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征服史(精校)第4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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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瑜点头,面色其静如水:“我已听到了!”
  数百人前进的脚步声,越过数里的距离,传到衢山军阵中,如同临战的鼓点,让阵中有些骚动。
  “静坐!待命!”陈五跳起大喊。阵中又恢复了平静。
  前方高坡后,路侧树林上一片惊鸟飞过。一杆青色大纛当先探出坡顶,紧接着,重重敌影出现在衢山军众眼前。
  “来了!”
  当看到在两里外布下阵势的衢山军,敌军便停住脚步。青旗挥舞,小旗摇动,数百敌军开始在高坡上把行军队列转成临战阵形。
  “见敌不乱,看起来并不算差!”赵瑜喃喃自道。
  陈五应声道:“但列阵速度太慢,阵型也不及我军齐整!”
  “不错,比我们要差些!不过……”赵瑜远远望着敌军的阵形,数百人分队聚合,排成前后三部的突击阵型,“锐气可嘉!”
  两里外,排好阵势后,敌军没做丝毫休整,大纛猎猎,当前而行。六百人的队伍如巨浪破堤,沿着高坡缓缓而下。
  看着敌军洪流滚滚而来,赵瑜沉声:“我们也该动起来了!”
  陈五点头应命。提起高声,号令全军:“起立!待战!”
  司号兵吹响了号角,号音呜咽。四百人依令站起,长枪踩在脚下,重弩拿在手中,静声待战。
  注1:我国最早的军事学校。设立在汴京的武成王庙。
  
  第三十二章
轻取(下)
  
  敌军军阵缓缓行进,半刻钟过去,两军的距离不过缩短到一里。两边人人闭口,金鼓不鸣。战场上,只有连绵的脚步声在回荡。静默的压力下,空气愈发的紧绷,赵瑜只觉口干舌燥,心跳又急又重,胸口宛如有块巨石压住,呼吸不畅,就如他第一次跟随赵橹参加海战时一样,也像他在镇鳌山头俯视昌国县城时的情形——他在紧张!
  “大当家!”
  赵瑜闻声扭头,只见陈五正紧张地盯着他。‘啊!’赵瑜惊觉,自己的脸色肯定很难看。他歉然一笑,脸色恢复如常,旋即一指走得越加缓慢的敌军,没头没脑的问道:“他们是在保存体力吗?”
  陈五会意,放下心来,回道:“也许仅仅是怕走得快了队形会乱掉!”
  “是吗?”赵瑜转回头,再看向敌阵,说了两句话,心情已然轻松许多。
  相距三百步。
  敌阵中号角声响,前军阵列稍稍加速,队形也渐渐分散开来,刀盾手走在最前,与中军拉开一段距离。
  “早了些罢?”陈五皱眉问道。敌军分明是在做防箭的准备,但神臂弓的最远杀伤距离是在一百五十步啊!
  “大概是在船匠庄见识过了!”赵瑜猜测着,“不论是新兵还是匠户,拿着神臂弓只会乱射一气,说不定有不少箭矢飞到三百步外。”如果把神臂弓斜斜举起射击,只要风不作怪,六寸短矢的确有机会飞出三百步。但弩矢不同于长箭,弓箭大角度曲射后,凭借自身重力,在落下时仍能造成杀伤,而弩矢太短太轻,下落时易横飘,只宜直射。但三十步外,神臂弓能射穿皮甲,而常见的榆木弓却很难做到。
  正如赵瑜所料,敌军中军、后军进入三百步后,也开始散开密集的阵列,而此时敌阵前军,已进到两百步内。一列列横队扭曲着,越走越长,一直散开到道路两旁的空地上。赵瑜有些后悔,早知道有今日,就不会把道路两旁的明沟改成暗沟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敌军,陈五突然叹道:“要是武头领看到烽火,带着火炮来救援就好了。”自从前些日见识过那次试射,衢山的各个头领都开始迷信起火炮的威力,陈五也是一样。
  赵瑜说得极冷淡:“没有我的命令,赵武若是敢私自把火炮带出作坊半步,不论有功没功,我都不会饶他!”
