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法则(校对)第32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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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威风
  猛听景致摩堂下高喝一声:“无耻!”众人看时,就见景致摩气得脸色苍白,嘴唇不停哆嗦:“无耻之徒!真是无耻之尤……张监院的事,也是你随口说得的?”
  赵然连忙向景致摩赔礼:“景殿主说我赵致然无耻也好,卑鄙也罢,总之任凭景殿主处置,只是我辈修士修行不易,还望景殿主给条活路……”
  武阳钟天师冷着脸问景致摩:“景殿主,好大的威风!好大的煞气啊!”
  景致摩道:“这位天师……”
  武天师打断道:“我姓武,当然,景殿主也可以不用记。”
  “武天师,断断不可轻信这奸猾之徒!”
  “赵致然刚才说的,有没有这么回事?”
  当日渝府刘监院做东,摆下酒宴,想当和事佬,却被景致摩拒绝了,赵然说的这件事,随便找一个当事人出来一问便知,景致摩无法否认,只得道:“就算有,那也不是这道诏令的本意。”
  武天师本就对这道诏令不爽,当即质问:“那你草拟的这道诏令,究竟是什么意思?修士为俗务所扰,无法静心修行?修士没有时间、没有精力去处置俗务?你懂修行?你知道修行是怎么回事?”
  此言一出,景致摩额上青筋暴起,强忍着才让自己没有出声以抗。
  武天师冷笑:“我说你不懂修行,你还不服?”
  “不敢!”
  “有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处置俗务,会不会被俗务所扰,能不能静心修行,这是修士们的事情,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依我看,你是念念不忘张监院遇刺一事吧?什么叫迁怒?你这难道不是迁怒?”
  再次提及张云兆,景致摩血往上涌,再也忍不住了,悲愤道:“若不是这赵致然蛊惑张监院,张监院怎么可能遇刺?为了一己之私,擅更国家大政,以致道门高修无辜而受牵累,赵致然百死莫赎!”
  武阳钟冷冷道:“果然好算计,这便是你草拟诏令的本意?”
  郭弘经看不下去了,皱眉道:“武天师稍待,这赵致然如此行事,又是鞠躬又是求饶,甚至还要下跪磕头,当真可笑之极,此中莫非有诈?”
  陈善道在旁帮衬着点头:“略微浮夸。”
  赵然叹了口气,恭恭敬敬稽首道:“二位真师请了,实在是小道心乱如麻,失了分寸,以致殿上无状,望请二位真师恕罪。”
  郭弘经冷冷道:“这又有什么可慌乱的?刚才司马天师说得不错,话糙理不糙,你修行几年,当真修到狗身上去了么?哪有一点修道人的样子?这份诏令也没有你说得那么不堪吧,左右还是为我修行同道考量的,怎么到了你嘴里,说出来就成了要断修行大道了?简直耸人听闻!”
  赵然愕然:“如此诏令,怎么成了为我同道考量?小道委实不解。”
  郭弘经道:“这份诏令简简单单,无非三条内容而已,刚才武天师就已经说了最重要的两条。”说着,将手中的诏令文本扔给赵然,又道:“你可以再仔细看看,哪一条不是为馆阁修士考量的?哪怕因此于你修行有碍,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嘛,你又何至于此?”
  赵然接过诏令文本,打开看了一眼,然后奇道:“不对啊,明明是八条,怎么只有三条?真人有所不知,小道之所以慌乱,实在是因为这诏令背后的深意,细思恐极,不得不向景殿主哀告。”
  郭弘经怔了怔,没敢顺着赵然的话头往下说,生怕其中有什么内情。他以密语询问陈善道,陈善道同样不知,因此迟疑不决。
  他不敢问,但殿中自然有人会问,杨真人把话接了过来:“你说的深意,是什么意思?”
  赵然道:“各位真人怕是不知,景殿主当初起草这诏令之时,并非三条,而是八条!方堂左方主符云真、典造院左典造潘云翔联名签署后,将其发至八大执事房征求意见,当时正逢小道被景殿主莫名招至庐山接受调查,足足关了一个月,因此而知。”
  杨真人皱眉道:“把你关了一个月?”
  赵然点头不语,杨真人问:“什么罪名?刚才景致摩说的,你和那什么杜监院勾连公推一事?不是说查无实证而不了了之了么?怎么还关了一个月?”
  赵然道:“查了一个月,便关了一个月。”
  杨真人不说话了,脸上恚怒之色极为明显。
  景致摩怒道:“好好的住在云水堂,怎么说成关了一个月?”
