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汉(校对)第48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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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并无后事交代,袁绍这人你还不知道吗?外宽内忌,我这次差点陷他于绝境,他一定恨我至极,便是不恨我,兵败之势下,为了抑制咱们这些领兵之人再行仿效,也一定会严厉处置我族人的……”
  “那你喊我干什么?”李进愈发不耐。
  “自然是想当面质问于你……同为武人,你为何要助他们杀我?”鞠义终于愤然问出了心底之怨。“程武是因为我夺了他乡人薛房兵丁;沮授是因为我部劫杀了他同城亲友;便是袁绍要灭我族我都不恨,因为我终究叛了他;至于郭图、许攸那些出谋划策之人我更不在意,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可你呢?杀了我与你有什么好处?!我若做成了平原侯,以你们李家的威势岂不是能堂而皇之割据半个兖州?今日死便死了,我只是不甘死于你手……天下人皆可杀我,独你不该!”
  “鞠将军,你把在下当成什么人?”李进听的简直好笑。“武人?割据?天下如今乱成这个样子,到处都死人,到处打仗,不就是因为仗着手中有些兵马便肆意妄为的人太多吗?可从董卓开始,到那些哄据郡县的盗匪,哪个不事生产不懂人心的武夫有好下场?”
  “什么生产?什么人心?那是他们不够强!”鞠义面目狰狞。“强如公孙珣,不就可以为所欲为吗?还有那个袁车骑,为什么他之前许我侯爵我会信,还不是因为他有十万大军?!乱世当中,大家都是一样!而你,本该趁着这个时机自立,便是担心大局不敢自立,也可以与袁绍讨价还价一番才对,如何反助他杀我?”
  李进彻底没了耐心:“我来此是念在同僚之份,听你有无临终之语的,不是听你来胡扯的……无人说武力无用,但卫将军也好,车骑将军也罢,哪里是只靠着什么武力?而且若只是论什么强弱,我们李氏一开始便能割据东兖三郡了,何须等你一个什么平原侯才动手?”
  “原来如此!”鞠义仰天而叹。“我实在是没想到,你这人竟然蠢到看不清自己,明明是个武夫之辈,却妄自学什么大义、人心,然后自以为那些人能看得起你,将你视为同类……可你真不知道吗,这些人之所以用你,敬你,畏你,不过是看中你手中兵马而已,哪里真把你当人了?可笑我竟然要跟你这种愚蠢之辈讲道理……”
  “我哪里会不知道这种事情?”李进原本已经准备转身,此时闻言却又回头凛然相对,厉声相责。“鞠将军……我们李氏久在中原腹地,我本人更是在颍川做过一任县令,如何不知道那些士人表面上客客气气,其实心底从未看得起我?但仅仅因为如此便可以放任自己乱来吗?乱世之中,我李进区区一武夫,不敢说心怀大志,意图匡扶秩序;也不敢说平生不负于心,不负于人,求个无私无惧;可局势已经成这个样子了,再如何也总不能学你这种人反过来成为祸乱的源头吧?士人看不起武人,天下人畏惧兵甲,就是你这种人在作祟!”
  鞠义一时愕然。
  “乱箭射死。”李进回头转身扶刀缓步下坡,同时口中下令。“杀掉之后枭其首,挂在邺城城门上,让邺城百姓知道,为乱者已死!”
  左右密密麻麻的李氏族兵不敢怠慢,纷纷准备箭矢。
  而就在这时,身后河畔却又遥遥传来一声释然后的冷笑:“说的好像自己真的干净一般,天下纷乱,你不也提刀绞杀其中吗?你杀的人也少吗?一边杀人一边说什么天下秩序,我虽自幼生在西凉,未尝进学,却也知道一句《孟子》,五十步笑百步不就是说的你吗?”
