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黎明(校对)第29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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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严复出来!”
  “冯煦出来说话!”
  “别躲在屋里头,人民党这是什么意思?”
  “别装傻!出来!”
  偏偏人民党代表团的房门紧闭,无论外头怎么喊,里头根本没人一样。
  “诸位,咱们先回去吃饭,准备一下。下午开会的时候一定要让人民党代表说个明白。”又有比较年轻的议员喊道。随着议会的召开,各省代表逐渐熟络起来。虽然谈到各省利益的时候大家互不相让,可在一些比较公共性的事情上,嗓门大,行动力强的议员逐渐有了短暂引领局面的趋势。这是袁世凯愿意看到的,却是各省代表头目不愿意看到的。
  这次也是一样,大家也不管是哪个议员喊出来的这话,既然众人都关心此事,这建议也符合大家的普遍利益。除了几个议员还坚决不肯走之外,其他议员开始纷纷散了。
  议院防卫森严,顶层岗哨上站着一个中年男子。身穿的是普通军人的服装,却没有任何军衔或者证明军衔的标志。不过从他身边几个军官恭敬的举止上看的出,他绝对不是普通的士兵。从议员们群情激奋开始,到他们逐渐散去。这名男子一直不吭声,旁边的军官忍不住问道:“冯大人,下头不会真的打起来吧?”
  冯国璋仿佛完全没听到部下的问话一样,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下头越来越稀疏的人群。这次袁世凯让他负责议会安全问题,冯国璋一开始没弄清袁世凯的打算。自打北洋夺取了朝廷的主导权之后,冯国璋原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咨议”的这个尴尬闲差,得到实权。其实他并不指望自己能够掌管一省之地,甚至不指望自己能够掌管一镇北洋军。但是好歹也让他到军校教书啊。
  可袁世凯偏偏给冯国璋这么一个护卫议会的工作。这实在是一份苦差事,包括袁世凯在内的五百名议员各个都要照顾好。等京城里头又来了这么一大堆名流后,这工作简直就不是人干的。那帮人自持身份,你若挡了这些人,他们可是真敢给你闹的。冯国璋不得不下了严令,并且用北洋一贯的残酷军纪来统辖部下。总算是没有闹出乱子来。
  干了这一阵子,冯国璋也看出些端倪。只要最新商议的内容比较敏感,议员就会闹。而人民党的这次通告,让冯国璋感到了极大的不安。他特意亲自前来压阵,以保证遇到紧急情况可以随时命人制止冲突。看到最后几个人也散了,冯国璋才松了口气。他说道:“下去吧。”
  在议员们大闹的时候,严复、冯煦、尚远三人都在会议室里头。人民党三位代表早早的打了饭,他们仿佛根本没听外到面的喧哗一样吃饭,休息。大家已经知道根据地的计划。这也是陈克安排的步骤之一。
  袁世凯好歹也要顾及自己的脸面,在推翻满清这件事情上,他只能一步步削弱满清的力量。但是最后的关键问题上,必须是议会主动要求清廷逊位。而不能袁世凯自己去逼迫清室。而且在袁世凯是不是真的想让清帝逊位这件事上,同志们想法也不太一致。
  陈克早就说过,“袁世凯当奴才当惯了,让他自己当家作主,袁世凯还真的未必愿意。人民党很多时候得推他一把。”
  临行之前,代表团就问过陈克,如果到了最后立宪议会上没有达成推翻清室的决定,那该怎么办?陈克的回答很简单:“那就告诉议会,他们自己去玩君主立宪吧。”
