半个月时间,赵瑜自知接下来的十几日,怕是都没时间喘口气了。他本待今日多睡一阵,却不想,四更天刚过,他才躺下没一阵,就有一人连门也不敲,如风似火,大步闯进卧房。
  赵瑜闻声惊醒,反手握住床内侧暗藏的镔铁短刀,静卧不动。
  “大当家!”那人闯进房中,上气不接下气,听声音却是门外守夜的亲卫,不知为何如此惶急。
  赵瑜听出声音,放下心来,松开掌中短刀。床上藏刀是他在赵瑾还活着时养成的习惯,到了现在也没法改掉。翻被坐起,皱眉问道:“何事?”
  “禀大当家!东面……东面船坊那儿点起烽火了!”
  “什么?!”赵瑜大惊跳起,光着脚,只穿着小褂短裤就冲出卧房。他出门后,转头向东,就见一缕浓浓的烟柱随风飘摇,衬在东面泛白的天光下,极为显眼。赵瑜眯眼冷视,心念万转。
  ‘难道还是童贯?……前日升官、订货,怕还是为了懈我军心,然后趁我不备……’
  ‘不对!’赵瑜轻轻摇头,‘衢山丁点大的地方,不值得童贯如此布置……也许是童贯下的命令,下面的官吏定的计策!说不定就是前次来巡视的某个州官的策略……’
  ‘还是不通。’赵瑜再次摇头,几年的布置,明州内外兵力调动绝瞒不过他的耳目。莫说明州,就是两浙路沿海各州县,只要超过一个指挥的兵力调动,几艘兵船下海,都会一一报到他这里。两浙路上各个水军军寨、港口,都有数个各自做着小生意、互不关联的暗哨监视着,平日就算无事,都要五日一报,若是兵船一动,雪片般的情报就会飞过来,对于他精心布置下的情报网,赵瑜有毫不动摇的信心。
  ‘难道是外路的兵马?’赵瑜仍觉得说不通,要说从外路调兵来浙,童贯在枢密院一手遮天,的确能做到。但妄开战事,来攻打并没有做反的衢山,值得吗?若是真的如此,不论事成事败,童贯也决逃不脱被弹劾的下场。衢山只是看起来有做反的能力,童贯至于拿自己的官帽换取大宋未来的和平安定?
  ‘这怎么可能!’赵瑜绝不会相信,那个留名青史的权阉,会甘愿牺牲小我,成全天下。‘那到底是谁?’赵瑜冥思苦想。
  “大当家!”亲卫见赵瑜看着东面,立定不动,忍不住叫了一声,“现下该如何是好?!”
  赵瑜的思绪被突然打断,他不满的瞟了一眼,道:“慌什么?天塌不下来。我去换衣服,你去把文头领和陈头领请到书房来!”
  赵瑜进屋整衣,他不是在故作镇定。事已至此,慌乱也是无用。作为衢山上下的主心骨,他是不能乱的。越是大敌当前,越得安抚住人心。不论这次来攻的是哪路兵马,他们必然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把握的时机也很准,正好是衢山水军——也即是良乡船行——在外未归的时候。
  如果不算刚刚从岱山招募到的三百新兵,岛上就只有七个都——船坊两寨各有一都,主寨中四个都,而剩下的一百人则分散守卫着各个作坊——加上赵瑜等头领的亲卫,也不过七百五十人。要对抗也许有两三千的敌军——不,料敌从宽,敌军说不定有五千——恐怕会很吃力。面对强敌,他这个大当家若是再乱了分寸,不用开打,衢山军就已完了。
  赵瑜苦笑,现在只希望他这几年在船坊外围布置的防线能撑一段时间了。
  换好衣服,赵瑜起身出门,到了书房,赵文、陈五早已等在那里,脸上忧色难掩。衢山军的几个大头领,现在也只有他们两人尚在观音山主寨中。
  见赵瑜到了,赵文连忙抢前一步,“大当家,是不是童贯?!”
  “当然不是!”赵瑜故作惊讶,“那阉人应该还在东京城,怎么会到衢山岛来?”
