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臣(精校)第67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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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医官拉着曹鹏过来,将他硬拽去伤营治疗箭创,罗文虎只想永远站在山头看着满山满谷追杀敌溃的情形,看着山谷里密集得跟羊群一样的无主战马等着他们去捕捉……
  罗文虎这些年给罗献成踢在穷乡僻壤的礼山,何曾有过眼下物资丰足的一刻,激动泪落长襟——差不多有两万多匹战马给封堵在黑石沟以南,罗文虎只要想一想,就激动得心血飚升,盘算着战后能分得几百匹战马来增强战力。
  ※※※
  铁松溪一战,差不多将孟安蝉所部骑兵都堵在黑石沟以前予以围歼,不仅有效的杀灭燕胡嫡系兵力,战后还将捕获大量的战马来加强淮东军的骑营。
  击歼孟安蝉所部之敌,也意味着汉水东岸、大洪山以前区域,不再有完整的抵抗之敌,将极大加速南线淮东军主力北进的速度——孙壮没有去跟刘振之汇合,也没有随部去追杀敌溃,要避免战后林缚呵斥战场上不知分雨,他在数十扈骑的簇拥下,也退回到铁松溪来休整。
  罗文虎正在伤营帐篷里叫医官缝扎受伤的左肩,孙壮掀帘走进来,示意他不用站起来行礼,说道:“这一仗,罗秀才你打得不赖啊!”
  罗文虎左肩的箭创颇深,虽说没有伤到筋骨,但他前期忙于指挥战事,这时脸色有着失血过度后的苍白;医官将他的衣甲解开,用高纯蒸馏酒清洗他的创口之后再用针缝扎、敷上伤药。
  罗文虎也知道自己打得不赖,但给孙壮这一赞,还是忍不住的咧嘴而笑——以为他视孙壮不是草寇,这时倒是认同孙壮对他的领导,才会重视孙壮的称赞。
  罗文虎看了看给纱布包裹得结结实实的左肩,左肩用力弯了一下,感觉没有开始洗创口时的刺痛,这样的箭创似乎也只是轻伤,笑着回孙壮:“要不是曹参军、陈旅帅在,差点就没能守住误了大事,跟淮东军嫡系精锐真是差远了……”
  “敢上战阵看着敌骑奔来能不退,就差不太远了。”孙壮说道,要罗文虎陪同一起探视受伤的将卒。
  由于罗文虎所部伤亡很重,此战差不多要减员近半,孙壮让刘振之将手下的医官都调过来,就将伤营临时设在铁松溪北岸,将其他步骑诸旅的伤卒也都集中到铁松溪来救治。
  虽说铁松溪一役是全歼性大胜,剩下的就是追歼给堵往东逃或北逃缺口的溃兵,但此时集中到铁松溪进行救治的伤卒就将近两千人,还不包括已经牺牲在战场上的四百多战卒。所谓杀敌一万、自损三千,倒是一点不差。
  不过,罗文虎也再度认识到淮东军远远强于流民军的地方。
  罗文虎守礼山时,礼山城里只有一名郎中能替人抓药看病,不过在商道给堵绝之且,药材与铁盐,就成为礼山最匮缺的物资。要是发生这么大规模的战事,除了少数将领,绝大多数伤卒是不可能得到及时救治的。一场大战,将卒当场战死者总是少数,因失血过多或得不到有效救治而伤口溃烂致死的将卒常常占到多数。
  淮东军将卒随身都携有止血伤药能自行包扎轻创不说,营哨一级就配有专门的随军医官,镇师一级更能在战场之上组建能同时救治千人规模的救护伤营。而淮东军医官救治外伤的手段,更是自谓文武双全、粗通医术的罗文虎以前所未见……
