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臣(精校)第3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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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氏冷冰冰的说道:“老爷欣赏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来,客套什么?”
  林缚心想大概顾悟尘也受够了这婆娘的气,只是顾悟尘之所以能成为楚党新贵,其才学阅历是其次,主要还是因为他与顾氏的婚姻使他成为楚党领袖汤浩信的女婿、副相张协的同门。他暗啐了一口,表面仍毕恭毕敬的说道:“林缚欲在江宁办间商号分销东阳茶纸等物产,顾家乃东阳官定的茶商,林缚想请夫人应允,顾家运出东阳的茶叶都由我在江宁商号代销。顾家若是应允,除了按时价收购茶叶外,林缚每年还愿额外再给顾家一千两银的干股份子钱。”
  顾氏坐在马车里微微一怔,没想到林缚要在江宁办商号,本想跟林缚说“顾家的事情要她答应做什么”,她刚要张口,转念想到:老爷现在是顾家最大的凭仗,为什么她不能决定顾家的事情?转念又去细想答应林缚这事的好处。
  本来顾悟尘在江宁为官,顾族又在数百里外的石梁县,顾悟尘根本无暇分身去过问顾族的事务,但是让顾家的茶叶都由林缚在江宁的商号来分销,事情就又有不同,顾氏心想:石梁县的事情,老爷鞭长莫及,江宁眼皮子底的事情,老爷总能过问一下。这么一想,就觉得答应顾家运出东阳的茶叶都由林缚名下的商号负责分销是桩好事,转念又去琢磨林缚额外许诺的一千两银干股份子钱是什么意思,想了片晌,又不大确定,便隔着车窗帘子问林缚:“按时价收购茶叶就行了,还额外提干股份子钱做什么?”
  “大人赴任江宁,夫人及公子、小姐都是迁居福地,林缚本来备上厚礼以尽心意,只是林缚自立门户、初办商号,囊中有些羞涩,只能厚礼变成薄礼略尽心意,请夫人笑纳……”林缚先不提干股的事情,将贺仪礼单递给马车前的婆子,让她递给车里的顾氏。
  顾氏坐在车里接过礼单,心头肉一跳,心想以前看不起的林缚竟然如此的豪气。坐在一旁的顾君薰疑惑的侧过头来,看见礼单上写有官银八锭、羊脂白玉佩一枚、枣红名马两匹;这些贺仪稍后自然直接送到顾家。
  顾氏将礼单合下,对林缚印象突然就好了起来,心想族侄顾嗣明说林缚是个不名一文的穷酸书生,大概是心里妒忌嚼舌头说他坏话吧,这时心里对顾嗣明厌恶起来,她在车里说道:“你家二代对顾家有恩,我哪好意思收你这么厚礼?你竟还说什么薄礼!”
  官银八锭就是四百两。林缚手里银钱除了五千两做商号本金外,就剩下不足千两银周转,一下子送给顾家四百两当贺仪,他心头也在滴血,但是他晓得在江宁最大的凭仗就是顾家,这血本不下不行。虽说顾悟尘对他颇为赏识,但是奈何顾府的当家人是坐在这马车里的顾氏,偏偏顾家公子顾嗣元对他印象又不佳,怎能不下些大本钱?林缚犹觉得八锭官银礼还轻,顾悟尘出任江东按察副使,真要有心贪财,下属官员几十两银还真拿不出手,八锭官银在所有贺仪中还真算不上什么,林缚又咬牙将此次带到江宁来的四匹好马中让出卖相最好的两匹;那枚白脂玉佩本是前些日子东宁府左司寇参军张玉伯所赠,也就值几两银子的物什,然而玉质好坏,个人主观性很强,林缚厚着脸皮将这枚玉佩写入这份礼单,就是要引导顾氏误以为那是值上百两银的好物件——这份贺仪在顾氏眼里也差不多有上千两纹银的份量。
  即使如此,顾氏犹不忘提“厚礼、薄礼”的,显然是对那每年一千两银的干股份子钱念念不忘。林缚嘴角微笑,他还就怕顾氏忘了这茬不提,说道:“实不瞒夫人,我原先备下二十八锭官银当贺仪,前日船厂那边紧急要支付两千两订银,林缚在江宁一时又找不到其他人支借,匆忙之下,只能从给大人、夫人的贺仪中暂时支走二十锭官银应急。这两天手头宽裕些,本想将贺仪再备足,转念又想:那之前支走应急的二十锭官银为何不能算作大人、夫人在商号的本金?林缚便私下替大人跟夫人做了主张,那二十锭官银便算是大人、夫人在商号的入股本金。只是商号经营赢亏无时,林缚不能让大人、夫人担经营风险,遂决定向大人跟夫人每年支付一千两银作赢利……夫人不会怪林缚擅作主张吧?”
