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法则(校对)第31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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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原三部中,龙白部势力最强,约占三部人丁的一半,查马部次之,筇河部最末。善待和扶持筇河部,这是制衡蕃部的重要手段,谈不上高明的策略,但如果要拿这一条来给人定罪,那就是愚蠢了。
  之所以查办这一条,实际上是与前一条紧密相关的,算是前一条的附带突破口。如今前一条没有得到证实,那么这一条也就没有必要再提及。所以符云真将这一条直接去掉,不少与会之人都暗自点头,心道这才是正理。
  接着说的是杜腾会售卖道职一案。叶云轩指名道姓后,被招至庐山的三个天鹤宫道士,口径出奇的一致,除了大骂叶云轩颠倒黑白外,就是绝口否认自己拿银子买道职,无论怎么苦口婆心的和他们谈话,全都没用。总之就是不承认!
  按照众人的想法,既然指名道姓了,那说明叶云轩肯定是心里有底的,但谁知竟会是这么个结果,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
  岳典造没好气的问:“当日你们是怎么说的,你们说和叶都讲沟通过,如今怎么都问不出来?”
  这一组的主持道士苦着脸道:“的确事先和叶都讲谈过,叶都讲说,这几人都已经向他承认了,叶都讲当时还要我们答允,说是一定保这三人无忧。可把人招来之后,这三人却众口一词,说是当时叶都讲在天鹤宫胁迫他们,不诬告杜腾会的话,家人都保不了……”
  岳腾中“啪”的一声,将手中翻看的案卷摔在地上,怒道:“这三人真是无赖行径,要查,一定要严查,我看这么问话是问不出来的,必须上刑!”
  桓云空瞥了岳腾中一眼,冷冷道:“三都议事下过诏令,不许动刑,莫非岳典造忘了?”
第三十章
裁定
  桓云空这么一说,岳腾中便不再言语了,堂中顿时有些冷清。
  符云真缓缓道:“我们在这里查案的目的,不是要坐实罪名,而是要查情真相,有责的追责,无责的还以清白,这才是我等查案应当秉持的立场。”
  堂上诸人尽皆凛然,齐声应是。
  符云真点头道:“继续吧,致康,你们的问询结果如何?”
  崔殿主起身道:“我们这一组主要问询的是谷阳县方丈赵致然,按照玄元观叶都讲提供的材料,言称赵致然在嘉靖二十年正月的叶雪关公推中,以许诺好处的方式,为杜腾会拉票,我等一共问询了杜腾会三次,和赵致然谈话五次,两人都矢口否认。”
  桓云空在一旁忽道:“岳殿造,叶雪关公推之时,你是监度师吧?以你当日之见,以为如何?”
  岳腾中道:“桓方主,我当日身为监度师,此事历历在目,我以为,公推是持正的,并无不妥之处,因此早先商讨川省叶都讲的材料时,我也是力主将这条拿下,不予考量的。”
  桓云空又转头问景致摩:“致摩,能否谈谈你的看法?”
  景致摩微笑道:“致摩乃当事人之一,直接涉及此事,无论如何回答,都不妥当。”
  桓云空道:“无妨,随便说说,我们也都随意听听,只要是说得有理就好。”
  景致摩摇头道:“致摩不才,公推失利,不怨旁人。”
  桓云空心中冷笑,又向崔殿主道:“叶都讲不是指证了与黎州郑监院存在银钱勾连么?此事如何了?”
  崔殿主在下面感到非常遗憾,岳、景两位上司回避公推仪式,他就没机会把赵然关于公推议事上的详细供词原封不动的当堂公布,只得就着桓云空的问话回答。于是将赵然关于黎州,尤其是水合百姓贫困生存状况的描述原样搬了出来,讲完以后,全场尽皆动容。
  崔殿主无奈道:“赵致然这银子是在水合建药田的,整个水合地区的百姓能否吃上饱饭、穿上暖衣,就指望着药田了,谁敢说这里头有问题?说了就是要担责任的,至少我是不敢说了。”
  坐在最上首的符云真忽然赞道:“心怀天地,好一个赵致然,此事若真,当予表彰!”
  崔殿主道:“原本还想将黎州郑监院、雅安陆监院和水合兰庙祝招至庐山问询,但听闻此事之后,也不忍相招了。其实此事真伪极易查明的,去个人一看便知,我已让九江府林高功从他们那里派人前往。”
  符云真点了点头:“处置得当。”
  桓云空向符云真请益:“方主?您看?”
