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汗(精校)第31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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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东则布看起来比较乐观,不似几个副使一般成日愁眉苦脸一副口大仇深的模样,他听到这事儿就很感兴趣地问:“听说汉人朝廷以前有过女人做皇帝,这太平公主会不会也要做女皇?”
  旁边有人接过话道:“女皇是唐朝的武则天,中间有段时间唐朝改国号为周。太平公主姓李,她要是称帝,晋朝的国号又要改成唐?”
  一个副使说道:“以我对中原的了解,太平公主恐怕不敢再当女皇,汉人的士族会群起反对,也许还会引起内乱。咱们要是能熬到那一天,不管长安同意不同意内迁,定然有地方势力愿意借兵,咱们末氏本来就是晋朝的盟友,就能顺理成章进入中原了。”
  几个人说了会儿闲话,又接着商量法子。他们在会馆中呆了三天,也没去别的地方乱转,就准备好去朝见太平公主了。
  在麟德殿的召见没怎么谈正事,上到太平公主下到晋朝官员,大部分时间在表演一整套的礼仪,说的话都是冠冕堂皇又与实事毫不相干的东西,然后是宴会、歌舞。吐蕃使者提及正事,却被告知有礼部官员与他们细谈。
  等谈正事的时候,晋朝的礼部官员早就打定主意拒绝内迁了,一心劝说末氏硬扛,朝廷会加大援助云云。末东则布宣称要被逻些城的军队剿灭,并上表数次战败的惨状和损失。
  又等了几天,以太平公主的名义旨意给了答复,明年春天将增加对末氏的兵器、盔甲、粮食、衣服物资的无偿援助;并在河陇地区增开互市,分季度赠送末氏政权钱十亿,让他们向晋朝订购缺乏的物资。除此之外,承诺晋朝的东部战线和西域战事趋于稳定之后,直接出兵吐蕃帮助末氏对抗逻些城。
  朝廷的意思就是一句话:我出钱,你一定要顶住。末东则布等人也明白了,晋朝当权者根本不管他们死活,认定末氏不会投降,宁肯他们被消灭也不愿意准许内迁。
  末东则布倒也没白来,至少争取到了这么多资助。但这并不是末氏的目的,末东则布的手下认为只有尝试和逻些城接触,让长安真正担心他们投降才有可能取得进展。
  第六十六章
山青
  华清宫风景秀丽环境宜人,有温泉美食,又无繁杂的公私事打搅,恰如一个世外桃源。但薛崇训只在这里住了三天就呆不住了,恰恰就是因为没人打搅。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以前读书时代旷课一样,心里总是很不踏实,当然他记忆里做学生的时候是个合格的好学生。
  舒适的享乐和孙氏的温情脉脉都无法留住他,三天之后他就启程离开了华清宫。此时天也放晴了,雨后的半干道路既不泥泞又没有太大的灰尘,天空明亮,山清水秀,确是一个出行的好天气。
  薛崇训从马车上看外面的景色觉得自然清新而朴质,庄稼地和山坡树林相映成趣,心下就不想这么快就回大明宫,想了想掀开车帘对旁边骑马的一个将领传旨去武功县。那将领于马上抱拳应声,然后踢马上前报知卫队首领飞虎团校尉李逵勇去了。
  华清宫在长安东边,而武功县在城西南方向,薛崇训的队伍从华清宫过来要去武功县还得经过长安,不过他们没有进城就直接向西而行。自然有卫士回去报知皇帝的行程以及通知武功县的地方官,但路途上的人们很少知道这队人马会是天子的仪仗。薛崇训乘坐的马车陈旧而普通,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识。不过随行的飞虎团骑兵兵强马壮,武器精良衣甲鲜明,一看就不是等闲兵马,人们大多以为是某王侯贵族的人马。
  这京兆府境内城镇比较多,薛崇训等人在路上歇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午才到达武功县境内,还没到县城,就遇到了县令及神机署的官吏人马来迎接了,许多人都跪在灰尘弥散的大路上。薛崇训对武功县的政务完全不感兴趣,全国一千多个县,武功县只不过是这么多衙门中其中小小的一个,自有上级官府管,他便直接叫县衙的官吏该干嘛干嘛,也不必为皇帝的车仗准备什么;只让隶属北衙体系的神机署接待。他想起有些皇帝微服私访治理地方的故事,细思之下如果确有此事那些皇帝多半是为了好玩,不然全国一两千个县花时间亲自一个个去调查不是蛋疼吗?瞎折腾也能玩成明君,老子就是玩玩女人还有人骂?
