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臣(精校)第3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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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缚知道赵虎他爹娘,特别是他娘赵氏是什么心思。庄户人家供应子弟读书很不容易、很费力,再说读书博取功名也是撞大运的事情,像赵虎他弟兄三人,在义学里读过两年书,就早早的给喊回家帮着种田打柴干杂活,也是庄户人家普遍的选择。
  二儿子赵豹已经十五岁了,给赵氏拉过去在七夫人跟前跑脚,这次赵氏就让赵虎将小儿子带到江宁来,比起起早贪黑给几亩薄田绑住,到城里学门手艺才是正经,能当上掌柜或者师傅,对庄户人家子弟来说,就是天大的出息。
  看着赵虎拉着他小弟赵熊在那里吩咐事情,到江宁才半个月的赵虎吩咐起话,俨然他已经是老江宁客了,林缚哑然失笑,将赵虎、赵熊喊到身边来:“你爹娘怎么给你们三个兄弟起名字的,虎豹熊,整一个动物园?”
  “动物园是什么?”赵虎听着新名词,疑惑的问道。
  “皇家狩猎之地长林苑饲养虎兽供王室子弟精习骑射,不是叫动物园更合适些?”林缚胡扯道,将年纪尚小却长得虎背熊腰、只比自己矮一头的赵熊拉到身边,“我给你新取个名,‘赵熊’中间加一个‘梦’字……你年纪还小,暂时不要学什么手艺,城里有书塾,你再去读两年书,还怕你一个小家伙能将我吃穷了?”
  “赵梦熊,这名字好,文王梦熊,立志甚远,”林景中走过来笑着说道,“还有一桩喜事,赵虎不好意思说,我来告诉你。”
  “什么喜事?”林缚问道。
  “你还记得下林里郭老头家的闺女红英?”林景中说道,“本来郭老头家反悔不谈了,前些天又找人托七夫人说项,这亲事还想接着谈,就等着赵家这边给回音呢。赵婶气愤郭老头先前反悔,拖着不理。这次我跟赵虎回上林里就住了半宿,郭老头找个人来直接试探赵虎的意思。我们在上林里停留时间短,又要忙着跟七夫人说事情,又要匆匆忙忙往回赶,我本来要让赵虎再在上林里留两天,他不愿意,说这边缺人手……说实话,赵虎什么心思,我也没有搞清楚。”
  林缚哈哈大笑,说道:“谁不指望闺女能嫁个好人家?郭老头那心思,虽说可憎,也能理解,”捏拳捶了赵虎一记,“你要对人家还有心思,就早早给个回信,过年把人接到江宁也行,拖下去你就不怕节外生枝让人家误以为你没有谈的心思将闺女许给别人家?”
  赵虎本来脸黑,这时脸臊得紫红,嗫嚅着说:“等……等有人回东阳,捎个信回去就是。”
卷三
江宁风月
第19章
茶货行销
  顾天桥终是跟林缚他们要生疏许多,看着他们亲热,站在一旁心里十分羡慕,他们本来在路上都商量好让赵虎他弟弟在茶货铺子当个小学徒打下手,没有想到林缚还要供赵熊在城里读书,心想赵虎也不过是名扈从,林缚倒是能真心待他们,自己要是能诚心做事,想来以后也不会差。再说刚才林缚当面就要林景中不要有保留的让他尽快上手主事这间茶货铺子,他就颇为感动。
  林缚看着顾天桥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开口唤他:“天桥,你是有家室的,现在忙碌得很,年后就将嫂子跟小公子接进城来呢,你放心,我支给你的月银,节俭些,在江宁城里养家糊口总不成问题……”
  “天桥代云娘、小虎谢东家了。”顾天桥说道。
  “不要这么生分,你还是喊我林缚好了。”林缚希望顾天桥将妻儿都接到江宁来,笼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想他在江宁安家落户后,用在石梁顾家的心思自然就会减淡。
  顾家还有千余斤老茶,顾家特意留下来的,茶质都相当不错,过两天会让吴齐他们用马车运来,林景中他们回来赶得急,随身只运用百斤茶货应急,茶货铺子要开张,铺子里没有茶可不行。