  李进在小坡这一边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已然面目狰狞……而他这么一回头,周围士卒不敢怠慢,却是立即发箭。
  一时间,不敢说万箭齐发,却也是千矢横飞,那一边闷哼之声连起,却是瞬间再无动静了。
  李退之长呼一口气,也懒得多看,只是缓步回到了已经解散的盾阵之处。而此时,等在此处的沮授、郭图、程武等人再看向这个中原第一豪强家族中的‘打手’时,目光早已经不同。
  “之前实在是没想到,军中竟然藏着李将军这样的人物。”郭图捻须而笑。“倒是在下失敬在先了。”
  “李将军洞若观火,通达大义,已经堪称名将了。”沮授也是一声感慨。“之前兵败逃亡之时,才见到典韦,今日一事,才知道足下……想来也是,我军坐拥三州一十九郡,聚十万兵,怎么可能会少英雄豪杰?若早用将军为一面统帅,当日也不至于败成这样。”
  至于程武,可能是因为年纪较小,身份也低,不好学另外两位那般姿态,故此,欲言又止之余却是俯首一礼,以作表示。
  “此时方做姿态,有何益处?”李进面对三人的恭维,面色却阴沉至极。“鞠义已然伏诛,三位自为吧……我且查验伤亡,稍作打扫,便准备按明公之前吩咐往东面平阳小城屯驻去了,诸位不必管我。”
  言罢,其人理都不理这三人,竟然是直接扶刀而走了。
  三人望着此人背影,一时沉默,而等到李退之远去,郭图方才回过神来,负手失笑而言:“此时看来,何止是小看了李将军,便是死了的鞠将军也有他一番道理的……这天下一乱,所谓武夫到底是趁势而起爬到我们头上了。不过倒也正常,毕竟乱世当中嘛,兵强马壮方能镇压天下,卫将军也好,咱们明公也罢,虽然各有各的道理,却都还是要靠刀枪来说理的。”
  沮授蹙眉相对:“郭主簿到底想说什么?”
  “无他,只是感慨我军人才众多罢了……”郭图一声轻笑,旋即肃然。“然后还想顺便问一问沮君,如今固然是一举夺回邺城,使我军稍有回转,可关羽进军神速,已经速取了涉县不说,还在急切南下,俨然是要走林虑回朝歌,再去黎阳,断我军从官渡南下之路,更有审正南东出广宗,隐隐有交割于东郡,包抄整个魏郡的意思……沮君是魏郡本地人,能不能教教我,如今该怎么应对才好?是不是该急切分兵南下,去抢内黄、黎阳呢?然后要不要发兵向东,在广宗处稍作应对?”
  “黎阳已经来不及了。”听到对方问及正事,沮授多少也跟着严肃了起来。“但内黄是一定要尽快请明公发兵去抢的,不然邺城便失了南面屏障,广宗更是不必说,必然要立即对上……”
  “沮君!”郭图直接打断了对方,然后不顾程武在侧,正色言道。“鄙人其实不是问这个,而是想以此事向你求一个准话……此处并无外人,请沮君直言与我,梁期一战如此大败,人心坏到这个地步,这魏郡到底还能守不能守?”
  旁边程武当即面露恍然,这才像是郭图这厮真正该问的话。
  “在下以为,若能倾力而为,一冬一春,总还是可以的!”沮授也是毫不迟疑给出了答案。“首先,魏郡虽然一马平川,可却有滏水、漳水、荡水、黄泽、鸡泽等河流湖泊稍作遮蔽与延迟;其次,不仅邺城本身高大,兼有数个支城环绕,更远的地方,南有内黄,北有梁期,东面更有魏城、葛城、斥丘、元城、馆陶等诸多城池……说一句城池密布,相互连结以成犄角,总非是虚言;非只如此,卫将军兵马野战无敌在于北地突骑,可北地突骑焉能攻城?最后,还要考虑时节,马上要入冬了,冬日攻城有多辛苦,卫将军舍得吗?而开春后,以卫将军那种顾虑长远的性格,要不要分心安排春耕,以防万一遭遇饥荒呢?而一旦身后大面积春耕,他的后勤保障是不是就会受限?所以,在下说一冬一春,便是有城池损失,可保住邺城本身来控制魏郡核心之处,总还是可行的!唯独明年春后夏至,那就真不好说了……”
  “这就足够了!”郭图不由轻笑接口。“明年夏至,咱们也能缓过气来的,彼时说不定就是咱们去找他了……”
  沮授不置可否。
  “沮君啊。”郭图稍作迟疑,忽然向前一步,逼近了对方。“得你一言,稍作心安,可还有件事情……不知鄙人能否将刚才你说的这个魏郡防御策略稍作整理,以你我共同的名义呈送给咱们主公?”