  神机署是刚刚建立不久的衙门,收编了以前明光军研制大炮的作坊工匠等,建制相当于甲坊署,上级衙门是军器监,是北衙禁军机构的一个部门。其办事衙门就设在武功县渭水北岸,挨着的就是明光军兵营,此时明光军主力还在营州作战,兵营中只有一千余较弱的将士守营及负责附近神机署的戒备。在大明宫玄武门内也有一个衙门,主要负责传递上方的政令和联络关系。
  其长官的职务称为令,名叫萧旦,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在薛崇训面前自称曾在亲王国做过小官。薛崇训对此人完全没印象,不过觉得应该不会假,此人年轻就做到这个职务没点来头不太可能,而且因为这种小事在皇帝面前撒谎被查出来同样是要掉脑袋的。
  及至中午,萧旦已在神机署衙门里准备了一场丰盛的宴会,并有歌妓助兴,大概是武功县令派过来的官妓。席上找来了衙门里的官员、武功县官员以及附近有点名气的诗人陪宴。这帮人在宴席上很兴奋,估计和皇帝一起喝过酒的事儿以后会是炫耀的资本,而且会使社会地位大幅提高。
  薛崇训动筷子之前却对萧旦说道:“把以往造炮得过奖赏的工匠也叫来一起用膳。”
  萧旦有些诧异,毕竟士农工商的传统地位在明面上是共识,工匠不是没有人权,但和官员文人士族比起来就太上不了台面了。不过这是皇帝的圣旨,他只能高高兴兴地去查名册叫了一帮穿短衣打扮粗鄙的工匠来到宴席上,一帮人受宠若惊地伏在地板上对着公座上的皇帝不住磕头,除了喊万寿无疆说不出其他话来。薛崇训道平身,这些人仍然跪着,他便没好气地说:“是不是要朕下来扶你们才肯起来啊?”
  “赶快起来!”萧旦忙喝道。
  工匠们这才陆续从地上爬起来,有个花白胡须的老匠一脸幸福地说:“草民活了大半辈子,没想到竟然能亲眼见到天子!”至于这个天子是唐朝天子还是晋朝天子对他应该没区别,谁当皇帝对老百姓没啥区别,只要不是把汉人百姓当牲口的异族政权就行。
  虽然这样的场面在薛崇训的预料之中,但他心下还是一阵高兴,毕竟老百姓是不怎么在乎他得国不正这回事的。薛崇训便说道:“大晋朝功过分明,你们对国家有功,理应得到世人的尊重和朝廷的奖赏。上次那四门炮减少了帝国将士的伤亡,这就是功劳。只是前期的材料不好,你们要想办法造出更好的兵器。”
  萧旦忙答道:“陛下隆恩,臣等定要竭尽全力为国效力。”
  薛崇训见堂上的歌妓姿色和技艺都一般,当然和大明宫教坊司精挑细选的女子相差甚远,加上他现在心情一好,就大袖一挥:“这里的歌妓,今晚都赏给有功的工匠。”
  那些青壮工匠顿时两眼放光连谢恩都忘了,刚才那个老工匠则面色尴尬,不知是不是因为老来见鸡泪空流的缘故。
  席间那几个“名士”唱歌功颂德的诗,薛崇训虽只会抄诗基本不会作诗,但别人的诗好坏还是大概听得出来的,觉得这些人做得都是些浪费纸张毫无内容和意义的屁话,显然能作出流传千古诗歌的诗人不是走到哪里都见得着的,小地方只要识字的都能自称文人。宴会上的表演和诗词他都没兴趣,吃饱了饭,便要去视察冶铁和制造火炮的作坊。众官无奈只得罢宴,簇拥着薛崇训去渭水边看作坊。冶铁的作坊要用水排来鼓风,所以大多建在渭水边。
  武功县令和神机署令萧旦的感觉都不怎么好,因为午宴的节目显然没把皇帝侍候舒坦。皇帝基本都在宫里,亲自到他们这边的机会实在不多。特别武功县令暗里认为天子是在对自己表示不满,好好的官妓居然被赏给了下层工匠,这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幕僚悄悄说的一句话更让他紧张:“今上好女色天下皆知,吃什么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让今上高兴的妇人。这也怪不得咱们,小小武功县的官妓能有多少姿色?”