  尽管知道下午会是一场残酷的摊牌,不过尚远心里头反倒感觉很是轻松。这次到北京,他已经觉得得到了足够的东西。现在需要的是赶紧回到淮海省,以一名最普通人民党党员的身份,也是以一名最普通的劳动者身份投入到工作中去。如果尚远以前下意识的避开基层工作的话,他胸中充满了对基层的工作渴望与激情。
  人民党是选择最后进入议会会场的,三人刚走进大门,原本充满了议论声音的议院里头先是静了静,接着就爆发出一片嘘声。这些天里头,议员们之间也不是没有当众在议院里头发生冲突的事情,都是议院的院警靠了暴力平息了纷争。前车之鉴,现在议员们都不肯再无端闹事。
  严复等人坐下之后,却硬是没见到立刻有人起来指责发难。议会的议题竟然继续进行。他倒是有些感到意外,瞅了瞅冯煦,冯煦也是觉得不解。难道这些议员们准备什么天大的阴谋不成。
  “尚远同志,你怎么看?”严复问道。
  “勇于私斗,怯于公战。”尚远平静的给了个答复。
  严复与冯煦都是一愣,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他们实在没想到眼前就能出现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尚远这个见识可真的不一般,几乎是同时指出了眼前的事实以及真实。让严复与冯煦这两位大学问家更感到惊讶的是,尚远根本没有自鸣得意或者故作高深。相反,尚远眼中露出一种遏制不住的热情来,那是已经为下一步斗争做好准备的态度。
  得出“勇于私斗,怯于公战”的结论之后,尚远已经在这个基础上做好了接下来继续斗争的准备。这种专注与机敏,让两位前辈不得不生出一种佩服来。
  云贵总督锡良上台发言的时候,人民党三名代表的注意力很快集中起来。满清自称根本是满人,在满清强势的时候倒也罢了,现在满清已经被削弱成了这般模样,汉人督抚蹦出当满人的孝子贤孙也未免太可笑了一点。有资格提及此事的只有满人官员。
  锡良在云贵官声不错,1907年担任云贵总督后,在两年任职期间,他针对当地地理位置虽然险要但当地守备军纪涣散、疏于训练等弊病以及教育落后、财政拮据、外交棘手等情况进行了大力的整顿,他重点抓了整顿吏治、兴办学校、整顿军备、修筑铁路、禁止鸦片等工作,并且都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如果一定要给锡良一个评价,那就是“他真不像是个满人。”
  上台之后,锡良想说什么,却顿了好久才开口说道:“大清立国两百余年,立宪维新这是大势所趋,所以诸公在这里商谈国事。然国统不可丢,法统不可废。诸公都世受皇恩,及时朝廷的大臣,若是……”
  锡良的话也不过是那些俗套,大意是满清到了今天,需要大家齐心协力共渡难关。议员们现在就已经荣华富贵了,即便推翻了满清之后,只是凭白落了一个叛逆的名声。而局面动荡起来,岂不是什么都没了?
  不过这话肯定不能说的这么露骨,锡良或许能干些政务,却不是演说家。所以有些话听在议员耳朵里头,反倒让他们皱起了眉头。
  等锡良发言完毕,尚远第一次以发言的姿态站起身来。尽管按照流程,尚远是不该发言的,不过此时没一人敢阻止他。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尚远身上,每个人都抱着极大的好奇心,想听听人民党代表到底要说什么。锡良平日里也是果断之人,御下也颇为严厉。没等他下台就已经看到尚远起身向这边走过来。看着尚远一步步走近,又一步步稳稳当当的走上讲台,站到了自己身边。锡良想呵斥尚远,想让尚远滚蛋。不过无论心里头怎么想,他发现自己居然动弹不得。
  其实阻止尚远,甚至杀了尚远,锡良也未必做不到。可尚远的力量并不只来自尚远本人,而是尚远背后那股强大的力量。自看到人民党的公开表态之后,锡良就感到了一种绝望。在这讲台上为满清做最后保卫与辩护的时候,锡良从未感觉到如此的无力。虽然身为堂堂的云贵总督,锡良却只能用利益来引诱,用名声来威胁,用习惯来哀求。总之,锡良只能靠语言来保卫大清。而作为一个满人,作为一名大清朝的忠臣,锡良非常清楚,语言是最无力的东西。
