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臣(校对)第34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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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打造出一批攻城器械,李普、顾芝龙再将右广德军调上来,按部就班的分队轮流攻城,一点点的磨灭守军的作战意志,在池州城陷的前两天,才得以全歼南陵守军,以较小的代价拿下南陵城。
  这一仗看似伤亡不小,但主要集中在秀杭两州的地方兵马,而右广德军在吸纳杭秀州兵的精壮之后,将卒又在攻城战事得到锤炼,战力还得到相当的增强——这也是李普此时意气风发站在城门楼前的关键原因。
  面对李普与顾芝龙的算计,秀杭两州官员虽然心里不爽,但看到最终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到时候封官赏爵少不了他们,也顾不上心疼地方子弟的损伤。
第四百四十三章
进城
  攻陷池州城、南陵城,南衙禁军又从铜陵、繁昌等城逃走,这意味着隶属于岳阳的三路兵马,于繁昌会师的通道,彻底打通。
  繁昌旧名春谷县,乃是天佑帝率淮南军渡江攻升州节使度府拿下的第一城,旧属池州府,之后改隶京兆府,乃是金陵的西大门。
  繁昌其南临九华山、黟山绵延数百里的山野,北隔长江眺望江淮平原,境内长拢山、隐玉山、庙山等中小山岭纵横绵延,从繁昌往东,则是低山丘岭、河谷平原、江洲平原组成的金陵城以西的开阔地形。
  沿江招讨军、江西招讨军第一批兵马赶在腊月之前,便东进占领仅剩千余县民的繁昌城。
  虽说进攻池州、南陵两城,伤亡颇为惨重,但岳阳已经彻底控制江西、湖东的州县。
  而江南东道除了浙南地区距离尚远,此时还没有派人前来联络、投效外,但随着南衙禁军全线往金陵内线收缩,太湖沿岸的六州,再加金陵南面、西南的溧阳、平陵、南陵、当涂、繁昌等城,此时也都处于岳阳兵马的直接控制之下。
  沿江招讨军、江西招讨军、广德制置军三路兵马成功会师,除了东南翼推进到溧水、茅山一线外,南面、西南的斥候探马,已经沿着水阳江南岸布哨,将南衙禁军的活动空间,压缩到出金陵城不到五六十里的样子。
  这时候已经完全可以说大势已成。
  即便在进攻池州、南陵时,兵力上有比较大的损失,但短时间内伤兵能及时疏散到后方城池疗养,也能源源不断的从后面城池征调新的将卒补充进来,秀杭湖衢等州数以十万石计的粮秣,正征用数万民夫及车马,也是源源不断的经浮玉山北麓运入郎溪、南陵等城池。
  由于楼船军的战力颇强,还没有被打垮掉,为策安全,五牙军水师战船主要都龟缩在池州一带,没敢太过贸然的往下游突进过来。
  从池州到繁昌的江道,还处于楼船军水师战船的威胁之下,因此一队队人马以及一车车物资,主要还是通过九华山北麓的沿江驿道,从江州方向出发,经池州、铜陵,进入繁昌。
  人丁寥落的繁昌城,似乎一夜之间又骤然人声鼎沸般的热闹起来,到处都是人扬马沸。
  不管怎么说,杨元溥即便不直接插手具体围攻金陵的战事安排,但他这时候也不可能坐在岳阳等着收复金陵。
  韩谦与李普、张平、顾芝龙以及祖父韩文焕、二伯韩道昌以及富陌、卫甄、吴尊、陈凡、周元和、李秀、文瑞临一干人等赶到繁昌城,会合早已入驻繁昌的临晋侯李长风、李知诰、周惮、周元、姜获、郑畅、杨帆、高隆等人,于次日腊月初八,出西城恭迎杨元溥的到来。
  ……
  ……
  江面之上战帆云集。
  在近距离接舷作战中,叙州所造的列桨帆船,不如楼船军所装备的大型楼舰,但为护卫潭王杨元溥从江州彭泽城一路沿南岸驿道东进不受楼船军从长江河道发动偷袭,五牙军水师还是将十六艘列桨帆船集阵派出,遮掩陆路兵马的侧翼。
  而在中长程水面作战中,列桨帆船能利用风力快速航行的优势就较为明显了——而安宁宫也不可能派出需要数百名船工划桨却也只能缓慢航行的大型楼舰,在容易被发现目标的江面上,离开水营驻寨上百里去搞什么偷袭。
  以陈德任武德司使及都指挥使的宿卫军,是岳阳唯一的一支纯骑兵战力,上百面五色旌旗迎风招摇,呼呼刮动起来,似乎叫人感觉风势更猛烈一些。
  队伍里有上百辆或华丽或朴素的马车同行。
  太妃王婵儿及王妃李瑶还留在岳阳,但杨元溥这次东进,却将清阳郡主一同带上。
  这次拿下金陵城后,杨元溥便会直接在金陵继位登基。
  以后除非像巡幸天下这种极特殊的情况,杨元溥也不可能再有机会回到岳阳的潭王府,太妃及王妃李瑶不急着出行,但清阳郡主以及长信宫、承天殿的宦臣、侍女随行东进,却也没有什么叫人感到突兀的地方。
  韩谦看到李普的眼神有些游离,心里一笑,心想权力在自以为更擅于权争的李普的眼里,更多是皇权结出的甜美果实。
  即便李知诰的真正身世,他还蒙在鼓里,但他也应该清楚信昌侯府一系强势的表面之下埋藏着诸多隐患,而他满心想着急于修复杨元溥对他的信任,自己的女儿却没有跟着杨元溥第一批东进,心情怎么都无法愉快起来吧?
