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记(校对)第19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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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我这官做得稳当了,咱家不是大富大贵,这些年也攒下了些家当。以前咱们刚成亲时,穷家破户的,哪里敢想如
今?如今这有了家当,为女儿寻女婿反倒前怕狼后怕虎、嫌贫爱富起来了不成?要是都按你的说法,高门嫁女,低门娶妇,皇帝家的公主就不用嫁人了。”赵勇温声
道,“我想明白了,我做这些年的官,挣下这些家当,一是为了给妻儿遮风挡雨,二则就是想以后儿女过得顺遂,不必为银钱犯愁。没事,夏家如今穷苦些,咱们多
陪嫁,只要长卿以后日子过得舒坦,咱们做父母的就高兴,这个女婿就是好的。”
  赵勇见凌氏仍是不悦,哄她道,“唉,想当初咱娘请了媒婆子去跟岳父岳母提亲,我听说当时去岳父家说亲事的也不只我一家,比我条件好的也有,怎么你就这么慧眼识英的选了我呢。”
  凌氏忍不住笑了,轻啐丈夫道,“呸,我是瞎了眼才选了你。”
  赵勇轻抚着妻子的脊背,温声道,“好了好了,长卿的性子,不是那等爱慕富贵的。咱们家里人口也简单,我早与夏文说过了,咱家别的都能容,就纳小纳妾的不成,他是个懂事的,都应了。”
  凌氏将嘴一撇,“若连这个眼力都没有,凭什么把闺女嫁给他!”话间已有几分软和的意思。赵勇难免又哄了她半日。
  凌氏私下又问了赵长卿一回,“你看上姓夏的哪儿了?是人品好?还是家势好?”怎么眼睛跟瞎了一样。
  赵
长卿道,“他有人品,我有家势,天作之和。”一句话把凌氏噎得哑口无言,凌氏最终只得叹道,“成成成,你自己选的,以后吃苦受累,别回来跟我叫苦。”实在
见不得赵长卿,将她打发了出去。赵长卿是头犟牛,神人都拗她不过的,凌氏只得将教育放在小女儿身上,再三道,“别学你姐姐这个傻的,小事明白,大事糊涂,
等她过起日子就知道穷家难当了。”
  赵蓉惊道,“难不成姐姐宁可嫁夏文也不嫁表兄?”哈哈,以前她还不服,如今真是服了赵长卿。
  凌氏脸色一冷,轻斥道,“这是什么话。你姐姐同你表兄并没什么的。”
  “娘在我面前还有什么掖着藏着的。”赵蓉挑眉道,“表兄那点儿心思,咱家人谁不知道?”
  “知道也没用,你姐姐就喜欢穷种。”
  赵蓉“扑哧”一笑,轻浮的话就出了口,“兴许夏大夫有咱们不知道的好处呢。”
  凌氏大是皱眉,“死丫头,怎么倒兴灾乐祸的?”
  赵
蓉这才掩了笑,道,“是娘的话有趣,招人发笑,倒说我兴灾乐祸?娘想一想,姐姐想干的事,哪一件干不成的?当初梨子家欠了一万两银子的巨债,叫别人得吓瘫
了。梨花儿那样刚强的人都只能杀人逃跑,姐姐把自己铺子卖得一干二净,私房都拿出来,替梨子还了这债。如今梨子出息了,在她面前跟狗似的,别提多忠心。”
  凌氏听着实在不像,一拍桌子,低斥,“你这也是念书的人说的话!”