  陈五心惊,不敢再说。
  前军已至一百五十步。
  陈五趋前一步,他是主寨都监,这四个都都是他的手下,赵瑜无意越俎代庖,故而战斗指挥还是由他担当。他抬起右手,高声命令;“各都预备!”司号手短促的连吹两下。各都的定军小鼓开始轻轻敲响,节奏舒缓。
  敌军滚滚向前,定军鼓的节奏也在应时加快,衢山军卒手中的神臂弓都已举到眼前,食指扳住牙发。
  敌军已近至一百二十步。陈五右手高举,却还在等待,第一轮射击,他要等到敌军冲进一百步之内。但这时,前军中一支四五十人的分队抢前突出阵中,放弃队形,一拥而上,几次呼吸间已冲进了陈五预定的射击范围。
  赵瑜定睛细看那支突前分队,人人着甲持盾,弓腰前冲,头身皆缩在盾后。赵瑜登时惊觉,“是诱箭之军!”但他的提醒还是迟了一步。
  陈五右手一挥而下,号角一声长鸣,定军鼓几下急促的鼓点后,重重敲响了最强音。四百具重弩弩弦齐响,劲矢飞蝗般直扑冲在最前的敌军。
  箭矢如雨落入敌群,却大半落在甲盾之上,只有区区十几人应声到地,分队攻势只稍稍一顿,便继续向前。而拖后的前军主队则齐声欢呼,疾步冲锋,却是打算在神臂弓重新上弦前,抢先杀进阵中。中军、后军也开始加速,把没有跟随前军冲锋,仍留在原地的大纛护起前行。
  一击失误,陈五脸色微变,提起高声:“前列弃弩取枪!后排上弦待命!”号角两短一长,三声连响。衢山军的前排三列士卒丢下神臂弓,弯腰拾起脚下长枪,后排则继续蹬弩上弦。
  ‘太早了!’赵瑜微微摇头,其实还可以再射一轮再取枪。但陈五命令已发,也没法儿再改。的确,敌方前军速度虽快,但衢山军上弦速度也不慢,他们刚冲进七十步,后排军卒已纷纷再次举起弩弓。
  陈五两次失误,赵瑜有些心焦,不禁转起替陈五来指挥的念头。不过这念头一起即收,他是在旁观战,方才看出陈五的失误,要是亲身指挥起来,不一定比陈五强。
  五十步!
  陈五右手再挥,“后列射击!”左手抬起,“前列举枪!”
  弩弦再响,参与这一轮射击的弩弓只有前次的一半,但杀伤力却高了不少,瞄准都是刀盾手后只穿着纸甲的长枪兵,敌军又失了阵型,乱哄哄的挤成一排,一下便射倒了二十余人。但身边人的中箭倒地,却半点没影响到前军的突进,一百五六十人的前军,到现在为止也不过损失了四分之一,且多半只是受伤——神臂弓虽强,但射穿一寸多厚纸甲后,也只能给敌人造成一点皮肉伤了。
  冲在最前的刀盾手再次低头,把狰狞的面孔藏在圆盾之后,出现在衢山军眼前的是高举的战刀和盾牌上绘制的狮纹。
  “后列各队自行射击,阻断敌军中军!”陈五扯着嗓门叫道,又由各都都头传达下去,这个命令太复杂,没法儿打手势。“前列……”陈五在等,直等到敌军前锋冲进十步之内,甚至能感到他们呼吸的臭气喷到脸上,“突击!”他用最大音量吼道。吼过这声,他退回赵瑜身边,剩下的战斗轮到都头和队正们自行指挥。
  号角几乎在尖叫,战鼓也重重擂起,和着鼓点节奏,衢山军第一排的长枪兵们挺起长枪,齐声大喝,一步踏出,几乎同时向前全力刺出,相同的角度,相同的时间,力量、速度无可挑剔。几年来,悉心的教导,从不间断的训练,失误时人人挨过的皮鞭,方凝出这猛力一击。
  近百条长枪如毒蛇之牙,深深扎进敌军阵列,虽然有一些因斜斜刺到盾牌上而滑开,但大部分都准确的命中了目标,锋利的枪尖挑过纸甲的甲叶,刺入人体之中,换来一阵凄厉嘶嚎。不待前排收回长枪,第二排枪兵疾步冲前,穿过他们之间的空隙,又是齐齐一搠,向紧随前列刀盾手的敌军扎了过去。再无盾牌阻隔,长枪入肉的闷响配着临死前的惨嘶,比前次更加刺耳。被刺穿的敌军,抛掉了手中的兵器,死死抓出枪杆,张大了嘴,冒出来的不仅仅是不敢就死的惨叫,还有一注脓血。
  敌军最前面几个残余的刀盾手,鼓起余勇,用力挥刀砍向无法换手的长枪兵,可是衢山军的精铁兜鍪、缀铁皮甲皆坚硬无比,把头颈胸腹等要害护得严严实实。寻常铁刀砍在渗过碳的精铁板上,反而卷了刃口。被攻击的衢山兵理也不理,听着队正们的号令,用力将枪杆拧过,抽枪撤步,只让刀锋在肩甲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划痕。