  “殿下他们过来,父亲,我们过去吧!”站在长亭前的李知诰遥望旌旗招展,与李普、韩谦等人招呼道,一起走出长亭,往驰道边迎过去。
  杨元溥御马而行,对一个年仅十八岁,差半步便能君临天下的他来说,才刚刚踏入他的青年时期。
  从江面刮过来的寒风虽然凛冽,杨元溥却如沐春风。
  他特地在金丝蟒龙袍外穿着一件鳞甲,佩着错金长刀,英姿挺拔,目光炯炯,神采飞扬,看到先行入繁昌城的韩文焕、韩道昌、韩谦、李知诰、李普、李长风、李秀、高隆、张平守在城门口,他翻身下马,带着郑榆、沈漾、韩道铭、张潮、杨致堂等人,大步走过去。
  “讨逆即成、伐罪功就,全赖韩师为我谋策,请韩师受元溥一礼!”相距十数步,看着韩谦搀扶韩文焕,与李普等人快步迎过来,杨元溥远远的便长揖而拜。
  韩谦挽着祖父韩文焕,与李普并行最前,他们身后才是临晋侯李长风、李知诰、韩道昌等一干先抵达繁昌城的将吏。
  杨元溥突然行此大礼,韩谦措手不及之时,迎着一道道注视过来的复杂眼神,心里深处泛起一阵无声的轻叹。
  李知诰这一刻也是微微一怔,看跟随杨元溥一起走过来,此刻站在杨元溥身后的郑榆、郑畅、杨致堂等人也都面带讶异,想来他们事前也没有料到杨元溥看到韩谦会屈尊先行谢礼,但看他们随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想来也清楚杨元溥当着岳阳诸多将吏的面对韩谦先行谢礼的用意是什么。
  殿下心里终究是不相信韩谦真会完全不附带任何条件的将广德军制置府的大权交出来,这才要当着诸多将吏的面,大肆宣扬他与韩谦的师徒之情,目的也主要是叫韩谦不能背弃师徒之情,叫韩谦不要背弃他的信任吧?
  又或者这次到繁昌县后,就要直接将韩谦留在身后任事,换其他人接掌广德军制置使府?
  没有其他人的提醒,曾经那个身体孱弱、面色苍白的少年,竟然也有如此厉害的权术了?
  只是他以为韩谦之前传出消息说要战后交出兵权,只是以退为进的把戏,却也未免太看轻韩谦了吧?
  李知诰看到义父眼神朝韩谦斜瞥过去,似乎藏有看韩谦好戏的嘲讽,心里也只是微微一叹,默不作声的站在韩谦的身后。
  韩谦以更深的揖礼在潭王杨元溥的面前弯下腰来,扬声说道:
  “贼后徐氏倒行逆施,众叛亲离,而殿下英明神武,讨逆伐罪乃使天下归心,军民用命,韩谦不过是抖些小机灵,借殿下的名头与大势做了一些小事,当不得殿下谬赞。”
  杨元溥上前搀住韩谦的胳膊,然后才接受韩文焕、李普、李知诰等人上前见礼。
  “他们在聊什么,看着都在笑,神色却多多少少有些怪呢?”长信宫的车驾要稍稍落后一些,清阳揭开帘子,远远看着杨元溥、韩谦在一干人等人的簇拥下谈笑风生,问走过到车侧歇脚伺候的杜七娘。
  “或在谈进攻金陵的军国大事吧。”杜七娘说道,她的眼睛也在朝那边张望,不知道大哥杜益君、小弟杜益铭有没有随韩谦到繁昌来,算起来都快有两年没见到面了,都不知道模样变了没呢。
  “打金陵有什么着急的,还不是早一天迟一天的事情,”清阳笑着说道,“照我看啊,他们必定在讨论进攻金陵期间,殿下要留韩谦在身边出谋划策,该选谁接替韩谦去统领左右广德军及广德军制置府呢。”
  杜七娘微微一惊。
  虽然这段时间清阳待她要比以往亲近一些,但也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她通常都得有召唤才到清阳身前露脸。
  从岳阳一路过来,也有听到韩谦说要在战后交出兵权的传言,却不知道详情,更不知道殿下以及沈漾等诸位大臣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们站在百余步外,风又大,当然不可能听到殿下拉着韩谦在说什么,也只能模糊的看到他们的面孔,她心想清阳郡主既然这么说,那显然是殿下早就在路上跟清阳郡主探讨过这事,早就决定要在最后总攻金陵之前,就将韩谦与广德军制置使府剥离开来?