  “就
说这么个理。”赵长卿样样压她一头,尤其如今赵长卿真是本事,把凌腾惹得念念不忘,非她不娶了。赵蓉心下不痛快不是一天两天,听得赵长卿要嫁个穷种,再没
有不心下称快的。见凌氏不悦,赵蓉方转了话音道,“如今连族长都夸梨子有出息,可先前除了姐姐这慧眼识珠的,谁能看出他有今日来。我是说姐姐眼力好,说不
得夏大夫以后也有大出息。”
  “一个坐诊大夫,家里还是有罪发落来的,能有什么出息?”凌氏不以为然的念叨两句,其实也没什么法子。
  夏
家的亲事,凌氏一万个不愿意,自然是赵勇同老太太说的。赵老太太听儿子说了夏家的情形,倒也没说什么,只道,“这些年,你做到了百户,官不高,比起你爹那
会儿也强多了。夏家穷些,只要长卿乐意就成,她不是个不会过日子的。只要好生过活,什么样的日子都能过好。这亲事成了,夏家虽不如咱家,你们也得以礼相
待,不要说出不合适的话,那是给卿丫头招祸呢。”下嫁有下嫁的好处,赵老太太当年就是下嫁,老头子虽短命,赵老太太却愿意为夫守寡,可见夫妻情义。
  赵勇凌氏皆应了。
  赵老太太特意跟苏先生说了夏家的事,苏先生笑,“我也听说了。长卿好眼光。”别人或者都觉着赵长卿嫁亏了,可是赵长卿本不缺银钱,已不必以富贵择人。赵长卿一直不能从楚渝的事中走出来,一个爱她的人,比一个有前程的人更加重要。
  如
凌腾苏白,别人都看这两个少年得志,大有前程,可是叫苏先生说,这二人简直一个赛一个的狭隘,他们只觉着自己身上有了功名,便是相配;以后前程远大,便是
对得起女人了。这两人择配,必是分斤拨两的称一称双方的分量的。如今一个是“求不得”,一个有自小的情分,赵长卿若嫁他们,短时还过得日子,以后待这些先
时情分消耗怠尽,男强女也强,并非幸事。倒是夏文,先不说对赵长卿一片痴心,如今夏家正走背字,赵长卿嫁过去就是活宝贝,日子好过不说。夏文自身也不算庸
才,早先便有秀才功名,说得上少年得志,又经家中蒙难,自然多一份稳重。关键还有纪家,那纪家兄弟不知是何来历,端得是大家作派,想来定有出身。苏先生一
生颇经坎坷,再怎么看,这纪家兄弟也不像逃难出来的。夏文与纪让有恩,两家交好,多个朋友便多一条路。
  故此,于赵长卿,夏家未必不是良配。
  赵老太太听苏先生这样说,便更多放心了,笑道,“别的都不图,只图人好。”
  苏先生笑,“老太太要是不放心,叫夏大夫来家说说话也是情理之中。”
  赵老太太笑,“也好。”
  老太太要见孙女婿,自然是赵长卿来安排。赵长卿问夏文,“你怎么没跟我说过你家还有族人在帝都做大理寺少卿的啊?”
  夏
文有些不好意思,如实说道,“那天见岳父大人,我紧张的很,想着除了我这个人,实在没什么能拿出手去,就吹牛说了。虽是族伯,可是,族伯早年就去帝都为
官,我见也没见过一面,只有我爹小时候与族伯做过同窗。不过,到底是族人,以后若有机会,厚着脸皮上门,他也不能不认。”
  赵长卿笑,“这是事实,哪里算得上吹牛?你只管大大方方的说,别露出怯色来。”
  夏文笑,“我总觉着不是真的一般,其实我以前不会说大话,就是这会儿,不知为什么,恨不能往脸上贴上二斤金子才好。”
  赵长卿直笑,“衣裳是新做的?”
  “我回家跟爹娘说了,他们高兴的了不得,我娘说不能再似以往瞎凑合,给我新做的。”去老丈人家,自然要穿得干净整齐,夏文拽着袖子问,“你觉着我还成吧?”
  蜀人皮肤细腻,夏文其实很适合穿玉青色的长衫,笔直如同一株青竹。赵长卿笑,“挺好的。”
  
  第180章
  
  夏文去了赵家几趟,也摸准了岳家的脉象,岳父大人和岳祖母对他很和气,就是两个小舅子,无非是多问他些事罢了。就是岳母大人,似是对他不大满意。
夏文心里便有了底,他这人当真是好脾气,脸皮也厚,不管岳母脸色如何,说点儿什么,他都笑眯眯的不放在心上。每天傍晚药堂打烊,他都送赵长卿回家,早上提
早过去接赵长卿去药堂里。
  种种殷勤体贴就甭提了,以至于凌氏私下总说,“真是个二皮脸,一天来八趟。”
  赵勇道,“这还不好,心里有咱们闺女呢。”
  凌氏撇下嘴,到底不喜夏家贫苦。
  夏文不只是体贴功夫到家,有这等喜事,他也得跟自己的至知好友纪让说一声。纪让笑,“我听说了,你这小子还真是好眼光,赵大夫我看也是极好的。”若不是自己弟弟眼瘸的看上了林老板,纪让真有心搓合弟弟和赵长卿。那没福的小子,就不提了。
  因
是二人私下说话,夏文也放开了些,脸上喜色难抑,道,“我原是去做大夫的,哪里敢有这等心思。可不知为什么,就是忍不住。有时我看赵大夫伤感,就很想劝劝
她,给她宽一宽心。可是,我嘴又笨,再者,怎好开口唐突于她呢?有好几回,实在忍不住,结果丢了大丑。我真没想到,她并不嫌我。”夏文笑,“我来跟纪兄说
一声,还是有事麻烦纪兄呢。”
  纪让便问,“什么事?莫不是请你嫂子代为提亲?”
