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校对)第17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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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就在韩冈低声安慰着周南的时候,王中正已经回到宫中。
  赵顼刚刚结束每日惯例的崇政殿议事,从西面传来的军情中抬起头来,问着王中正:“韩冈怎么说的?”
  “官家重恩,韩冈当然是感激涕零,直说要鞠躬尽瘁以报天恩。”王中正说着赵顼爱听的话,又奉承着笑道:“官家既然已经将周南赐予韩冈,当是事了风息,也就不会再有人说二大王什么不是,太后那边也可以安心了。”
  “……”赵顼一下沉默了下去,半刻过后,才点了点头,犹有深意地叹道:“但愿如此。”
  天子直接插手的事,当然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平息。赵顼心里也明白,他今次是风助火势,把暗中传播的轶事拉到了台面上来,亲自证实了传言的真实性。
  这种情况下,御史台很快就会有反应。那些御史寻人弹劾,鸡蛋里还要挑出骨头,他的两个弟弟成年后还住在宫中,本就是惹人议论,只是前次压制的效果还在,没有人敢提。但赵颢今次是因为官妓而声名远播,跟章惇有同样担心的,绝不会少。加之士林清议对赵颢本有意见,到时群臣有志一同的攻击,赵颢还想留在宫中,群臣也不会答应。
  又长吁了口气。赵顼其实本来已经把章惇奏疏丢到了一边去,以他的本意,也不想与弟弟勾心斗角。但看到二弟赵颢站在太后那里,一种发自心底的危机感让他改变了一开始的想法。
  终究还是没儿子的错!
  赵顼心里暗叹,要是今次宫中的两个有妊的嫔妃,能为他、还有大宋诞下继承人,他也就可以安心了。
  ……
  天子亲自出手,把亲王和选人的花魁之争做了个了断。这一消息,不过半日的工夫,就已经传遍了东京城中。
  快要做新郎的王旁,很快也听说了此事。他对着房中绣花的妹妹王旖道:“天子钦赐佳人,韩玉昆倒真是艳福不浅。不过这风流韵事传得沸沸扬扬。”
  “我倒觉得很好啊……世间又有几人敢不畏亲王权势的?”王家的二女儿在一块绸子上飞针走线,还不忘跟王旁说话,“换做是那等龌龊之辈,连妻女都能献上去,更不用说定情的官妓了。韩玉昆也真是不负任侠之名!”
  “爹娘现在正在帮你找人家呢……除了不是进士,还有家世稍逊,论相貌、论人品、论才智,韩玉昆都是一等一的,挑不出毛病来。你要是觉得他好,我就帮你跟爹娘说去,赶明儿就把你嫁了。”
  王旁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向妹妹提议着,而王旖则很干脆地摇头,“爱拈花惹草的男人,我可不要,爹爹那样的才好!”
  王旁愣着半晌,摇了摇头,只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别想弄清自家妹妹的心中所想。他伸头看着王旖绣上,“绣得是什么?狗还是猫?”
  王旖手上的针线活停了下来,“……是荷花!”
  这幅荷花图,她绣了好几日,本是准备送给王旁的结婚礼物,却被说成是猫狗,她一赌气也不继续绣下去了:“还是等二嫂嫁过来后,让她帮二哥你绣吧!”
  王旁在旁暗自窃笑。他的这个妹妹继承了父亲的急脾气,要不是有母亲拿着戒尺强逼着,也不会有心去练习女红。不过逼出来的水平就不用提了,不比她的才学,写出来的几首小词,王旁觉得并不逊于曾布的那位诗才出众的夫人。
  把绣得分不清是猫是狗的荷花图揉做一团,随手丢到一边,王旖拍拍手,对王旁道:“大哥这两天也就该到,还有四叔也来信说要回京。爹爹这两天就开心得很,还说要是六叔、七叔也能回来参加二哥你的婚事就好了。”
  王安石家中排行第三,父亲王益总共有七个儿子。但王安石的两位长兄安仁、安道早亡,五弟安世也早死,只有四弟安国、六弟安礼还有七弟安上尚在人世。当初父兄早亡,没了顶梁柱的王家,就靠刚刚得官的王安石一人支撑,几个弟弟、还有两个妹妹都是王安石拉扯大,嫁娶都是由他一人主持,兄弟之间的感情也是极好的。
  除了王安上以外,其余两人都是进士。如今他们都不在京中任职,王安礼在河东太原,王安上则在南阳做教授,也就王安国离得近,就在西京国子监教书,能在元日之后,趁年假赶来京城参加王旁的婚礼。
  王旁的神色很是复杂,说不清是欣喜还是失落。无论他的四叔、还是他的大哥,都是天才横溢,十一二岁就名传士林。比较起来,自己就差得远了。