  “二郎!”赵文怒叫道。“现在可是说笑的时候?!”
  “当然不是!”赵瑜正色道:“不过也不是惊慌失措的时候……不要自乱阵脚!”他拍拍赵文的肩,转去对陈五道:“五哥……”
  “大当家!”门外的亲卫又闯了进来,打断了赵瑜的话,“船坊那儿的烟火信号变了!”
  赵文心急,抢出门去。赵瑜却安安稳稳的问道:“点起几柱烟了?”
  “两柱!”亲卫低头回道。
  赵瑜与陈五对视一眼。“不到一千敌兵?”赵瑜皱眉。衢山军对烽火燃放皆有定规,见敌点火放烟,五百人以上一千人以下加放一柱;一千到三千,加两柱;三千以上,加三柱。再多,也没有了,毕竟岛东岛西隔了有二三十里,烟柱一多,根本就分不清。
  “不到一千敌兵!?”陈五长舒一口气,神色轻松了不少,脸上还带了点笑。
  赵文走了进来,脸色沉重,“不到一千敌兵!二郎,不对劲啊!”
  “不对劲?”陈五不解。但赵瑜点头附和:“的确不对劲,人数太少了!我衢山前些年加起来灭了几万官军,有谁会那么蠢,只带了数百人来进攻。”
  赵文摇头:“不仅是人数少!烽火台能点清敌军人数,代表敌军已经上岸,如是在船上,怎么也不可能数出来。”
  陈五惊道:“是在滩涂上,还是已经进港?”敌军在港内还是港外,应对的策略将完全不同。
  “希望是在滩涂上。”赵瑜应道,“那这几年的布置也能派上用场了,单靠岬口两寨的两百人就能把他们吃掉。不过,敌军冲破铁索闯进港中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赵文也道:“也许敌军是在闯入港口时,损失了几条船才冲破铁索,所以最后登岛的才只有一千。”
  “有道理!”赵瑜点头,但他又道:“也有可能,是奸细暗中解开铁索把敌人放进来。而人数如此至少,只是为了调虎离山!”
  “调虎离山?!”赵文皱眉沉思:“难道他们的目标是主寨?等我们出寨救援船坊后,还会有敌军从衢山港登岛来攻?”
  “正是!”赵瑜点头沉声,命令陈五道:“五哥,你先派人去港中,把港里的车马都赶到山脚下候着,再点起寨中的四个都,待会儿与我带队乘车去岛西。”
  “陈五领命!”陈五躬身答诺,转身疾步出门。
  赵瑜扭头再对赵文道:“文兄弟,你速派人去义学宿舍把人都招进主寨,如果真有敌军从正港登岛,你不用抵抗,收拾东西,带寨里的所有人往岛南的盐场撤去。那里有船,去泗礁山,召集在外的兄弟们,无论如何,给我封锁住衢山周围的水面!”
  “那二郎你呢?!”
  “我?”赵瑜一笑:“我要带人与敌周旋一二。现在岛上兵数虽不多,但各个村寨寨墙高广,防御严密,家家户户也都有几张硬弩,平日也在操演着。若是敌军只有一千,我便灭了他;若是有个三千、五千,我也能把他们拖上十天半个月,只要坚壁清野,外加你封锁住水道,敌军自当不战自溃!”