  “不只这一件。”夏文道,“我娘也很为我的事高兴,她认识的人有限,若是过来同嫂子念叨,叫嫂子多说赵大夫的好处才好。”
  纪让笑道,“你这心操的,难道你嫂子还会说赵大夫的不好?”
  夏文笑,“多说一些不是更好么,我娘听了高兴,以后婆媳间也更多亲密。”
  纪让直笑,问他,“什么时候下定,你也该预备着了。”
  夏文笑,“这也快了。”
  夏文天天喜得跟猴子一般站不住脚,恨不能全世界都知道他的大喜事。夏太太都忍不住念叨儿子,“稳重一些,毛毛噪噪的,当心赵大夫嫌你。”
  夏文笑,“她再不会嫌我的。”
  夏太太说儿子,自己也是一脸喜色,道,“我这就开始预备定亲的鱼酒吧?”又叹气,“咱家不比以前,我算了算,只能拿出五百两银子来给你预备亲事了。”家底子也就这些了,一家子还得吃饭呢。
  夏文道,“这个缓缓再说,娘,我跟你说,赵大夫无非就是看中我老实,人可靠。我以后成亲,再不会纳妾的。”
  夏
太太一挑眉一瞪眼,沉了脸道,“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你还想纳小?我看你是烧包了吧!”指尖儿一戳儿子脑袋,“你这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气,给我稳重些,别上蹿
下跳的!成了亲好生过日子,不许想这些有的没的!人家赵大夫,多好的闺女啊,不嫌咱家贫苦,这样看中你,前头林太太听说咱家跟赵大夫的亲事,可是好羡慕我
哩。她那儿媳妇,天天嫌这嫌那,吃了鸡又要鱼,穿了绫罗又想绸缎,哪是过日子的做派。你这运道,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就是赵大夫,以后我且不拿她当媳妇,
只拿她当闺女待。就是咱家现在正走背字,也不能大排场的给你们操办,到底委屈人家了。”长子的亲事不能热热闹闹的办,夏太太到底觉着遗憾。
  夏文安慰母亲道,“若是赵大夫嫌贫爱富,也相不中我这穷小子。”
  夏太太笑,“这也是。”
  夏太太埋怨儿子不稳重,可自己也喜的不知如何是好。
  夏太太去跟纪大太太说话,笑不拢嘴,“再想不到的,赵大夫这样的人,我以前就看她好,心里喜欢的了不得,只是如今家里这样,哪里敢想呢?”
  “我
得先恭喜婶子了。”纪大太太抿着嘴笑,让茶又让果,一面道,“世人多是富贵眼,赵大夫却不是这样的人。文叔叔十六上就中了秀才,本就是个有才学的,只是如
今经些坎坷罢了,我却说他更稳重了,不似第一次相见时那般跳脱。赵大夫这样的好眼光,也不只是看文叔叔好,连带着婶子、夏叔,定是看一家子都好,这才有了
相许之心。”说得夏太太更乐呵。
  夏太太笑一阵,叹口气说出以往辛酸,道,“咱们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眼瞅着阿文一年大似一年,
早到了成亲的年纪,偏生家里这样,以往我想着,好的不敢想,寻常人家的闺女,哪怕粗笨些,只要明白世理的,就给阿文说一个。谁说如此家里不顺呢。”夏太太
喝口茶道,“嘴上这样说,自己的亲骨肉,阿文十六上中秀才,别人都说他有出息的,是家里连累了他的功名。若真说个粗笨的,不要说阿文,就是我这当娘的心里
也替儿子抱屈。可好的吧,又配不上人家。去年我见过赵大夫一回,心里爱她爱个不行。赵大夫的事我也听人说过,可这人是好是赖,日久才见人心哪。就如同先时
我家好时,族人亲戚是什么光景,突然出了事,又是什么光景。我也算看透了。”
  “真是天作的缘分,我再想不到的。”夏太太笑叹,“阿文能娶到这样的好媳妇,我再无别的所求了。我早跟阿文说了,有这样的福气,就得惜福!一辈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更得敬重赵大夫,别的什么不正经的心思更是半点不能有!否则,不说别人,我先饶不了他!”