  很勉强地笑了笑,“说的也是,要是都能到就好了。”
第二十九章
顿尘回首望天阙(十五)
  “文王拘而衍周易,仲尼厄而著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
  司马迁的《报任安书》中的这一段,是安慰人的话。文章憎命达,无论李青莲还是杜工部,哪个不是一生坎坷,才有了流传千古的名篇。
  但韩冈决定还是不让章惇将这番话传给苏轼了——在他口中说出来,那就变成讽刺。传到已经上书请求出外的苏轼耳中,也显得自己太过咄咄逼人。而前来恭贺他得赐佳人的章惇,恐怕也会听着不舒服。
  ——虽然韩冈是真心想安慰苏轼。苏轼的一封判状,其实是帮了他大忙。在如今已经佳人在抱的情况下,韩冈也不会对名传千古的诗人再留着怨气,转着报复的心思。
  而宫里现在还没有消息,赵颢还好端端地安住着,不过苏轼已经不想在东京待了。他这个开封推官本做得就不痛快,不幸天降灾祸——推官主管的其实是刑名,要不是蔡确撂挑子,周南的申状也不会压倒他案头上——再留京城暂时找不到什么人喝酒聊天了,不如远放江湖之外,散散心,等今次的事消停了,再回来也不迟。
  所以赶在今日苏轼就上了一本,又老调重弹,把新法骂了一通——这是范镇传下来的绝活,许多官员现在都用上了,让天子不好挽留,直接放人。
  章惇对苏轼的做法显然很不以为然,但今夜来道贺的时候,也没有对韩冈说太多。
  今天有不少人恭喜过韩冈得赐佳人,但知道他赶在今晚就要纳妾的,就只有亲自送来中书调令的章惇,还有李信、李小六这样韩冈身边的人。
  听说了韩冈今晚就要纳妾,章惇就主动留了下来,帮着主持了小小的仪式,也算做个见证。等先送了周南入洞房,韩冈就坐下来陪着章惇喝酒。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举杯底向韩冈示意了一下,章惇摇头叹着,“苏子瞻这也算是无妄之灾,糊里糊涂地就坏了名声。等明日愚兄便打算在堂除的差事里,寻个风土宜人的去处,让他过去修养两年。”
  低品京朝官的任免和差遣注授,依律都要通过审官东院,但政事堂也直接掌握着许多职位的任免权,可以跳过审官东院而直接任命官员——这种政事堂直接除授官职的做法就称为堂除。章惇是中书五房检正公事,要帮苏轼寻个外任的好地方,却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江左水乡,苏杭之地。若论风土,再无胜过这两处的了。”看着章惇对苏轼的维护,韩冈有着几分感慨,与章惇做朋友还真是让人安心。
  韩冈只是随口说说,但章惇倒是当真去考虑了这两个地方,“……杭州通判到了年后,磨勘就满两年了,考绩也是中上,当可迁官……若要换人,还正好趁现在!”
  杭州?……看来苏堤应该不会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韩冈为自己的提议而感到庆幸,又对章惇道:“其实韩冈慕苏子瞻大名久矣,本还想着寻机借着检正的光,去拜会一番。只可惜出了今次的这一桩事……”
  韩冈倒是想见见苏子瞻,不过今次是没机会了。不提苏轼糊里糊涂犯下的疏失,让两人不便相见,就算想见面,韩冈也没有那个时间。
  上午接到天子口谕,直接把周南赐了他,午后,中书省调令终于下来。从调令的字里行间,看出了催他上路的意思。韩冈知情识趣,甚至准备不过夜,直接就收拾行装离开。倒让亲自来送调令的章惇措手不及,好说歹说,才把韩冈劝下来,再留上一夜,也好把纳妾的事办完再说。
  ——好吧,其实这是韩冈做做样子,他可不想浪费了洞房花烛的良辰美景。不过尽速离开京城的打算,却是真心的。
  风头火势烧得皇城漫天红光,他这个煽风点火的罪魁祸首当是早点离京为宜。今次一桩公案,不像前次请二王出宫,只有章辟光一人冲杀在前。王安石的赞同又不幸引来了反变法派赌气式的针锋相对,而宫内赵顼虽然千肯万肯,也不便违逆高太后的心意。朝中分裂,宫中也反对,天子也只能干瞪眼。
  可如今风势已经闹得很大,士林清议又一面倒,苏轼一时之误,便不得不自请出外。朝堂已是奇迹般地用一个声音说话,高太后就算再反对也无济于事。后续情节的酝酿和发展,可能要一个月到几个月的时间。但已经开了头,声势造了起来。天子的两个弟弟就不可能再安居于宫中。
  “愚兄的第二份奏章已经写好了,明天就呈上去。不仅是愚兄的,有好几个御史都有打算。而且再过几天,相公也要上书,请为二王于宫外近处造邸,以便二王能时常进宫。”
  章惇城府甚深,但成功的在天子面前表现了一下,也免不了有些兴奋,不过他也知道这是谁的功劳,“还是多亏了玉昆你的计策!”
