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法则(校对)第45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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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是不错,但真要放开了,恐怕这些头人又没那么积极了。”
  “监院言之有理,那就照监院的方法来。这些员额,三部怎么分配的?”
  “还是以筇河部为主,占了大头,查马部次之,最少的是龙白部,听说龙白部的土司丹木御下甚严,这次征募,保忠都没能进哲波山,是查马部的几个小头人帮忙递的话,说是龙白部有两个小族打算偷偷派人下山,加起来也不过五六十人。”
  白马三部,龙白部最大,人数在四万左右,查马部次之,不到两万,最少的筇河部,总共才八千多人。但反而是人口最少的筇河部,对道门、对大明的态度更积极一些。
  前年赵然履任白马院方丈的时候,龙白部、查马部都没有人来拜见,更无任何表示,只有筇河部来了两个头人,代表他们的土司美思过来敬献了少许礼物。
  无论筇河部出于什么原因,只要他们有这个态度,赵然肯定是要给他们一点甜头的,而且在将来的最终解决方案上,也会给筇河部一个更好的条件,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先把路修完再说。
  因为征募人员充足,所以原定等北线竣工后再开工的南线,提前了一个月开始,筑路的主力便是这一千部民。
  赵然身穿法袍,在开工之前做了一个科仪,不过这回应者寥寥,与西线和北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也不以为意,科仪之后肯定还有手段,到时候各种神迹出现,想来这些部民们的反应一定很精彩。
  时间进入七月,南线工程也已经开工了一个月,相对于西线和北线,赵然在南线布置的妖修很少,如五色大师、青田居士、黄角大仙、飞龙子等,隔三岔五才去上一次,活也不多干——干多了,工程进度太快,还怎么让这条路起到催化剂的作用?
  妖修们过去,就是为了人前显圣,平整几丈道路就撤,或者搬运几方碎石和泥土就消失。当然,为了保持神秘感,依旧是选择在黑夜之中,但却不再避讳部民们起夜围观。
  九天凤凰、东海龙王、昆仑麒麟、老君青牛之类的传说在部民中喧嚣尘上,以至于从当月开始,陆陆续续有些部民来到了白马院敬香。赵然十分欣慰,这是白马院从成立之后的五年来,第一次收到来自三部部民们的信力,虽然不多,但毕竟是开局了。
  白马院的工钱是这么发的:每一位头人,按照送来的部民人头领取每人十二文的工钱,然后他们将回扣交给保忠,保忠给出不削减下个月员额的承诺,然后将回扣交回给白马院,白马院再向每一个前来做工的部民发放当天每人五文的工钱。
  与此同时,白马院动员城中的商户,在筇河部所居的海子山下开设了几间杂货铺,售卖粮食、食盐、布匹、农具、锅碗瓢盆、酱菜等,甚至开设了酒厮。过了大半个月,连货站也设了一个,专门收购山里的特产。
  几间铺子的开张,给封闭了数年之久的海子山打开了一个和外界交流的平台,筇河部的部民们在将挣到的工钱花完之后,又回到家中,将自家积攒的牛皮、羊皮、药材等等拿出来,到货站换取银钱,然后再去商铺中大肆采购一番,剩余的则吆三喝五前去酒楼聚饮。
  为了维持市面、保护部民们的权益,让他们能够以公平的价格参与市场买卖,白马院先后在这里又设置了方堂海子山派出所、典造房直通办事厅,仅仅一个多月的工夫,一条小小的街道便初步成型。
  保忠一家搬到了这条小街上常驻,同时被委任为海子山派出所的副所长,不过,却是孤身一人,他上头没有所长,下头也没有兵,一个人肩负起了小街的治安重担。同时,他私下里还有一个掌管部民上工员额的权力。
  他虽然只是一个火工居士,但在海子山筇河部的部民眼中,却是官面人物,代表着白马院在这条小街上的权威,所以整日介都在忙活着接待前来拜见的筇河部大小头人。
  保忠也是个有心人,干脆将每日和这些头人的见面及谈话情况都记了下来,发往白马院。不多久,白马院便将筇河部的情况摸了个底掉。
  赵然看着这份摸底情况的汇总,不由好笑:“拢共才八千多人,里面竟然分了二十多家,大土司真正说话算数的,只有三分之一,这个筇河部还真是弱啊。”
  袁灏捻须道:“美思的控制力怕是不行的,方丈,要不要提前动手?”