  第一排枪兵收回长枪,枪刃离体后带起一蓬血水,合着内脏碎片,从伤口处喷薄而出,猛如泉涌,一阵血雨腥风。中枪的敌军长枪还在体内时,尚能挣扎呻吟,但枪刃离体,却如同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缓缓倒地。近百军卒滚到在路面上,一汪汪血水在青石板上肆意流淌,青灰的石板底色衬着鲜红,化成不祥的深黑。
  两次惊天一击,仅存的几十个敌军前锋胆气被一扫而光,犹疑着不敢上前。这一犹疑,就决定了他们的命运,第三排枪兵抢过第一排撤步后留下的空档,对着他们排枪齐刺,又是一轮腥风血雨。
  三轮突刺一过,敌军前阵百多人被一鼓荡清,只有少数几个命长的在血水中打滚惨叫,虽是没伤到要害,但无人救助,仍是必死无疑,反而比一枪毙命的袍泽更为痛苦。衢山枪兵听着号令,退回原位,收枪而立。看着眼前的战果,他们眼中闪烁着的说不清是兴奋还是恐惧,又或是难以置信。但严格纪律让他们不敢把自己的心情表露出来,只能在心中慢慢品味。
  “这就是枪阵的威力?”陈五惊讶的张大了嘴,只见过长枪刺穿草人和沙袋,怎么也难以把漫天飞舞的稻草和砂砾与猩红的血水联想在一起。
  赵瑜缓缓摇头:“不是枪阵的威力,是组织的力量。常年组织化的训练,整齐划一的动作,让他们用大斧、铁锤、长剑,都是一样的结果,就算用着柴刀,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看见前军瞬间毁灭,敌军中军、后军迟疑停步,似是要互相壮胆,逐渐聚拢在一起。四百人既不愿退,却也不敢进,只停在衢山军的箭雨之下等待,唯有几十把弓弩在尽人事般的回击,但那种轻飘飘的箭矢,甚至无法越过五十步的距离。终于,在箭雨中付出了几十条人命之后,他们做出了决断。阵型再次变换,收拢士卒,不再分散避箭,聚集在大纛下,缓缓攻了上来。
  衢山军后列弩手不停地随着号令,射出箭雨,延迟敌军前进的速度。而前排战兵则挺起长枪,冷冷的把枪尖对着敌军,他们心中都有同样的念头,‘就等着你们来送死!’
  赵瑜眯起眼,视线越过敌军阵列,在太阳升起的地方,正有一支队伍悄然出现。他嘴角向后勾起,淡淡微笑,眼前的战斗已然必胜。他回首向西,主寨上的烽烟仍在直上云霄。虽然不知为何敌军主力还未出现,但他已经有足够的信心面对。此战必胜!
  
  第三十三章
南行(上)
  
  战斗已经结束。敌军最后的反扑在士气高昂的衢山枪阵面前,如巨浪拍岸,虽是声势骇人,却难撼衢山军阵分毫。四百人的生命也不过换来衢山军七死十六伤的战果。在带队的军头陆续战死之后,魂飞魄散的两百多残兵丢盔弃甲,当着衢山众军的面,仗着轻装后远超衢山军卒的速度,四散逃入道路两侧的灌木林中。
  赵瑜并不在意逃跑的这些敌军,衢山是孤悬海外的岛屿,就算逃得了一时,也躲不了几天。他翘首向西,回望主寨,航标烽烟依然袅袅。“果然……”他叹息。
  “大当家!”陈绣娘快步走了过来——她在人前,向来只会唤赵瑜为大当家,只有私下里才会叫得亲密些个——甲胄虽掩去她傲人的身材,但却遮不住她俊美的容色,浓眉秀眼,直鼻樱口。虽少了点女儿家的柔美,却英姿飒爽,直如一个俊俏郎君,别有一番风情。
  赵瑜回头。陈绣娘所率的新兵营,尽管得令后紧赶慢赶,但赶到战场时,也只来得及见识一下敌军灰飞烟灭的场面,并没动得一枪一箭。所能做的工作,也仅是打扫战场和分出几队去通知附近村寨,严加提防散入山林中的残兵。
  接下打扫战场任务的人数超过两百,但大约一半的新兵都在踏进战场的那一刻,便脸色惨白的在路边干呕起来,再也不肯回头,就算用皮鞭也驱赶不动。只剩下不到一百个可怜的新人,被军官们威逼着,一边脸青蠢白的簌簌颤抖,一边在修罗场般的血腥之地上拖曳着尸体,如是碰见还有口气的,也会轻手轻脚的把他们搬到一边。赵瑜并不打算杀俘,衢山缺人,只要能救下来的,会尽量去救治,至于俘虏伤愈后如何驱使他们为衢山卖命,他有得是手段。同时,留下这些俘虏,也是为了情报。