  官银标准大锭,一锭足色五十两。
  二十锭官锭足色一千两银。
  顾氏在马车里听林缚将这些这本是虚无的一千两银说得莲花乱灿,眉开眼笑道:“怎么会怪你?怎么会怪你?”
  “那我等会儿到府上,就将认股契书写给夫人你。”林缚说道。
卷三
江宁风月
第17章
肥差任选
  顾嗣明掀开车帘子,瞥眼看着前头策马而行的林缚,隐约听见他爽朗的笑声,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只知道他跟坐在前头马车里的婶娘聊得谈笑风生,心里泛起一股子酸劲,又觉得奇怪:婶娘明明看不起这酸儒,今天怎的待他这么亲热?
  待车马抵达天汉桥北的顾府,按察使司遣派来听候使唤的杂役、马夫、丫鬟、仆妇八九人都站在府门外等候着跟新主家相认,还有几名锣鼓手在一旁敲敲打打,吸引了一群邻里过来围观新官家入住大院,好不热闹。顾氏与顾嗣元、顾君薰下了马车,给新旧仆役发了红纸封包的利市钱,顾嗣明见顾氏丝毫没有将他当成堂少爷介绍给下人认识的意思,心里酸溜溜的,阴着脸跟着众人进了宅门,看见林缚跟在顾氏后面指着周普、赵虎两个扈从帮着将行李箱笼抬下马车,他走过去酸溜溜的说道:“林举人这么热心帮忙,怎么没让肖家娘子过来搭把手,许是舍不得金屋藏娇了吧?”
  林缚看了顾嗣明一眼,心想这小子还真是不会看人的脸色啊,他带谁来给顾家帮忙都成,就是不能带柳月儿过来,这小子偏偏要在顾氏面前提些这茬,他笑盈盈的回答道:“我代柳姑娘多谢堂少爷关心了……”
  顾氏眉头微蹙的看了顾嗣明一眼,越发觉得他面目可憎,心想林缚还真是好脾气,不管怎么说,顾嗣明都是老爷比较亲的侄子,顾氏即使心里不悦,也没有发脾气,只跟顾嗣明说道:“你将天桥也喊过来,我正好有事跟你们俩说……”
  “是的,婶娘。”顾嗣明屁儿颠颠的去找正指使下人将行李箱笼往屋里搬的顾天桥了,顾悟尘之子顾嗣元在一旁随口问他娘:“什么事,要将嗣明跟天桥一起喊过来?”
  “去年你爹获朝廷恩释,顾家也重新成为东阳府的八大茶商之一。我们在东阳时,老听到顾家的几个老人抱怨,说什么就算重新成了官定的茶商,自家茶山、茶园产的茶,从茶农手里收上来的茶,都卖不出东阳去,只能低价卖给林家货栈……”这会儿顾嗣明拉着顾天桥过来,恭敬的站在台阶下听顾氏跟顾嗣元说茶商的事情,顾氏自顾自的说道,“他们在你爹面前抱怨了好几回,我想想也是,也不能任让林家这么欺负到顾家的头上来,我就在想,难道顾家就不能将茶叶卖给其他家的商号,非要绑死在林家身上不成?”
  “其他商号倒也有找,”顾天桥站在台阶下老实的回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林家谈妥的,其他商号都不接我们的茶,我们又没有能力将茶运出东阳分销——这次跟叔婶到江宁来,就想在江宁找家愿意将顾家茶运出东阳的商号。”
  “我看你们也不用找了,”顾氏说道,“林举人在江宁就有一家商号……”林缚在旁边插了一句:“敝商号集云社……”顾氏“哦”的一声,继续拿吩咐的语气跟顾嗣明、顾天桥说道:“我看日后顾家的茶就都交给集云社好了,你们总不用担心林举人会压顾家的价……”
  顾嗣明听了顾氏这话都目瞪口呆,扭头看向林缚,眼睛又是疑惑又敌视,问道:“林举人只比我们早七八天进城,名下又怎么冒出家商号来?再说顾家将茶包销给你,跟包销给林家又有什么区别?”
  顾天桥虽说心里同样惊讶,但是他前些天跟杨朴一起跟林缚去过东阳会馆,便觉得林缚在江宁颇有声望,再说他生性也实沉,心里虽有疑惑,也不愿意站出来顶撞顾氏。
  顾嗣明的抢白,让顾氏相当恼火,她压着嗓子问道:“难道嗣明贤侄担心我给林举人骗了?还是担心我要还林举人两代对顾家的恩情偏帮林举人?”