  赵然想了想,道:“不急,再等等,多酝酿酝酿,如今只是筇河部,最好能再把查马部、甚至龙白部的人多卷进来一些。”
  袁灏又问:“这些材料方丈满意么?”两天前,他派往总督署的典造房道士抄录了厚厚一沓公文资料,全是嘉靖十八年白马山大战时期夏军后勤粮秣调度、军将士气等方面的黑材料,许多都附有夺占白马山大营后夏军没来得及烧毁的文本档记抄录本。
  另外,还有几份白马三部土司派人和明军商谈反正一事的相关记录,里面充斥着被夏军掠夺、民生困顿的哭诉,里头明确罗列了一大串夏军将领的恶劣行迹,有名有姓的就有十七、八位。
  赵然在里面也看到了对野利怀德的控诉,此君在掠夺红原部民上头,同样发挥了模范带头作用,而且劣迹斑斑。真要把这份材料交到兴庆去,他同样吃不了兜着走。
  因此,赵然提笔将他的名字和事迹圈了出来,吩咐袁灏:“让他们重新誊写一遍,这个野利怀德暂时不要写进去。如果能够再加一些本地党项遗民、三部土司头人的控诉记录就好了。”
第九章
机会
  袁灏道:“党项移民的材料简单,无论有的还是没有的,想要什么材料都能拿到,就是三部土司头人的材料难一点,需要等三部下山之后才能着手。”
  赵然点头道:“我有个想法,作为宗圣馆道门行走,我想要了解世情民风,故此委托白马院出一份期刊……”
  “期刊?”
  “嗯,就是定期的邸报,除了公布白马院的政令外,平常也可以登载一些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案子、传说话本、历史故事、道教经义、异闻奇趣等等。”
  袁灏迟疑道:“可是……红原识字的人不多,也没有缙绅世家,去年四川乡试,整个松藩,连一个中举的都没有,就怕出来以后没人看。方丈也知道的,咱们道院每有政令发布,都是张贴于门口的白墙上,由典造院道士当场解说。”
  赵然道:“所以这本期刊要用白话文来写,不需要多深的学问,只需念过《千字文》、《三字经》的,就能读懂。再者,这也是培育我红原读书人的一个推动。除了面向松藩发行,还可以向全省发行嘛,全省不够,咱们甚至能发到兴庆去,据我所知,西夏人还是很爱看闲书的。”
  “卖到西夏?”
  “对,在传奇故事中宣扬我大明中原的繁荣和富庶!”
  袁灏当即眼睛一亮:“宣扬我道门的经义和思想!”
  赵然连忙摇头:“这个不能着慌,若是太急切了,会被禁的,慢慢来就是。”
  袁灏点头,继而又琢磨道:“唯恐财力不够、人力不够……”
  “这个你放心,这本期刊的编纂,就挂在号房,号房现在没几个人,编辑部给五个火工居士编制,编制由我来想办法。回头我就去天鹤宫要编制,咱们红原编制太少了,白马院可是道院和官衙合一,编制却和小河县龟寿院一样,足足少了一个县衙的人,这像话吗?今年非得扩充一下不可!”