  幕僚虽然没把话说透,但前不久长安市井传唱皇帝在东北用兵就是去抢美女的事儿很多人都听过,这武功县靠近京畿地区,县令等又是官场混的人哪里不知道?只不过造谣的人都被流放几千里了,幕僚不愿意直说,意思就是暗指这件事。
  县令当然不想一辈子都在武功县当县令,他想了想问道:“咱们治下就没有一个长得出众的女子?”幕僚恍然道:“渭水边有个村子叫陶家庄,上次卑职骑马从河边经过,看见水边有个浣衣妇人十分标致,本想买作小妾,但派人一打听此女已经嫁作人妇,其夫是有田的农户。好友劝说,卑职也不想因一个妇人而坏了名声,便作罢了。此妇肌肤胜雪美貌非常,若是征来进献给今上,定无差错……就算出了点事,她的夫家闹到上面去,上方也不会拿明公怎样,这是献给天子的。”
  “果真如你所说貌美出众?”县令顿时就动了念头,皱眉沉吟片刻道,“目前今上在此,一切以平静无事为根本,一定要办得妥当……这样,你到县里用印下文,带一些胥役到陶家庄去征一批妇人,借口为修城墙的民丁煮饭,征一批人来将‘浣衣女’也征召在内,这样便能合情合理。等事儿完了,咱们再补偿其夫家一些田产和钱财,吓吓他,左右就没事了。”
  幕僚高兴地赞同道:“明公想得周全。”
  县令又笑道:“‘请’过来时你们一定要以礼相待,切勿怠慢了。万一今上真看上了,要带回宫去宠爱一番,少不得锦衣玉食丰厚赏赐其家,说不定那妇人还记得咱们的功劳。”
  幕僚也陪笑道:“倒也不是没这种可能,明公所言极是。”
  第六十七章
渭水
  衙门里自然没有皇帝仪仗,不过一众官吏竟然短时间之内把护送薛崇训出行的阵仗整得颇有气势,不仅有官吏卫士同行,还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架四人抬的大轿子。可惜薛崇训并不领情,他觉得这轿子不伦不类,直接叫部将牵了战马过来。一个武功县的胥役忙伏身在马前想让薛崇训踩自己的背上马,不料被他一脚踢开,左手扶剑,右手单手在马鞍上借力一下子就跃上了马背。众官忙赞:“陛下神武!”
  薛崇训也不谦虚,于马上回顾四周道:“朕得天下之前亲率大军击破各方蛮夷及叛军多次,当真不会骑马?”言罢喝了一声,轻踢马腹,战马便扬起蹄子轻快地奔了出去,飞虎团骑兵随即策马跟上去,一时间尘土飞扬马蹄大响,马队直过校场向渭河边跑去。
  陪同的官吏急忙上马,其他没马的随从跑步跟在后面,一支像模像样的仪仗队顿时散架了。
  挨着河边建造的作坊外侧都有一个大轮子形状的水排,屋顶的烟囱冒着烟,乍一看还像一个个大号的磨坊,周围还有一些正在搭建的火窑。这些都算不得工厂只能算作坊,对河水的污染不多,最大的污染可能还得算这里密集人口的人畜粪便。河水看上去很清,远处还能看见青山白云。
  过得一会,萧旦等官员总算追上来了,萧旦显然不是士族出身通六艺的那种人,体力好像不太好。他追上来就赶紧下马去为薛崇训牵马,一面解说作坊的用处以及正在打算干的事。
  薛崇训回头看了一眼问道:“刚才在宴席上说话的那个老工匠呢?”他心说那半百的工匠都干这个多少年了,肯定知道不少工艺,而且不是官场人物没那么多弯弯绕绕,问点东西也简单点。
  萧旦急忙对部下说道:“快去把何老汉叫过来面圣!”
  然后那个老工匠就被人带过来了,薛崇训问:“你叫什么名?”老工匠忙弯腰道:“草民叫何二,别人就叫何老汉,没大名。”薛崇训笑道:“我有一个追随多年的马夫叫庞二,你们都排行老二。”
  他和一个工匠说笑,后面那些准备好了借景抒情在皇帝面前作诗歌功颂德的名士连机会都没有,皇帝没雅兴,他们只得默不作声跟在后头。
  薛崇训此行的打算确实不是为了寻《滕王阁序》一般的风流文章,也没想着制造一些能流传的雅趣,他就真是想着巡察实用技术来的。
  见作坊上有烟,他忽然想起燃料,就问那老工匠何二:“熔铁用的什么燃料?”