  沮授稍作警惕。
  “沮君。”郭图见状也不在意,倒是干脆露了底。“我直言吧……主公麾下,派系繁杂,但归根到底无外乎是本土派与外来派,外来者多有资历,而本土者却不愿意外来者居于其土还在其上,这是天然竞争之势,躲不过的。而本来咱们主公起势太快,不得不多倚重于本土三州人士,以作安抚,这就有了陈公台之前宛如副君一般执掌三州大权。而如今兵败,陈公台也去了,主公看似是用了逢元图这个元从之人,可大败之下,却只会更加依仗你们这些三州本土之人,绝不会稍有削弱的,用逢元图更只像是不得已下展示主君权威罢了。实际上,有陈公台死前遗言摆在那里,辛仲治无能为事,那能接手幕府实权的,人尽皆知,就只有你沮公与一人罢了……”
  沮授定定看着对方,既不言语,也没有任何表情流露。
  “鄙人知道沮君的心思,足下爱子丧命,家乡被劫掠,兄弟相战于故土,什么争权夺利之事在足下看来都不以为然……但是沮君,既然上了船,就身不由己了,足下一个士人,当日受了主公亲自大礼延请出山,难道还仕二主不成?一败之下,车骑将军所属各处什么问题都难以再遮掩,值此存亡危急之冬,足下难道还能弃主公而走不成?”郭图依旧从容。“大势之下,何止是鞠义、李进、于禁这些领兵之人无奈,大家都身不由己。来之前,鄙人与辛仲治恳谈过了,他到底是个顾全大局的君子,愿意不再与足下相争;而鄙人是个不修经典,却善法术的小人,无论如何,鄙人是想继续做事的,继续寻些权责的……这个方略,鄙人替足下送过去,而且还会趁机正式推荐足下总揽幕府,统领魏郡大局,想来主公在这个时候看到咱们和解,多少会欣慰的,并依旧信重于我。足下以为如何?”
  沮授依旧不语。
  “我知道,足下看不起鄙人,看不起鄙人如此局势下还想着保全自己的权位,但足下真要为此事便赶尽杀绝吗?我们颍川人就该为了当日驱除韩馥一事死无葬身之地?”郭图还是不以为意。“这样好了,鄙人就这么去做……足下真要是不耐,可以上书主公,将鄙人的阴私心思直接说出来,看看主公会不会将鄙人逐出幕府?其实,如此局势,若非一日为主,终身从之的道理摆在这里,鄙人倒还真想跳到卫将军那里求个位置呢!”
  言罢,郭图也扶着腰中佩刀,如之前李进那般自顾自昂然而去了。
  程武看着后半程根本未说话的沮授,欲言又止,而沮授却是终于不由尴尬一笑:“程将军怎么看?”
  将军一言非是客套,而是此番前来临阵招揽乡人旧兵之前,袁绍已经正式给了程武一个中郎将的身份。
  当然,程武倒是依旧小心如前:“小子年轻,如此大事如何敢轻易置喙?只是来之前家父有所言,说让我小心保全自己之余,大事尽从陈长史,而如今长史既亡,我也只是不知何去何从了……沮君,你是个君子,如今诚心问我,我只有一言,那便是不管让我从辛仲治也好,从沮君也好,亦或是让我从李退之呢,你们这些真正的人物总得有人站出来让我们去从才行,而不是这么乱下去!”
  “时来天地皆从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沮授一时感慨。“这话是当日田元皓在魏郡居住时,从卫将军信中学来说与我听的,今日看来真是精辟……之前明公势力越滚越大,那兵败一时也好,稍有失措也好,内外纷争也罢,万事皆可容忍,而如今一朝势颓,却又处处皆为险域。但偏偏人在其中,避无可避,我……我倒是羡慕令尊的先见之明,早早抽身于侧。”
  话语中途改意,程武却是已经心下恍然。
  说白了,以沮授的智计和眼光,心里始终是信不过郭图那种小人的,也不信此人会如此坦诚与老实,但是这种局面下,沮授又能如何呢?他的上位是必然和唯一之解,而且哪里没有麻烦?
  譬如说,袁绍身为主公,一败之下看似志气仍在,而且屡有振作之意外显,可其实真正有眼光的人早就看出来他内心畏惧失态,至今未没走出那日大败阴影,多日间殊无谋划决断,只是被辛仲治、许子远推着走而已……那么主公如此,你让下面的人怎么办?
  然后是军事上的麻烦,公孙珣的大包抄策略已经来不及阻止,接下来何去何从?关云长三万大军绕后,审正南东出漳水进取广宗,虽然说沮授认为可以守,但真守起来是那么简单的吗?没有一败涂地的风险?