第四百四十四章
辞表
  南衙禁军已经全线撤退到水阳江以北,繁昌往东北方向、往东方向的当涂、弋江、襄垣三县,也都已经由沿江招讨军、右广德军不攻而取,分别驻入三五千不等的兵马,与更东面的溧水、茅山、溧阳、金坛等地连成一片,将繁昌、南陵等城庇护在内侧。
  繁昌不是什么大城名城,城池狭小,即便将残留下来的千余县民悉数迁出城,绕城一周仅两千余步的繁昌城,也远远不能叫近十万兵马都进驻到城里。
  沿江招讨军、江西招讨军除了分守外围的城池外,主力兵马主要在城外的长拢山、隐玉山之间,利用易守难攻的地形安营扎寨。
  繁昌城空出来后,由陈德、豫章郡王世子杨帆分别担任武德司正副使、正副统领的五千余精锐兵马作为宿卫军进驻城中,贴身护卫潭王杨元溥的周全。
  时间太过短促,县衙及附近的宅院也仅仅是简单收拾一下,便充当杨元溥入驻繁昌的临时行宫。
  参见过潭王杨元溥之后,大多数的将吏还是要第一时间返回各自所守的营垒城寨各司其职,真正能留在繁昌城商议大策的,也就韩谦、李普、顾芝龙、张平、吴尊、陈凡、韩道昌等少数人等。
  杨元溥等人车马劳顿,草草饮过夜宴之后,便先歇下休息,正式的议事则放到次天午后。
  当然也不排斥在召开正式的大议之前,杨元溥还要找李普、张平、袁国维等人进一步掌握江南东道的详细情况。
  韩谦也是临时住在行宫东面的一座跨院里,侍卫兵马着孔熙荣率领,驻扎在城外的大营里,仅仅带着奚荏、冯缭、冯翊、郭却及十数贴身相随的扈卫住在城里。
  夜里飘下起小雪,冯缭、冯翊、郭却及诸扈卫住在外宅,韩谦走进内宅,站在院门前看眼前飘落的雪花,看到王珺从廊下走过来,看她刚才似乎就站在院子里抬头看雪,说道:“要是年前能结束战事,还是能少死一些人;要不天寒地冻,再加上明年的春荒,城里城外救济得再好,总会要饿死、冻死一批人。”
  王珺说道:“真要能那样,就太好了,但想说降杨涧怕不容易吧?”
  楼船军有大舰战船,虽然五层离江面有七八丈高的楼舰显得有些笨拙,但背依金陵城,五牙军水师却很难在金陵城北面的长江干流与之争锋,也就很难切断金陵城与北面滁州、巢州乃至寿州的联系。
  在这种情况下,安宁宫还有逾七万马步兵退守到金陵城,军心士气都不会太差,岳阳真要硬着头皮去强攻,要花多大的代价,才有可能赶在年前将金陵城夺下来?
  而战争都打到这一步了,大楚局势都尽归岳阳,这时候还一味的蛮攻硬打,完全不顾惜将卒的性命,与莽夫有何区别?
  最优的选择最好是能说降杨涧,即便不能说降杨涧,也要尽情的施展政治手腕,尽可能的去搅乱金陵城内的局势,去搅乱守军的军心,去分化拉拢敌军,去分化拉拢城里的文武将臣。
  毕竟打下来金陵城之后,大楚还有一堆乱摊子要收拾。
  韩谦有时间也挺愿意跟王珺说说这些事,也能从王珺只言片语得到一些启发,但今天却没有什么心情,与二女进生了炉火的里屋说话。
  “乃是你将权谋诡术授潭王,今日用在你身上,不好受吧?”奚荏将遮挡风雪的锦披解下来,说道,“照我看啊,王姑娘就跟我们回叙州去,潭王那边爱怎么想便怎么想去!”
  “胡闹!”韩谦瞪了奚荏一眼,制止她胡说八道。
  他这次到繁昌来,将王珺也带上,便是要将她作为俘虏正式移交杨元溥这边的人接手,但奚荏今天是实在有些气着了,便不想将王珺作为日后与楚州谈判的筹码交出去。
  只是韩谦怎么也难以忘了父亲之死,王文谦乃是始作俑者,王积雄病逝叙州,他都不同意在叙州割出一块墓地,除非将王珺一辈子都囚禁起来,要不然他将王珺带回叙州做什么?
  王珺低着头,看着踩雪有些微湿的鞋面,听到奚荏任性的话时,她眼眸里闪起一丝异彩这时候又黯淡下去,仿佛深夜的幽泉一般深邃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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