  虽说此战罗文虎所部减员超过一半,但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只要经历血战的伤卒救治好返回营伍,再补充一些健康壮,战力相对战前必然会有一个明显的飞升。而不像在流民军时由于没有医治条件,大量的伤卒最终会拖病、拖残、拖死,军队也只能越打越弱,没有办法越打越强。
  这时候前头一座营帐传来喧哗声,罗文虎与孙壮掀帘走进去,却看见俘兵头目田苏给一名伤营护妇揪住领子破口大骂,旁人都散在一边看好戏。当世军中还颇忌讳妇女进入军营,淮东军早就大规模的征募妇女作伤营护妇,罗文虎细问过才知道田苏偷喝清洗创口的药酒给这个五大三粗的护妇连着揪住三回才给破口大骂,旁人只是看着热闹起哄,看到罗文虎陪孙壮进来才安静下来。
  “这辈子都没有喝过这样的好酒,让我再喝一口,你骂我祖宗十八代都成。”田苏没有注意到罗文虎陪孙壮走进来,腆着脸求护妇将瓶子给他。
  “田苏,不得放肆,”罗文虎将田苏喝止住,与孙壮介绍道,“俘兵投诚过来的兵卒,今日在阵前接连斩杀二十一敌,身上受创不轻,没想到他倒还有力气在这里偷酒喝,真是丢人。”
  “真是没出息,伤营的伤酒叫你多偷吃去一口,就可能少救得一人,”孙壮板起脸来,将襟甲之下所系的一只锡壶解下来,朝田苏掷去,说道,“看你今日立有战功,又有伤在身,便不罚你,这个赏你……”
  田苏看孙壮粗眉大目,身材魁梧,一看就知道是他不能及的武将,看他扔来的锡壶光亮如银,只当是银壶,摇了摇,听着里面水声哐啷亮,知道是酒,叫旁人看了听了满眼馋羡,他忙爬起来磕头谢恩:“谢将军赏酒,喝过酒、这宝贵银壶找谁还给将军?”
  “没见识的家伙,这是锡壶,不是银壶,不精贵,你留着吧,”孙壮哈哈一笑,说道,“不要动不动就磕头,淮东军里不兴这一套,”又与罗文虎说道,“这家伙,我喜欢。战后军中会挑选立功将卒去战训学堂学习战术、兵法,你记得将他送过去……”
  这时候曹鹏找过来,对孙壮、罗文虎说道:“有军令从黄州传来……”
  孙壮与罗文虎走出伤营,他也识得几个字,接过军令看过一遍,但有几个字认不得,还给曹鹏,说道:“你说一遍……”
  “主要是要刘振之制军率部在龙嘴山西南麓、汉水东岸河谷筑营休整,做好引起水营北上、渡汉水进入钟宜、襄阳的准备,”曹鹏说道,“黄陂那边的主力虽说围歼盘坡以南的溃敌进展顺利,陈渍制军已率部夺得石城,但水营主力还没能进入汉水,还要过三五天才可能北上,另外要曹帅清理随州残敌后,将一部兵马移到枣阳,骑营也在樊城与枣阳之间休整,不宜过度往北深入……”
  刘振之率部在汉水之畔筑营,将与樊城、枣阳形成封锁彻底汉水东岸的三角形军事部署,在彼此支撑之余,还能在樊城及龙嘴山同时形成威胁汉水西岸之敌的渡河部署,使汉水西岸之敌不得不分散一部分兵力在襄阳与钟宜之间防范淮东军直接渡河打其尾后。
  “这趟不能打陈芝虎啊!”孙壮蹙着眉头,颇为遗憾的说道。
  “也未必,待黄陂主力过来,要是陈芝虎不知情识趣,而还反扑过来,那就磕掉他一颗牙。”曹鹏说道。
  “陈芝虎未必就这样不识好歹。”孙壮说道。
  陈芝虎所部主力最迟也会在明天之后全部进入南阳盆地,汇合屠岸在新野以北有六万兵马,而就算曹子昂率柴山兵马主力赶来,他们在樊城以南也只有四万兵马,还不足形成立即北进收复南阳的兵力优势;只能静待南线的淮东军主力赶来汇合。
  罗文虎暗叹:汉水东岸的大局就这么定下来,燕胡在汉水东岸再也没有可能翻盘了,罗献成虽说在厉山还有五六万兵马,但只要柴山伏兵主力西移到枣阳,刺窥桐柏山与淮山衔接的丘陵带,罗献成就将失去退往桐柏山的最后机会。
  罗献成此时进不能进、退不能退,除了坐以待毙,罗文虎也想象不出他还有什么退路……