  
  第二十九章
星火(下)
  
  敌袭的号角声远远传来,船匠庄中一片混乱,更夫们拼命敲着铜锣,在庄内的巷道中乱窜。几年前,明州船场被赵瑜一网打尽的场面,众船匠尚记忆犹新,好不容易安稳了几年,今天却又听到报警声,仍对当年之事心有余悸的船匠衣衫不整地冲出家门,茫然对望,心中一片惶惶。
  陈绣娘身披轻甲,手持长弓,右挎箭壶,左佩双剑,只以青帕裹头,不徐不疾地往庄院大门走去。她主管着衢山寨中练兵事务,不过由于身份原因,并没有与新兵营同住在船匠庄后的旧奴工营中,而是在船匠庄有个独院,听到敌袭警报后,恰好及时作出反应。派往庄后旧奴工营的亲兵已经拿着令牌走了,在新兵营三百四十名军卒赶来支援前,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安定人心。
  陈绣娘悠悠然然地在庄中主道走着,神情镇定自若,在没头苍蝇般跑出家门的船匠们眼中,一如往日日暮后,从练兵场回来时一样。每日她踏着落日从练兵场回来英姿,船匠们都是惯常见的,庄内的女孩子家见到她男装束甲的俊俏模样,也无不她这个巾帼英豪倾慕三分。
  看见陈绣娘安稳如昔的样子,混乱中的庄户们如同有了主心骨,也稍稍冷静下来。至少懂得学着她披甲持弓,回屋取出甲胄和重弩。衢山军装备更换频繁,每年替换下来的鱼皮甲和神臂弓,再加上没有通过质量检验的新作兵械,都会被下发给各个村寨。尤其是船匠庄,做为赵瑜的命根子,每家每户都有一套缀铁皮甲和两三具重弩,今日正好用上。
  船匠庄不大,陈绣娘走得虽是不快,但庄门也是须臾即至。只见门洞处,马林溪灰头土脸的坐在地上,大口喘息。但周围守庄寨丁都趴在墙头向外探头探脑,却没一人看顾于他。
  陈绣娘连忙抢前几步,扶住马林溪,关切问道:“老爹,可是碰到敌人了?”马林溪晨起散步的习惯,庄中无人不知,既然他现在是这副模样,自是遇敌无疑。
  马林溪抬头一看,“是陈家娘子啊!”便开始絮絮叨叨的抱怨,“你家二郎是怎么回事,竟然让人偷袭上岛。幸好我跑得快,不然早被砍死了……”
  陈绣娘秀眉微蹙,虽然她和赵瑜之间的暧昧人人皆知,但当面说出来的可没几人,她直言打断:“老爹,可看清来袭的是哪家?”
  马林溪摇头,理直气壮道:“我只顾着跑,哪敢回头看?!”
  “是官军!是……是禁军!”一个寨丁大叫着从墙头跳下,脸色苍白如纸,惊慌失措,挥舞着双手,连声叫道:“是禁军!是禁军!”其他趴在墙头的寨丁也慌慌张张的从梯子上爬下,也跟着迭声叫道:“是禁军!是禁军!”
  “闭嘴!”陈绣娘一声清叱,长弓反转,弓梢用力一顿,直把叫得最响的一人敲晕在地上。
  镇住几个慌乱的寨丁,陈绣娘两步跳上寨墙,挺立在墙头向外遥望。一面青色大旗登时映入她眼中。大旗随风飘扬,数百人聚在旗下,逶迤而至,在庄院门前的空场上排兵布阵。风势多变,旗面抖动的厉害,随看不清旗面上的花纹字样,但从旗帜式样上看,的确是禁军的大旗,相比之下,她常见的厢军旗帜要简陋许多。
  陈绣娘紧咬下唇,她绝没想到想到,前日,赵瑜刚同他说过要再度起兵,今天,禁军就杀上门来。‘难道是有内奸?’她忍不住猜疑着。眼前虽然只有数百官军,但想也知道,官军绝不会就这么点兵力,西面的正港肯定也有官军登岛。‘二郎的援军不知能不能等到?’
  就在她胡思乱想间,面前的敌军分成三部,把庄院正面围定。只是几百人的阵势单薄了些,看起来排得还不如新兵营齐整。陈绣娘不禁心中生疑,这禁军未免也太不像样了罢。
  “那些就是禁军?怎么穿得还不如我们匠户?”陈绣娘突然听见身边有人叫道。她低头一看,只见马林溪把脑袋探上院墙,身子藏在墙后,正看着官军军阵。
  陈绣娘闻言,心中一动,立刻眯眼细观。的确,除了那面大旗,眼前官军的衣甲装备都是破烂溜丢,比起衢山的庄户的确远远不如,‘不像是禁军!’