  何二不假思索就答道:“用的窑烧木炭,陛下看那边正在砌的窑,就是用来烧木炭的。”
  “没有煤吗?”薛崇训几乎脱口问道,然后才想起曾经看到工部的奏章中有“石炭”这个东西,用字面意思也想得出来就是煤炭,便改口道,“石炭,朕听说地方上在用,难道中央神机署不会用这个东西?”
  何二愣了愣,可能认为皇帝是个门外汉完全不懂这种玩意,便说道:“用石炭不如木炭好。”
  薛崇训正色道:“那是你们没炼过就拿来直接烧。”他情知这种工程不是一个不识字的工匠能布置出来的,便转头看向萧旦,“修一个上下四面封住的方窑,把石炭砸碎了放进去,侧面开孔点火、导火,然后将窑中的石炭点燃,烧个十来天直到不冒气了,把里面炼制过的炭弄出来,就是焦炭,用那东西来试试冶铁……大概就是这么个办法,你们琢磨试验一番,成了都有奖赏。”
  关于焦炭薛崇训倒是了解一点,反正是炼钢的重要原料,至于具体怎么搞出来他自己也弄不清楚,知道原理不等于能亲自当工程师。而且他也不可能光为了这么一件事蹲守在这里现场试验,说不定还真没管事的那帮官吏和工匠们内行,属于瞎折腾。所以只好提出这么一个法子,承诺重赏,让别人去琢磨……至于能不能就只有天知道了。
  萧旦等官吏的表现倒是让薛崇训很满意,他急忙叫人把旨意记录下来,有个书吏直接趴在地上把背当作书案,另一个就在背上就书写起来。薛崇训见状满意地点点头:“好好干,成功了朕不会亏待你们。”
  “是,臣等谨遵圣旨!”萧旦有些兴奋地抱拳答应着。这是皇帝亲自给的差事,要是干成那是看得见的功劳,比默默无闻在底下干出政绩效果好无数倍,所谓事半功倍。薛崇训身为天子,一高兴随便赏点什么或者升个官,是别的地方能比得上的吗?干好事不一定得好报,关键是要干在看得见的地方。
  薛崇训道:“你们不是一直在琢磨提高大炮耐用的法子么,只要焦煤炼成了,炼出铸炮用的好铁也就有望了。”
  众官无不答应得干脆,就差没拍胸脯了,接着又表忠心决心,不是顾及官员的身份恐怕就要像市井小民一般诅咒发誓。
  薛崇训又跑去作坊里参观,监工和工匠们跪了一地,里面烟灰很大众人都劝他不必进这种地方。薛崇训不是很在意这个,不过他真是有点外行,除了知道技术受时代限制比较落后外,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隔行如隔山,工匠们靠这活吃饭也不是一点技术都没有。
  第六十八章
品性
  众人陪着薛崇训在作坊土窑间溜达了一圈,又在校场上骑马射箭,不知不觉太阳已垂在西山,薛崇训打算今晚就在神机署歇一晚上,按照想好的计划明天再了解修城的技术。他不会这些具体的事,但了解一下也对将要修筑长城要塞的工程决策有好处。
  一行人又策马来到渭河边,薛崇训见夕阳西下,便回顾众官道:“此情此景,让我想起张九龄的一首诗,念出来与诸位共勉。”
  大伙听罢不假思索就纷纷附和,天子要吟诗当然不能拦着,还得大声叫好。再说是张九龄的诗,张九龄是谁?皇帝的嫡系大臣,现在在内阁里呆着,在官场上的地位算是重量级的人,这样的人写的诗能不好吗,能不大声叫好吗?当然不能光叫好,还得说点有见地的话,所以大伙都聚精会神地听着,不然听都没听懂诗是什么,如何能评论?