  淮东以前不是没有给过罗献成机会,王相也一直劝罗献成降淮东,但罗献成非但也没有珍惜淮东所给的投诚机会,反而在关键时刻与奢家投附燕胡,成为南阳失陷、十数万军民被戮的主要原因之一;到这一步,淮东势大,扑灭罗献成在淮山北麓的残部易如反掌,林缚断不可能容罗献成投降而给自己留下污点……
卷十一
狂澜
第140章
淮西用间
  二十四日黄昏,罗献成在厉山有如困兽。
  厉山位于随州东北约九十余里、礼山东北约一百里的淮山北脉丘山之间,早年为随州、礼山穿过淮山去信阳、罗山的必经之路而发展起来的一处繁荣镇埠,商旅咸集,后毁于战事,变得萧条,人烟稀少。
  厉山有通道前往淮山以北的信阳、罗山、潢川等县,像沙河上游的主要支流曲潭溪就发源于厉山西北部的伏凤山,罗献成经营淮山北麓防线,便以厉山为支撑基地,为其大营所在。罗献成着意经营厉山,也是想随州不能守之时,退入淮山有一处立足之地,他此时在淮东北脉有五万兵马,有三万兵马散于淮山北麓的诸寨,在外围防备淮西及凤离联军进入淮山,有两万嫡系精兵就驻扎在厉山。
  罗献成后期将随州当成自己的治土,还注意约束军纪,使得随州境内的民生有所恢复,厉山还恢复了些生气。待罗献成驻兵于此,两万兵马以及北线更多的驻兵,后勤补给皆经过厉山,每日来往行过厉山的脚夫就逾千人,自然也吸引来不避兵险来讨生计的行脚商旅以及从深山老林里走出来交换货物的山民,使得厉山变得畸形的繁荣起来,甚至远超战前……
  厉山大营将原厉山镇包括在内,伐木立栅,结有五座大营,范围有十数里纵深,而给驻军吸到厉山来的行脚商旅以及出淮山来以物换物的山民,则主要集中在厉山北的韩王坡附近。
  黄昏时下起了细雨,雨细如雾,将厉山周遭的山峦笼于雾霭之中;虽说淮东、淮西军离厉山都远,但厉山这边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所有进出的山道都派重兵封锁。
  韩王坡北面有一座简陋茶棚,正对着随州军的南营辕门,平日里南营会有些将领或者文吏过来饮茶,生意倒也热闹——如今形势恶劣,淮东军竟有大股兵马从柴山钻出来,罗文虎降了、随州城也给破了,军营里的文武将吏哪个还有心情再出营来饮茶,军营来的行脚商旅也人人自危,茶棚的生意自然是清冷到极点。
  二十四日的黄昏,茶棚里只有两个裤脚管卷起来、露出黑密腿毛的山民蹲在长凳上就着温茶吃麦饼。
  这时有一人骑马从南营而出,冒着细雨往茶棚这边过来,茶棚伙计迎出去:“尹大人,您老这天倒还是不忘过来饮茶啊!”罗献成在随州自立为长乐王,分封百官,还仿造朝服缝制长乐官服,后降北燕,文武将吏的将袍官服倒一时没有换过来。看这位尹大人所穿的随州军青衣官服,便知道他是个中层文吏,却一个随扈都不带的出军营来。
  尹大人眼睛扫过茶棚,见没有外人,便直接往蹲在长凳上坐没有坐相、蹲着吃麦饼的那两名山民走过来,压着声音说道:“都这光景了,罗献成这两天见谁都生疑心,召见将吏,第一个念头便是惦记着派人到韩王坡来搜一下有没有敌探渗入,你们怎么还留在这里?”
  “罗献成便是将我们俩抓起来,这时候的他还能有心思将我们撕碎?再说罗献成催促得甚紧,也没有随州军搜捕变得严厉啊!”年纪稍长的一名山民微微一笑,似乎不担心随州军这两天来对厉山商旅的搜捕。
  事实上便是罗献成失心疯要将各家潜伏在厉山的暗探、密间都搜出来杀掉,罗献成的手下将吏都开始在为自己谋生路,不敢将事情做得太绝,这两天的搜捕往往是雷声大、雨点小。
  年长山民示意茶棚伙计在外面放哨,他这才将姿态坐好,看向罗献成的行军左司马尹相商,问道:“钟嵘与王仙儿昨天都逃来厉山了,罗献成有何反应?”