  将顾家两个学徒还有赵虎兄弟都遣去收拾铺子,林缚将林景中、顾天桥等人喊到屋里商量经营的事情:“景中还跟我们回簸箕巷去住,铺子就麻烦天桥领人守着,江宁城里经营茶货铺子都是坐商,守着铺子等客户上门来买茶……这个经营方式要改一改。”
  “怎么改?”林景中问道。他在林记当账房两年,所知道的商号运营都是“货栈运销、店铺坐销”,另外还有小摊小贩(行脚商人)走街穿巷的行销。他也知道有些商号会在庙会年节时找些锣鼓队、舞狮队满城的鼓打舞闹,宣传商号的名声,对茶货铺子来说终归还是要守着铺子等客人上门来,不知道还有其他方式可行。
  “这些天,我得空都去城中各处茶肆坐坐,”林缚心想受时代的限制,要将千年之后的经验都搬到此时来,是绝然不行,但是有些经验完全可以借鉴,“这江宁城里有名的茶楼就有四十余家,他们本身就兼营茶货;那些个无名的、散落在大街小巷的茶肆不下上千家,这些茶肆对茶质不挑剔,每家每年用茶计二百斤,就需二十万斤茶。我也找茶马使衙门打听过来,运抵折去分销的,江宁城十五万户人家每年用茶约四十万斤,也就是说茶肆用茶差不多要占全城用茶的半数……”
  听林缚这么分析,林景中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明悟,他以前在林记货栈做账房时,自以为看事情想问题很深刻,这些天也一直为经营茶货铺子的事情绞尽脑汁,却远远没有想到要站在这个高度去看茶货经营的问题。
  林缚的意思很明显,守铺坐销的模式要改,但是茶货铺子不可能雇佣大量人手走街穿巷的向城中每户人家行销茶货,有重点的向城中茶肆、茶楼行销茶货却是可行。其他茶货铺子都是守铺坐销,这边行销送货上门,自然要占很大的优势。林景中心里盘算着,各家茶楼、茶肆除了新茶上市时会集中备货外,通常都是两三月备了一次货,也就意味着雇用一个伙计同时给五十家茶楼行销茶货完全没有问题,覆盖全江宁城也只需要二三十个伙计。
  林景中越想越兴奋,说道:“如此看来,我们要多请些人手才行……”
  “这个不忙,先照这个思路慢慢去做……”林缚说道,有些事情想起来容易,做起来未必容易,其他茶商、茶货铺子眼看着销量大减,不可能坐以待毙,一旦发现这边改变了坐销模式,他们要么跟着转变,要么就联合起来抵制这边。就算一切都顺利,他们从哪里拿更多的茶货去行销?在明年新茶上市前,他们手里只有顾家上千斤老茶,从其他茶商那里高价囤货,利润就会低许多,而真正的茶源地茶园、茶山、茶田等都给各地官定茶商乡豪们垄断着,集云社想要直接从茶源地买茶,除非推翻本朝的茶马盐铁专卖体制。
  这个时代茶消费也是习惯罐装饮料的千年之后难以想象的,差不多达到“君子小人无不嗜、富贵贫贱无不用”的地步,朝廷每年茶税收入高达二百万两银,占全国每年税赋近两成,茶贸易绝对是跟盐铁贸易并存的大宗物资贸易。
  林景中想的没有林缚那么远、那么深,反而心思能用在细处。他也没有贪心想要将全城千余家的茶楼、茶肆所需茶货都垄断了,那是不可能的;就算能行,也会将全城同行都得罪干净。在江宁没有站稳脚跟之前,指不定茶货铺子夜里给哪家同行一把火烧了都有可能。但是他想着有这么个思路,从藏津桥周边做起,有顾家上千斤老茶打底,再从其他茶店调两三千茶来,两三个月就能将销路打通,就不愁明年春后从顾家收购数万斤新茶后会积压在手里——林景中这些天来一直担心来年顾家四万斤新茶销路问题,眼见年节就要到了,再有四个月,第一批新茶就要上市了。
  顾天桥这才肯定林缚是真诚待他,换作其他茶行,断不可能让他知悉这些细节,他经验尚浅,一时插不上话,就在旁边认真听着。
  林缚又要林景中、顾天诚注意那些精选出来的好茶宁可多耗些银钱也要用精美包装,这边商议着事情,外面有喧哗声传来。林缚走到中庭,看见铺子外面有七八个拄杖端钵的乞丐围在门前驱之不走,那两个顾家学徒没有应付这些事情的经验,一人顶在铺子门口不让乞丐进来,一人走到里间来汇报。
  林缚袖手不管,林景中拉着顾天桥出去应付,交涉了片刻,那七八个乞丐便散去,林景中走回来说道:“各地皆是如此,不想乞丐滋扰,就要出一笔丐捐。刚谈妥价格,每月五十个铜子。出了丐捐,他们等会儿会在大门贴上葫芦纸当罩门,以后就不用担心群丐滋扰了……唉,这时还没有正经开业,过两天地痞青皮也会上门来讨钱。”