  而且这还只是目前的情况,别忘了,鞠义的尸首还在旁边,脚下还是战场,刚刚就有一场差点让袁绍差点彻底覆灭的大乱被消除。至于随着战败的消息传出去,南面中原诸侯会是什么动向?三州其他地方又会不会出乱子?恐怕都不好说。
  那么与这些事情相比,陈宫之死与其遗言引发的派系斗争,固然严肃,固然稍有不慎就会造成严重后果,但最多只是诸多严重的麻烦之一罢了!
  既然略有所得所思,程武也不多言,而是在拱手一礼后,同样匆匆而去,却是准备趁着邺城收复,道路暂时通畅,赶紧往苍亭写信求教亲爹去了。
  一时间,初冬落日,竟然只有沮授一人孤身立在漳水之畔,残肢断臂之间,萧瑟无助……恍惚间,其人再度想起了自家胞弟与爱子,不由一时黯然。
  平心而论,若非他自己心存大志,又自矜才能,想要于乱世中龙鸣于九天,否则何至于今日至亲一分为三呢?稍有自责也是寻常心。
  但是,沮授终究是沮授,其人很快恢复了清醒,而且也想的清楚,天下离乱,四海皆战,如他这般有资格参与一手的,到底还是了不得的人物了,真要是如寻常百姓,乃至于闭门不出的士人,恐怕早就全家死在乱兵之中了。
  邺城堂堂河北第一重镇,冀州首府,不也是在一年内被盗匪和败兵连续劫掠两次吗?于军事大局而言,两次都迅速夺回,似乎并无严重后果,但身为久居邺城的本地人,沮公与却是比谁都清楚,到底有多少无辜士女百姓,在两次乱中死于刀兵之下!
  乱世如此,他一个心存天下自矜有能的士人,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顾影相怜呢?
  一念至此,沮授也是握紧腰中佩刀,抢在落日之前昂然而去了……夕阳西下,只有被剥去衣甲的残肢血尸渐渐冻僵于河畔。
  ……
  “建安初年,冬中,珣既破袁绍十万众于梁期,威震华夏。前,绍破泰山黄巾数十万,编制齐略,以作屯田,然秋日得粮,多索为军用,屯民不得果腹,又有主屯田事曰公孙犊者,贪鄙无度,压迫过甚,动辄刑杀屯民。及闻袁绍败,犊所属屯中有曰管亥者,黄巾旧将也,乃召旧属泣曰:‘昔日降者,以绍为安天下者也,今观之,喧嚣小人也!且冬日冻饿,犊亦暴虐,谓安亦死,乱亦死,则何弃黄天之志?’遂以黄天杀犊为号,起而复乱,聚众十万,攻略郡县,出入泰山内外,而绍不得治。”——《汉末英雄志》·王粲
第十一章
鱼困自见水
  公孙珣与袁绍在梁期城外发生直接军事接触的那一天,曹操其实距离彼处并不远,具体来说他当时正在黄河畔和河内张杨一起围剿流窜中的黑山贼于毒。
  二人配合出色,趁着于毒军渡河过半的时候突然一起出兵,成功将于毒部分割在大河南北。其中于毒的部属大部尚在北岸,在号称白兔的睦固带领下为张杨所逼降,而于毒本人和他的精锐本部则在死战之余仓惶逃入能遥见黄河的胙城,然后被尾随而来的张、曹二人亲自引兵团团围住。
  到此为止,于毒被半渡而击,辎重全无,缺衣少食,大部投降之余本部也多有伤亡,而胙城虽然坚固却只是个要害小城,本身没有贮存,根本待不了许久……完全可以说此战已经尘埃落定。
  但就在这时,一骑自北面而来,带来了公孙氏与袁氏二十万众战于梁期城下,然后公孙珣一战而破袁绍,随即邺城生乱的情报。
  曹操和张杨都不是什么有所恃的主,恰恰相反,他们的生死存亡与局势的平衡息息相关,不然也不会选择接受袁绍的邀请来帮对方清理后路了。所以,此时骤然闻得袁绍大败,公孙珣速胜,虽然早就对这个结果有过考量,可依旧辗转反侧,一时难安。
  而翌日,张稚叔率先忍耐不住,直接告辞,引全军渡河北归去了,随即曹孟德在试图招降于毒未果后也顾不得太多,干脆扔下对方,自顾自南下陈国……或者说,因为没了王也没了相,又被孙文台转手送给了曹操,说是陈郡也无误的大本营去了。
