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臣(校对)第47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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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韩道铭、冯缭直到深夜才从寿王府告辞离开,走出侧门,登上一辆极不起眼的马车,穿街过巷往城东驶去。
  金陵城内宵禁还没有取消,但遇到巡街人马,马车前面有两名骑客便出示令牌先行打发开,护送马车悄无声息的驶往韩府。
  韩道铭亲自身穿便服去见寿王杨致堂,托以说亲之事,相当于是直接跟寿王府那边摊牌,韩道昌、韩端以及随冯缭赶回金陵的韩成蒙,也都紧张的守在前宅等候他们回来。
  听到辚辚车辙声,大门开启,马车在数名骑士的护卫下直接驶入院中,韩道昌、韩端走过去,急切地问道:“王爷那边怎么说?”
  “父亲呢?”韩道铭问道。
  “父亲早就睡下了。”韩道昌说道。
  “我们去厅堂再说。”韩道铭没有要去惊动老父亲,跟老二韩道昌说道。
  前院仆奴侍卫众多,人多嘴就杂,不是商议机密事的地方,韩道铭带着众人走进作为韩府正院的明居堂,待奴婢们沏过茶都退出去后,才说起来他与冯缭到寿王府之后所发生的诸多事。
  “沈漾那老匹夫,当初收染疫饥民编龙雀军,可是我韩家让功给他,他才窃得帝师之名;而薛若谷当初在叙州不过区区一主簿,没有死于瘴疫,还得任要职,也是三弟与韩谦赏识他。没想到这两人不念前恩,这时候竟然想着要捅我们一刀,真是可恨!”韩道昌愤恨地说道,恍然忘了当初他们才是最见不得韩谦好的人。
  “沈漾那老匹夫知道那么多的秘辛,还知道思州民乱及赤山会筹建前后的内情,他要是奏告陛下,要如何是好?”韩端担忧的问道。
  不管棠邑兵在滁河一线,跟寿州军打得多顽强,也不管棠邑当前的形势看上去多乐观,他都不觉得棠邑此时有公然对抗朝堂的可能。
  棠邑才多大地盘、多少人马?
  大楚仅江南诸州县又是多大的地盘、多少人马?
  两者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事情。
  “我们去年四五月就暗中使薛若谷赴任溧水,有意借他的手捅开尚文盛刺杀案的真相,而照我们的安排,三四个月间,也就是到八九月份,薛若谷就应该已经掌握到尚文盛刺杀案的真相,”冯缭说道,“然而尚文盛遇刺一案,到现在都没有掀起什么新的波澜来,可见薛若谷当时就有可能察觉到左广德军旧部聚集的异常并告诉沈漾了。而既然沈漾能隐忍到今日才找寿王杨致堂挑明这事,他大概还能继续多隐忍一段时日,我们暂时不用担心这个……”
  冯缭目前是韩谦身边最重要的谋士,见他这么说,韩道昌猜想韩谦身边早就对这事有所研究。
  再看大哥神色如常,应该对这事也有思虑,他便稍稍宽下心来,询问他们跟寿王杨致堂继续商议的结果。
  韩道铭饮着茶,将跟杨致堂商谈的结果说给韩道昌、韩端及韩成蒙知晓。
  这个结果却没有怎么出乎他们的意料,但能这么顺利,韩道昌还极为高兴,说道:“到时候我陪寿王爷去扬州提亲……”
  最初的计划是冯缭陪同杨致堂去扬州就行了,毕竟后续还要涉及跟淮东的谈判,但韩道昌作为韩家长辈参与进来,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冯缭当然不会提什么反对意见。
  “叙州真的能一下子拿出两百余万匹黔阳布来?”韩端还是感到不可思议的问道。
  “婚约再度公开,我们便要按月给付两方钱粮,哪里能做得了假?”冯缭笑着说。