  尚远一开始并没有说话,他从左到右,从前到后的扫视过整个议院大厅。他的视线几乎看到了所有人的眼睛。严复忍不住微微露出了笑意,这是陈克发言前喜欢的方式。不过与陈克相比,尚远的表现还显得稚嫩了些。
  但是台下的议员们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公开演讲的技巧,他们先是紧张,接着又在长久的寂静等待中感到了焦虑,进而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也就在此时,尚远开口了,他的声音并不温和,而是金石相撞般的激烈。
  “瞎话!我从刚才这位锡良先生的嘴里听到的都是瞎话。这个人说,大家世受皇恩,我要说,这全是瞎话。大家能做到这个位置上,要么是靠科举靠上的,至少也是捐官掏了钱的。是满清需要大家,而不是大家需要满清。是的,满清办了科举,但是满清觉得科举没用的时候立刻就废了科举。这是大家都亲眼看到的事情。没几年。满清要大家的钱,所以才编出了捐官的体制,他们图的就是大家的钱,这毫无疑问。至于科举,我说个掌故,康熙初年,开了几次特别恩科,因为根本就没有几个读书人参加他的正规科举。即便如此,地方名流也不肯参加特别恩科,于是康熙就把这些名流都给强行请去,不管名流们在试卷上怎么骂他,怎么嘲笑满清是蛮夷,康熙都忍了。康熙大笔一挥,所有人统统都考上了。给封官,给职位。为什么?因为没有地方上的名流,满清的江山就是个笑话。天下起义此起彼伏,若是没有名流的支持,满清就要倒台。”
  尚远一边说,一遍配上了一点肢体动作。虽然也显得稚嫩些,可尚远所讲述的内容却几位有力的吸引了议员们的注意力。看起来这些动作反倒搭调的很。
  严复和冯煦微微点头,他们两人都不方便上台做这次演讲,而且两人也不太擅长这种事情。陈克虽然提供了大纲,不过具体内容还是得由尚远来组织安排的。现在看,尚远已经清楚明白的把握住了要点。
  “现在,紫禁城里头那个女人还有那个小娃娃,会吃饭,会喝水,会拉屎撒尿。可他们一点都不懂治理国家,那么凭什么他们就要当了中国名义上的主宰。诸位议员都是英雄豪杰,凭什么就向他们磕头跪拜?至于满清的这个两百多年浩浩皇恩,大家都清楚的很,一次次的文字狱,大家都是读书人,只要往远了算点,只怕人人都会有前辈师长死在满清文字狱里头。除了这文字狱,就是一次次的丧权辱国。到现在沿海各省的督抚们开个港口,收点税还落不到地方衙门手里。外国人把持着关税。外国人为什么把持着咱们的海关,因为满清和外国人签署了条约,这就是浩浩皇恩。”
  说完这些,尚远微微停顿了一下,这番演讲让他有点不习惯。虽然私下里头也练了多次,真的上台之后一气说这么多话,他也有点气喘的迹象。
  按照陈克的建议那样,深深的吸了口气,又慢慢呼出去。再把气息调整好,尚远接着说了下去,“是的,大家如果投票让满清完蛋,大家就是满清的终结者。有些人可能会说,大家是叛贼。但是,每一个终结,都意味着新的开始。以后历史上记载的,不仅仅是大家终结了满清的腐朽统制,更会记载大家开创了共和的光辉未来。中国素来讲民为天,诸位代表是各省选出来的,你们代表了民意,也就是代表了天意。现在你们手持天意,面对可以开创光明未来的大好机会,却还是要向一个女人和小娃娃低头的话,我觉得大家就太可悲了。”
  听到这里,台下微微传出些声响。那是一些人不由自主的挪动身体时发出的声音,却不是故意想对尚远提出什么抗议。
