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黎明(校对)第12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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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很快,几个人就飞奔而来。他们绕过人群,直直的插到了人群和围子中间。其中一人背上背着一个灾民。众人仔细一看,却是周义正。而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举着一面赤红色的旗帜。刚刚站定,那人就把赤红色的旗子高举在手中用力挥动着,灾民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这片旗帜上。就见那人挥了几下,就用力把旗杆往地上一插,旗杆的一下子插进沙土里面有半尺多深。
  这样如同唱戏一样的登场立刻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不仅仅是灾民,墙头上的刘文涛和刘家围子的家丁也目不转睛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这群人。他们统一穿着深蓝色短衣,腿上打着白色的绑腿,脚上是黑色布鞋。
  刘文涛的瞳孔忍不住收缩了一下,虽然看得不太清楚,在这几个人背上,背得是正规步枪。这点刘文涛绝对能够确定。仿佛是要证明这点,为首的那个人取下了步枪,转身对围墙上的人瞄准。家丁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站在赤色旗帜之下的那个蓝色衣服的人距离这里很远,围子里面最好的枪也打不了那么远,那个用枪瞄着围子到底是要做什么?
  “呯”的一声,枪口喷吐出了青色的烟雾。望楼上的铁钟随即发出了“当”的一声脆响。
  墙头上所有人心中都是一震,他们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只见用来发警报的铁钟正在不定摇晃着,而站在钟边的那个家丁大张着嘴,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很明显,方才并不是他在敲钟。而是那个射手准确的集中了铁钟。子弹击中了铁钟发出的声音把钟旁边的家丁给吓成了这样。
  所有人忍不住想到,这样的射程,这样的准头,如果方才那个蓝衣服的人瞄准的不是铁钟而是自己……,墙头上所人只觉得背后渗出了冷汗。几乎是同时,包括刘文涛在内的每个人都蹲下身去,躲在围墙后头再也不敢露头。
  鲁正平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他方才瞄准的其实是站的最高的那个家丁。但是子弹打偏了,却没想到反而造成了更好的效果。那个铁钟在鲁正平的眼中其实只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玩意,如果不是被自己偶然击中,鲁正平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铁钟的存在。如果让他一开始就瞄准铁钟的话,他绝对打不中的。
  步枪是蒲观水到凤台县的时候运来的军火,这杆安徽新军领到的新式汉阳造,比起保险团原有的那些火铳,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强出去可不是一点半点。虽然实弹射击过多次,但是自己真正对着敌人开了一枪,鲁正平心中忍不住还是要赞叹这枪。同时对自己的射击水平保以极大的不满。
  扭回头,鲁正平看到的却是不解和震惊的视线,灾民们带着种种说不出的情绪紧盯着鲁正平。
  按照章瑜的指示,鲁正平高喊道:“乡亲们,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先回家,人民党已经烧好了饭,等着大家一起吃呢。”
  灾民们完全没有听明白这话的意思,特别是没听明白“烧好了饭”这个熟悉而陌生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义正已经被保险团战士放到地上,这一路的颠簸让这个饱经饥饿折磨得汉子几乎晕了过去。可他硬撑着没有晕倒。此时他晃悠悠的走上前,用尽了最大的力气喊道:“乡亲们,有人来救咱们了。终于有人来救咱们了。”
  周兴瑞完全弄不明白从方才开始的变化,他的脑子里面一片混乱,只是知道鲁正平的这身衣服和那张脸他好像见过。周义正上前这么一说,周兴瑞也是晃晃悠悠的走上前,“老三,你说什么?”
