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寡失败以后(校对)第9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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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边一直静悄悄,浓重的血腥气却隐约可闻,黄都官深吸一口气,目中流露悍勇,踹倒木门便冲了进去,他舞着刀护住周身,却很快发现,这院中竟真空无一人。
  这个陈述或许不对,不是空无一人,而是没有一个活人。
  看着地上的鲜血和着黍饭,还有十数具尸体,黄都官不敢放松警惕,几个捕快跟着他,朝屋中一一搜索起来,很快,情况得到确认。
  秦大护送岳欣然进来,看到满地打翻的黍饭、还有一地明显是当地百姓的尸体,其中甚至还有三四个孩子,岳欣然心中第一次杀意炽烈。
  几个捕快,很是老到,查探那几具尸首与现场痕迹,很快得到结论:“都官大人,没有活口,杀人者出手十分狠辣,是老手。”
  捕快们甚至能还原处出案发现场:“这些死者应是当地百姓,方才我等查看,整个镇上再没有活口,他们吃着饭被这伙贼人突然暴起击杀,从座次上来看,他们与这伙贼人应当相熟……甚至有可能就是贼人以吃饭为借口将他们聚起来灭口的,有几个人全无防备乃是背后中刀立毙,这两个妇人应当抱着孩子求饶过,但贼人没有放过他们……从足迹来看,这伙贼人至少有七八个。”
  衙役来报:“大人,后院有异!”
  黄都官与岳欣然很快,就看到了一个巨大工程的现场,那是一个地道,挖出来的新土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若非是这院落挨着山丘,有山丘掩护,恐怕早就引人注目。
  黄都官面色阴沉:“恐怕这镇上的,都是这伙贼人的帮凶……”
  那个地道,岳欣然不必推想便知它通向何处,联想到对方杀人灭口,此地已经没有了对方踪迹,恐怕……他们还是迟了一步。
  捕快们仔细查看地道口的痕迹,很快带回来几丝布料,哪怕被泥土弄得泥泞不堪,也看得出明黄的鲜艳色泽。
  年岁最大的一个捕快面色凝重:“大人,此锦经纬之细,卑职生平仅见,若要织成整匹,必定耗工耗力,贴身穿着却也必定轻薄如蝉翼,柔软若无物。”
  这样的布料,这样的颜色……这一刻,黄都官从头到脚,每一根毫毛都根根倒竖,他嗓音几乎都变了调:“立时下去查探!”
  几个捕快自小院随便找来几块木料,便要燃了火把下去,忽然几人同时停下,朝一旁的灌木丛厉喝道:“谁?!”
  几个捕快拔刀朝灌木丛冲去,然后,他们从灌木丛中找到的却是两个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孩子,大的那个看起来不过十岁,小的那一个看起来不过四五岁。
  细微的哽咽声中,岳欣然看这两孩子皆是瘦成了皮包骨的模样,大的那一个机警地看着他们,却一声不吭,小的那一个要哭不哭,显是吓得厉害。
  岳欣然朝黄都官道:“我来问吧,你们先下去查探,不要耽误太久,若我所料不错,恐怕对方已经离开。”
  黄都官几乎立时明白过来,这里只有小陆夫人一个小娘子,孩子看到他们这些捕快拿着刀,定是什么也不肯说的,而且……想到那缕明黄衣料,他再是心急如焚,却也知道,恐怕只有眼前这两个孩子能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到两个孩子瘦得只剩下一双眼睛的模样,岳欣然想到陆府几张圆润天真的笑脸,深觉出生在亭州的孩子,真是命运太过不公。
  她单膝跪了下来,平视着大一些那个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是一直在这里吗?”
  看到拿着刀的捕快走开,只有岳欣然在身前,他才略松了一口气,眼中警惕与犹豫一闪而过,岳欣然只是抬起袖子给小的那个擦了擦脸,认真向小孩子解释道:“我们不是坏人。”
  小一些的孩子呆呆看着岳欣然,然后下意识捉住了岳欣然的衣袖,看到黑乎乎的小爪子抓在干净柔软的月白衣料上,大一些的孩子面上涨红,连忙去掰,小一些那个再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阿兄,我饿!我饿!呜呜呜呜……”
  好似要把方才所有惊吓与委屈全部哭出来一般,自己瘦成个木杆的小少年努力抱住小的那个,低声安慰:“阿奴乖阿奴乖,你想一想那个白膜,多想想就不饿了,真的,阿兄试过了,不饿了的。”
  小小的女孩儿眨巴着眼泪,委屈地道:“有黍饭的……”
  小少年打了个寒战,想到先前的惨叫,连连摇头,绝不敢带小女孩去吃那黍饭。
  岳欣然听得心中涩然,转头向秦大道:“先前你身上的米粮呢?拿些出来分给两个孩子,回去我再补给你。”
  秦大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小陆夫人怎么知道我私扣了一些!