  韩端忍不住啧啧咂了几下嘴,他此时在盐铁转运使司任事,勋职不显,也受到张潮一系官员的猜忌,但对中枢财赋之事算是摸了一个大概,心里当然清楚以一州之力,以一个在朝臣印象里极其偏僻、荒蛮的西南边州之力,一年能往外输入四五百万匹的布帛,是何等惊世骇俗之事。
  这也导致他们接下来的重点工作,便是要千方百计的遮掩这点,使世人误以为后续还是韩家在挖老底支撑诸多事,使世人误以为等到韩家的老底一旦挖空,很多事情叙州、棠邑就将无以为继,大局形势将会继续落入他们的掌控之中……
第五百九十六章
鳌山岛
  鳌山岛可以说是宝华山延伸入江中的余脉,前朝初年时江岛狭小,仅数十丈方圆,高出江水六七丈,山形如鳌,遂名鳌山,之后百余年随着江水改道、泥沙淤积,至今已逐步扩大为水位高涨时有三四里方圆、水位低落时则是七八里方圆的沙岛。
  江水随四季起落,鳌山岛不经过人工改造,修筑环岛堤坝固岛,能居住、耕种的面积狭小,兼之金陵北面江长辽阔,江匪湖寇往来纵横,因而除了春秋之时,沿江有民户渡江上岛耕作或拾捡柴草外,并没有民户固定居住在岛上。
  延佑三年的九月下旬,有一队兵卒带领三四百名民夫登上鳌山岛,之后隔三岔五便有货船停靠过来,将大量石灰、砖石、木料等建筑材料运上岛,修建营寨、屋舍。
  鳌山岛规模不大,与棠邑、京畿、扬州皆隔江相望,隶属于东南的润州。
  右龙武军移驻润州,此时借口有小股寿州军从棠邑与扬州防线中间的空隙穿插到长江北岸窥视江南,而在鳌山岛修造营垒哨堡、小型码头,驻以少量的警戒兵马,也是光明正大,不容置喙之事。
  十月上旬,朔风南吹,天地渐寒。
  相当往年,今年受北面晋国局势动荡的影响,梁军大规模往黄河以北地区聚集,淮河沿线变得相对风平浪静。
  担心淮河沿线的溪河,随时都有可能冻上,梁军水师的出动也大为减弱,而梁军又没有大规模集结骑兵的迹象,这都注定这个冬季,金陵里的将臣,能够为北线的战局少操些心。
  数艘战船从秋浦河驶入长江,便沿流往鳌山岛而来,午后停靠到鳌山岛南侧用数排杉木搭建来充当简易码头的栈桥。
  杨致堂登上栈桥,在一排将吏的簇拥下,登上鳌山岛南侧仅七八丈高的山头,往四周眺望。
  选择在这里建水军大营,是韩谦强制要求,没有选择,但登岛极目远眺,甚至能隐约看到邗沟接入长江的水口,这无疑是一个能窥扬州、棠邑两地的要冲之地。
  而鳌山岛东南侧,侵入江中的地势陡峭,中间受泥沙淤积影响甚少,左右却各有一道沉积沙堤延伸出来,又恰好是修建坞港的有利条件。
  虽然组织人手登岛还不足二十天,岛上仅有一些简易营房,但栈桥过去,堆积大量的建造材料,还没有变成坚固的护墙、营房。
  “王爷,应是冯缭与韩道昌从棠邑过来的。”随扈凑过来,指着西北方向数艘帆船,跟杨致堂说道。
  一炷香后,杨致堂也能看清楚那数艘帆船的身影,居前的两艘大舰正是棠邑水军在长江之上充当主力战舰的列桨战帆船,船上除了必要的控帆水手外,仅有少量的护卫兵马。
  看到这一幕,杨致棠心底一宽。
  作为约定,杨致棠请旨前往扬州视察军情,实际是正式承任起说亲重任的动身之日,便是棠邑移交第一批战船之时。
  有这两艘最多能容纳三百战卒、两百船工进行作战的列桨战帆船,龙武水军才能算是有些规模。
  不要说传出来的风声了,右龙武军派人登上鳌山岛大兴工造,便足以叫朝中将臣看出端倪了。
  不过,就算看出寿王杨致堂有在鳌山岛先修建水军大营及坞港的意图,在很多人的眼里,只要出身宗室的杨致堂是拥护朝廷的,不管寿王府此时与淮东、与黔阳侯走得多亲近,在鳌山岛修建水军营城,从长远看都是有利于朝廷的。
  要不然的话,不要说梁军了,倘若淮东军、棠邑军有朝一日心存异志,从北岸渡江南下,在金陵城左右两侧登岸,长江之上都没有一个抵挡。
  至于是重建大楚水师,还是作为权谊之计,先在右龙武军旗下新编一部水军,在很多人的心目里区别并不大。
  当然了,即便杨致堂执掌枢密院,在中枢财政如此捉襟见肘的状况下,不可能再额外拨更多的军资给右龙武军。
  从内廷拨付钱粮?