  薛崇训一时心血来潮,便背诵起张九龄的诗:“西日下山隐,北风乘夕流。燕雀感昏旦,檐楹呼匹俦。鸿鹄虽自远,哀音非所求。贵人弃疵贱,下士尝殷忧。众情累外物,恕己忘内修。感叹长如此,使我心悠悠。”
  萧旦等一听明白了,这诗定然是张九龄落魄的时候写的,而且还在埋怨那些官场发达的人不知道修炼自己的品德。至于和夕阳西下的景色是没多大关系的,关键是后面半截的抒情。不过在场的人听到这样的诗居然是张九龄写的,多少感觉有点怪异,主要那人现在实在太发达得惹人眼红了,还什么“贵人弃疵贱”,皇帝都背他的诗……
  最先开口的定然应该让给神机署令萧旦,武功县令也是不够资格的,人萧旦是中央北衙的官,时不时还能见着天子和朝中大臣。萧旦沉吟片刻便说道:“《孟子》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张学士昔日未入内阁,便操宽以待人严以律己之高尚品性,终入内阁效命于陛下,实乃我等之楷模。”
  武功县令接着说道:“治大国如烹小鱼,陛下英明神武,又有张学士等贤才当国,大晋焉有不治?微臣等定以张学士为楷模,不忘内修,代天子治理好地方,让百姓安居乐业……”
  刚说到这里,忽闻远处一个声音大喊道:“还俺娘子!”
  众人纷纷侧目,只见河面上飘来一叶木筏,上头站着一个戴笠帽的人,太远了也看不清是何等人,撑一支竹竿正顺流向这边而来。李逵勇反应最快,踢马就带着几名骑士冲到了薛崇训等人的前面挡住。薛崇训身边穿窄袖男装的女人三娘倒没什么反应,这边这么多人,河面上就一个人,确实也没啥好紧张的。
  薛崇训回顾左右:“你们谁抢了人家老婆?讨上门来了。”
  武功县令的神色顿时像要哭出来一样,回头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幕僚,好像在说:你是怎么办事的?幕僚无辜地说道:“此刁民胆敢惊扰圣驾,拿了再说。”
  那木筏顺流而下,行驶得挺快,没一会儿就靠近了许多,已看得清楚了,原来是个壮实的后生,身穿短衣上身还披着毛皮,腰胯长刀背负长弓,倒像个猎人一样。这地区靠近小太白等山林,农户也多有上山打猎的,瞧他那打扮恐怕不是纯粹的猎户应该就是个农户百姓。
  李逵勇见那后生竟然带着兵器,平时也就罢了,可皇帝在这里,你想谋反吗!别说一个五品无级的百姓,就是朝中大臣面圣也得卸下佩剑,否则说杀就杀了。李逵勇扬起马鞭喊道:“小子,别不知死活,现在回头赶紧走啥事都没有!”
  后生发现了武功县令的幕僚,遥指喊道:“就是他,把俺娘子骗走!俺早知不太对劲,幸好跟了过来。把俺娘子还来,这就走。”
  薛崇训皱眉顺着方向看向后边的一个小官道:“你们在武功县欺男霸女?”
  那县里幕僚扑通一声就跪倒在泥地上,脸唰一下就白了,在官场的传闻里当今天子不仅好色而且杀人如麻,这不微服出行身边还带着几十号精壮汉子,一句话砍了还不是砍了。但县里幕僚到底在官场混了那么多年,见过世面,并没有因为吓了一跳就胡言乱语,马上就说了一句极具水准的话:“卑职万死,都是卑职一个人一时糊涂,私自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
  果然县令的神色也变了一点,从一开始的畏惧到现在竟有一些感动,到底是自家的心腹!
  李逵勇见状对河上汉子喊道:“把兵器扔了,过来说话,今上为你作主。”
  “先把俺媳妇还来!”那汉子不知是脑抽还是没见识,说着说着还来劲了,竟然从背上取下弓来,又抽了一枝箭羽喊道,“还人!”
  众飞虎团侍卫面面相觑,李逵勇骂了一句,喝道,“敢在陛下面前以兵器相向,嫌死得不够快。”喝罢也取了重弓,搭箭射了一箭,结果距离太远,箭矢“波”地一声掉进河里去了。旁边一个明光军营留守的武将说道:“大营码头上有水军战船,开船去拿刺客。”
  李逵勇摸了摸圆脑袋嘲笑道:“捉一个人要用水军,我看你比我还傻。”他左右一看,只见不远处的水排上游靠着一条小船,便回顾众骑士道:“有会水的没,去俩人,划船过去把那汉子捉过来。”
  立刻就有两个操南方口音的骑士策马上前请命,李逵勇道:“来人,把他们俩的盔甲先给剥下来再去,不然掉水里不是和抱着石头落水一样?”军士们以为善,便下马来七手八脚地帮忙脱盔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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