  “太爷爷,人民党的人来救我们了。好几百人,带着粮食,带了医生。他们来救我们了。”周义正只觉得自己气越来越短,声音也越来越小,但是他强忍住眩晕的感觉,努力说着,“有粮食,有医生。有人来救咱们……”说道这里,周义正的意识一片空白,他晕倒了。
  周兴瑞想拽住倒在地上的周义正,但是他却实在没有那个力气,被周义正的身体一带,周兴瑞跪在了地上。他抬起头,那面赤色的旗帜下是真的插在那里的,那几个一身蓝色衣服的人正拿着枪站在他面前。低下头,周义正也是实实在在的在他面前。
  嘴唇哆嗦着,周兴瑞问道:“你们真的是来救我们的?”这话问出之后,周兴瑞突然一阵后悔,如果面前的那几个人不是来救大伙的,如果周义正只是饿晕了说胡话。自己无绝对法接受这个事实。
  然而方才放枪的那个青年大声说道:“乡亲们,我们人民党来救大家了。咱们回去,我们带了粮食,大伙一起吃饭去。”
  听到这话,周兴瑞低下了头。“嗯嗯……,呜呜……”周兴瑞的肩头抽搐着,“嗯嗯……,呜呜……”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过去是,现在也是十里八乡的一号人物。他一直被人尊敬。几个月来,他的眼泪早就已经哭干,但是此时周兴瑞深深地埋下头,双手无意识的抓着地上的沙土,身体抽搐着,像一个委屈的孩子一样哭泣起来。泪水再次浸湿了不知已经干涸了多久的眼眶。
  在这个绝望的年头里,在无数次希望然后失望的日子经过之后。终于等到了,终于等到了,在这个被洪水摧残的如同沙漠一样的故乡,终于有人来救这些没死的百姓了。
  稀粥和馒头定量供应,青菜里面盐倒是足够。这不是刻薄,这是常识。放开让灾民吃,结果注定是撑坏。保险团的人反复强调明天还有吃的,但是灾民们却完全下意识的围着行军大锅不肯走。反正饭也分完了,锅里面空无一物,炊事班的同志干脆就要把锅抬走。灾民围着炊事班,一定要分到哪怕一小口刷锅水。
  炊事班的战士难得的露出了一丝苦笑,但还是把行军锅抬走了。实际上,自从见到灾民以后,保险团的战士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在集结地,李照政委就重新提及了何足道政委出发前的两个问题。对于灾民到底是什么样子,大家真的没有什么概念。丰台县遭了灾,大家却没有遭殃。虽然不能说日子过得好,却也能说日子过得去。等同志们亲眼看到灾民的模样,他们战栗了。活骷髅一样的灾民们,让战士们看的背后发凉。而且这样的一群灾民,居然要去打围子。这更是不可想象的。那就是送死。保险团的战士们虽然不畏惧围子,那也是建立在保险团自身实力基础上的。而这群灾民们已经一无所有了。
  锅被抬走,灾民们也就绝了想头。大家就吃饭。男人也哭,女人也哭,只有孩子们饿得哭不出来。几口吃完了第一顿真正意义上的饭,灾民想围着保险团的官兵要吃的。章瑜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保险团已经撤走了。医生们给病人看病,其实也谈不上不什么病。长期饥饿下,什么都是病。给每个病人灌了一大碗米汤之后,医生同样撤走了。
  白天经历了一番折腾,大伙的精气神也基本耗尽。虽然有人试图跟着保险团,但是双方的行军能力差的太多。部队严令不允许停下来,战士们听着背后的哀求,虽然心里面都非常难受,却知道自己这么做也是对百姓好。看撵不上保险团,灾民们也不得不放弃了。
  其实水上支队是保险团最早的部队之一,每一支老险团的起家部队都增经在水上队轮流任职,他们承担过洪水中拯救凤台县本地百姓的重任。其中表现优秀的战士以及熟悉的水性的战士组成了现在的水上支队。他们虽然很少在丰台县露面,但是没有高层不知道,这支部队维系着凤台县对外的生命线。粮食物资都是靠水上支队运抵根据地的。
  现在,这支部队中又增加了保险团陆上精锐的侦察大队,以及其他挑选出参与接送安徽新军官兵的精干战士。总数高达六百余人。即便留下了一百多人的护卫队。前来救灾的战士也有五百名之多。
  既然鲁正平带的小队已经和刘家铺围子照了面,参谋部按照陈克领衔制定的条例,放出了侦察队堵截刘家围子周边,目的是不让刘家围子派人请救兵。灾区的通讯中断,如果只是破了围子,估计几个月都未必有人知道。但是一旦走漏消息,那后果可就太严重了。刘家铺距离洪泽湖不太远,属于五河县管辖,凤台县和这里根本毫无瓜葛。尚远能耐再大,也管不到五河县来。如果被地方官府介入的话,保险团就会很为难。
  果然如参谋部所料,入夜没多久,就连抓到了两拨人。白天鲁正平那“惊世一枪”吓坏了刘家铺的人。鲁正平若是真的一枪打死个人,只怕还没这么有威慑性。步枪的超远射距已经证明了突然出现的保险团拥有强大的火力,而集中警钟,在刘八爷看来摆明了是要示威。拥有这等部下的势力绝对不是刘八爷轻易惹得起的,虽然知道去县里面报官用处极为有限,但是刘八爷觉得还是小心为上。