  袁灏大喜:“全仰着方丈了!方丈全力解决这些大事,小事交给我来办就是了。对了,这本期刊应该叫什么名头,还请方丈赐下。”
  “就叫《君山笔记-世俗版》。”
  将袁灏送出书房,赵然在一堆黑材料中挑挑拣拣,最后敲定了一篇嘉靖十九年五月的夏军军议记录,说的是镇守葫芦隘的夏军商议军粮晚到的补偿措施。
  主持军议的葫芦隘主将、东南监军司都巡检使李光宪非常苦恼,白马山大营摧粮甚急,可关隘中存粮不够,本该七天前便送到的军粮却迟迟未到,如何应对,是摆在李光宪面前的一个大难题。
  军议的结果,就是派遣一百名军士,除去军服铠甲,冒充盗匪,前往齐穷寨抢粮。
  赵然听说,李光宪在葫芦隘被攻破的时候,成功转进脱身,如今依旧在重建的东南监军司中任职。此君姓李,是拓跋家的人,但很显然并没有打入王族的内部核心圈,否则不会只是个都司。
  他当年对赵然这位成东家非常客气,赵然过关回明的时候,也殷勤相待,陪了许多笑脸,赵然对他印象还算不错。但事到如今,赵然也只能默默向这位老兄道歉了。
  赵然从西夏回来的时候,曾经将柔安郡主这一后党派系向他索要白马山大战内部材料的事情报告了东方礼,此刻真开始实施,自然还要再告知一遍,凡事多请示多汇报,这肯定是没有错的。
  东方礼看完他准备发过去的材料后回复:“可发。”并询问赵然,今后是否成为常态,还有多少材料要发过去。在得了赵然的答复之后,东方礼要求他,每次发材料之前,都要让自己过目。赵然对此自是毫无疑义。
  将这份记载整理好后,赵然以飞符发给白庚,向白庚叮嘱:“将文字卖给金波会所成东家,让他们拿两百个汉人奴隶民来换。”
  白庚很快回复:“卫使,这么干不好吧?贩卖消息,这可是大罪。”
  赵然回复:“放心吧,我还能害了你?”
  赵然不知道,在西夏一共有多少汉人奴隶,但他预估中,单是白马山大战,西夏人所俘获的汉民、战俘等等,就不下十万。明军取得白马山大捷之后,曾与西夏进行过一次大规模换俘,单是那一次换俘,就换回了近万明军,明人在西夏中的数量之多,由此可见一斑。
  到了八月底的时候,西线和北线都已经完成了竣工,红原通往月亮渡和切瓦河谷的通道打通,运送物资的大车可以高效的往来两地了。
  无论在哪里,秋收都是最重要的事务,随着秋收的即将来临,西线和北线工程又已经完工,征募来的百姓被白马院遣散,各自赶回田间地头,照看着几乎快要熟透的庄稼。
  赵然来到红原,同样将以前在谷阳县有声有色的农村互助合作小组带了过来,每一甲结成一个互助小组,确保在农忙时能够集中力量劳作。去年这一措施就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保证了秋收的顺利完成,所以今年的秋收,农户们都极有信心。
  南线工程因为较长,赵然又刻意没有动用过多的妖修,所以至今只完成了五分之一,可却同样面临着劳动力要被抽调去收割庄稼的问题。
  以筇河部为主的三部大小头人们,纷纷来到海子山下的小街,和保忠商谈这些壮劳力的事情,他们一方面想把部民们调回山里收割庄稼,一方面又想保住秋收之后继续输出劳力的员额,和保忠进行了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
  白马院早就在这几个月的接触中摸清了三部现存的体制,对于大部分底层的部民来说,他们虽然通过反正逃脱了给党项人为奴的命运,但实际上生活方式并没有本质上的改善,依旧在给头人们为奴。
  因此,在接到保忠的禀告之后,袁灏和雷善都敏锐的感觉到这或许是一个机会,联袂来见赵然。
  他们设想了一个简单的办法,打算试一试这几个月的努力有没有起到成效。
  雷善道:“反正这些部民回去以后,收割的庄稼也不是自己的,或许只要我们提高工钱,能够吸引到其中的一些人留下来,如此一来,或许裂痕就产生了。”
  袁灏冷笑:“不是或许,而是早就产生了。西线和北线的民夫每天能到手十文,他们只能拿到一半,刚开始还没有不满,毕竟能够拿到就好,但连续两个多月下来,许多人都有了怨言。小街上的酒楼里,喝多了咒骂自家头人的部民比比皆是,那里天天都有人在骂娘,头人们一点活都不干,就能从每个人头上刮走十二文,谁心里都不舒服。”
  雷善叹道:“他们以前给党项人干活,后来又给自家头人干活,哪里有报酬可言,那时候没听他们抱怨,如今有了报酬,能给自己家里添置物件了,反而开始抱怨了,人心呐……”
第十章
道庙
  人心这个东西,确实没法说的清楚,但这就是白马院需要的效果,于是赵然问:“我一直是反对太过操切的,时间在我们这一边,不需要那么着急。但既然你们都认为这是个好机会,那就姑且试一试吧。你们打算开出什么样的条件?”