  “每次朝代更迭,忠于前朝的人们为了最后的抗争,死的如火如荼。明末江南南明的抵抗,再后来为了对抗剃发令,诸多前辈们舍生忘死,江南被杀了几千万人。如果有人决定背弃民意,决定死死的吊在满清的这口破棺材上一起陪葬,那也是你们个人的选择。我也不能强制大家去干什么。不过我可以向你们预言一件事,你们的陪葬注定是毫无意义的。大家都是聪明人,大家都能够看得出,满清的灭亡注定是如尘如土。当一个朝代把中国糟蹋成这般惨状,他的灭亡注定是千夫所指。你们想谋取的那点忠臣的名声,只会成为你们这一辈子的耻辱。”
  议院里头鸦雀无声,议员们都是尚远所说的聪明人,他们其实根本就没有一定要终于满清的必要。所有人现在要考虑的其实都是自己的利益。而袁世凯上台之后,大家并不放心,哪怕满清在台上,哪怕明知道小皇帝其实已经操在了袁世凯的手中。但是好歹名以上袁世凯是不能随心所欲的。
  “我们人民党发表了声明,大家都看到了。因为我们人民党首先要反对的就是满清,满清不灭,或者是在满清君主立宪的基础上搞出来的任何议会或者类似的组织。我们都不会承认,凡是支持满清存在的,就是我们的敌人。对于敌人,我们从来不会留情。但是,凡是同意推翻满清的,就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也绝对不会和朋友过不去。我们要求推翻满清,推翻帝制,实现立宪共和。这是我们人民党的立场,也是我们永远的立场。”
  “你,你这逆贼!”尚远身边锡良发出一声惨呼,就向尚远冲过来。他距离尚远最近,所有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知何时锡良已经开始泪流满面浑身颤抖。可众人视线都被尚远吸引了,竟然没什么人注意到锡良的变化。
  人民党是非常重视军事训练的,尚远也知道时时刻刻都要面对危险,对于练武防身也没有放下。再加上他早就有所准备,面对陷入半癫狂状态的锡良,尚远让开身后退两步,接着冲锡良冲到自己面前的侧身上猛踹一脚。锡良被尚远从台上直踹下台去。众人见到这变故,忍不住发出了一阵惊呼。
  院警见有人斗殴,立刻冲上来,二话不讲把锡良给拖出去了。众人只听锡良的哭声一拉溜的越去越远。却没见任何院警试图上来抓尚远。
  尚远慢慢的走回刚才自己站立的位置,这才继续大声说道:“诸公是否投票终结满清,那是诸公的事情。我们人民党作为观察员不能插嘴,更不能干涉。不过我们的态度是始终如一的,若这议会变成了中国人自己选出来的议会,我们就会高高兴兴的加入,并且和诸位一起同舟共济,共同为中华服务。若是这议会头上还有满清的旗号,那我们就会和这议会斗争到底。不死不休。”
  再次大概扫了一遍议会议员们,尚远高声说道:“我的话完了。”
  “啪啪啪啪……”严复和冯煦已经站起身鼓起掌来。这些日子以来,议员们已经渐渐习惯了鼓掌,有人带头,已经有几个议员迷迷糊糊的就跟着开始鼓掌,直到被身边的同伴一拉,他们才发现自己错了。连忙面红耳赤的低下头,根本不敢看周围议员们怒视过来的目光。
  不过这几个犯错的议员其实多虑了,周围的人根本没有怒视他们。大家都若有所思的想着自己的心事。根本顾不了这点子异动。
  尚远向台下的严复和冯煦微微点点头,两人也同时微微点头。不约而同的,三人都向着议院大门走去。这次人民党代表团观察员的任务到此完全结束。剩下要做的,就是大家一起踏上回根据地的归程。
第五十六章
争夺与重组(八)
  “美国人已经开始往中国运设备了!”武汉的英国领事团已经相当不淡定起来。
  英国人一直认为人民党叛军们是个嘴把式,却实在是没想到人民党的家伙们居然真的开始搞起了建设。美国佬赶在了前头,他们得到了铁路承包的大合同。更让英国人感到不解的是,人民党虽然也花了大价钱从英国进口设备,用来升级汉阳钢铁厂的生产能力。不过英国人的货还没到,美国人的几套设备就已经运到了。