  赵然忙道:“是,的确是小道失语了,并非关了一个月,只是不让出门、不让会客,每天写一写反省材料而已。多谢前辈关心,其实吃喝还是不愁的。这事说起来,小道也能理解……”
  “你……”景致摩被气得够呛,开口想要驳斥。
  杨真人扭脸冲景致摩叱了一句:“你闭嘴!”转脸正要追问详情,刚掐完清心咒的司马天师又忍不住了:“赵致然,你说的八条是哪八条?”
  赵然道:“现在诏令中的三条都在其上,另外还有五条是,修士入十方丛林为道职,会因行事乖张而至处事准则崩坏;因修士身份超然,容易言出法随而无人敢于反驳;修士不通俗务、不通民生,决策容易偏离;修士会有贪墨修行资源为己用的风险;修士一旦行恶为私,无人能够制约……”
  赵然一条一条念出来,顿时令殿中一众真师们大吃一惊,连同郭弘经、陈善道在内,各个盯着景致摩,只觉起草诏令的这人当真不可理喻。
  司马天师黑着脸,问景致摩:“是真是假?”
  景致摩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司马天师又问张阳明和沈云敬:“张监院,沈方丈,这是真的么?”
  张阳明和沈云敬同样不敢作答。
  司马天师这下确认了,看着景致摩道:“敢问景殿主,我馆阁修士究竟怎么得罪你了,竟然安下如此罪名?这就是你景殿主起草诏令的本意?哪怕因为张云兆的事情而迁怒赵致然,这与馆阁修士何干?为何如此恶语污蔑?”
第六十二章
豁出去了
  又是张云兆,一听这三个字,景致摩再一次血往上涌,怒道:“司马天师想要知道诏令的本意?好,那我便将本意告知天师!赵致然说得不错,我原本在诏令之中,写得十分明白,就是这八条!馆阁修士都在山里修行,不经庶务、不理人世,做出的决定怎能不偏离?怎么可能不会出错?若是行恶为私,又有谁能约束?你们修行缺的是什么?难道不是我们这些俗道供奉的资源么?若是到了十方丛林,见到那么多资源在面前,难道忍得住不伸手?还有……”
  张阳明连连咳嗽,想要示意景致摩停下来,却一点用处也没有,景致摩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尽情宣泄着心中的愤怒。
  司马天师喝道:“住口!”
  就连少未发言的东极阁李天师、九州阁宋天师都相继出声:“好胆!”
  赵然心中大喜,于是补了一刀,向着景致摩叹了口气,道:“景殿主,张监院已经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你何必纠结于过往呢?”
  这一刀砍过来,景致摩浑身开始哆嗦,伸手指着赵然,又指着在场的武天师、许真人、司马天师、宋天师……
  忽然咯咯怪笑道:“你们不是想要知道诏令的本意吗?怎么又让我住口了?哈哈,你们这些真人、天师,平日里高高在上,哪里晓得下面的疾苦?我十方丛林同道们日日操劳,好不容易才将这大明天下打理得井井有条,随便来一个赵致然这样的修士,就能擅动我十方丛林的规矩,妄自变更我十方丛林的法度,以致张监院白白身故。”
  说着,景致摩笑容中带着狰狞,又指向赵然道:“张监院死了,可是他呢,这个始作俑者,竟然步步高升,从一个小小庙祝当上了一县方丈,不是倚仗修士身份,怎么可能?”
  指了赵然片刻,手指头都快戳到赵然眼睛上了,赵然却纹丝不动,依旧定定的看着景致摩。
  景致摩手指颤动,忽然大笑起来:“很好,诸位天师、诸位真人,我知道你们看不起俗道,如我这样的俗道无法修行,在你们眼中,是不是如同刍狗一般,任你们呼来喝去,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要做什么?就算尽心尽责的做了,依旧不在你们眼里……”
  张阳明抢上两步,拜倒于地:“诸位真师,这景致摩已经疯了,还请诸位海涵,都是贫道的错,不该将他带入殿中,这就让他下去!”说罢起身,伸手去扯景致摩的衣袖,想将他拉下去。
  景致摩却毫不客气的摆手将张阳明推开,继续道:“我有个好友,资质平平,更无根骨,可是却一心想要修道。为了能入修行,千方百计寻觅机缘,甚至不畏生死,在战阵之中亲临刀矢。我曾经劝他,都是为了道门大业,俗道和仙道只有职司的不同,没有贵贱之别,既然没有这份机缘,又何必执着斯念、执意强求?”
  景致摩顿了顿,眼泪几乎要出来了,哽咽着继续道:“他告诉我,不入修行,便永远是天人之别,人家永远不会拿正眼看你,谈什么同道。我当日以为他是执妄之语,没有放在心上,谁想今日于这殿中印证了。”
  说到这里,景致摩昂首,扫视殿中诸位真师,冷笑道:“无论我说什么,说得有没有道理,你们都从心底里厌恶我,看不起我;无论赵致然如何大放厥词,如何强词夺理,你们都可以接受,并且维护。这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能修行,我不能修行么?不就是因为我非同道,其心必异么?”