  说得二人都笑了。
  夏太太既是高兴也是别有一种想要炫耀的心情在里面,人之常情,儿子娶到好媳妇,做亲娘的没有不高兴的。
  纪大太太却是从心里觉着赵长卿有眼光,夏文颇有些念书的本领,对自家也有大恩。夏家虽现在走了背字,将来翻案有何难处?只要会念书,还怕没有功名前程!
  纪大太太摸摸日益隆显的腹部,心中自替夏家欢喜,听得丈夫回来,忙起身相迎。待纪让进屋来,纪大太太忍不住问,“有没有问到好的女先生?”闺女已经五岁了,虽在外头,该学的规矩也得学起来,不能耽搁功课。
  “别提了,今天见了两个,缩手缩脚的,不成个样子。不过认识两个字,哪儿是能教人?”在丫环的服侍下换了衣裳,纪让接过妻子递上的茶,笑,“你且养着,别乱动。”喝了半盏茶问,“今天觉着可还舒坦?”
  纪大太太笑,“就是上午动了两下。”
  纪让伸手摸了一回,纪大太太直笑,拍开丈夫的手,“快别这样。”
  纪让问,“福姐儿呢?”别的时候他一回家,闺女都跑出来的。
  “找小玉玩儿去了。”纪大太太催道,“女先生的事,你可得放在心上。”
  “事关咱们福姐儿,我能不放在心上么。”纪让道,“那些牙行里介绍的不成,今天回来时我在马上倒想了个上等人选。”
  “是谁?”
  纪让道,“就是以前教赵大夫的女先生,姓苏的先生,苏白的母亲。苏白你记得吧,还跟长宁在咱家来过。”
  纪
大太太也是跟着眼睛一亮,“原来苏白的母亲是赵大夫的女先生啊,我说苏白跟长宁同来同往、兄弟一般呢。只是人家苏白现在也是举人出身,以后前程更好,焉知
愿不愿意母亲再出来做先生呢?”先不说赵长卿如今的能干,就看赵长卿如今一举一动、说话谈吐,纪大太太也是很情愿苏先生的。
  纪让笑,“我问一问阿宁就是。”
  “这
样也好。福姐儿一日大似一日,我如今精神不比从前,也看不住她,婆子丫头的只知惯着她哄着她,任她这样疯跑不是常法,还是找个能管住她的先生来的好。”纪
大太太笑,“若是苏先生愿意,我得另收拾个院子预备着给苏先生。再将二弟边儿上的院子收拾出来,给苏白住。二弟也是读书人,两人住得近,彼此文章也有进
益。”
  纪让笑,“很是。”
  若非纪让纪大太太这等出身底气,等闲人断不敢请举人之母来家执教的。
  纪让纪大太太自认为有底气,别人却是不知道的。譬如,凌氏一听这事便有几分恼,数落儿子道,“什么事都敢应,这算什么?阿白都是举人了,苏先生难道还要去别人家做事?挣那几两工钱?”
  赵长宁道,“问一问苏先生又无妨,阿让哥说的恳切。”
  凌氏皱眉,“知道的你是问一问,若是换了多心的,还得以为你在撵人呢。”如今不比从前,自打苏白中了举,凌氏待苏先生更加客气三分。
  赵长宁道,“先生再不是这样的人。娘你放心,我就问一句,我常跟阿让哥出去跑马,他是个好人。何况,我小时候也跟着先生念过书,又不是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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