  顾嗣明这才感觉到顾氏对他的强烈不满,心里有些慌,忙争辩道:“婶娘,嗣明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林缚在上林里实在没有什么好名声……顾家自有茶园就有两千多亩,年产干茶芽近四万斤,林缚哪有这个本钱包销顾家的茶叶?”
  顾氏不知经济,也不知道四万斤茶值多少钱,她疑惑的看了林缚一眼。
  林缚站在台阶上看着顾嗣明,哂然而笑,说道:“四万斤茶官定榷价也不过两千两银,堂少爷未免太小看我林缚了……”
  官定榷价是官定茶商、茶场从茶农手中收购茶叶的指导价,也是官府从中抽取茶税的基准价,东阳铁幕山茶官定榷价折茶每斤才五十钱,当然比实际的市价要低许多。
  顾氏心想林缚此次送给他家的贺仪就不下千两,两千两银的收茶本金绝对不在他的话下,又想到林缚每年还要额外给他家一千两银的份子钱,这笔钱差不多就有收茶本金的一半,心想林缚真是慷慨,两相比较,对顾嗣明越发的看不惯,说道:“究竟能不能成,还要顾家老爷说话,你不要在这里呱噪了,”不想搭理顾嗣明,侧头吩咐顾天桥道,“天桥,你写封信将事情细写清楚,今天就让人捎给石梁县去,让顾家老爷拿主意。”
  顾嗣明犹如大冷天给敲了一盆凉水,直觉透心彻骨的冷;顾天桥老老实实的点头答应下来:“等这边收拾妥当,我便去写信……”
  顾嗣元却知道家里大小事都由他娘做主,没有他说话的份,他虽然看不惯林缚,却不会在这件事上跟他娘争执。
  林缚说道:“集云社掌柜下午要坐船回石梁去,我看天桥写好的信就由他带回石梁县好了……”
  “这也好。”顾氏恨不得马上摁住所有顾家的长辈点头答应这事,林缚直接派个掌柜回石梁县谈这件事,最合她的心意,也完全不管顾家人会怎么想。
  林缚又说道:“集云社要包销顾家茶,需找个懂顾家茶的人手来帮忙,天桥兄不嫌委屈,能否到集云社来帮忙?其他不敢承诺什么,小小的茶铺子掌柜,会不会太委屈天桥兄了?”
  顾天桥他们跟着来江宁,本来就指望依托顾悟尘的关系在江宁找一份好的行当,增涨见识、阅历,能去茶铺子当掌柜,对他来说,算是一步登天了,不过他没有得意忘形,说道:“一切还是等家里老人拿了主意后再说……”
  林缚知道顾嗣明能跟到江宁来,是因为他家与顾悟尘家血缘关系比较亲近,顾天桥能跟过来,还是他本身聪明好学,处事待人都有一套,做事情很受顾家人看重,反正集云社在江宁最缺人手,不如将顾天桥直接拉过去。另一方面,他一点也不担心顾家会反对,顾家好不容易抱住顾悟尘这根粗大腿,哪里会轻易脱手?再说他让林景中直接去湖塘跟顾家老人交涉,在茶价上会比林家有相当大的涨幅,要给顾家一个台阶好下,便说道:“既然这样,不如就辛苦天桥兄也走一趟,当面说总比信中写的要清楚,万一顾家长辈有什么不明,也可以当面询问天桥兄你。”
  顾天桥心里想:我又知道什么状况?听顾氏满口说好,他也就答应下来:“我便走一趟,也没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顾嗣明给晾在一旁不被搭理,他既有着对林缚的无名恼恨,又有着给顾氏训斥的慌乱,又不知道该插什么话才能挽回些局面。
  顾君薰好奇的站在一旁,听着林缚他们三言两语的将包销顾家茶的事情谈妥下来,她站在顾氏的侧后,胆子稍大的定睛看着林缚,看他俊朗的脸上神情从容淡定,待林缚的视线无意转过来,她便撇脸看向别人,心似小鹿乱撞,跳得厉害。
  ※※※
  顾悟尘一直到午后才从衙门回来,这边已经谈妥集云社包销顾家茶的事情,摆好酒席等他们回来。
  顾悟尘在内宅换下公服时,听顾氏说起集云社以及林缚送来那份贺仪。
  “怎么能收他这么重的贺仪?”顾悟尘抱怨道,“他到江宁来也不容易,他是给林家赶出来的。这礼酒席后退还给他,还再加一份回礼。”他终是念着林缚两代人对顾家的恩情,不愿贪林缚的厚礼。
  “这也是他的一分心意,总不能将他的心意推掉?”顾氏却不舍得将林缚的贺礼退掉,说道,“那两匹枣红马,嗣元看了喜欢,都已经要了过去套车,你总不能一点都不管儿子的感受?再说你多帮衬林缚些,难不成我们今天收他这份礼,以后待他的恩情会轻过这个?你这一推,彼此的情义不就淡了?”