  这下连沈云敬也不敢再听下去了,和张阳明一起,两个老道合力,一左一右扯着景致摩的胳膊往外拖。
  司马天师衣袖一挥,将两个老道轻轻送到一旁,冷冷道:“让他说完!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景致摩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十分诡异,道:“当真好笑!司马天师,你想知道我要说什么吗,今日便让诸位看看,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一力维护的赵致然,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赵然听到这里,心念百转,暗道莫非自己有什么把柄被景致摩捏住了?仔细回想之下,似乎自己这几年也没犯什么大错啊。
  就听景致摩道:“去年叶雪关大议事,赵致然得了战功嘉奖,嘉奖名义是参加了白马山大战。我经过详细查访,赵致然参加白马山大战的调令是玉皇阁于嘉靖十七年十月签发,其后我询问主持白马山大战的道门提调署和川西总督府,两处负责人手调配的衙门明确回复我,查无此人!我很是疑惑,便请了一位在玉皇阁的好友帮忙打听这纸调令的来历,我那好友回复我,说是玉皇阁十月签发的各类卷宗一共留存有十二份,其中并没有这份调令的底稿!我觉得很是奇怪,便由此上了心。整个嘉靖十八年,赵致然究竟去哪里了呢?”
  说着,景致摩从怀中取出一把小折扇,打开以后,折扇上是一副荷叶图。
  景致摩道:“这柄折扇,是我偶然从一位好友处发现的,据他言道,是自西夏商贩手中高价购得,足足花了三百八十两纹银!诸位真师,三百八十两纹银,这是什么价?在我大明,就在这京城之地,也足够买上十五亩上好的水浇地!”
  司马天师不耐烦道:“有什么就直说,别兜圈子!”
  景致摩道:“这样一柄小小的折扇,工本银子最多五十文,再是精巧,字画店里充其量不过二两银子。为何在兴庆会如此昂贵?可以告诉诸位真师,完全是因为这幅画,以及画上的题字!荷叶图是谁画的?堂堂的西夏柔安郡主!小荷才露尖尖角,旁边这几个字谁题的?成安题的!成安是谁?是兴庆府近年来最为有名的销金窟——金波会所的东家!”
  说到这里,景致摩冷笑道:“除了金波会所东家的身份外,这位成安还是谷阳县无极院的方丈、华云馆的修士赵致然!”
  司马天师凝重地问道:“你有何凭据?”
  景致摩道:“诸位真师可能不知,嘉靖十二年,我受好友之托,曾为某人往华云馆寄送信件长达一年之久,寄信人便是无极院赵致然,不,他当时还是个小小的火工居士,还不配有致字!信封上的字迹我看过那么多次,早已牢记于心,其字与这成安题在扇面上的字迹一模一样,诸位若是不信,可以让他当堂写出来对比印证,当然,若他使诈,换了字体也无妨,找一下他平日里所写的公文,一看便知!”
第六十三章
说不说?
  见司马天师、杨真人等纷纷转过头来看向自己,赵然脸色古怪,继而害羞道:“嗯,在下不才,正是成安,这幅画上的题字,正是拙作。这个,蒙书画界朋友们抬爱,这幅扇面能值那么多银子,全靠了柔安郡主的身份,以及金波会所贵客们的捧场,实在惭愧得紧。”
  赵然答完,景致摩立刻道:“一个敌国郡主,一个道门修士,合在一起做了个扇面,题跋上写的是贞观元年七月题于兴庆翠荷宫!贞观元年七月,就是我大明嘉靖十八年七月,翠荷宫是哪里?是西夏皇宫中的西六宫,这位柔安郡中,便是梁太后最宠爱的侄女!这说明什么?”
  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景致摩愉快的补充道:“对了,除了成安以外,此人还是这几年新近崛起的书法大师山间客!各位想不到吧,赵致然便是成安,成安便是山间客,山间客便是赵致然。哈哈!”
  说到这里,景致摩忽然朗声长笑:“诸位真师,你们眼中的同道,竟然是一位在兴庆府混得风生水起的大人物,往来结交都是敌国权贵,甚至不乏修行高绝的妖僧之流,你们能想到吗?哈哈,当真好笑!还有,还有玉皇阁,谁在暗中给他掩护?你们想过没有……”
  面对景致摩在紫宸殿上肆意的嘲讽和讥笑,众真师都皱着眉头面面相觑。这如果是真的,那道门可就要闹出大丑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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