  “大当家!”陈绣娘快步走到赵瑜身边,“我已从俘虏口中探明,此次来袭衢山的就只有这八百人,并没有什么主力。”
  “嗯,我知道了!”赵瑜说得平静,对这个消息没有半点惊奇。当战事结束后,看到主寨仍没有传来敌袭的信号时,他便已经猜到会是这个结果。自古以来,两军齐发,千里约期,误差个几天很正常。但衢山横不过三十里,纵不及十里,自烽火点燃后已有两个时辰,却不见第二支敌军来攻,失期不至到了这种地步,可见所谓的主力完全是子虚乌有,根本是赵瑜他自己想得太多罢了。
  “是郑家吗?”他问道,既然知道敌军只有眼前数百,大宋各路水军自然就可排除,想来想去,东海上有这等实力的,也只剩郑家一家。
  “正是郑家。”陈绣娘点头,对赵瑜的神算也不惊讶。虽然是误会,赵瑜也从不承认,但在衢山军中,赵二郎算无遗策的说法还是很有市场的,相信的人并不少,“领头的是二当家郑庆以及郑九长子郑凌。”
  “哦?”听到这两个人名,赵瑜讶异了一下。衢山常年派人打探,郑家的几个头头脑脑,他都了然于心。郑庆带兵出战,理所当然,他不奇怪。但郑凌也跟着出征,赵瑜却很惊讶。对于郑凌在郑家的地位,他也有所耳闻,想不到郑九会让自家的智囊亲自出战。“大概这场仗就是郑凌撺掇着弄起来的罢。”赵瑜一眼看透。
  “不过八百人就攻打衢山,郑凌是不是疯了?”陈五安排下人手把赶到远处的骡马重新套上车,也过来了,正好听到这几句。
  赵瑜哈哈一笑:“四年前,浪港寨也有这么一个疯子呢!”
  陈五、陈绣娘两人听得一愣,旋即醒悟,赵瑜这是在说自己。异口同声:“那怎么同?”
  “怎么不同?成功了叫英雄,失败就是发疯。我运气好,侥幸赢了,但他运气不好,所以死了。但若是衢山没有石砲强弩,没有精兵强将,以郑家事先的计划,我们肯定好过不了,多半他们就能成功。”
  陈五反驳:“知彼知己,百战不殆。连最基本的查敌都没做到,郑家败得一点不冤!”
  赵瑜点头不语。陈五说得的确没错,但赵瑜他感叹的并不是郑家,而是自己的算计。郑家此次来攻,多半是因为家底快被贪官们掏光,走投无路,这才狗急跳墙。但陷郑家落入绝境的,却是赵瑜定下的计策。他的本意是希望用此计削弱郑家实力,开战时能轻松一点,却没防备到郑家会来打劫衢山。
  ‘只顾着算计人,却没提防别人也在算计我。童贯是一例,郑家又是一例,这世上没人甘愿当棋子啊。’但虽然被人算计,却并没吃亏,靠得不是他的头脑,而是这几年他在衢山打下的根基。他又想起当年算计赵橹、赵瑾的往事,当初也是定下了一连串周密的计策,一环紧套一环,看似完美无缺,却是意外频生。最后虽是如愿以偿,但中间不知绕了多少弯子。
  ‘看起来,以后还是不要定些乱七八糟的计策,凭着技术和战略上的优势,慢慢积蓄实力,厚积薄发方是正途。’赵瑜想着。
  这番心思,他无意外露。只领着陈五、陈绣娘巡视整个战场。不过一刻工夫,衢山大道上的尸首已全数拖到路边,散落的兵器也收集起来分类堆放,路面上只剩下厚厚的一片血渍,延伸了十步,提醒人们,刚才这里发生了多么惨烈的战斗。
  经历了这场激烈的战斗,精疲力尽的四百正兵撤到了不远处的山坡上休整。战斗时还不觉得,但听到息兵的锣声后,所有人几乎都要摊了下去。早前就算是坐在大车上,持续绷紧的神经也早消耗了他们大量的体力,再经过这场战斗,已是站立不住。当听到休息的命令,就纷纷坐倒在地上,或喝水,或闭目,却没几人有兴趣谈论刚刚结束的战斗。
  虽然四百人拼掉六七百敌军,却只有总计二十三人的伤亡,的确战果辉煌,但对大部分都经历过浪港寨时代历次海战的衢山正兵们来说,却算不得什么。不论是在赵橹还是赵瑾麾下,以几十人、数条船为代价,大破数千官军的战役,都是惯常见的,而赵瑜所指挥的衢山海战,在赵橹赵瑾身死,多船投敌,军心不稳的情况下,奋力一击,全灭近万官军主力,最后的伤亡同样不及今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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