  章惇说得毫无顾忌,在座的只有他、韩冈,还有李信三人。李信的身份和性格,决定了他不会泄露任何关于韩冈的秘密。
  韩冈谦虚了两句,转对李信道:“表哥,小弟明天就要离京,你一人在京中可要万事当心。”
  李信重重地点头,吐出两个字:“放心!”
  “玉昆你放心好了,前次是愚兄的不是,找错了人。不过今次就算用强,也要逼着蔡持正把事情办妥当。你就尽管静候佳音。”
  章惇赌咒发誓地要好好帮韩冈盯着要将功赎罪的蔡确。这时,就听到院外的敲门声,李小六过去开门,放进来的驿卒传来的消息,竟然是蔡确过来贺喜。韩冈和章惇面面相觑,如今用得着蔡确的地方很多,也不便拒之门外。
  让李小六出去迎接,蔡确很快就微笑着走了进来。能毫无愧色地前来恭贺,韩冈都为他的脸皮厚度而感到惊叹。不过蔡确很快就要上任三班主簿,李信任官的事还要托他照顾。韩冈也便毫无芥蒂地上前迎接,看样子好似完全忘了蔡确前日的背信弃义。
  对着韩冈,蔡确表达自己的歉意:“应承玉昆你的事没有如约,愚兄也是很过意不去。不过在那时,非是愚兄要故意毁诺,实在是不能向刘庠跪下去。也幸好玉昆吉人天相,有天子垂青,不需我等多事,轻易逢凶化吉。”
  “蔡兄所坚持的乃是正事,公而忘私,韩冈怎有脸皮去怪责蔡兄。何况幸得天子看顾,蔡兄也无需耿耿于怀。”
  听得韩冈如此说道,蔡确脸上的笑容就多了起来。他指着李信对韩冈:“你这表兄性子沉静,这是极好的。但不擅与热火打交道,就有些让人头疼了。不过有愚兄在,必然帮你处置到最好!”
  蔡确又一次拍着胸脯向韩冈表示今次将会重信守诺,李信站起身向蔡确表达了谢意。四人接着又痛饮起来,韩冈与蔡确言笑不拘,看似已是毫无芥蒂。
  喝了半夜的酒后,章惇、蔡确告辞离开,“洞房花烛,不能轻负。就不打扰玉昆了。”
  他们都是通晓人情的人精,不会打扰韩冈洞房花烛夜的快乐。而且两人明天都要上朝,也不能耽搁太久。而李信和李小六也回了自己的厢房去了。
  韩冈醉醺醺地进了内间,墨文便上来搀扶。韩冈笑了,他看着酒气重,可是没喝多少。
  进了房,就见着换了一身桃红色喜服的周南就坐在床边上,头上的盖头仍在。两支儿臂粗细的红烛在桌上静静烧着。堆在床后的还有好几个箱笼,这是教坊司今天送来的,有周南的私人财物,也有姐妹们凑的贺礼。
  韩冈径直向床边走过去,脚步声让窈窕柔美的娇躯紧张得绷了起来。
  伸手掀开盖头,一张宜嗔宜喜的俏脸轻轻扬起。双眸中的深情,如同一汪秋水,让韩冈整个人都陷了下去。
  “官人……”周南轻轻叫着,不再是应酬时称呼客人,而是叫着三生所寄的良人。
  周南动情的呼唤,让韩冈坚如铁石的心都变得酥软。他侧着身子坐了下来,“让娘子久等了。”
  墨文用着银杯,端了两杯酒跟着过来。交杯酒前日其实也喝过了,但那是起哄,今次才是正经的仪式。
  交替着喝光了两杯酒,周南却变得更加紧张。接下来就是今天的正戏了。在这方面仍是一张白纸的花魁,说出去也许还有人不信,但只从听过一点理论知识的周南,被韩冈一下搂着腰肢,顿时手足无措。
  “娘子,还是早点歇息吧。”
  让人梦寐以求的绝色佳丽就在怀抱之中,韩冈有些迫不及待。红烛高燃,烛花噼啪响了两声,见着韩冈毫不客气地搂起周南,墨文红着小脸,低头慌慌张张地退到了外间去。
  周南要起身帮韩冈脱衣。韩冈却阻止了她,又亲了她小嘴一口,在她耳边轻笑着:“今夜就让夫君来服侍你。”
  少女越发的紧张,重新坐下来的身子绷得更紧。却没有反对,闭上眼睛,浓睫微微颤动,就任凭韩冈为自己宽衣解带。
  闭紧双眼的黑暗中,其他几种感觉却分外明晰起来。酒气带着浓烈的男性气息就在身前传来,一对的大手在腰间摩挲着。耳畔越发沉重的呼吸声,让周南浑身都热了起来,脸颊、胸口还有那最私密的地方,都热得发烫,仿佛要融化一般。
  “官人……”韩冈粗重的动作下,娇躯不住地轻颤,周南细声呢喃着,一遍遍叫着韩冈。
  韩冈一声声地答应着,一点点地将绝色佳人毫无瑕疵的完美身躯,展现在自己的眼前。
第二十九章
顿尘回首望天阙(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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