  符云真道:“那就这样吧,回头把案卷整理出来,报三都。”
  座中的景致摩忽然起身,稽首行礼道:“符方主、桓方主、岳殿造,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符云真示意:“事无不可言,你说。”
  景致摩道:“这次核查杜腾会的问题,在座那么多道友,说一句精兵强将也毫不为过,无论是总观的,亦或是下面抽调上来的,都是查案的老手。我想问诸位的是,如这次的情形,你们之前有没有遇到过?”
  有人问:“景殿主,你的意思是?”
  景致摩摇了摇头,道:“说实话,我景致摩并非专司查案出身,与各位是比不了的,但就算我这样的外行也知道,对于如玄元观叶都讲这般高道的出首举报,是一定要慎重对待的,敢于亲自出面,这说明什么?说明叶都讲非常有把握!否则谁会做这种事?谁愿意担负平白污人罪名的事?我道门没有科道言官,没有风闻奏事这么个习惯!”
  这几句话扔出来,掷地有声,顿时引起众人侧目。岳腾中点头鼓励道:“景殿主有话直说。”
  景致摩深吸一口气,续道:“以我的认知,就算天鹤宫杜监院没有那么大的罪责,但少部分反应出来的问题,总是跑不了的,比如私贩商货!我也不怕说句得罪人的话,单就这一条,川、陕、滇、晋、北直隶,乃至辽东,但凡边陲州府,身居高位者而不做这项营生的,少之又少!姑且不论边贸的对错与否,不谈禁令的是否可行,只说这一项,杜监院真的没做吗?我对此是抱有深深不解的。”
  岳腾中道:“可如今证言一致,都否认存在此事,又当如何?”
  景致摩大声道:“这便是我要说的问题,我怀疑他们串供了!”
  有人冷冷道:“照景殿主的说法,那么多人全都串供?”
  景致摩点头:“全都串供!”
  这人顿时失笑道:“景殿主是不是过于危言耸听了?这次招上庐山的关键涉案人员十一名,全部独门独院,相关人员十八名,也尽量分开居住,光是看护监控之人就安排了五十二名,更别提云水堂还布设有法阵,一举一动尽在掌握之中。景殿主居然言称他们串供,这却从何说起?”
  简寂观下观虽为十方丛林,各堂各处都布设有简易法阵,云水堂也有一座。为了安置和监控涉案的相关人员,简寂观下观特地将整个云水堂的北苑全部清空,不许闲杂人等于此挂单借宿,同时将法阵开启,但凡不按照预定线路出行的,都会于不动声色间触动法阵,上观便会将相关异动知会下观方堂,措施可谓严密之极!更何况还有大量人员密布监控,一般人根本不可能随意走动,又谈何串供?
  只听景致摩转向堂上:“三位执事,致摩这几日左思右想,想来想去,唯有一个解释,川省来人尽数参与了串供,而提供串供便利之人,便是谷阳县方丈赵致然!”
  崔殿主起身,断然否认:“景殿主此言,恕我不敢苟同。我们这一组监控甚严,赵致然一言一行俱在掌控之中!”
  两人同为殿造房下“五主十八头”中的殿主,但景致摩为左殿主,比崔致康这个右殿主高半格,若是平常事务,崔殿主也不会出来驳斥景致摩,但此刻如果景致摩所言赵致然串供一事坐实,连带他也要摊上“看管不严,以致误事”的责任,自是不能再“安坐不动”了。
  景致摩当即道:“赵致然是华云馆修士,如今已是黄冠境!”
  崔殿主反唇相讥:“有法阵在,黄冠修士又如何?为何不见上观告知法阵异动?景师兄,我知你与赵致然有过节,但过节归过节,切莫将私仇牵扯到公堂上来!”
第三十一章
云水堂的法阵
  都是典造房下的同僚,这话说得就比较重了,岳腾中脸色一沉,当即制止住道:“致康,说话不要带着气头,且听致摩怎么说。”
  景致摩却没生气,只是笑了笑道:“我昨天下午去了上观,拜见了一位负责法阵修缮的修行师兄,今日便将这位师兄请了来,还望三位执事见上一见。”
  岳典造问:“哦?是哪位仙师光临?”