  顾悟尘想了片刻,便不再跟老妻争执,换了便服,走到前厅来入席坐下,将林缚唤到身边坐下,说道:“你在江宁办商号是好,不过也不能误了前程……”
  “这是自然,也就商号草创之际,林缚才去花些时间打理,等一切步入正轨,林缚当然还是要求前程的。”林缚说道,不仅在顾悟尘心里,在这个年代几乎所有人的心里,做官是压要一切的,常言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又有言“毁家知县、灭门知府”,做官一手握权、一手捞财,自然是这世间第一等的行当。
  “你知道就好,”顾悟尘见林缚能拎得清轻重,颇为欣慰的说道,“我今天算是到按察使司衙门正式赴任,与按察使张大人交割职辖,耽搁了时间,让你在府中久等了。我在衙门里简单了解一下,按察使司还有一些闲差缺职,品阶都不高,看你是否属意哪个?”按察使司哪可能有多少空缺?不过顾悟尘赴任不可能不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安插人手。既然林缚不想当幕僚,而想直接谋个一官半职,顾悟尘觉得林缚值得信任,才干也能依赖,便想着让他在自己的职辖范围内当个属员,也算是间接了了用他当幕僚的心思。
  顾悟尘的话让顾嗣明等旁边人听了既羡又妒,岂不是按察使司衙门里的肥缺肥差任林缚挑选?
卷三
江宁风月
第18章
投桃报李
  顾悟尘在酒桌上跟林缚说按察使司所属的闲差缺职由他任选,旁边人听了既羡又妒。
  按察使司掌一郡刑名按劾之事,兼具司法与监察之职,设正三品按察使一人,正四品按察副使一人,另辖兵备、提学、巡海、监军、驿传、屯田诸事皆设分司职官,加正五品佥事衔。
  虽说一郡之权三分按察使司、宣抚使司、提督府,事实上,按察使司对其他两司的权力渗透相当的严重。如按察使司下设正五品兵备佥事,平时兴学教化、修葺城池、审理诉讼,战时则节制府县地方兵员剿平乱事,实则给了文臣统兵之权;按察使又下设正五品监军佥事,对提督府各镇有监军之权,实则是本朝以文驭武的典范。
  且不论按察使、按察副使,下设各分司正五品佥事也是位高权重,属于京派官之列。除了这三者以及其他一些重要职官外,按察使司衙门所属的官吏多为属员属吏。这些属员属吏,有入流的八九品小官,也有不入流的小吏,就都属于地方捡选官的范围。这其中有清水官,也有油水滋滋直冒的肥差遣,有时候一个小小的八九品官,权力就大得吓人。
  顾悟尘这么一说,如何让别人不对林缚既羡又妒?