  对俘虏的审讯相当粗暴,基本采用的就是分开甄别,重复同一个问题的套路。据不吭声的俘虏被毫不犹豫的使用了水刑。就是把头按水里,直到差点窒息而死为止。然后还是姓名年龄,同伴的姓名年龄,反复问。被折腾得筋疲力尽的俘虏们最终都交代了事实。
  这口子一撬开,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得多。他们竹筒倒豆子一样把知道的一切都给说了出来。刘家铺的布局,人数,装备,兵力,各个头目的特点。一一记录在案,由情报部门进行分析。
  而各个部队的指挥官们并不太关心这些,他们要讨论的是更高级的问题。既然大家都同意打刘家铺围子,打下之后要怎么办。是作为保险团的新据点?还是交给百姓们来自行处理?这才是关键中的关键。章瑜坚决不让派遣信使回去报信。离开凤台县有三四天的路程,而且回去的时候是逆流而上,时间要更久。这一来一回起码得七八天。回去小船也不好,第一速度不快,第二路上也未必安全。而船队的船只本来就不富裕,分了大船,哪怕是一艘大船,也是个损失。
  而且章瑜已经猜到了上级的意图,他们想让下面的同志自己来做决定。虽然不知道上级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可章瑜明白,这是自己的机会。只要能够把握住这个机会,让陈克等人赏识自己的能力,在人民党和保险团中获得更高的地位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经过讨论,大家逐渐达成了一致意见,攻下刘家铺之后,把刘家铺暂时作为一个据点。毕竟刘家铺里面肯定有很多粮食和财物,分些粮食和财物给灾民,就能暂时稳住这里的局面。至于刘家铺据点更长远的运作,就交给上级来决定好了。
  这样考虑算是战略层面的策划,战略层面策划完毕之后,相应的具体问题就分组进行。水上支队的官兵中,很多参加过围攻岳张集。大家既然没有能力创造出计划,那么完全模仿岳张集攻防战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结合侦察兵和情报部门的信息,众人发现刘家铺的布局和岳张集基本一致。也就是说,可以采用完全相同的攻打策略。半夜抹黑埋炸药,第二天正面吸引敌人注意力,从炸开的背面围墙缺口冲进去。为了能够更好的作战,当年陈克突袭上海巡捕房的训练被拿来套用。保险团将在一片开火的沙地上画出刘家铺的具体地形,然后进行突入训练。
  策划到这个程度,天都快亮了。同志们心满意足的去睡觉。天一亮,周义正和周兴瑞就前来营地拜访。
  一见到章瑜,周兴瑞立刻就给章瑜跪下来。虽然心里面很受用,但是章瑜连忙把周兴瑞给扶起来。临时营地很简陋,都是保险团自己做的简易凳子。周兴瑞一坐下,立刻问道:“人民党的恩公,你们是准备打了刘家铺的围子之后再走,还是准备不走了。”
  章瑜笑了笑,却不答话。
  看了章瑜这样,刘兴瑞立刻起身说道:“恩公啊,我周兴瑞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只要您能破了围子,给我们粮食度过灾年,其他的东西我们什么都不要。不仅如此,只要恩公有令,让我们去打仗,我们眉头都不皱一下。”这话也不是场面话,而是刘兴瑞的真心话。他已经知道靠他们自己是绝对打部下围子的。不仅仅如此,如果没有章瑜给的粮食,大家马上就得饿死。
  更别说昨天快二十多人被生生打死死在刘家铺前面。周兴瑞和灾民们对刘家铺的刻骨仇恨也是实实在在的。既然遇到了肯救大伙的人,肯打刘家铺的人。周兴瑞绝对不会放弃丝毫合作的机会。
  既然周兴瑞站起身来,章瑜也站了起来。他拉住周兴瑞的手,“周老哥,我们人民党就是要来救老百姓的。不能眼看着大家被饿死啊。既然大家都要破围子,我们倒有事情想拜托诸位帮忙。”
  “只要恩公您说,我什么都干。”周兴瑞连忙答道。
  “请周老哥讲讲这围子里面都是什么样的。”章瑜立刻说道。
第四十三章
  刘文秀刘八爷名字很文气,但他并不是个读书人,实际上他从来不怎么爱看书。所以刘八爷从没读过“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句诗。而在此时,陈克刚刚把白话文标准纲要写成了提纲,连凤台县根据地都没有普及,刘八爷也自然不可能听说过“暴风雨前的宁静”这句话。
  有种说法叫做艺术源自生活。刘八爷在文学艺术方面是个门外汉,在生活上却是一个绝对专家。昨天几个神秘蓝衣人的出现,那个枪手惊世骇俗的一击,家丁们自然希望再也不要遇到这样的枪手。而刘八爷却很想和这位枪手以及枪手背后的那股子势力好好谈谈。