  城中乞丐一点都不怕给官府抓进牢里吃公家饭,所以乞丐比青皮地痞要难缠,便是庆丰行这样的大商号也逃不过丐捐。每月五十钱的丐捐还算合理,图个清净,不然整天七八个乞丐围在铺子前,生意都不要想做。
  至于青皮地痞,林缚想了一下,对林景中说道:“我今天约了江宁府左司寇参军张玉伯,你随我过去。这江宁城中,龙藏浦北岸的缉盗治安为左司寇所辖,今日你与张玉伯见过,日后再跟左司寇下面的那些胥吏打交道会方便些……”
  赵虎领着他幼弟先回簸箕巷去,林缚带着林景中、周普前往藩楼。
  ※※※
  约见张玉伯,倒不是担心以后集云社会给地方恶势力侵扰,而是想从张玉伯那里知道些江东按察使司的内情。
  虽说江宁兵马司左司寇归江宁府所辖,但张玉伯作为统领江宁地方治安部队的文官之一,同时又需听候按察使司兵备签事的调遣,算是半脚踏在按察使司衙门里。再说张玉伯从京城初到江宁时,担任的是江东按察使司正八品知事,后才升任江宁兵马司正七品左司寇参军,所以他对江东按察使司内部的细情知道很多。
  虽然说,张玉伯更希望能放一任知县,但是对按察使司却从不敢马虎。顾悟尘作为楚党新贵,又是东阳人,同为东阳人的张玉伯跟秣陵知县陈元亮心思一样,希望能通过顾悟尘打上楚党标签。
  在东阳会馆参加杨朴的洗尘宴时,张玉伯就听杨朴说起林缚拒绝顾悟尘邀其入幕的邀请,知道他是受顾悟尘器重的人。
  林缚邀请在藩楼相聚,张玉伯自然要从众多宴请中挤出时间来。
  虽说苏湄成名于藩楼,迄今她的花牌仍然只放在藩楼一处,林缚到江宁这些天,今晚才是首先到藩楼来。不为别的,只因藩楼宴请别人一席,加上点花牌的钱,没有十两银子下不来,要不是这次专为宴请张玉伯这位在江宁算是东阳乡党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林缚可不敢这么奢侈;另外还邀了林梦得作陪。
  江宁为本朝留京,帝国南都,高官显爵如云,一个正七品的芝麻官实在算不了什么了,不过兵马司左司寇相当千年之后的公安局长,在江宁城中算是实权派。林缚与林梦得先在藩楼前先碰头,进藩楼约定坐席时也没有怎么给藩楼里的伙计搭理。他们在楼前等得张玉伯过来,藩楼里就窜出两个穿锦衣的伙计热情的将他们几人领进厅院里。
卷三
江宁风月
第20章
大牢司狱
  这“四层相高、五楼相向”的藩楼远远看过去就气势非凡。
  此时正值腊月初旬,月牙如银色芽钩,这藩楼,屋檐上每个瓦栊中都点了一盏灯,烛火辉耀,远远望来,宛如金色飞龙在邈邈夜空中腾翔。
  走进藩楼,从正门进去,有条长长的主廊,约有百步,两旁是三层高的厢楼,主廊檐下,尽是花枝招展的歌妓舞姬,差不多有好几百个,都在等候酒客点其花牌。围绕南北天井,都有饮酒的小阁子,每处过道、每处阁子,都挂着晶莹剔透的珠帘绣额,满目琳琅。
  “便是燕京,也没有此等繁华的去处,”张玉伯崇观2年在燕京生活了三年,才放到地方上任官,每想起燕京多少有些向往,嘴里却笑道,“久居江宁,乐不思蜀,听得苏湄小唱,云里雾里忘却是他乡了……”他却是忘了,江东郡才是他的家乡,京师才是他乡。
  “说起苏湄小唱,林缚倒是略有体会的……”林梦得在旁边笑道,虽然他被迫答应要暗中助林缚在江宁自立门户,不过他始终是林缚的族中长辈,说林缚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却是随意。
  “林举人认得苏湄小姐?”张玉伯问道。
  小唱是大越朝流行的一种清乐模式,倒可以视作大越朝的流行乐,苏湄艺惊江宁,犹擅小唱,重起轻杀,浅酙低唱,充满无限的柔情蜜意,最能卸人心防。不过此时林缚只能作苦笑状,晓得他认识苏湄的人也只知道他在江宁参加乡试时对苏湄纠缠不休的糗事,实在不能算一件光彩事,“江宁乡试时,倒是远远见过两面,”林缚吱吱唔唔的应付张玉伯想揭过这个不提。
  林梦得却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他,拉过藩楼里的锦衣小厮,问道:“苏湄小姐的花牌今晚有没有给人点走?”