  “我认为有必要与美国代表一起去看看人民党新钢铁厂到底设在哪里。”主管商务的参赞说道。被美国这根搅屎棍横插进来,英国方面充满了不快。大英帝国现在已经不太在乎一定要有如何程度的贸易顺差,抢了几百年,加上布尔战争中夺取了南非的金矿,英国人对硬通货的需求已经没有以前那样饥渴。现在大英帝国需要的是不断扩大进出口额度。
  不管人民党这个叛军有着种种奇怪的地方,至少英国武汉领事团愿意与人民党做生意的理由很充分。人民党提出了在“贸易平衡”的基础上扩大进出口贸易。在英国下定决心对人民实施武力打击之前,英国方面绝对能够接受人民党提出的“维持现状”的局面。
  “人民党一直说现在他们的控制区是战区,除了已经确定的贸易港口之外,其他地区限制自由进入。”这是英国人的郁闷,他们太想知道这些叛军到底都在干什么。可是能接触到的叛军们纪律严明,他们的精力看来全部用在内政方面上,根本没有人主动凑上来和英国人联络。
  “告诉人民党,我们也要派代表去看看他们新建的那个钢铁中心。”英国武汉领事馆参赞下了决定。就现在的角度来看,人民党的贸易焦点就在钢铁厂的机械设备上。既然美国人能够做这些新钢铁厂全套设备的买卖,英国人必须也能做。
  新钢铁厂的厂址设在合肥附近,进入1909年,人民党的工业中心与教育中心也开始逐渐向合肥转移。进入20世纪后,中国著名的因为铁路而改变了城市地位的三大城市里头,合肥就是其中之一,另外两座城市分别是郑州与石家庄。这三座城市成为三省省会,都是托了铁路的福。至少在现在,合肥到安庆的铁路已经开始修建。美国公司满足了人民党提出的要求,不仅要提供进行多种体力劳动的培训,美国还得向人民党出售几乎全套铁路配套设备的工厂。
  从美国公司的角度而言,这是他们求之不得的大买卖。对根据地而言,这也是求之不得的大买卖。美国货廉价便宜,质量虽然不能太保证,好在人民党与美国佬之间的《质量保证补充协议》里头对这个卡的比较严一些。美国佬需要提供维修培训。这时代的美国人根本不在乎所谓知识产权这类玩意。只要人民党能够保证付款,美国佬愿意帮人民党建设好几座学校,为这些学校提供教师。他们甚至愿意以很优惠的价格让人民党的学生去美国大学留学。
  陈克现在带着流动中央办公厅在合肥工作,听完陈克介绍了正在与美国接洽的合作之后,游缑、秦佟仁、孔彰,和其他国防科工委的猪腰干部们都皱着眉头,或者紧紧咬着牙关。
  “咱们掏得起这笔钱么?”游缑的问题很是直白。
  “美国人能造出来么?”秦佟仁的考虑着眼点很是不同。
  “咱们自己的配套设备能弄出来么?这对电力的需求可不是一般的多。现有的这些发电机根本不够。特别是那个制冷,一定得用电动机才行……”孔彰倒是满脸兴奋的神色。原本他以为人民党需要发电行业的人才,是不懂工业的外行人的冲动,到了根据地之后,孔彰觉得自己一时冲动实在是太对了,根据地给这个电气工程师如此广阔的空间,他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干劲,话也最多。
  “孔彰同志,细节咱们以后再讨论。”秦佟仁打断了孔彰的话。也不管孔彰憋得一脸难受的模样,秦佟仁扭过头说道:“陈主席,这些东西我觉得向德国进口可能更好些吧。”
  “就我所知,德国已经有了这类设备。但是德国人自己用尚且不够,他们不可能卖给咱们的。就算是卖,他们也会要一个天价出来。我们没那么多钱给德国人。倒是美国人,他们现在急需这些工业品的出口机会,又对生丝等产品需求很大。我们可以和美国人做这些买卖。”
  大家谈论的并不是铁路系统的工厂,而是陈克最在意的合成氨生产线的问题。
  合成氨在1909年的现在是一个最先进的技术,这并不是指分子式多么复杂。而是从制氢、制氮、到合成氨的反应设备。工业化合成氨需要用煤和水制氢,通过空气液化制取氮气,氢气氮气反应生产出合成氨。这一整套的体系里牵扯从零下几百度的低温到零上几百度的高温高压。