  作为淮北能几十年屹立不倒的家族传人,刘八爷靠的不是仁义心肠,也不是心狠手辣。一定要说的话,刘八爷是作为守成者而并非开拓者存在的。遇到事情固然坚决果断,但平日里他可绝对不喜欢激化矛盾。
  想不激化矛盾就得交流,交流就需要交流对象。如果不是水灾到了如此地步,刘八爷也未必不会施舍点粮食,缓和一下矛盾。这次天灾已经超出了刘八爷控制的范围,他不得不选择中止交流,闭门自守的策略。这样的策略固然稳定了内部,却也切断了刘八爷和外界的联系。
  灾民打上门来,刘八爷还能下定决心坚持自己闭门自守的策略,那是因为他知道灾民实力有限,闹不出什么玄虚。可神秘蓝衣枪手的出现,已经证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全面介入了刘家铺。这帮蓝衣人很快劝走了灾民,在接下来的两天里面,刘家铺外面无比清静。平日里常来哀求的灾民踪影全无。家丁们可以觉得放心,刘八爷可没有这样轻松,他只觉得一种越来越强烈的危机感。
  当刘文涛进了自家院子,就见到大哥正背着手在院子里面来回踱步。凡是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刘八爷都是这样来回踱步,思量对策。
  “大哥,我又派出去两拨人。”刘文涛说道。
  “嗯。”刘八爷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却毫根本没有停下步伐。见大哥不发话,刘文涛也不敢离开,就那么站在旁边等。直到站的腿都有些酸了,刘文涛却依旧没有见到大哥发话。他正在考虑自己是不是干脆先回屋去,却见刘文秀八爷突然停住了脚步。
  “老二,我们得派人出去。”刘八爷突如其来的说了一句。
  “我已经派出去好几拨人了。”刘文涛连忙答道。
  “不是派出去探子和送信的,而是要带着一大批人出去。要让那些穿蓝衣服的知道咱们的厉害。”刘八爷慢慢的说道。
  “知道咱们的厉害?”刘文涛很明显没有弄明白大哥的想法。这围子,墙头的那几百人,足够证明刘家围子的厉害了。还要怎么让蓝衣人怎么知道刘家的厉害呢?而且虽然派出去了人,但是关于那些蓝衣人的消息还没有送回来。就算是想让那些蓝衣人知道厉害,也得找到人家再说啊。
  刘文涛是站在墙头亲自见到那一枪的,那个挥舞着红旗的蓝衣枪手矫健的身手,果断的射击,每次让他想起来都觉得一阵心悸。潜意识里面,刘文涛根本不想和那个枪手再打照面。而这种态度变成语言就成了另外的说法,“大哥,我看他们也没有几个人……”
  “没有几个人?”刘文涛打断了弟弟的话,“没有几个人,那些遭灾的土匪为啥这两天不来了?他们这两天吃什么?喝什么?难道是把那几个穿蓝衣服的人给吃了?”
  对于弟弟的这种态度刘八爷十分不满。“老二,如果他们当天就开打,倒是你说的那样,他们没有几个人。现在两天过去了,他们还没有动静,近千号人的吃用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这天灾什么模样,你自己清楚。哪怕这东西是咱五河本地运来的,光这些粮食就得多少人运。而且他们明显不是官府来赈灾。你说说看,这些人运了这么多粮食,就为了赈济那些个穷棒子?这么说你信么?”刘八爷越说越生气,声音也越来越大。
  被哥哥这么一通训斥,刘文涛也觉得挺没面子。不过哥哥看事素来很准,既然他这么说,肯定是有道理的。“那大哥要让我带多少人出去?”刘文涛直截了当的问道。
  “唉!若是当时我稍微给那些穷棒子放点粮就好了。”刘八爷突然长叹一声,“说到底,还是我私心重了。想着现在这样,地肯定要荒到明年。而且明年也未必能打多少粮食。只怕咱们自己的粮食也不够,其实稍微能给那些穷棒子放点粮,也不会闹成这般模样。现在人一死,说什么都没用了。”
  哥哥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刘文涛倒非常不解起来。这么一个大灾年,放粮这事根本不能开头的。你今天放了,明天要不要放,难道还真的要把那些穷棒子给养起来不成?
  “大哥,你这么说……,啥意思?”刘文涛本来想说大哥这想法未必对头,不过转念一想,大哥也不是那种喜欢懊悔的人,这么说肯定有自己的意思,于是反对的话就变成了询问。
  听了弟弟的询问,刘八爷叹道,“如果我们稍微放点粮,现在也不至于不知道那些穿蓝衣服的人在什么地方。去村里面稍微打听一下,就立刻能知道。”
  “我已经派人去村里面打探了。”刘文涛连忙应道。
  “哼,”刘八爷苦笑一下,“你觉得那帮小崽子们敢进村么?”