  但他不敢追问,两个孩子瞧着也真是可怜,他摸出怀里藏着的几块小甜饼,连忙打开递给两个孩子。
  甜甜的香气冲进鼻子,小女孩滴答地流了口水,伸手去抓,小少年抱着小女孩却又后退一步,脸上十分纠结犹豫。
  岳欣然看着那几块小甜饼,心中也是十分惊讶,以亭州如今的情形,粮价之贵可以想像,在州牧府当差那点俸禄,可能自己都得饿死,怎么养活家人,必是要趁机多捞一些的,给秦大去买粮的银子中也留下了余地。
  但她没有想到,秦大买的居然是几块小小的甜饼。
  秦大不由道:“我家那几个,也是这般年岁……饿得馋坏了连家中的小木箱都啃……唉,”这牛高马大的汉子一抹眼睛:“这遭瘟的老天不开眼呐!”
  岳欣然转头向着这小小少年道:“拿去吧,不要怕,就当我们是用这几个饼子问你几个问题,你回答了,便把饼子拿走,好不好?”
  小少年深吸一口气,想把自己的眼睛从那几个饼子上拔下来,然后坚决地道:“我不拿阿奴换吃的!”
  这一句拒绝背后有太多不寒而栗,也解释了为什么,全镇人都聚在一直吃黍饿,小少年却带着妹妹阿奴未得参与。
  这样单薄的身躯,明明还没有长大,却还要护下了另一个小小的孩子,其中遭遇的许多可怕,只在这一句问话见可见端的。
  岳欣然郑重向他许诺道:“我们可以对天发誓,这个饼子只向你换几个问题的答案,不是用来换阿奴。”
  小少年盯着她的眼睛,孩子的眼睛真是干净纯粹,见识过太多人心险恶,恐怕也最是能过滤真假。
  小少年一直紧绷的肩膀才松开,把妹妹略微放开,小女孩儿抓过甜饼阿呜一口,又忽然转身,把咬了一半的饼子塞到小少年的嘴里,兄妹两个狼吞虎咽,好险没有咽着,可是,这也是他们生平吃过最香甜的饼子了。
  岳欣然连忙叫住:“阿奴饿了很久,不能再吃,会撑坏的。”
  小少年也知道,之前那群凶神恶煞带了米粮来的时候,镇里就有几个人活活撑死了,十分吓人。
  他摸了摸阿奴的肚子,便把剩下的饼子收到了怀中,看着岳欣然随即一脸赧然局促,他还没有回答问题就收了人家的饼子,很是过意不去:“恩,您问,我定然知无不言。”
  阿奴恋恋不舍地看了阿兄怀里一眼,却也不吵不闹,乖乖坐着。
  岳欣然微微诧异,这显然是一个读过书识过字的孩子,将亭州这样的民风作践至此,不论北狄,还是方晴,当真是百死莫赎。
  几个捕快很快自地道中回来了:“我等没有走太远,一路皆发现了那衣料,恐怕是被半拖半抬着上来的……”
  小少年条理清晰的回答很快印证了捕快们的猜测,这些贼人月前来到镇中,许诺米粮叫全镇一起帮挖地道,却在今日突然发难灭口,小少年与妹妹因为没了大人,不能为挖地道出力,自然被驱逐,这一日天不亮,却是阿奴被黍饭香气吸引而来,随后小少年只听得院中惨叫连连,看到那些人浑身带血,小少年带着妹妹不敢再动,看着那群人抬着一个只穿了黄色内衫的人上了马车走了。
  黄都官敏锐地问道:“黄色内衫的人是被抬走的?”
  小少年肯定地点头,他甚至还道:“那些人,说的是北狄语。”
  “你有看到他们朝哪儿去了?”