  “还在的,”那锦衣小厮说道,“我这便去帮四位爷问问苏湄小姐得不得闲。”
  “去问吧……就说是左司寇张大人、集云社东主林缚以及林记聚富堂货栈林梦得恭候苏湄小姐大驾。”林梦得知道就算苏湄闲着,要她出来唱曲也要看她心情的,这江宁城中也没有几个人有面子铁定能将苏湄请出来唱曲助酒兴,拍着锦衣小厮的肩膀让他快去,又朝林缚笑道,“你莫要担心,二十两银子的听曲钱,我来替你掏。”
  林景中只笑着跟林缚、林梦得还有张玉伯进入雅室而坐,他也想见一见名满江宁的苏湄到底什么模样;周普身为扈从自然要寡言少语,他心里想着林梦得跟张玉伯的面子只是不够,林缚在这里,苏湄怎么也会来的。
  林梦得跟张玉伯对请来苏湄不抱多大期待,苏湄将花牌放在藩楼不假,她人多半还在柏园,就算她有兴趣挣这二十两银子的听曲钱,今夜到藩楼买醉比他们身份地位更高的大有人在,苏湄未必看得上这边。他们几人坐进小阁子,让小厮将酒菜端来,笑说着等苏湄一盏茶工夫,没有回信就另点花牌陪酒助兴。
  林缚请张玉伯来,是想打听按察使司衙门的内情。张玉伯之前在东阳会馆时就听杨朴说过顾悟尘有意邀林缚入幕却绝林缚婉拒,近来又说顾悟尘上任后在按察使司衙门内也多次在公开场合提及过林缚,大概是要为林缚入仕造势,心里想堂堂朝廷四品大员竟然为一个小小举子入仕如此尽心,真是让人羡煞,林缚要打听按察使司的内情,他自然将所能宣之他人之耳的内情都一一说了出来。
  “我初入江宁时,坐船走金川河从武庙水关进城,在金川河口外看到按察使司大牢建在河口上的江岛上,然而我从塘抄驿报里从没有看到有提起过江东有这处大牢的?”
  “北地凶险,流刑犯十流九亡,江宁刑部以刑罚过重请改流刑为坐监,由于江宁刑部无权设狱,便由江东按察使司在江岛建牢城来关押流刑犯。此议初行不过两年就给燕京否决了,江岛大牵那里就只作为普通的按察使司大牢来使用,按察使司在城中本来也有大牢,金川河外的大牢便只关押判过徒刑的囚徒……所以金川河外的大牢实在是个冷清得很可以的衙门,再说又是在城外江中,朝天荡又时不时的闹江匪。”张玉伯提起江岛大牢都忍不住啧啧咂嘴而摇头。
  林缚微微一笑,知道张玉伯为什么说江岛大牢是个冷清的衙门。
  本朝囚犯给判了徒刑可以拿钱赎罪,四千钱可赎徒刑一年,本朝刑律,徒刑最高五年,超过五年一律流放,也就是说二十千钱就可以免除掉所有徒刑。
  江岛大牢只关押给判过徒刑的囚犯,试想一下,有钱的早拿钱洗罪,只有没钱的穷苦人老老实实的关进大牢去坐监服苦役,狱吏狱卒从他们身上自然也捞不到什么油水,甚至还要贴饭钱给这些穷囚。
  城里大牢却不同,城里大牢主要关押待审的嫌疑犯,甚至案子的见证人也要给羁押在城里大牢等候堂审,嫌疑犯想要日子过得舒坦一些,唯有向狱吏行贿。不要说待审疑囚了,那些个证人给狱吏勒索得倾家荡产的也大有人在。
  “不过也难说得很,当初提议建牢城的是江宁刑部郎中杨烨,如今杨大人已经调入燕京出任刑部郎中,说不定隔段日子又会重调牢城之议,要是将江东郡的流刑犯都关押到城外江岛大牢中……”说到这里,张玉伯嘿然一笑,拍着林缚的肩膀说道,“顾大人对你这么赏识,你就没有必要去搏这个险,即使不能捞到城中大狱的位子,按察使司衙门的肥缺也有的是!”