  虽说江东按察使司的属员属吏捡选由江东宣抚使司及江宁吏部共同负责,但是具体要用谁,主导权还是在按察使司那里,唯一的前提条件就是要从宣抚使司及江宁户部能找到此人投过去的身牍。当然了,当按察司自身对用人没有明确的人选时,宣抚使司及江宁吏部就可以行使推荐权。
  林缚也没有想到顾悟尘刚赴任就许下如此承诺,忙站起来长揖相谢:“多谢大人赏拔,林缚自当肝脑涂地以报大人知遇之恩……”
  “你有此才干,我当荐你为朝廷效力,”顾悟尘满面春风的笑着,他很高兴林缚这回没有拒绝,“你仔细想一想,不忙着今天就做决定……”他到江宁来,虽说顶着楚党新贵的光环,要没有合用、值得信任的人手,一样会给别人架空。杨朴、杨释、马朝虽然都是值得信任的身边人,但是他们没有功名可晋身,只能安排做典尉等低阶护卫武职,但是在按察使司衙门里做武官是没有前途的,掌握不了事权不说,也没有晋升的通道。林缚虽说只是举子功名,晋身起步低了些,但是更方便操作,也毕竟属于文臣班子里人。
  ※※※
  虽说有顾悟尘的允诺,林缚却不敢大意,真就闭着眼睛挑选一个清闲差使。顾悟尘是楚党新贵,又是堂堂正四品大员,想要做什么,自然能随心所欲,不用太多的顾忌;他林缚就不行,他要避免跟按察使司中下层官吏起冲突,避免成为按察使司中下层官吏群起而攻之的对象,从按察使司选择位子就要小心谨慎。
  随后几天,赵虎护送林景中、顾天桥返回石梁县谈包销顾家茶货事宜,林缚在西城藏津桥附近找了一间铺子买下来。铺子后面的院子有三间正屋、四间厢房,可以住伙计、堆存茶货。
  虽说林缚决意在东城外的金川河口建货栈、又要买船组船队,使集云社成为兼顾坐行两销的大型商号,但是这些事情不是有银子就能一两天就能做成的。
  从现实角度考虑,即使顺利谈成包销顾家的茶货,在明年春后新茶上市之前,顾家手里也只有千余斤旧茶能运到江宁来,前期铺再大的摊子都没有用,还是先开间茶货铺子是正经。
  林景中他们离开四天就返回,林景中、顾天桥、赵虎三人风尘仆仆,林景中身子风弱,脸都瘦了一圈,赶回来茶都没喝上一口,就拉着林缚到西城藏津桥看新买的茶货铺子,觉得市口、价钱都颇为满意,跟林缚开玩笑说道:“我还当你要做甩手东家,没想到你比我预料得要精明许多……”
  “我做不做甩手东家不要紧,你要尽快做甩手掌拒……”林缚说道,这个年代有一种恶习,那就是师傅带徒弟,始终会留几手,很少有人愿意将行业里的种种关窍清清楚楚的跟徒弟一下子就说透,以免师傅给徒弟抢了饭碗,再说让徒弟多学几年,能廉价的多使唤几年,所以行业学徒出师的周期极长,就像林景中要是按部就班的在林记货栈内做事,就算他是林家子弟,三十岁之前想做到普通掌柜的可能性也很小;林缚就怕林景中在林记货栈也学了这个恶习,压制顾天桥及其他聘请的伙计不让他们在集云社里出头。
  “……”林景中嘿然而笑,给林缚点醒还有些尴尬,不过想想也是,林缚办集云社商号立志甚大,他若将心思放在小小的茶货铺子只会让林缚小瞧了,说道,“我晓得哩,我也希望有人能帮我……”
  “此时才是一间茶货铺子,日后货栈、船队都办起来,需要大量的能人熟手,”林缚按着林景中的肩膀,“还有就是金川河口货栈的事情,也需要你帮我去跑脚。”
  “那可不是要我的麻杆腿都跑断?”林景中咧嘴笑道,心里绝无怨言,他在林记货栈当了两年账房,自认为比他人出色,但是苦无出头之日,这时候辛苦归辛苦,却绝无嫌弃。
  从江宁到东阳来回五百多里路,还要去湖堰跟顾家谈包销茶货的事情,还要回上林跟七夫人说事情,他来回才用了四天时间,在上林里家中就睡了半夜,脸都瘦了一圈,这其中的辛苦都是他甘愿承当的,人也一头的劲。
  林缚又跟顾天桥语重心长的说道:“天桥啊,现在还要你跟景中多学些东西,我可指望明年春后就能将这间茶货铺子都交给你来管……”
  顾天桥点头说道:“谢东家了。”
  这次他跟林景中回石梁湖堰,集云社愿在林记货栈收茶价上再提价三成,除了顾家上千斤老茶一次收走外,还为明年春后的新茶支付三百两银的订金,这件事又是顾氏在背后一心想促成,至于跟林家的交涉也完全不用顾家担心,顾家长辈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甚至还派两个人跟到江宁来当学徒。
  学徒只供吃喝,免费差遣,但是顾家要想走出限足东阳府的困境,没有几个堪用的族中子弟不成,所以想尽可能多派些人到江宁来学手艺长见识;这一点,林缚倒有预料,事先吩咐林景中要是顾家长辈有提起这事就爽快答应下来。
  林缚并不想将顾家限制在东阳府出不来,然后集云社可以持续不断的从顾家身上吸血。首先要照顾七夫人顾盈袖的心思,再一个,就算此时提价满足了顾家的要求,时间一长也难保顾家不再滋生新的不满。
  林缚有着千年之后的阅历,知道一件事或者彼此的关系要维持长久,要有共同利益的基础在才行。
  除了顾家送来两个学徒外,赵虎这次也将他年仅十二岁的小弟赵熊带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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