  这时,敌阵一通鼓响,一个军士奔出阵列,举着一面小旗。走到庄前,亮开嗓门,放声大喊:“奉官家旨意,八千天兵,来此剿寇。降者可免,抗者难逃!若不想死,就快快开门投降!”
  陈绣娘看那军士,一顶红缨范阳帽,半旧的纸甲,却是常见的水军打扮。她噗哧一笑,心中的阴翳,如同残雪袄火,消得无影无踪。‘果然是冒牌!’她张弓搭箭,一箭就把那个军士钉在地上:“一副破落穷酸样,如何会是禁军!”
  伴随着弓弦嗡鸣,庄内一阵“一二三四”的口号声,新兵营终于赶到。
  箭雨如蝗,郑家的军队一退再退,直直退到数百步外,箭矢射不到的地儿,方才止步。郑庆瞠目结舌,郑凌目瞪口呆,数百郑家子弟心惊胆战,心中都有个疑问,这真的是匠户庄院吗?
  眼前的庄子,寨墙虽高,但还不及湄屿军寨的两丈土城宽广;壕沟虽宽,却也不及宁海镇老宅庄前的护河湍急;但寨墙上站着的庄户却都是身披铠甲、手持劲弩,衣甲鲜明,而且人数还在不断增多。当郑家军扫荡过船坊,循路杀到庄前的时候,寨墙上不过十来个慌慌张张的寨丁,但等庄院中一阵锣响之后,不过半盞茶的功夫,墙头上已密密麻麻的排了数百人之多。
  郑庆看百步外,一簇簇如同杂草般扎进地面随风摇摆的弩矢,心中生寒。这不是军寨!从布置就能看得出来,没有角楼、没有望台,仅仅有一圈能容人行走的围墙,连防箭的雉堞都没有。在大宋,只要富庶些的庄子都有这点布置。这庄子比普通庄院强的,也不过是寨墙由青石砌起罢了!
  只是,站在寨墙上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士兵。那甲胄,那劲弩,他手底下这些兵的装备没一个能比得上。要知道,他带来的这八百人,泰半都是在都巡检司挂了名号的官军,衣甲兵器都不逊于校阅厢军,这也是郑家敢于北上千里、杀上衢山的倚仗。但这郑家的这点倚仗,与眼前的赵家军卒比起来,却如同穷酸破落户般可笑。
  “凌哥儿!”郑庆厉声问道:“这些兵是哪儿来的?!”在他们面前就有三百衢山兵,如果再加上身后两寨中的军卒,其兵力已与郑家部队不相上下。而驻守在岛西衢山主寨的军队定已马不停蹄的赶来,到时三面夹击,他们这几百人没一个能活着回去。
  郑凌惊得说不出话来。他计算过,衢山上现在绝不会超过一千军卒,但眼前的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不过现在不是考虑兵从那儿来的时候。将被三面夹击的危险,郑凌也想到了。早前的计策已然不可行,既然船匠庄内有守兵,只要庄子不被攻破,那两寨守卫就绝不会贸然出寨。
  “庆叔!我们走!”苦思一阵,郑凌再度有了主张,“既然这里一时攻不下,就换个地方。”
  “换哪里?!”
  “衢山港!”郑凌沉声道:“求救的烽火都放了,赵二郎肯定会出兵救援,而衢山主寨必然空虚。我们乘船改去岛西,攻打衢山港。衢山主寨中就算有留守,也肯定不敢出战。虽然船坊夺不到,能把衢山港抢了,也足够家里支撑一年半载了。”
  “衢山港里会没有守兵?”
  “绝对没有!”郑凌十分肯定:“衢山船坊禁止外人进入,我只远远探查过,所以漏了这些兵。但衢山港,我住了数日。除了十几个管镇快手,并无一兵一卒。”
  “那赵二郎带兵又赶回来怎么办?”
  “现下是东风,船速远比走路快,就算赵瑜回师,我们也会比他快一步。而且他赶回来,我正好求之不得。我们乘船,以逸待劳。衢山军却是来回奔波,哪还有力气战斗。我们必然会大胜。”
  郑庆略加思量,立下决断:“……好!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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