  事实证明,刘八爷对自己家丁的看法是正确的。刘文涛派出去的探子真的没敢进村。附近的几个村庄现在基本都成了废墟,他们远远的在村外绕了一圈,就离开了。前天门口惨烈的攻门战,烧死了快二十号人。加上打死的那些冲上来的百姓,这可是二十几条人命。如果这些探子们还待在围子里面,他们或许觉得安全。可自己身处广大的外面,这些人只觉得仿佛身处敌境。这些天的水灾已经让这些人形成了心理暗示,只有围子里面才是安全的,离开了围子,一切都是危险。
  “哥,咱们回去吧。”探子部队里面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瞅着远处毫无人烟的村落废墟问道。
  “十爷交代了,得把这几个村子都看完才行。”被少年称为哥的那个人说道。探子部队有四个人,两个年长的,两个少年。刘文涛虽然对于大事上没有他哥看的深远,不过在小事上倒颇有些门道。他没有选什么精明强干的,选得却是比较老实的人。那些滑头们派出去之后只会编一个瞎话回来骗自己。那些老实人瞎话都编不圆,他们知道自己骗不了刘文涛,反倒会卖力。
  和刘文涛想的一样,那些年长者虽然也挺怕的,可是他们更害怕得罪了刘文涛。尽管弟弟说出和自己一样的恐惧感,但是年长者坚持要把几个村子都看完了再说。“走,咱们往下一个村子去。”哥哥带着头,拉着弟弟离开了。
  等他们刚走远,村子的废墟里面突然站起两个保险团的战士,对于刘家铺的策略,保险团是早就有了相应的应对措施。孤零零的土围子里面或许能够产生几个聪明人,但是人民党和保险团里面却是用体制和制度这样的整体优势与这些聪明人对抗的。刘家铺外面虽然看似没有任何人,但是保险团的侦察兵们早就布下了自己的天罗地网。刘家铺的围子一派出探子,保险团的侦察兵们就已经对其进行了监视。监视的方式也不是跟踪,而是据事前做好的预案,根据探子们的行动路线和特点,在前面有计划的进行蹲点。
  很快,侦察兵们通过旗语,通过改变各种明显地方的一些不起眼物品摆放,信息飞速的传回了参谋部去。
  参谋部此时如同一个热闹的大蜂巢,作战计划随着信息的丰富一步步的完善和精炼起来。最初,水上支队凭着一股热情,要打围子。但是出兵前,部队的同志们就已经知道强攻的话,必然产要出现大量的伤亡。现在既然情况已经变了,不必临时强攻,部队可以详细的计划,然后进行更加周密的作战。水上支队自然不会固执己见非得强攻。刘文涛给了保险团时间,章瑜就充分的利用其这些时间和人力。部队针对刘家铺的围子内部地形进行专门的训练。
  而蒲观水领导的新军也得以发挥自己的作用。他抽调了出身贫寒,比较可靠的一些新军官兵提供更有效的技术服务。工兵们已经在绘制地图,找到各种道路,约定各种通讯方式方面发挥自己的能力。
  如果在以前,新军的官兵提供的技术支持或许能让保险团的官兵感到一些佩服,而这次完全没有这类情形。因为所有的技术支持是按照陈克提供的教程来实践的。
  实战是最好的学习场所,这次水上支队里面的保险团,竟然能够凑齐攻打岳张集的一个完整的小团体。从参谋,到工兵,从侦察兵到战地医院。陈克给他们沿途上的教程完全是针对攻打围子制定的。蒲观水是个职业军人,是个专业人士。拿着这些东西一看就知道门道。而且他对陈克提供的战例教程,对部队作战各种环节的理解能力远远高于保险团的同志。
  在蒲观水的帮助下,同志们对陈克的战争态度和战争技术的应用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这两天,水上支队里面经常有恍然大悟的惊叹,“原来打仗是这么一回事”是出现频率非常高的一句话。
  就连蒲观水这样的专业人士对陈克也是无比佩服。他最清楚,若是身经百战的军官,或许能在执行上做到陈克这样的水平,但是把这些军事理念变成教材,提炼成条例,这就不仅仅需要有实际战斗能力,更需要对战争本身的深刻理解。提炼条例最能看出军人的军事素质,那种纸上谈兵的人蒲观水见得多了去了,北洋新军里面这种人可以说是车载斗量。各种专业用词写成的笑话一样的条例,还有各级军官们根据自己的喜好写出来的比笑话还笑话的条例,蒲观水看到连笑都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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