  袁灏道:“我们打算把给每个头人的十二文钱,全部付给愿意留下来干活的人。”
  赵然沉思良久,摇了摇头:“恐怕不够。换位思考,如果监院你是一位部民,家主让你回去收割庄稼,你敢为了这十二文钱抗命吗?做工虽然赚的是自己的,但能做多久?给头人干活虽然没有工钱可赚,但这辈子都是需要头人发粮食的。”
  这么一分析,问题就出来了,袁灏和雷善顿感原先想的有点简单了,这就不是工钱高低的事,而是打破铁饭碗的事,有几个人能有这种勇气把头人的庄稼撂下不管,跑来给白马院干活?别说每天十文钱,哪怕提高到二十文、三十文、四十文、五十文,怕是都没人会来。
  再干几个月南线完工,到时候怎么办?
  赵然在记忆中仔细搜寻,整理了一下思路,接着道:“这其实是一个保障的问题,要么开出一份十倍、二十倍于以往的工钱,并且告诉他们,南线完工之后还有新的工程,让他们干一年就相当于过去干十年、二十年;要么就拿出一个对将来的保障方法,让他们知道,离开了部族,离开了头人,他们依旧能吃饱肚子。大概就这两个办法,你们考虑考虑。”
  袁灏和雷善下去商议,过了一个时辰后回来,告诉赵然他们商议的办法。他们打算将配售草场的政策向部民开放,允许部民们向慈善金借贷,然后购买草场。
  针对这一议案,白马院召开三都议事进行了讨论,研究了很多可能遇到的问题,最大的难处在于,施行之后会令矛盾激化,因为这些部民在头人们眼里,是他们的“私产”,白马院的做法,实际上是在和头人们抢夺财产,头人们为了保卫自己的财产,势必会使出种种手段,如体罚、圈禁、以家人为质等等方式,阻挠部民下山。到时候白马院管不管?
  不管,部民们会对白马院失望,今后再有什么措施出台,人家压根儿不信了。可要是管的话,又违背了当初和三部土司的协议,插手人家部民自治。对于整个松藩大大小小的数十个部族来说,道门的不诚信,也会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
  最终,争论还是以赵然的发言一锤定音。
  “我道门、我大明,从来没有承认过任何形式的奴隶制,所有家主和家仆之间的依附关系,都是以契约形式存在,哪怕十年契、二十年契,哪怕契约期满后再续,这终究不是奴隶。我们承认三部的自制,但并不代表我们承认这种黑暗、腐朽、愚昧的奴隶制。”
  “只要在白马院登记入籍,就是红原的百姓,只要是红原的百姓,天然就是道门的信众,而非某一家某一人的私产。如果为此需要付出代价,无论这代价是什么,我们都愿意承受,愿意捍卫每一个人在三清之下一律平等的权利。”
  根据赵然的讲话精神,白马院出台了嘉靖二十四年第十三号方丈令,凡是响应白马院号召,接受征募的各部部民,只要连续应募三个月,便可至白马院登记入籍,编制保甲,有机会享受白马院的土地配售政策,同时可向慈善金申请低息贷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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