  经此一事,于毒死里逃生,决定率残部向自己曾经待过许久的泰山进发,寻个出路且不提,另一边曹孟德引军南下,沿途却是思索不定,始终觉得前途迷雾环绕,难以自安。
  一直到了陈郡陈县,见到束发出迎的长子曹昂,以及留守文武,其人方才收起那副迷茫姿态,恢复了往日的那副智珠在握的开怀模样。而得知义兄孙坚派使者前来,说是前方已经攻破宛城,所以准备带走之前安置在此半年有余的妻小往南阳安置后,他复又重开筵席,大宴宾客……一则迎客,二则送归,三则贺胜,四则慰军,五则庆祝冬至。
  总之,以曹操的脾气,想要喝酒总能找出来十个八个不重样理由的,更别说这还是刚刚出兵回来,多日未曾沾酒了,故此众人也见怪不怪。
  于是乎,宴席大开,虽然多有酒水,却菜肴乏乏,只是之前公孙珣相赠的火锅热汤,放些面食、肉类,吃多少下多少罢了……这倒是更符合曹操这人喜欢热闹却又简朴的性格了。
  然而,宴席之间,欢声笑语之际,忽然又有驻扎在沛县的心腹大将乐进送来明文信报,说是泰山那边袁绍的屯田之所发生动乱,有黄巾贼降而复叛,所以专门发函询问曹操是否要暂停丰沛屯田之地的冬日集训,以作防备。
  “文谦太过小气了。”曹操此时已经有了五分醉意,闻言先是将手中信函交与左右夏侯惇、曹仁、曹洪等人传看,却又不顾还有客人在前,直接捧樽而笑。“袁绍所部屯民之所以反复是有缘故的……一个是他的屯民本就是收降的黄巾贼居多,其内部自有联系;再一个是他并吞三州时进取过快,所任之人良莠不齐,管屯民的人多有污浊之辈;最后一个,便是他刚刚大败,华夏震动,连那些黄巾降民都知道他在走下坡路,心里不免去了畏惧之意,如此三事,又如何能不生乱呢?”
  左右文武,还有孙静等客人,自然纷纷颔首称是。
  “可咱们怕什么呢?”曹操一饮而尽,复又拍手而言。“咱们的屯民都是讨董时流离失所的百姓,在沛北主理此事的夏侯妙才又是个极为清苦稳重之人,更重要的是咱们又没有吃败仗,恰恰相反,文台兄这才一年不到便全取汝南,复又夺取宛城,堪称势如猛虎……局势如此,何谈不安?又能有什么不安呢?”
  而言罢,其人便不再理会这封书告,而是举杯再饮,席中众将纷纷失笑,也纷纷仿效痛饮。
  不过,连饮三杯之后,曹孟德梗起脖子环顾左右,见到席中这些属下个个言笑晏晏,并无一人面露忧色,却又忽然心中黯然起来,干脆直接翻脸,假托醉言,中止了宴席。
  曹操骤喜骤怒,众人完全摸不清头脑,也只能纷纷离去。
  “将军忧虑局势,正该诚心询问左右才对,如何能先虚言哄骗,却又骤然失态呢?”就在曹孟德心情郁闷,驱除众人后准备自斟自饮之时,耳畔却又有人冷不丁的出言询问,而且一语道破其人心事,便赶紧抬起头来。
  原来,宾客、属下纷纷告辞之余,这堂上宴饮之所,除了夏侯惇、曹仁、曹洪等心腹宗族兄弟以外,竟然还有一个佩着黒绶铜印的年轻文士留在角落之中,其人器宇轩昂,姿态文雅却不失英武之气,刚刚正是他在说话。
  曹孟德怔了一下,然后失笑而答:“足下误会了,我只是适才饮酒之时忽然想起旧交桥公,心中黯然而已,以至于坏了大家兴致,何谈忧虑局势……倒是足下何人,何时到我麾下的,我怎么没有见过?”
  下面那人也不在意,同样是微微拱手,然后一边从锅中捞面一边从容而答:“将军弄错了,在下并非是将军麾下人物,乃是颍川许县县令,姓杜名袭字子绪,此番乃是因为接送破虏将军(孙坚)家眷需要人手,而在下治所正在颍川、陈郡交界处,所以随孙幼台校尉到此,却不想正见将军犹疑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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