  这小山丘看得到半个镇子,故而有此一问。
  小少年指了一个方向,黄都官深吸一口气:“要是他们过了沙河……那便是北狄地界!”
  岳欣然霍然道:“黄都官,不必再去地道了!叫一人回去报信!我们迅速去追!”
  如果只是一群可能搞坍祭台、图谋不轨的贼人,岳欣然绝对会等待救援,可是现在……景耀帝绝不能轻易落入北狄之手,否则一个不好,整个大魏都会如今日的亭州一般,成为人间炼狱。
第85章
找到了!
  黄都官满嘴苦涩,
他只是想好好混个任满,却在任上遇到皇帝被狄人劫走……这样的滔天大案,
由不得他拒绝岳欣然的提议,
他迅速安排了一个人去军营报信,约定了标记与信号,
再带上了那些布料,便算是有了物证,能说服安国公相信。
  岳欣然看着地道,
也在屋中一面醒目的墙上留下了字迹。
  而后,一行人便匆匆上马朝北而去。
  岳欣然忍不住回望身后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十里铺,秦大问道:“小陆夫人可是在担忧那两个孩子?”
  岳欣然叹气地点头,他们把米粮给那两个孩子分了一些,可整个镇子都没有活人,
不知两个孩子会否过得下去。可此去追寻景耀帝的下落,
岳欣然自己都无法说自己会如何,
她除了吩咐两个孩子照料好自己,竟是急切之间没有太好的办法安置他们。
  秦大叹道:“小陆夫人,整个亭州这般的孩子不知有多少……他们能遇到小陆夫人已是幸运,
先前他们都能好好的,以后也定然能够好好过活的,
您放心吧。”
  岳欣然捏紧了手中缰绳,
当日老头子在崖山向所有弟子提出的那一个问题不期然间再次浮上心头。
  天下贫弱者甚多,到底如何才算真正相助?
  崖山之时,那不过只是一个茶余饭后她与老头抬杠的辩题,
口头轻松,实也遥远,而现在,这个问题,在看到亭州这一幕幕之后,却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化为了沉甸甸的重量压在肩头,不容她推辞,不容她犹豫。
  这群北狄人显然是十分熟知大魏地形,一路选着人烟少至的路线,竟完美地避开了城镇。
  岳欣然与黄都官一行,自然不惜一切地拼命追赶,只能庆幸他们发现治工消失一事十分及时,追踪而来已经算得上十分快,且亭州少雨,对方车马的一路痕迹还可以分辨。
  岳欣然从对方一路没有扔下车马一事,可以清楚地推断:“陛下应该还活着。”
  否则没有必要带具尸体这样赶路。
  黄都官在石头上画了一个标记,也点头道:“从马粪来看,我们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这标记乃是查案时都官系统内约定好的标记,隐含了追踪发现的信息,以供后来者知晓,如今正好用来给安国公一行指路。
  黄都官收了颜料,神情却是凝重:“小陆夫人,此事恐怕不妙。”
  岳欣然也是面色沉重,她因为想相助封书海,来之前亦曾仔细研究过亭州的堪舆图,自然知道,他们这一行竟是一路再向北而行,恐怕要不了两日,就要到亭州边界,而且,更重要的是,亭州如今乃是战地,哪怕仍然在亭州地界,越往北,遭遇接应的狄军的可能性就越大。
  到得此时,岳欣然细细推演对方的谋划,也不由觉得真是步步谋划、胆大心细,收买治工从事,不,或许这治工从事早就成为了北狄的间子,这群北狄人借着参与修建祭台,从十里铺挖地道打通两边。
  安国公数度亲自查探祭台都未看出什么异常……因为真正的异常根本不是祭台,而是祭台下的地道。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祭台本身,反而忽略祭台之下。
  祭台要动什么手脚完全可以等到阅兵开始之前,在此之前的所有检视自然都看不出任何异常。
  景耀帝登台之际,他们利用祭台的手脚将景耀帝从地道运出来,也许还用了一些遮掩,拖延了安国公那头。
  如果不是岳欣然为了“以工代赈”要去调查做工百姓的情形,误打误撞发现治工从事消失之事,恐怕安国公反应过来之时,这伙北狄人已经带着景耀帝消失在了亭州。
  届时北狄大军压境,宣布景耀帝在他们手中,甚或是将景耀帝推到阵前,那些将领该如何应对?
  怎么应对都是一桩天大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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