  方程式,物理原理都有,理论上一点都不复杂。根据地工业部门的留学生们都能听懂。这几年根据地模仿外国热球机生产的煤气内燃机采用煤气作燃料,煤化工业实践有一定的基础。机械生产与加工在根据地同样再是一片空白。有了汉阳钢铁厂一年多的实践培训,根据地里头甚至对煤铁复合体也有了自己的认识。
  就是因为有了一定的认识,同志们才能明白陈克提出的这套合成氨生产线,可以说居于1909年重化工的顶点。这套生产线需要将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技术凝结于一体。不是根据地现在所拥有的几个厂自己想生产就能生产的。这是需要1909年的几乎所有种工业门类的整体集合才能做到的项目。就现在的根据地条件,能全套理解这个项目所牵扯的基本项目工业化难度的人,不会超过二十个。
  “陈主席,咱们现在国防科工委已经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铺开的摊子这么大,项目这么多,搞科研开发,咱们真的是没有这个余力了。小学生早就抢光了,现在我们每天都眼巴巴的数日子,就等着第一批初中学生能赶紧毕业进入各个工厂里头来。一边工作一边实习都行。”秦佟仁的话说的很是可怜。他的言下之意,是先别搞这么先进的玩意了。
  人民党是极为重视教育的,自打1906年在“劳动营”里头开始兴办全民教育体系,第一批近三万名拥有小学学历的各年龄毕业生已经毕业。这帮拿到四年制小学毕业证书的学生,最小的才9岁。最大的一位是冯煦,今年已经67岁了。当然,冯煦因为自身的文化知识比较深厚,现在已经通过了初中二年级课程考试。老爷子兴致勃勃,还希望有生之年能够读完大学课程,拿个正规理工本科的大学毕业证。
  年纪较大的小学毕业生已经是地方上的重点人力需求对象,由于“文化水平比较高”,很多都通过了考试进入很多政府部门,成为“临时工”。但是进工厂,怎么也得是个初中生吧。令陈克惊讶的是,秦佟仁居然抱持着同样的观点。秦佟仁对陈克编写的初中教材佩服的很。他坚信,如果没有初中毕业的水平,这帮人进了工厂就是灾难。所以秦佟仁对人民党的义务教育体系有一种狂热的支持。他甚至坚持要求游缑在国防科工委内部提出死命令,“凡是家里有孩子没接收义务教育的国防科工委员工,统统不得职务提升,不得涨工资。”
  而且秦佟仁对工业的狂热,甚至让他提出未来二十年不考虑建设文科大学的建议。
  “同志们有顾虑我是能理解的,可现在的问题是合成氨生产线对我们很重要。土地氮磷钾的问题经过这几年的实践,大家都看到了吧。”陈克解释道。
  “是的。”与会的同志都点头。
  “想让四省的农田都能大量用上合成氨肥料,产量就需要近千万吨。二十年内根本不用考虑。不过这个量如果是用在各个种子基地里头呢?”陈克说道。
  “嗯?”这下同志们立刻来了兴趣。
  陈克虽然也有过二十年内年产几百万吨合成氨这样的强烈幻想,不过简单的拿纸笔一计算就知道完全办不到。但是实际工作中给陈克提供了一个思路,不可能大规模的实施普遍的合成氨以及氮磷钾均衡的土地改造,但是可以在较小规模内这么干。支撑现代农业的三大支柱,良种、化肥、农药,后两者可以因地制宜的采取土法,良种培育则可以依托农业学校,不算大的投资,小片的肥沃土地,云集的技术人员以及经验丰富的老农,这些在根据地内都可以实现。
  没有化肥,就算是有袁隆平的超级稻,土地的肥力也不可能以提供足够营养。优质的种子需要苛刻的生长培育环境,这是很多良种在普通土地上打出来的粮食无法留种的原因。合成氨生产线产量不大,即便一年只有五万吨,也能保证根据地内的良种生产基地的供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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