  那更是作梦。
  又因为右龙武军之前没有承担繁重的作战任务,之前所得的军资,平摊到每个将卒的头上,标准甚至还要低过淮西禁军及棠邑兵一大截的。
  因而哪怕仅仅是前期在鳌山岛修筑营城也好,修筑水军大营及坞港也好,右龙武军现有的军资不足,都先需要寿王府自掏钱粮。
  好在杨致堂以豫章郡王兼领洪州刺史多年,经营洪州、袁州根基甚深,即便跟冯韩等根基深固的世家宗阀不能相提并论,但前期筹措五六十万缗钱粮没有问题。
  当然,即便没有叙州及朝廷的支持,寿王府也并非就没有掌控水军力量。
  前朝所设的镇南节度使,一度辖管赣江及鄱阳湖沿岸诸州县(后世江西省全境),洪州作为其治州,位于烟波浩淼的鄱阳湖西南侧,历来都是赣江及鄱阳湖水系的水陆重镇。
  大楚开国之后,撤消镇南节度使,又有意削弱洪州的地位,但为打击、防范鄱阳湖寇,洪州地方州兵也编有千余人规模的水军。
  杨致棠以润州以东沿江、沿海敌侵形势日益严峻,请旨征调洪州水营移驻鳌山岛拱卫京畿,朝堂诸臣还能不允?
  问题在于洪州水营规模有限,征调一半兵马过来,也仅有六百余人、二十多艘大翼船、朦冲斗舰而已。
  洪州水营以往的主要任务,以打击湖匪水寇为主,将卒战斗力不够强,战船不够坚固,难以在深阔水域与梁军水师争锋,也无以独力守护润州以东的沿江、沿海防线,这才不得不选择跟叙州合作而已。
  水师主力覆灭于洪泽浦,当时江淮形势危厄,洪州水营没有仓促赶来勤王,原因也在于此。
  要不然的话,太湖、鄱阳湖以及洞庭湖以及沿江诸州县,仅仅是从地方州兵之中,拼凑两三万人规模的水军,又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当然,对寿王府而言,最先、最难解决的问题还是战船。
  梁军在海州新建的水师右楼船军,是从梁国诸州县召调船匠、木料,还有大量被安宁宫胁裹北逃的江淮船工、船匠。
  而作为寿王府势力范围的洪州,虽然也有两家造船场,甚至其中一家就是寿王府所办,但长期以来,以造行于鄱阳湖水域的中小型航船为主。
  既没有造大船经验的船匠,更缺乏造大船的木料。
  这种木料通常要从深山老林砍伐运出之后,再阴干两到三年时间,才能用以造船;否则船入水不用多久便会开裂变形,根本就经不住大的风浪拍打,还不说出长江口迎敌了。
  而以往江淮能造千石大船的几家造船场,都集中在金陵、润州、巢州三地。
  金陵事变后,这三地的造船场都被摧毁,所储存的木料要么被烧毁,要么被运走,船工、船匠也都被挟裹北逃,成为梁军水师的造船力量。
  除此之外,也就高承源当年在岳阳筹办的造船场,囤积一批能造大船的木料,此时差不多能够用上。
  问题在于这座造船场受湖南宣慰使司直辖,杨致堂有什么信心,能跟朝廷争岳阳造船场所造的战船,又或者说直接伸手将岳阳造船场囤积阴晾三年的木料及熟练船匠讨要到自己的名下?
  要知道黄化、陈凡等人,皆是江东世家宗阀的代表,他们最反对寿王府的手在江东诸州伸得太长。
  列桨战帆船作为棠邑水军的主力战舰,船形狭长如梭,鼓帆而来,肉眼看上去就便知道速度明显要高过寻常硬式帆船一大截。
  驶到近处,船首的铸铁撞角,仿佛浅隐在水面下的凶兽。
  金陵事变时,兰亭巷众人乘叙州战船冲击东华门水关,虽然船体受损严重,中途不得不抛弃掉,但将手臂粗细的铁栅门撕扯开,甚至将坚固的水关城墙都撞塌一截,令人印象异常深刻。
  左右五牙军当时就有不少战船乃叙州所造。
  虽然这些战秀绝大多数都沉没于洪泽浦之中,但事后梁军征用大量的民夫及船舶,将所有叙州所造的沉船,哪怕是船壳都被大火烧透了,也大费周章的拖往海州,可见叙州战船坚利早就甚得梁帝朱裕的重视。
  杨致棠听职方司的密探禀告,梁军在海州的水师战船,最初十数艘甚至就是直接利用叙州沉船的船架子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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