  景致摩道:“这位师兄姓于,名致逊,如今乃金丹法师境。”
  于致逊的年岁看上去三十多,但修行到了金丹法师以上的修士,实际年岁普遍比看上去要大上许多。这位于法师进得堂来,大大方方向三位执事稽首行礼,那三位也起身回礼。
  有人忙搬了张椅子过来,加在三位执事身侧,符云真伸手相让:“于法师请坐。”
  于致逊落座后道:“今日叨扰了诸位议事,不胜惶恐。”
  岳腾中在旁道:“能请到于法师前来为我等解惑,荣幸之至。”
  谦逊了几句,岳腾中向景致摩示意:“开始吧。”
  景致摩因道:“于师兄,关于下观云水堂北苑的法阵,如何运转,如何警示,能防谁,不能防谁,还请于师兄为我等分说一二。”
  于致逊点头道:“也好。布设在云水堂北苑的法阵,其阵名、阵理及运转之道涉及机密,我就不说了,只说此阵的效用。于此阵中,须依照事先设定的路线行进,否则将触动法阵禁制。禁制触动后,将引发后阵中枢联动,哪里出了异状,我们于中枢处都可谓了如指掌……”
  景致摩等他介绍完后,只问了一个问题:“于师兄,如果是一名修士的话,这座法阵是否依然管用?”
  于致逊道:“当然管用,阵法一道,原本就是为修行中人而设,若不管用,要来何益?此阵最大的优势,便是不易为人所察觉,哪怕神识生婴的炼师境修士,若非提前预知有此法阵,也很难发现其中端倪。”
  桓云空开口问道:“若是黄冠境修士,能否察觉?察觉之后有无方法破解?”
  于致逊晒然道:“桓方主说笑了,黄冠境修士如何能够察觉?至少我从未听说过。再者,就算察觉到了,一个不过是凝了丹胎的修士,这点修为恐怕也看不出此阵的虚实奥义,还是得老老实实顺着路线走,否则一样会触动禁制。”
  符云真、桓云空和岳腾中等人都点头示意明了,于是客气的将于致逊法师送出了门,临走时,于致逊叮嘱道:“此事还望几位执事颁下严令,莫让堂上众人传出去,我过来给诸位解释的这些话,若是让外人知晓去,总是不妥的。若非致摩苦求,我是肯定不会来担这干系的。”
  于致逊离去后,岳腾中环视场中,语气森然:“今日是为了查案一事,故此将上观的于法师请了出来给大家解说。但今日事今日了,大伙都烂在肚子里,千万不要说出去,否则今后云水堂这座法阵就有被人破解的危险!外面若是有了这座法阵的传言,头一个就从今日在坐的人里头查!”
  堂下众人都点头称是。
  等岳腾中叮嘱已毕,桓云空问景致摩:“景殿主,刚才于法师也说得很明白了,赵致然当无串供的可能,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景致摩道:“今日之所以将于法师请来,主要是想提醒诸位,云水堂这座法阵虽然高妙,但依然存在漏洞,便如于法师所言,如果炼师境以上的高修,便有可能看破这座法阵的行迹。将来涉嫌触犯了我十方丛林禁令,我们该如何问询?谁能问询?谁能保证他不去串供?”
  有人当即道:“赵致然不过是黄冠境,能否修行至炼师还是未知吧?何况就算他能突破炼师,那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了。”
  景致摩缓缓道:“可他终究是有可能修行至炼师的!我听说他被华云馆收入山门时是嘉靖十五年,至今六年便入黄冠,下一个六年,他会否金丹法师?再过六年会入大法师么?再过六年,会入炼师么?诸位,很有可能,再过不到二十年,我十方丛林将再无约束此人的手段!”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众人都在默默品味景致摩这番话,堂内顿时失声。
  过了片刻,景致摩又道:“而且我想提醒诸位,既然炼师境能够破解这座法阵,那么有没有别的手段,比如符箓、法器之类同样可以呢?赵致然身上有没有此等宝物无法证实,因为我们无法对其搜身,所以我的猜测只能是猜测。”
  堂下有人道:“能否请示三都,对赵致然做一个搜检?”
  景致摩摇了摇头:“对一个修士进行搜检,先别说三都是否同意,哪怕三都同意了,你我谁去搜?谁有本事搜出来?”
  此人道:“请三都行文上观,派遣上观高修……”
  景致摩继续摇头:“此议怕是有些异想天开了……回过头来继续说,其实哪怕只是一个黄冠,赵致然已经很令人头疼了,我在叶雪关的时候便深有体会。当时他不过是个小小庙祝,便与诸多州府一级的道宫监院和方丈谈笑自若,常为座中宾客,其后公推之时站出来力挺杜腾会,讲话极尽蛊惑之能事,当时参与投票的许多同道,都为其鼓动,跟随投票,终令杜腾会公推升座。”
  岳腾中也叹道:“的确,叶雪关公推,我为监度师,当日情形历历在目,至今难以忘怀。致摩为玄元观提名、报总观同意的拟选之人,在公推时竟然失利,这赵致然在其中出尽了风头。好在致摩识得大体,愿意避位以让,否则我这监度师还不知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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