  “还能有什么反应?”尹相商苦涩一笑,说道,“罗文虎十九日就降了淮东,但罗献成那时刚从北面巡军回厉山,对淮东在柴山的伏兵还惘然不觉,甚至连樊城失陷的消息都由于淮东军在枣阳一线的封锁而没能及时传入随州。一直到二十日,罗文虎派人去随州城诈援,罗献义率部东援之时,派人往厉山通报王相叛变、淮骑过境之事,罗献成才意识到大事不妙。你们也晓得,罗献成生性优柔寡断,缺急智,也无人替他分析形势,虽说他意识到大事不妙,却没有当机立断的决断,甚至一直拖到二十一日清晨才决定从厉山派三千兵马南下与罗献义合力夺回礼山,并没有清醒的认识到形势究竟严重到什么程度。然而这边三千援兵没有走出多远,就传来罗献义所率援军在骆店给偷营击溃的消息。三千援兵缩回来,罗献成这时想从厉山出兵加强随州的防守也晚了,果然没过多久,就传来唐复观趁溃杀夺随州外城,就剩马臻、罗献义二人率领三四千残军退入长乐宫顽抗——这凿凿实实要王相叛投淮东要严重百倍,你们说罗献成除了动不动杀几个人发泄一下外,还能有什么反应?”
  年纪稍轻的山民呲牙一笑,说道:“淮东入江宁之后,曾派人进随州招过安,也未见罗献成有多畏淮东啊?”
  “那时淮东离随州尚远——一头猛虎远在山那里,能有什么好怕的?这时陡然看到这头凶虎猛的将獠牙往眼珠子咬来,还不给吓到掉魂?”尹相商苦笑道,“罗献成初时也不知道淮东渗透到荆襄腹地的奇兵到底有多少,探马斥候传来的消息只是说一大队接一大队的披甲兵卒西出柴山,再往里探,一不小心就撞上淮东的封锁线,短短两三天间就损失好几十名精锐探马。这两天罗献成暴躁发狂,稍有不合意,便拔刀杀人。除了侍从这两天因小错给杖毙七八人外,记室王成熊昨日劝罗献成降淮东,当即叫罗献成怀疑他是淮东的奸细,拔刀就刺他的胸口;接下来,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年长山民见尹相商还有心情卖关子,就顺他的口气问了一句。
  “……”尹相商说道,“接下来罗献成又恐惧王成熊真是淮东的人,抱着王成熊的血尸叫郎中来治,郎中救不活人,又给罗献成发怒杀了两个郎中,你们说罗献成是什么反应?”
  两名山民对望一眼,才晓得此时的罗献成对淮东已经惊惧到骨子里了,犹如落下陷坑无路可逃的野兽,变得敏感、躁狂。
  钟嵘、王仙儿虽说昨日率残部从孝昌逃来,但带回来的消息更叫罗献成绝望:汉津、黄陂一线的十数万兵马在淮东军南线主力的全力进攻之下,二十一日当夜就告全线崩溃。
  淮东军在南线的十数万精锐正在大洪山南麓围歼溃兵,随时都有可能北上——罗献成此时非但不敢奢望派兵去夺回随州城,随着淮东军从柴山而出的伏兵迅速西进,先后全歼阿济格在樊城东、白河滩的兵马,将北面陈芝虎、屠岸诸部援军阻吓于新野以北,罗献成发现他从淮山北脉南麓西逃也变得希望渺茫……
  “钟嵘、王仙儿是什么反应?”年长山民又问道。
  “钟嵘、王仙儿还剩镇定,但我也只见过他二人一面,实不知道他心里存有什么心思。”
  “尹大人,请你今夜就想办法带我们进军营。”年长山民说道。
  “今夜?”尹相商惊惧的问道,“今夜怎成?罗献成躁狂不安,要叫他晓得你们是淮西的说客,怕是一言不和就先拔刀相向。是不是再等几日,待罗献成心绪稍定,你们再出面为好?”