  林缚也相视一笑,有着此处无声胜有声的意味,他心里却是不屑,不过也无可奈何,张玉伯乃进士出身,是为清流,这些所谓的“清流”也早给“做官只为求财”的念头浸透到骨子里去了。
  依本朝惯例,初次入仕从八品以上官职需进士出身及勋爵、门荫入国子学考绩获优等者。顾悟尘承诺按察使司属吏职位任林缚选择,事实上也只能选择九品及未入流的官职。
  林梦得坐在旁边听了半天,慢慢听出些头绪来,心想林缚傍顾家真是好前程,江宁城里等着候补做官的举人秀才以及国子监的监生不知道有多少,等到胡子发白都没有指望,偏偏林缚到江宁来刚投了身牍就有了戏,听他跟张玉伯交谈的口气,似乎按察使司衙门内的官职还有他挑选的余地?
  这年头,民畏官、更畏酷吏,这狱吏又是诸吏中声名最恶的。常言“双手抱的肥肚子入狱瘦成猴”,这狱吏声名恶不恶是一回事,却是极有油水的一个差遣,林梦得心里想:林缚难道要去做司狱?以后当真得罪他不得。
  林缚正是看中城外江岛大牢的司狱一职,按察使司司狱是从九品的小吏,他以举子功名入仕正是合适。
  大牢司狱本来是武职,仁宗皇帝时为恤狱慎刑,改选儒臣治府郡之狱,近百年来已经形成惯例,司狱一职只用文臣。仁宗皇帝却是不知,儒生文臣以酷刑勒索囚犯比武职更阴狠数倍,而且花招百出。
  林缚看中此位,倒没有想要从囚犯及囚犯家属身上勒索巨额银钱,他要在金川河口建货栈,最大的困难就是河口的朝天荡上江匪湖匪出入频频,他看中是江岛大牢正对着金川河口,一旦获任江岛大牢司狱,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利用守备大牢的武力对河口进行警备,以护金川河口货栈的安全——他就图个公私两便。
  林缚之前担心有人来跟他争这个位子,听张玉伯分析,江岛大牢实在是个没有多少油水可捞、责任极重又充满风险的差使,他便放下心,想着明天去求顾悟尘许他去江岛大牢当司狱官。
  这些吃着酒说着饭,一盏茶的时间已经过去,张玉伯探头看着帘子外,抱怨道:“苏湄姑娘即使不来,也应给个回信……”
  林缚知道张玉伯的意思,跟林景中说:“喊个使唤人进来,让他们将花牌盘子端上来,或者让他们直接找几个张大人熟悉的姑娘过来让张大人挑选……”
  林景中刚要起身,就听见苏湄在门口说道:“这是要赶我出去不成?”
  张玉伯、林梦得听见苏湄清亮且媚的声音,忙站起来到门口相迎:“谁会赶走苏大家?”
  林缚这才见识到苏湄在江宁的风光,张玉伯是江宁府兵马司左司寇参军、林梦得也算是江宁城中的大富商,苏湄便是能让张玉伯、林梦得站起来相迎的人。林缚嘴角含笑,也站起来走到张玉伯、林梦得的身后,说道:“苏大家能赏脸过来,林缚求之不得……”就看着苏湄罗衣飘飖而来,佩翠交击,攘袖露出皓腕,十指纤纤,顾盼间光彩鉴人,眸光清流纯美如婴童,这还是林缚寄魂之后初次看到苏湄盛装打扮,看着她脸上盈盈笑意,目接之下,竟有几分心旌摇荡。
  苏湄不理张玉伯、林梦得,只朝林缚启唇轻言:“林举人这么看苏湄,是不认得苏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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