  “淮东军主力北上,会先入樊城,追击汉水西岸之敌,所以我们还有几天时间,”这时候从布帘后走出一名中年文士来,直接接过话就说道,“要是过了这几天的时间,待淮东军主力东移到随州,往厉山围来,那我们就不会再有说报随州军的机会……”
  尹相商募然看到一名陌生的中年文士从帘走出来,吓了一跳。
  “尹大人,这位是陈景荣陈先生。”年长山民介绍道。
  “哦!”尹相商马起来行礼,说道,“原来是陈先生。”
  陈景荣在淮西的地位恰如高宗庭在淮东,陈景荣是董原手下第一谋臣,尹相商万万没有想到陈景荣这么重要的人物会今日秘密赶来厉山。
  即使陈景荣亲自出面,尹相商犹觉得不是直接见罗献成的时机,劝阻道:“罗献成此时对淮东又惊又惧,陈先生出面怕不是时机……”
  “罗献成我暂时不见他,尹大人能否安排我与钟嵘见面!”陈景荣走到茶桌前,按桌而坐,说道,“钟嵘在铁门山、在孝昌不降淮东,不是他对罗献成有多么忠心,而是王相投淮东之后,他怂恿罗献成容留陈韩三、投北燕的底子,必叫淮东摸得一清二楚,淮东不能容罗献成,必然也不能容他钟嵘……”
  恰如淮东早对随州动了心思、派周斌潜来随州策反王相,董原也早早就对随州动了心思。董原入淮西,淮西往东、往南都是淮东的势力,往北又是燕胡所控制的河南残地,只能考虑往西南荆襄发展,怎么可能不在随州先下几手暗子?
  罗献成身边的行军左司马尹相商便是淮西在随州军里收买的级别最高的官员。这次机会对淮西来说稍纵即逝,陈景荣都亲自出马潜来厉山,自然不会再留着尹相商这条暗线不用。
  尹相商见陈景荣不是要去见罗献成,而是打算先对罗献成手下的大将钟嵘下手,知道事情不成,钟嵘也不可能将他在淮西的路子彻底堵死,点点头,说道:“那便委屈陈先生扮作我的随扈进军营……”
  茶棚里什么兵服都配有一套,年长的山民留下来策应,陈景荣与年纪稍轻的山民扮作尹相商的随扈进南营。
  将入南营里,有十数骑胡兵仓惶驰来,跑到营寨下,也精疲力竭,尹相商压着声音跟贴身其后的陈景荣说道:“从黑石沟逃来的溃兵,孟安蝉今天午前在那里给打得大败……”
  陈景荣点点头,以示知道其事。
  淮东军对随州以东的通道封锁再好,也难免有些漏网之鱼突围而出,其中不乏黑石沟溃兵,越过雀舌岭、白云山往西北淮山奔逃的孟安蝉所部残敌。
  陈景荣他们已经看到有百余骑胡兵往厉山逃来,不过他们不能叫罗献成心情更好受一些,因为这些漏网之鱼带来更叫罗献成绝望的消息:孟安蝉所部主力在黑石沟给击溃、近乎全歼,孟安蝉等大将都生死不明,枣阳守将弃城北逃,八百守军在桐柏山西南角过白河上游时给击淮东军击溃,守将梁闻声给当场射毙,枣阳陷。随州方向的探马又回来禀报,随州城里的厮杀声在午后就渐弱,同时有八九千披甲兵卒出随州西城往枣阳而去……
  然而这一拔逃来的胡骑时与黄昏前逃来的溃兵有所不同,他们中有四人驰到营前,掣出金箭令牌:“西线兵马总督、额图容穆亲王金箭手令,有秘令速传襄阳王罗献成……”
  陈景荣与尹相商乍听大惊,暗道,叶济罗荣在汉水西岸不急着北逃,这时候派秘使冒险穿过淮东军的控制区过来传令是为哪般,难不成是强令罗献成率部往南阳方向突围?
  陈景荣想想是有这种可能,强令罗献成率部往南阳方向突围,必然能牵制淮东军主力一段时间,叫叶济罗荣在汉水西岸的兵马赢得更多北撤的时间。只是罗献成会这么傻吗?倘若罗献成慌不择路,为了保存自己的一条小命,不惜将五六万兵马在西逃去南阳的路都牺牲掉,淮西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空场?
  陈景荣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叶济罗荣派秘使过来是要助淮西一臂之力,是派秘使过来刺杀罗献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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